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熔岩石床粗糙的纹理硌着背脊,李辰安却浑若未觉。
他盘膝而坐,周身金色灵华如同呼吸般明灭,每一次闪烁都贪婪地攫取着石室下方奔涌而来的、混杂着硫磺与金属腥气的炽热地脉火力。
肩胛处深可见骨的豁口边缘,焦黑的死皮正缓慢剥落,新生的皮肤,艰难地弥合着那恐怖的创伤。锻骨焚焰虽已退去,但那股焚尽诸邪后的炽热余韵,依旧在骨骼经络间流淌,与影兽诅咒残留的阴寒碎片进行着最后的厮杀。
每一次真气的运转,都伴随着骨骼深处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是新生的筋骨在强行重塑。
对面的石床上,萧雪衣周身笼罩在一层流动的混沌星辉之中。冰蓝的永恒冻气与混沌灰芒不再是泾渭分明,而是如同两条相互缠绕、追逐的星河,在她经络间奔涌流淌,渐渐趋向一种动态的平衡。
下方暗河奔腾带来的暴躁火元,非但没有阻碍她的淬炼,反而如同磨刀石,逼迫着冰凰极寒与混沌无序在对抗中加速融合。
石室内温度诡异地两极分化——靠近李辰安的区域燥热如熔炉边缘,而萧雪衣身周则凝结着细碎的、永不坠落的混沌冰晶。
两人之间,无声的能量场域形成微妙的共鸣,如同冰与火在深渊之上共舞。
“咚咚咚。”
敲门声打破了静室的沉寂。
李辰安右手一挥,石门无声滑开。
门外站着的不再是沉默的守卫,而是身披玄甲、气息沉凝如山的岩罡。
他那双覆面盔下露出的眼睛,扫过李辰安肩头虽狰狞却已无黑气缭绕的伤口,又掠过萧雪衣周身流淌的混沌星辉,瞳孔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
这二人身上残留的天外气息已淡去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这片绝地隐隐契合、却又格格不入的深邃与危险感。
“能动?”岩罡的声音依旧冷硬,目光却落在李辰安身上,带着审视。
李辰安缓缓睁开眼,星眸之中蕴含冰冷与疲惫,却无半分虚弱。
“无碍。”他站起身,动作牵动左肩,新生的骨骼发出细微的声音,但步伐沉稳。
“好。”岩罡言简意赅,侧身让开通道,“堡主,古祭司,要见你们。”
……
铁岩堡的心脏,并非位于穹隆最高层那些视野开阔的石堡,而是深深扎根于堡垒最底层、紧邻着那条咆哮熔岩暗河的巨大岩洞之中。
穿过灼骨匠坊震耳欲聋的轰鸣区,热浪与金属蒸汽几乎凝成实质。
岩罡引着二人踏入一条向下倾斜的、人工开凿的宽阔甬道。
甬道两侧岩壁被地火常年熏烤,呈现出暗沉的琉璃光泽,上面用粗犷的线条和暗红矿石颜料镌刻着无数壁画——扭曲的星空巨兽、崩裂的大地、在岩浆与寒冰中挣扎搏杀的先民、以及那柄缠绕锁链的滴血战刃图腾。画面原始而惨烈,无声诉说着铁岩堡乃至整个北域被遗忘的起源与血泪。
甬道尽头,是一扇由整块流淌着暗红纹路的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巨门。门未闭拢,炽热的气流裹挟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血腥、草药、玄异岩石以及……强大生命威压的气息汹涌而出。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熔岩洞窟。洞窟顶部垂落着无数暗红色的钟乳石,尖端不断滴落粘稠的、散发着高温的赤红液体,落入下方一个沸腾的、直径数十丈的岩浆池中,溅起数丈高的粘稠火浪。池边矗立着几座利用天然地火锻造武器的巨大石砧和熔炉,但此刻炉火已熄。
洞窟中央,背对着入口,立着一个异常魁梧的背影。
那人仅着一条不知名巨兽皮鞣制的粗糙短裤,露出岩石般虬结、布满新旧伤痕的古铜色背脊。
他肩宽几乎超过常人两倍,肌肉线条如同被地火反复淬炼过的精钢,每一寸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一头赤红如火的乱发披散至腰际,发梢无风自动,隐隐蒸腾着热气。
仅仅是站在那里,便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散发着灼烤灵魂的恐怖热力与铁血煞气!
