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瑾之觉得顾近舟言之有理。
虽然一直被顾楚帆当幌子,也和顾近舟做过戏,但是到目前为止,她还没真正追过一个人。
前两年她倒是奉爷爷的命,去山庄拜访过沈天予。
结果连他的面都没见到。
挂断电话,元瑾之从手机通讯录里,调出沈天予的手机号,给他发信息:药收到了,谢谢你,天予哥。
沈天予立在自己卧室窗前,凝望院中白雪,听到信息响,垂眸扫一眼手机,没回。
隔了半个小时,元瑾之又发来一条信息:天予哥,春节你回家过年吗?
沈天予仍旧没回。
元瑾之不免有些灰心。
这个冷冰冰的谪仙美男的确和普通男人不一样。
别的男人无论对她有没有意思,起码都会回条信息。
可是她想起颜青妤。
顾近舟也是出了名的高冷难缠,但是颜青妤最终还是和他结了婚,且生了一个聪明得出奇的女儿。
她想,人还是要勇敢一点。
勇敢一点,才有机会。
天天窝在家里等啊盼啊没用,老天爷不会给她发男朋友的。
她走进盥洗室洗脸刷牙洗头吹头发,敷面膜,最后还化了一层淡妆,接着挑了件自以为漂亮的衣服换上,拎上几样补品,冒着风雪,开车去了顾家山庄。
雪很大,她开得小心翼翼。
一边咳嗽,一边开。
头一次主动去追人,她却没有做舔狗的卑微与悲凉。
她想,沈天予那样的男人,值得她勇敢一次。
大不了被骂回来。
她不怕骂的。
曾经被爷爷骂过无数次。
沈天予再怎么着,也不会比爷爷骂得更难听。
等终于开到顾家山庄,已是午饭时间。
元瑾之拎着补品按响苏星妍家的大门。
保镖认得她,打开大门放她进来,同时通知室内的佣人。
马上快过年了,大家都放假了。
苏星妍、沈恪、沈惋、苏惊语、元峥、沈哲都在。
沈惋是沈恪的母亲。
元瑾之没想到沈惋也在,一时有些拘谨,很快又恢复常态。
她落落大方地同所有人一一打招呼,招呼了一圈,却没看到沈天予。
佣人把饭菜端上桌,苏星妍招呼她一起吃饭。
元瑾之不时咳嗽,便说:“我吃饱饭来的,你们吃,我坐一会儿就成。”
苏星妍招呼她去沙发上坐着,又让佣人给她切了果盘,上了茶水。
元瑾之静静地等,等沈天予下楼。
她想,豁出去了,不要脸了。
搏一搏,万一,万一成了呢。
可是她左等右等,等到苏星妍一家都吃完饭了,沈天予仍没下楼。
她暗暗推测,他派仙鹤给她送药,人肯定在京都。
他在京都没别的去处,自然会待在家里。
难道,他故意躲着她?
他躲着她,为什么又派仙鹤给她送药?
一边暗中关心她,一边又不理她,他的心思堪比海底针,好难猜。
苏星妍见沈天予一直没下来,便让苏惊语上楼喊他。
他那脾气,佣人喊不下来的。
苏惊语来到楼上,敲开沈天予的门,走进去。
沈天予盘腿坐于宽大的落地窗前,正闭眸打坐。
他一身白衣,仙风侠骨,玉面朱唇,浓睫高鼻,窗外是茫茫大雪,几枝缀了雪的青竹不时敲打结着冰花的玻璃窗。
一人几竹漫天白雪,俨然就是一幅极好的水墨画。
苏惊语一直被人称为小仙女,可她知道哥哥比她更具仙气。
她是实打实的人,食人间烟火,有七情六欲,哥哥身上却有郦儿的一缕天魂,且久居世外桃源。
她走到他身边的地毯上盘腿坐下,轻声道:“哥,瑾之来了,在楼下等了你很久。”
沈天予依旧闭眸,轻启薄唇道:“让她回去吧。”
“她喜欢你。”
“不重要。”
“瑾之一向有分寸,你若不表示,她不会登门来找你。你向她示好了?”
沈天予道:“不算。”
“那你下去向她解释清楚,别耽误她。”
沈天予缓缓睁眼,“你代我解释。”
苏惊语站起来,“别的事,我可以代替,这种事,我没法代替。你自己下去解释吧,几句话的事,于你来说,不难。”
她款步走出去。
沈天予闭上眸子继续打坐。
窗外风雪更大,鹅毛一般纷纷扬扬撒落下来。
院中的花与树已经变成琼枝玉叶,猛一看去,宛若瑶池仙境。
半个小时后,沈天予猛地睁开眸子,起身下楼。
元瑾之仍坐在沙发上,和苏星妍聊天。
沈天予扫她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她瘦了很多,气色也差。
应该早些给她送药的,可是给她配的药,其中有一味极难找,且需经过霜打才有效,所以药到现在才配出来。
看到沈天予下来了,元瑾之猛地站起来。
想喊“天予哥”,可是她太紧张了,居然张口结舌,喊不出来。
她嘴张着,脑子却一片空白,手心也开始出汗。
她想,丢死人了,平时见所有人都落落大方,怎么决定追沈天予了,却笨嘴笨舌地出糗了?
谁说女追男隔层纱的?
追男人明明好难。
沈天予徐步走到她面前,垂眸看她,缓声道:“你我本无缘,请回吧。”
元瑾之的脸倏地通红。
太丢人了!
沈惋、沈恪、苏星妍、沈哲、苏惊语、元峥都在呢。
他当着他们的面如此直接地拒绝她。
明明他一个脏字没说,一句难听话也没有,怎么比被爷爷骂还让人难堪?
元瑾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星妍站出来打圆场,对沈天予说:“天予,过了年你就二十六岁了,早该谈恋爱了。‘缘’这个字,为什么又是丝,又是线,字造得曲曲折折,弯弯绕绕?因为缘来缘去,一来二去,缠来绕去,就有缘了。世人本无缘,皆因来往多了,便生了缘。”
元瑾之朝苏星妍投去感激的一瞥。
她垂下睫毛,低声说:“天予哥,这次是我自己想来的,不是受我爷爷指使。”
沈天予一身白衣翩翩,清明目光虚无落于她头顶上方,堪堪道:“我自幼跟着我师父修习玄门法术,通晓天机,也多次泄露天机,会遭受五弊三缺。所谓‘五弊’,即鳏、寡、孤、独、残。所谓‘三缺’,缺钱、命、权。”
元瑾之忽地抬起眼帘,“我不怕。”
沈天予淡淡一笑,似是笑她的无知。
他启唇,轻声道:“鳏,即丧妻,你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