李二宝收起手机,没再多说,只站起身,一边擦手一边说道:“我出去一趟。”
他语气平静,看不出情绪。
柳莺莺看着他,不由问了一句:“去哪?”
“素瓦夫人。”他顿了顿,“叫我过去。”
这名字一出口,连郝天明也眉头一挑,却没有多问,只是懒洋洋靠着椅背,扬了扬下巴:“注意点,别被当枪使了。”
李二宝笑了笑,点头:“我心里有数。”
他走到餐厅门口,脚步又忽然顿了下,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看向柳莺莺。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柳莺莺正低头拿刀叉,听见这话,动作轻轻一顿,抬眼看他:“怎么?你赶我走啊?”
她语气轻巧,眼神却带了点探究意味。
李二宝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唇角动了动,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事,随便问问。”
说完,他转身离开。
等他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餐厅里短暂安静了一下。
郝天明这才慢悠悠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笑着看向柳莺莺:“他刚才那句,你没听出来什么意思?”
柳莺莺低头喝了口牛奶,语气不咸不淡:“他能有几个意思?问问而已,习惯了。”
“哟。”郝天明像是听出了什么,“你是真听不出来,还是装不知道?”
柳莺莺一笑,没接话。
“我猜啊——”郝天明拖着声音,摆摆手,“他八成是想约你吃饭。”
柳莺莺笑意更深,似是随意地回了句:“他以前就不会这么问。”
“那你可得感谢我昨晚那番话。”
郝天明啜了口咖啡,“这小子情感神经比我那辆老悍马还钝。你不推他一把,他一辈子都躲着你走。”
柳莺莺抬眼看了他一眼,半是玩笑:“那你倒说说,他为什么忽然转性了?”
“转没转性我不知道,但你别忘了,能让着木头疙瘩这么主动,已经不容易了。”
“哪怕他嘴上不承认,心里是有点舍不得的。”
柳莺莺没回应,手指轻轻转着咖啡杯,杯壁碰撞出轻微的响声。
她眼神落在杯口,忽然低声笑了一下:“可他总是说没事。”
郝天明一听,嘿了一声:“他那人,事事都藏着掖着。”
他顿了顿,换了个更稳重的语气:“但你得知道——能让他分心的事,不多。”
“你现在,是其中之一。”
柳莺莺安静了一秒,轻轻问:“所以你刚才说,他可能想请我吃饭?”
“嗯。”
“那你觉得,他约得出来吗?”
郝天明看着她,意味深长地一笑:“这得看你,到底还想不想陪他吃。”
说完,他起身走向客厅,留下一句:“不过我劝你一句,别再装傻了。”
“你比谁都清楚,他身边女人不少,但……能让他这样绕着走的人,就你一个。”
柳莺莺没回头,只是轻轻抿了一口咖啡,眼神掠过窗外湛蓝的天空,像在想什么。
阳光照进来,把她睫毛拉出一排轻影,也映出她唇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首府郊区,清音寺。
正午的阳光洒在寺外白石板上,泛着温和微亮的光。
这是曼国首府东南的一座老寺,名为“清音”,建在山腰间,四周绿林环抱,远离喧嚣。
寺门外没有游客,只有几株高大的娑罗树静静伫立,枝叶繁茂,阳光从缝隙间斑驳洒下,落在石阶与香炉上,映出一片片淡金色的光晕。
李二宝站在山门边,脚步未动。
他身上穿着一身藏青色休闲衬衫,袖口挽起,头发干净利落,神色平静,手里没拿东西,也没戴墨镜,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刚从城市中抽身而出的旅人。
接他的那位中年僧人,皮肤蜡黄,面目清癯,走到半山回廊时便停下脚步,说:“素瓦夫人正在殿里礼佛,请您稍等。”
李二宝点头,没有催促。
他往前走了几步,在寺门外侧的石柱旁站定,没再靠近。
大殿正中燃着三柱香,香烟袅袅,轻柔得像不愿打扰这片沉静。
透过半掩的门扇,他看到素瓦夫人正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身披一件米白色的轻纱披肩。
头发挽起,用一支素银簪固定,整个人背脊挺直,神态端庄。
从身形上看不出年龄,反倒有种出尘的静定。
她的嘴唇轻动,像在低诵经文。
李二宝没有出声。
他站在门外,就那么静静地等着,像在等一盏茶水泡好,也像在等某个命运节点悄然归位。
风从屋脊吹过,卷起几缕香灰落在台阶边。他忽然注意到,素瓦夫人手边放着一只小巧的香囊,图案很旧,是典型的南岛织绣,细细看,还是蝴蝶结花。
不知为何,他心头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眼神也轻轻敛了下。
良久。
素瓦夫人终于磕完三个头,起身收了香,转身时,就看到了门外静立的李二宝。
她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语气平和温润:
“李先生等很久了吧?”
李二宝也笑,声音带着点低哑的温和:“刚到不久,不敢打扰。”
她点点头,将香灰轻轻拂去,走出殿门,阳光落在她肩头,使她整个人仿佛都泛着柔光。
“来曼国这几天,有进过别的寺庙吗?”她问。
“没有。”李二宝摇头。
他顿了顿,又道:“曼国是佛国,寺庙多,但我这心最近不静,也不敢轻易进来,怕冲撞。”
素瓦夫人闻言,轻笑了一声,眼角眉梢浮起一点意味难测的笑意,声音却依旧柔缓:
“心不静,才更应进佛门。佛有言——‘心若不动,风又奈何。’”
李二宝听得一怔,片刻后点点头,“受教了。”
素瓦夫人并不多解释,只抬手往回廊另一侧轻轻一引:“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