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国,黄金海岸。
凌晨,海风卷起细细沙粒,轻拍在白色别墅的落地窗上。
宋鸿业坐在昏黄灯下,披着一件旧毛衣,眼神空洞地盯着桌上的信封。
那是今晚刚送到的匿名快件。
他已经移民这边四年,几乎与外界断绝联系。
外人说他是“退休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被港城那场“大火”烧得身败名裂、差点连命都没了。
信封是从曼国寄出的,封口贴着一枚不起眼的红色标签——这标签他认得。
是五年前那批“投资资料”的加密标记,只有几个核心参与者才知道。
他的手微微一抖,把信封拆开。
第一张纸,是一张照片。
昏暗的码头、模糊的人影、远景中的海军舰艇,但站在前排那人,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江源。
“……他还活着。”宋鸿业喉咙发干,低声开口。
照片下压着几页详细资料:
一份跨境账户资金追踪图,显示江源“死”后第六个月,一家以挝东注册、由越国人控股的空壳公司,通过四层转账,接收了当年“文娱并购基金”失踪的十八亿港币;
一段高解析度的整容手术记录,隐去了姓名,但患者术前术后脸骨对照图,与江源基本重合;
一组聊天记录截屏,是江源“诈死”前两周,用加密账号与他人商讨“替身”、“车辆爆破模拟”、“假牙样本预置”等关键词;
最后一张,是他宋鸿业本人五年前的采访截图,标题赫然写着:
【投资失败致资金链断裂,港城大亨宋鸿业或将“退出江湖”】。
“退出……”他喃喃一声,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一瞬间,记忆像洪水一样倒灌进来:
江源骗他投进文娱项目、卷走几十亿资金,在事故发生前几天突然“安排撤资”,还主动邀请他一起“跑路”。
但那晚,车祸起火,烧死的却是另一个人。
而他呢?
留在原地,背上黑锅,被追债、被调查、被打断一条腿,连唯一的儿子都因自杀未遂成了植物人。
江源“死”了,没人再追下去。
他“活”着,却像死了。
他猛地把剩下的几张资料图扯出来,看到了熟悉的账户名、转账记录,还有几条跨境视频监控截图。
全都是实锤。
他深吸一口气,身体却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
桌角的旧手机突然亮起,是一条来自匿名邮箱的新邮件,只有一句话:
“他没死,你愿意让他一直活着?”
宋鸿业盯着这行字,良久未动。
几分钟后,他走向衣柜,拉开最底层的一只灰色手提箱,从里面取出一只加密U盘,插入电脑。
屏幕亮起,里头只有一个文件夹,标注着旧名字:
【JY·会议资料】
他点开文件夹,一条条旧语音播放出来,那是五年前他和江源在某个私人会所里关于“项目脱壳、资金拆分、应急事故预案”的密谈录音。
他闭了闭眼,似在回忆,也似在告别。
片刻后,他拨通了一个许久未动的号码,语音开通,一道男声响起:
“喂?”
他低声道:“我要交一份旧账。”
“现在。”
曼国,望海公馆。
午后阳光透过半开的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细碎光影。
望海公馆的客厅静悄悄的,只有风吹动窗帘的簌簌声。
李二宝坐在沙发一角,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一本册子,翻看着什么。
茶早已凉了,他却并未察觉,眼神落在那份旧资料的复印件上,停留已久。
“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你没回,柳莺莺已经你又忙去了,就回国了。”
郝天明穿着真丝睡衣,手里拄着拐杖,边下楼边打哈欠,像是昨晚刚从哪张赌桌或床上下来。
“都下午了才起,不是说年纪越大觉越少么,我看你怎么是反着来的?”
李二宝放下手里的册子,抬头看着郝天明走下来。
“那岂不是越活越年轻?”
郝天明笑了笑,走到李二宝面前刚坐下,保姆就端来两杯热茶,放在两个人面前。
“昨晚干什么去了,我听说这素瓦夫人可是很喜欢你这号的,没累着吧?”
郝天明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李二宝。
“哎,确实一夜没睡,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二宝笑了笑:“忙点小事。”
“小事?”
郝天明背靠着沙发,半眯着眼看他:“你这‘小事’挺响,昨晚把整个港城搅得够呛,多少信托大厦,连夜加班。”
李二宝笑而不语,只抿了口茶。
“你这是在撼动金融圈啊。”
郝天明意有所指:“故意挑出来的对吧,想试试水温。”
李二宝点点头:“想试试金融圈的水有多深,能承受得起多大的炸弹。”
郝天明看着他,摇摇头:“金融圈很脆弱,昨晚的爆料其实就已经影响了今天开盘股市,你是想试水,如果到时候真动那个人,会不会引发一些无法收拾的后果。”
“毕竟,金融圈的稳定,关系着一个地域的走向,甚至是社会安稳。”
“如果真到那一天,你怕的不是王远东,而是和这件事无关的人,也会出手来维持稳定,从而除掉你。”
郝天明没有说明,但李二宝知道他看穿了自己的意图。
“嗯,我对人不对事,如果能在最小影响范围内解决,自然是最好不过的。”李二宝说了一句。
“如果不行呢?”
郝天明意味深长:“那下场,可就无法收拾了。”
郝天明捻了捻茶杯边缘,语气放缓了些,却更重:“二宝,杀一个人,叫清算;”
“但如果这个人背后牵着的是半个金融圈,那就是点火烧山。”
“你昨天丢出去那两条线,已经让股市浮了一层灰,不少信托、基金连夜打电话到金管局,问是不是风向要变。”
“现在所有人都在等——你会不会继续放,或者那第三个名字是谁。”
“你再往下一步走,哪怕不是想推倒全局,但只要牵到了他们命根子,那就是你一个人对整个系统。”
李二宝没接话,指尖轻轻敲着茶杯。
郝天明看着他,声音压低:“真闹到那个地步,王远东都不算最危险的了。”
“你要担心的,是那些原本不认识你、也不恨你的人,会突然以‘维护稳定’的名义,干掉你。”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到时候,他们不会跟你讲道理,只会让你‘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