他便是铁岩堡的意志化身——堡主,赤燎。
赤燎身旁,矮小的古祭司拄着那根镶嵌巨兽眼球的骨杖,如同扎根在熔岩边的枯树。
他眉心那枚红蓝变幻的晶石光芒流转,浑浊的目光穿透蒸腾的热浪,落在踏入洞窟的李辰安和萧雪衣身上。
“天外归客……”赤燎缓缓转过身,声音低沉沙哑,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相互摩擦。
他的脸庞同样如同刀劈斧凿,布满了风霜与火焰的痕迹,一道巨大的疤痕斜贯左眼,那只眼睛只剩下浑浊的灰白色。
但完好的右眼却亮得惊人,如同熔岩池底部最炽热的金红核心,目光扫过,空气都为之扭曲!
他的视线在李辰安肩头停留片刻,最终定格在萧雪衣周身尚未完全内敛的混沌星辉上,独眼中爆发出锐利如实质的光芒。
“你们身上,气息很不一般。”赤燎的声音带着一种洞穿虚实的沉重压力。
李辰安没有说话。
他在等着对方说事。
赤燎熔金色的独眼在李辰安身上停留许久,那目光仿佛要将他的骨髓都灼烧殆尽,评估着他作为武器的锋利程度。
最终,那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身躯微微放松了一丝紧绷,声如闷雷:“岩罡!点‘灼骨卫’十人!带他们去裂谷!走‘熔火暗道’!速去速回!”
“是!”岩罡轰然应诺,覆面盔下目光灼灼如熔岩核心,没有丝毫犹豫。
“且慢!”
古祭司干涩嘶哑的声音却突兀响起,如同枯枝刮过岩石。
他眉心那枚红蓝变幻的晶石骤然亮起,光芒流转速度加快,映照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庞,带着一种洞悉命运的凝重。
浑浊的目光先是落在气息尚未完全平复的萧雪衣身上,那冰蓝混沌星辉中蕴藏的深邃与强大,令他心惊肉跳。
随即,他那双仿佛能看透迷雾的眼睛又死死盯住李辰安,在那双冰冷的星眸深处,他感受到了一种强大到无法完全掩盖的、足以磨灭轮回的锋锐!
赤燎浓眉一拧,转向古祭司:“老骨头,你还有何话说?”
古祭司没有立刻回答赤燎,而是拄着白骨杖,蹒跚着向前两步,直到几乎能感受到李辰安身上那新伤的气息和萧雪衣周身尚未散尽的寒气。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熔岩硫磺、血腥草药与古老岩石腐朽的气息涌入肺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穆与一丝近乎哀求的急迫:“两位天外归客……老夫有事相求!”
李辰安微微皱,体内真气运转,更加警惕起来。
萧雪衣眼眸中的混沌星芒也微微一顿,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
“何意?”李辰安的声音冷得像冰渊深处万年不化的玄冰,不带丝毫情绪。
赤燎也大步向前,灼热的气血蒸腾让空气都扭曲了几分,独眼中怒火隐现:“古祭司!魔渊异变刻不容缓,腐晶之患迫在眉睫!你——”
“堡主!”古祭司猛地提高音量,打断了赤燎,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攥紧骨杖而指节发白,眉心晶石光芒急促闪烁,“大祸!就在门外了!裂谷之秘虽重,但……铁岩堡根基……即将倾覆!”
“我铁岩堡根基强大……怎可能倾覆!”赤燎魁梧的身躯一震,浑身虬结的肌肉瞬间绷紧,古铜色的皮肤下仿佛有岩浆涌动。他猛地扭头看向紧闭的黑曜石巨门方向,熔金色的独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
洞窟内,岩浆池翻滚的轰鸣似乎也瞬间黯淡下去,只剩下古祭司急促而沉重的声音在回荡,如同敲响的丧钟:
“‘灼骨者’……‘焚烬荒原’的贪婪秃鹫!他们嗅到了‘源炉之心’的气息!就在……就在今夜子时!倾巢而出!欲夺我世代守护之基!断我北域最后的地火命脉!”
“源炉之心?!”李辰安捕捉到了这个陌生的名称,但仅仅从字面与古祭司那近乎绝望的语气中,他便能感受到此物对铁岩堡、甚至对整个北域非同寻常的意义。这绝非寻常的地脉灵物!
