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被接入宫中,当做未来的太子妃培养。
大皇子和二皇子对我宠溺至极,引得京中贵女艳羡。
谁都以为我以后肯定会嫁给其中一人。
直到我赎回一个娼女。
两皇子为了博她一笑,逼着患有旧疾的我在刀上跳舞给她看。
将与我的婚约作废,把我赶出宫中。
我望着他们厌恶的双眼,彻底死心。
转身离开,进宫请求皇上:
臣女愿意代替公主跟大漠联姻。
越快越好。
.....
在宫外修养了半年,被两兄弟逼着在刀上跳舞我才堪堪能下地行走。
而这段时间,郑文柏和郑文俨没来看过我一眼。
直到打包好东西回府那天,他们两个才出现在我面前。
郑文柏一脸不屑的看着我,语气不善。
沈识微,你装什么装,让你跳个舞至于休养大半年赶紧跟我回去跟清音道歉!
这段时间她日日忧心你,茶不思饭不想,跳舞的时候把脚都扭伤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缠了一圈又一圈绷带的脚。
她的脚扭伤了,可我的脚却是废了。
郑文俨则一脸鄙夷地上下打量我,注意到我手里攥着的拐杖,他嗤笑道。
拐杖都拿上了,从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做戏
说着,他冷不丁一把抢过我的拐杖。
我没了支撑,顿时倒在地上。
手腕上的佛串狠狠硌了一下,啪地一声碎了。
这佛串是郑文柏三步一叩首,爬了九十九层台阶才拿到的。
小时候的我喜爱跳舞,跳的一曲曼妙舞姿。
一次我跳的太过投入,不防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导致我为宫宴准备了两个月的舞,就这么白费了。
郑文柏见我难过,连夜赶去灵山给我求来开光的佛串。
他说,灵山的佛串最灵,定能保佑微微康复。
郑文俨则四处打听江湖名医,听说凤霞山上的道士能医治,只是早已隐居。
他就屈尊降贵蹲在人家门前一个月,每天又是砍柴又是挑水,终于求来一味灵丹妙药。
最终赶在宴会前交给我,我如愿上去表演。
可惜,在宋清音出现之后,此般过往皆随风而散了。
我趴在地上用手撑着向前,夺回自己的拐杖,撑着站起身。
郑文柏见我一瘸一拐的背影,有些不忍。
你可以先回去休整,明日再来道歉。
郑文俨不可思议道:兄长,你别又被她的伎俩给迷惑了。
转头望着我,扬声道:
不道歉也行,把你那双红舞鞋拿来。
我身影一顿。
不行!
这些年我的东西被宋清音搜刮的不剩什么。
红舞鞋是我唯一剩下的东西。
也是母亲留给我最后的礼物了。
它见证了我每一次起舞,从磕磕绊绊到翩若惊鸿。
我转过身,扑通一声跪下,眼泪夺眶而出:
我错了,我道歉,好不好,你把宋清音叫来,让我磕头也行。
别抢走它,它是我剩下的唯一的东西了。
郑文俨眼底的戏谑更深。
下一刻,他吩咐宫人从我的寝房里取出。
我扑上去发疯一般死死攥住,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你要是把它拿走,我们就恩断义绝,从此我跟你们再无瓜葛。
我说到做到,你们知道的!
郑文柏平静地望向我,一双眼眸满是冰冷。
无所谓。
反正你现在也跳不了,不如送给更合适的人。
说完,他们转身离开。
只留给我一个决然的背影。
第2章
离开前叶
没过多久,宋清音就带着奴仆走了过来。
她穿着一身华丽的舞服,笑着转了一圈。
我一眼看出,那是之前专门为我缝制舞服的绣娘所绣。
只是在宋清音提出想学跳舞之后,郑文柏便吩咐她只许给宋清音做。
她抿起两片娇艳的唇瓣,笑意却不达眼底。
不经意露出脚上穿的红舞鞋。
识微姐,你看,我穿你的舞鞋跳舞好看吗
这双鞋我一穿上就觉得很合适,仿佛就是为我的脚而生。
你说呢
她眨巴眨巴天真无邪的双眼,一脸无辜的看向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觉得麻木。
抬起手想遮一遮太阳,宋清音却顺势狠狠向后倒去。
啊!好痛!姐姐我知道是你将我赎回来的,可是你为什么要推我。
郑文俨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嗖地一下冲进来,将她搂在怀里。
抬头瞪着我,怒不可遏吼道:沈识微!你闹够了没有!
