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哥这通电话,一方面为张秋山说情。
他提到张秋山的难处,不只为他开脱,更是提醒厉元朗,这件事的利弊关系。
如果厉元朗大动干戈,很容易触碰地方势力的利益。
毕竟,牵扯的不仅仅是孔德贵一家,还有多个家族。
别看老干部大多不在领导岗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谁在任的时候,还不提拔几个心腹。
而心腹又会有自己班底,开枝散叶下来,绝对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团体。
正应了那句话,牵一发而动全身。
但是遇到了厉元朗,凭借多年从政经验,什么样的困难他没经历过,即便生死考验,照样不能撼动他做人做事的原则。
新官上任三把火,厉元朗心中认定,从这件事开刀,将是他在南州打响的第一枪。
已经确定目标,可厉元朗却不能蛮干。
他到南州时间不长,尚未有自己用得惯的人手。
放眼整个南州,厉元朗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有几个人,已然走入他的视线。
这几位,便是前任书记沐新丰比较器重的人。
次日早上起来,厉元朗洗漱完毕。
刚从楼上走下,就听到一阵门铃声。
开门一看,李浩然穿着一身运动装,手里拎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口。
“小李,来的这么早。”
“书记,您早。”李浩然微微颔首,满脸笑意。
举了举手中食盒,这是他特意给厉元朗准备的早餐。
都是当地出名小吃,有米粉,还有小笼包子和菜粥。
厉元朗侧身一让,方便李浩然进来。
“书记,您现在就吃早餐吗?”
厉元朗摇了摇头,“你穿着这么休闲,看样子,打算锻炼是吧。”
“书记,今天的天气不错,晴空万里,空气清新。”
“好,我们出去跑跑步,回来再吃饭。”
厉元朗有锻炼习惯,这些年都在坚持。
不管做什么,有个好身体才是前提。
厉元朗岁数不年轻了,不能像年轻人那样,做剧烈的锻炼。
慢跑或者快走,他还可以应付。
于是,这两人沿着住宅区周围铺就的塑胶跑道,一前一后开始慢跑。
跑了一阵,李浩然提示说:“书记,您要是累了,前面有个篮球场,可以去那里休息一会儿。”
厉元朗听从李浩然建议,从塑胶跑道旁边拐上去,果然,看见一处篮球场。
这里是省委领导住宅区,外人不得入内。
所以,篮球场比较肃静,只有两个人在那。
厉元朗仔细一瞧,其中一人穿着白色的绸缎衣裤,正在忘我的打太极拳。
旁边站着个年轻男子,手里拿着水杯等用品,正紧紧盯着打太极拳的男人。
而这个人,却是龙民。
龙民习惯打太极拳,是厉元朗第一次发现。
他紧走几步过来,一边观看的男子是龙民秘书小曹。
他刚要打招呼,却被厉元朗一个手势叫住。
示意他不要打扰龙民,等他练完再说。
这会儿,李浩然递给厉元朗一条毛巾。
厉元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坐在李浩然打扫干净的座椅上。
喝着甘甜清爽的温茶,仔细打量龙民的一举一动。
恰好龙民转过身来,正要打开招式,赫然看见厉元朗,连忙停下手中动作,恭敬问道:“厉书记,您怎么在这儿?”
厉元朗呵呵一笑,“我出来抻抻腿脚,正好看你练太极拳,就过来看看。”
“龙民同志,我刚才看你练的这一套招式,应该是陈氏太极拳吧?”
“书记,您真在行,的确是陈氏。”
提起太极拳,龙民可谓如数家珍,饶有兴致的讲述起相关特点。
厉元朗不免赞叹,“看起来,你对陈氏太极拳颇有研究。”
“书记过奖,我不过掌握点皮毛,权当强身健体,调节心态罢了。”
二人有说有笑,从谈论太极拳,再到龙民关心厉元朗的饮食起居,后又聊到厉元朗居住的房子,自然绕不过沐新丰。
“龙民同志,你对沐新丰同志印象怎样?不妨说说。”厉元朗开门见山的问道。
龙民稍作沉吟,“沐书记人不错,工作勤奋踏实,为官清廉,在南州省有着不错的口碑。只不过,他过于注重工作,忽略了对家庭的照顾,以至于和家人的关系,有些疏远。”
厉元朗听后,微微颔首,心中暗自思量。
他深知,官场之中,能够做到像沐新丰这样,已经实属不易。
但是,家庭和睦,同样也是官员们不可忽视的一面。
毕竟,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如果过于投入工作,势必会忽略家庭,长此以往,必然会对个人的身心健康,产生不良影响。
想到此处,厉元朗不禁对沐新丰,又多了一份理解和同情。
因为他也感同身受。
万事没有十全十美,专注于工作,势必忽略了家庭。
自己何尝不是一样?
他拍了拍龙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龙民同志,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们也要明白,身为官员,肩负着百姓的期望和重托。我们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影响到千家万户的幸福生活。”
“所以,我们既要努力工作,为百姓谋福利,又要兼顾家庭,保持身心健康。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更好的为群众服务。”
龙民闻言,深感敬佩,连连点头称是。
并说:“厉书记,刘大姐前几天还给我打来电话,您对她和她女儿的照顾,深表感谢。”
“只是,刘大姐考虑到您工作繁忙,不好意思打扰。希望通过我,转达对您的感谢之情。”
厉元朗深深感叹道:“新丰同志遇难,对他的遗属照顾,是我应该做的,不值一提。烦请你有机会转告刘大姐,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另外,刘大姐和她女儿都好吧?”
龙民忙说:“好,一切都好。”
“今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她尽管提,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她。”
“我一定转达。”
既然聊到沐新丰,厉元朗不由得提起车祸一事。
他问:“龙民同志,关于新丰同志的车祸情况,你有什么看法?”
“这个……”龙民面露难色,犹豫片刻,才说:“书记,您要是这方面的资料,我马上给您调过来。”
厉元朗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但这件事不宜扩大,仅限于你我之间。”
“我懂。”龙民擦了擦汗。
谈到这里,厉元朗起身告辞。
一回来,李浩然钻进厨房,给厉元朗准备早餐去了。
而厉元朗,则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之中。
张秋山的工作效率很快,仅用两天工夫,便罗列出一份名单。
上面有三十几个人,全是退下来省里老干部的子女。
目前在各个地方,担任要职。
而且,每人后面都做了备注,表明是谁家的孩子。
这些人,全都拥有高学历,最差的也是本科毕业。
看起来,在为子女规划前程的时候,老干部们是做足功课的。
名单内容,和王丛提供的情况基本一致。
厉元朗看完后,问张秋山,“这件事,你和别人说过吗?”
“没有。”张秋山脑袋摇成拨浪鼓,态度相当坚决。
“嗯。”厉元朗点头赞同,“这事不要对外宣扬,终究涉及方方面面,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转而,他心平气和的又说:“秋山同志,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只要咱们一心为公,问心无愧就好。”
“是的,厉书记,您那天批评得对。”张秋山深感愧疚的说:“这些天,我一直在反思。作为组织部长,我对于这种由来已久的现象,没有及时制止,更没有第一时间向您汇报,是我的失职。我向您、向省委检讨。”
由来已久?
一听到这四个字,厉元朗不由得紧锁眉头,感觉张秋山话里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