赤燎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熔岩巨兽般的低吼,狂暴的怒意和近乎燃烧生命的铁血煞气轰然爆发!整个熔岩洞窟的温度骤然飙升,顶部垂落的钟乳石尖端滴落的赤红液体瞬间加速,落入岩浆池激起更高的粘稠火浪!他身上那一道道新旧交错的伤疤,如同活过来的蜈蚣,在古铜色的皮肤下狰狞扭动!
“他们找死!!”赤燎的咆哮震得洞窟四壁嗡嗡作响,碎石簌簌落下,“那群活在焦土上的蠕虫!竟敢觊觎我族圣物!想要源炉之心?除非踏平我铁岩堡,用我族最后一滴血浇灭地火!”
他猛地转身,熔金色的独眼死死盯住李辰安和萧雪衣,那目光中的审视瞬间被一种不容置疑的驱逐命令取代,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保护的决绝:“你们!立刻走!带着古祭司的指引,从熔火暗道离开裂谷区域,远离铁岩堡!立刻!!”
赤燎的声音如同滚雷,满是不容违逆的铁血意志。
“灼骨者”是焚烬荒原上最臭名昭著、也最为强大的掠夺者军团,他们如同瘟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只为掠夺一切蕴含强大火元的宝物。
源炉之心,是铁岩堡初代先祖融汇地脉精粹与星陨神铁所铸的镇族圣物,它不仅维系着整个堡垒庞大锻造体系的核心熔炉,更深层次地调和着地脉火力,是抵御寒狱死气侵蚀的最后屏障,更是铁岩堡战士一身熔岩血气淬炼的根本!
此物若失,铁岩堡将瞬间失去立足之本,地火失衡,寒狱倒灌,整个北域的崩坏将再无挽回余地!
今夜之战,是灭族之战,是玉石俱焚之战!他赤燎身为一堡之主,当与堡同焚!
但这两位来历神秘的天外归客,与这场浩劫无关,更不该卷入这必死的漩涡!
“堡主!”古祭司的声音却在赤燎那毁灭性的怒火风暴中再次响起,异常尖锐,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然。“走?他们能走到哪里去?裂谷已污,魔渊已腐,寒狱死界步步紧逼!这片天地,何处是桃源?!”
他猛地将白骨杖重重顿地,镶嵌的巨兽眼球仿佛活了过来,发出幽幽的红光,直指李辰安和萧雪衣!
“两位!”古祭司浑浊的老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那是一种在绝望深渊中抓住唯一一根稻草的癫狂与希冀,“我以先祖之骨与地火之灵起誓!我看到了!就在那片尸山血海的劫数之中,唯有一缕……来自天外的锋锐金芒……与一股冻结时空的混沌寒意……能斩开那焚烬的绝望!源炉之心绝不能失守!它不止关乎铁岩堡存亡,更关乎整个北域能否寻回一线生机!若二位肯仗义出手,助我铁岩堡渡过此劫……”
古祭司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狂热:“铁岩堡愿倾尽所有!秘藏神兵、地火精粹、乃至……关于‘哀嚎裂谷’深处那‘毒疮’根源的玄异石板秘闻!只要堡中所有!皆可予取予求!”他枯槁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目光死死锁住两人,“求二位!为我铁岩堡万千妇孺,留下!战一场!”
“古祭司!你疯了吗?!”赤燎怒吼,一步踏前,熔岩般的气血几乎要将矮小的老祭司掀飞,“这是我铁岩堡的宿命!是先祖血脉的终焉之战!岂能乞求外人援手?!更何况是来历不明之人!源炉之心绝不容有失,更不能作为交易的筹码!!”他独眼中的熔岩几乎要喷薄而出,那是守护者尊严被触犯的暴怒。
岩罡和身后的灼骨卫们,覆面盔下的眼神剧烈闪烁。古祭司的预言与恳求,堡主的暴怒与决绝,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他们不怕死,铁岩堡战士的归宿即是战场。但古祭司所言……那一线生机……
洞窟内的空气凝固了,只剩下岩浆翻滚的咆哮和赤燎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李辰安和萧雪衣身上。
李辰安的星眸倒映着赤燎狂暴的身影和古祭司那枯槁面容上近乎绝望的祈求,耳中回荡着“源炉之心”、等字眼。
他沉默着。体内的真气在左肩伤口的刺痛下缓缓流转,归墟剑意的根基在识海中发出无声的嗡鸣。
就在这时。
萧雪衣清冷得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声音,如同冰泉击玉,在这灼热压抑的空间中清晰地响起:
“……源炉之心若失,魔渊腐化之地,是否将再无抑制?”她冰蓝的眸子平静地看向古祭司,又转向浑身戾气翻腾的赤燎,“寒狱死气倒灌加剧,哀嚎裂谷……乃至那腐化之茧,会变得如何?”