音音是你赎回来的没错,可是你不也是我父皇母后接回来的!
没有他们,你早就被卖进青楼做下贱的娼女了,你又比音音高贵多少
我没有!
听到他的话,我呼吸一滞。
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将我跟宋清音比。
是,我是被接进宫的,可父母没有为国捐躯时我亦是管家小姐。
皇上皇后可怜我将我接进宫照顾。
可宋清音却是实打实的娼妓,是我见她可怜将她赎了回来。
听了我的话,郑文柏却大怒。
我刚刚都看到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不仅恶毒还谎话连篇!
说完他低头心疼地查看宋清音的伤势,冷声下令道: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给府里送好的炭火,只用许最低等宫人的炭。
这就是你伤害音音的代价!
我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来什么话。
只看着他们三人的身影逐渐远去。
我不明白,明明之前说永远会相信我的人。
为什么变了模样。
我想啊想,怎么也想不明白。
但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当晚,我拄着拐杖一瘸一拐敲响宫门。
跪在皇上面前请求道:
臣女愿意代替公主跟大漠联姻。
越快越好。
皇帝闻言,立刻喜上眉梢。
你若是愿意,那自然最好不过了。
这些日子他天天头疼如何说服公主。
大漠地处北方,气候寒冷,据说民风还十分彪悍。
内敛含蓄的中原人自是不愿前往。
可两国联姻是一直以来的传统,就算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也不能例外。
公主为此哭闹了好几日,府中的瓷器被砸得粉碎。
如今听说我愿意替她,喜滋滋地往我府上送来流水般的礼品。
说是嫁妆,叫我怎么也不能拒绝。
识微,你要出嫁的事儿,我两位皇兄知道嘛
还有你这府中,怎得如此冷
她见我沉默着一言不发,小心翼翼试探道。
冷吗当然是因为那些见风使舵的人,在得知我得罪郑文柏他们后,连最低等的炭都不肯给我了。
我端起凉掉的茶碗,神情自然。
与他们无关,麻烦公主也不要告知。
公主见我没回答另一个问题,心中了然,随即一脸惋惜:
可惜了,本以为你能做我嫂嫂的,还是没这个缘分。
原本有的。
可现在没有了。
公主前脚刚走,宋清音披着狐裘大氅,得意洋洋地来我府上做客。
沈识微,我要去寺庙里上香,你要是能跪着替我扫清台阶上的积雪,我就考虑考虑送你一炉炭,怎么样
我不停地用哈气温暖双手,整个人木然着,像个没有灵魂的玩偶。
宋清音见我无论如何也不理她,又换了个说辞。
前些日子,文柏文俨哥哥带我去玩冰嬉,文俨哥哥夸我冰球打的很好呢。
啊,我忘了,你今年没去,那的桃花长的可好了。
我哈气的动作停了一瞬。
冬天哪来的什么桃花。
有一年冬天,皇宫格外的冷。
天一冷,人就爱发懒,我整日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偶然间跟贴身丫鬟秋烛提了一嘴,说想念家里那一片桃林。
郑文柏听说后,在冬日冰嬉的场地后面,人工种植了一大片。
光秃秃的树木上,用小绳子绑满了假的桃花。
他们把我的眼睛蒙上,在冰天雪地里带给我这一份粉色的惊喜。
从此以后每年冬天,我们三个都会去那种桃花。
可现在那桃花不属于我了。
第3章
旧梦恍惚
宋清音见我实在无趣,扭头带着人走了。
我不知为何昏睡了过去。
这一晚睡的极为不踏实。
我梦到了以前。
那年大战,带走了我的爹娘。
幸而天家怜悯,把我接进宫中教养。
见我跟大皇子二皇子合得来,早早定下了我们的亲事。
无论谁是太子,我都是独一无二的太子妃。
郑文柏郑文俨起先对我很好。
我初来乍到,整宿整宿睡不着。
郑文柏就拖人从西域帮我买来可以安神的香料。怕我一个人害怕,在我的寝房外面打地铺。
微微妹妹,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吧,我母后说听了故事睡的快。
我害怕郑文俨养的狗,每次一看见就吓得浑身哆嗦。
他这么个爱狗如命的人,为了我忍痛将小狗全部送走。
皇后娘娘嘲笑他,多大的人,为这事哭了好几天鼻子。
生辰那日,他找到我小时候在老宅养的小猫,送给我当礼物。
小猫已经变成了大胖猫,能把郑文俨整张脸遮住。
他笑着说:阿微姐,我跟小猫都是你的家人,它是以前的,我是现在的。
可一切变故都起源于我在青楼赎了一个娼女回府。
她身子瘦瘦小小,是被父亲卖进青楼抵债的。
我见她身世可怜,日日将她带在身边,教习宫中礼仪。