她的问题,直指核心。无关道义,无关报酬,只关乎那正在吞噬一切的腐化灾祸。
赤燎的怒火猛地一窒。
古祭司浑浊的眼中则爆发出希望的光芒,急声道:“正是!源炉之心蕴含的地火本源乃是最精纯的生机之火,是净化污秽、压制死气的核心!若失此物,地脉火力将彻底失衡,腐血魔气将再无阻挡,如瘟疫般扩散!寒狱死界将加速吞噬北域大地!裂谷中的腐肉根须会疯狂生长,那茧中之物……恐怕会提前破茧而出!届时,这片天地,将彻底化为一片污秽死绝之地!再无挽回可能!”
萧雪衣闻言,冰蓝的眼眸深处,混沌星芒如同星河般缓缓流转,似乎在推演着无数种可能。
片刻,她微微侧首,看向身边沉默如亘古山岳般的李辰安。
两人目光短暂交汇,无需言语。
他们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断。
萧雪衣向前迈出一步,站定。
她周身那若有若无的混沌寒气骤然内敛,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座矗立在熔岩边缘的万古玄冰峰,声音清冽而坚定:
“此战,我们应下了。”
萧雪衣心中有更大的谋算。
同时也算感谢他们收留自己疗伤。
“雪衣……”李辰安低沉的声音响起,并非反对,而是确认。
星眸扫过赤燎那惊愕、暴怒、又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复杂面孔,最终落在古祭司那充满狂喜的脸上。
“酬劳,事后再议。”李辰安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情绪,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沉重,“敌何时至?有多少?‘源炉之心’何在?”
赤燎看着眼前这一对气质迥异却同样深不可测的男女,胸膛剧烈起伏,情绪复杂。
古祭司的预言……他们的实力……守护源炉之心……
“堡主!”岩罡猛地单膝跪地,沉重的玄甲砸在滚烫的岩石上发出闷响,“古祭司之能,从未出错!他二人手段,神鬼莫测!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当用非常之力!请堡主……定夺!”他身后的十名灼骨卫,也齐刷刷跪倒,头盔撞击岩石之声连成一片,沉默而决绝。
赤燎死死盯着李辰安那双冰冷的星眸,又看向萧雪衣那如同冰封深渊般的眼眸。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好!”赤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如同火山爆发前的最后压抑。他猛地转身,巨大的手掌狠狠拍在身旁一块黝黑的熔岩石砧上!“轰!”石砧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碎石激射!
“岩罡听令!”
“在!”
“放弃熔火暗道!立刻开启‘断龙闸’!封锁所有非核心区域通道!所有锻炉熄火!除‘灼骨’、‘熔心’二卫,其余妇孺及未成战者,全部撤入‘先祖沉眠地窟’!启动‘地火熔城’一级战备!”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连珠炮般炸响,铁与血的决断。
“是!”
“古祭司!”赤燎熔金色的独眼转向老人。
“老朽在!”
“带他们……去‘源炉核心’!将源炉之心的印记……授予他们!”赤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交出了自己跳动的心脏,“此战,源炉之心不容有失!若有差池……你我皆是铁岩堡万世罪人!”
“遵堡主令!”古祭司深深一躬,浑浊的老眼看向李辰安二人,“二位,随我来!时间紧迫!”
……
所谓的“源炉核心”,并不在堡垒上层,也不在底层这岩浆洞窟,而是在更深、更接近地脉火源的地方。
古祭司带领二人,由岩罡及四名气息最为沉凝、玄甲上烙着暗金色火焰纹路的“熔心卫”贴身护卫,沿着一条更加隐秘、仅供一人通行的螺旋石阶疾速向下。
空气的温度越来越高,硫磺与金属的气息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吸入口鼻如同吸入滚烫的砂砾。
石阶仿佛永无止境,深入地腹。
四周的岩壁从暗沉的琉璃色,逐渐转变为炽热的暗红,最终化为一种半透明的橙黄,隐隐可见内部流淌的、粘稠如液态黄金般的岩浆!恐怖的热力辐射而出,若非有古祭司骨杖上兽眼散发的红光屏障以及熔心卫玄甲上激活的强大符文护盾,寻常修士瞬间便会被烤成焦炭。
即便是李辰安肉身强大,也感到周身魔纹自主流转的速度加快,贪婪地汲取着这狂暴的地火精元。
萧雪衣身周的混沌寒气则形成一层薄薄的、近乎绝对零度的领域,将足以熔金化铁的恐怖高温隔绝在外。
不知下降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地下空间呈现在眼前。
其壮观与恐怖,远超之前熔岩洞窟百倍!
空间的中心,矗立着一座造型奇异的巨大熔炉。
它并非凡铁铸造,其本体仿佛是直接从沸腾活跃的地脉火河中“生长”而出!无数条粗大无比、蜿蜒流淌着赤金色液态火元的“根须”从下方翻滚的岩浆海洋中探出,缠绕、拱卫、最终汇聚成熔炉的基座。
炉体本身呈现一种深邃的暗金色泽,表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玄奥莫测的火焰符文,这些符文如同呼吸般明灭,每一次闪烁都引得整个空间的地火元力潮汐般涌动。
而在这堪称神迹的宏伟熔炉正中央,在万千地脉火元汇聚的核心节点处,悬浮着一颗“心脏”。
那是一颗约莫拳头大小、不规则多边形的晶体。它通体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包容了世间一切火焰本质的纯净赤金色!
没有一丝杂质,纯粹得令人心悸。它无声地搏动着,每一次轻微的收缩与舒张,都如同整个巨大熔炉、乃至这片地下火海的共同心跳!
磅礴浩瀚、精纯到极致的生机火力从中散发出来,温和却又霸道地涤荡着空间内所有的杂质与阴寒。靠近它,仿佛靠近了生命的源头,万物生长的炽热核心——这便是源炉之心!
然而,此刻在这璀璨夺目的赤金光芒覆盖之下,李辰安和萧雪衣敏锐地察觉到,在这颗心脏最深邃的内核之中,隐隐缠绕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顽固的……暗红色。如同纯净熔金中混入了一缕污血,正在极其缓慢地侵蚀着那纯净的赤金本源!这丝污秽,与堡垒深处那块腐晶核心的气息,隐隐同源!
“看到了吗……”古祭司的声音带着无比的沉痛,骨杖指向源炉之心内核那缕暗红,“三年前有魔渊剧变,源炉之心便受污染!虽极其微弱,却如跗骨之蛆,难以根除!它……正在被腐化!这也是为何堡主如此暴怒绝望!此乃我族根基之伤!”他看向李辰安,“古祭司恳请二位,此战,不仅要守住源炉之心不被夺走,更要……守护它不被那污秽之力趁乱彻底侵蚀!”
就在这时!
轰隆隆隆——!!!
一阵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恐怖咆哮,伴随着剧烈的震动,猛地从上方堡垒方向传来!整个源炉核心空间都随之摇晃,无数炽热的碎石从顶部剥落,坠入下方翻滚的岩浆海洋,溅起滔天火浪!
“敌袭!!!”岩罡覆面盔下的声音带着钢铁般的凝重,“比预料的……更快!更强!!”
古祭司脸色剧变:“开始了!‘灼骨者’开始冲击‘断龙闸’了!”
他猛地将骨杖点向源炉之心下方的熔炉基座某处,一个繁复的火焰玄纹亮起,“此乃‘源炉之心’的印记核心!二位只需将一缕本源气息融入其中,便可感知其状态,并在核心区域引动部分地火之力护持!但要切记,不可强行抽取其力,否则会加速腐蚀!”
李辰安和萧雪衣没有丝毫犹豫。李辰安并指凝出一道蕴含着真气与一丝轮回锋锐的金芒,萧雪衣则点出一道冰蓝混沌星芒,两道气息瞬间没入那火焰玄纹。
嗡!
玄纹光芒大盛,一股温和而浩瀚的意志仿佛流入二人识海,让他们瞬间与那搏动的源炉之心建立起一丝模糊却无比坚实的联系。
同时,一股精纯的地火亲和力笼罩了他们,仿佛这片空间成为了他们的主场。
“上去!”
李辰安的声音冰冷如刀,金星眸中杀意沸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