没空时,就让郑文柏他们带她四处走走,散散心。
闲暇之余,还教她跳我最拿手的掌中舞。
可她每每看到,都红了眼眶。
郑文柏和郑文俨见她伤心,不分青红皂白把我呵斥一顿。
会跳舞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吗瞎显摆什么
我来不及解释,他们就带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宋清音走了。
或许从那时起,我在兄弟俩心中的地位就被她取代了。
那天之后,我连呼吸都是错的。
御膳房一个月只做一次的点心,我还没吃到口,郑文俨便要求我送给宋清音。
你吃了多少次了让给音音一次又怎样
我气得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可点心还是被端走了。
西域每年进贡给后宫娘娘的螺子黛,只有三份。
皇后娘娘心疼我孤苦,每年都要给我留一份。
宋清音跟郑文柏撒娇说,从没见过这么好的螺子黛。
郑文柏就二话不说,闯进我府里直接抢走。
一桩桩,一件件,从一开始的心痛到现在的麻木。
我想,这些物件都是身外之物,抢走就抢走吧。
直到宋清音却又看上了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能代表我身份的玉佩。
第4章
出嫁之夕
我死死攥着玉佩,不肯退让。
这是我唯一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了,你看上什么别的都行,我都可以给你的!
我跪在兄弟俩脚边,祈求她们别拿走我娘的遗物。
这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一样东西。
郑文俨一脚把我踹倒在地:什么稀罕玩意儿我明天给你送过来一打。
郑文柏见我哭的声泪俱下,有些动容。
他低头询问宋清音,语气温柔:
音音,不然我带你去内库挑选那里有更多更好的东西。
内库,我入宫十年了,他们兄弟俩也没带我去过。
宋清音轻轻颤抖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轻轻垂下眼帘:没事的,只是这个玉佩跟我娘留给我的也很像,我一时心急,姐姐莫见怪。
郑文俨到底抢走了那块玉佩,但不是完整的。
我冲了上去举起玉佩狠狠摔在地上。
他气的大骂我是个不可理喻的泼妇,不配当未来的国母。
宋清音没得到我的玉佩,好几天闷闷不乐。
为了惩罚我,也为了哄美人一笑。
除夕宴当天,他们两个把我表演舞蹈的场地铺满厚厚一层尖刀。
要么,在这上面跳一场完整的舞,要么滚出宫去。
为了活着,我咬着牙跳完一整场掌中舞。
那是我最后一次穿心爱的红舞鞋跳舞。
从此以后,我的双脚废了。
心也如死灰般,随雪飘落。
睁开双眼,我看着窗外飘落的雪。
细数着离开的日子。
....
转眼间,便到了出嫁那天。
我身着一身大红嫁衣,拜别皇上皇后。
皇后哭的泣不成声: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
让你嫁到这蛮荒之地,是我们对不起你。
我眼眶通红,虽说对郑文柏兄弟俩彻底死心,可皇后娘娘待我还是很和善的。
出嫁的仪仗,还有准备的嫁妆,一应按皇后生的公主份额。
郑文柏和郑文俨兄弟俩骑马在前头,护送我出嫁。
只是他们还不知道,出嫁的是我。
刚踏出皇城,郑文俨递过一壶水。
三妹,渴了吧还有很长一段路呢。
我沉默着,没有接过。
郑文柏不耐烦地掀开马车上的帘子,不经意间瞥到我手腕上特有的疤痕。
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质问道:你是谁
我心尖一颤,要被发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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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险些发现
跟在他身后的嬷嬷突然开口:
二皇子,公主刚刚拜别皇上皇后,许是心里正难过呢。
我也适时抽泣两声,以假乱真。
郑文俨迟疑地把手收回。
临出嫁前,皇后娘娘把她身边贴身的嬷嬷指派给我。
你替公主出嫁的事,务必要等到了大漠的土地上再让文柏文俨知道,不然恐会横生事端。
我心中不解,但还是点点头。
如今既已离开皇城,不想再生起事端了。
正思索着,郑文俨在帘外自言自语道:
不好意思啊三妹,把你看成沈识微了。
太可笑了罢,她的样貌连清音都不如,更别说你了。
父皇怎么忍心把你嫁到这么远的地方,气候冷不说,人又粗俗,我看让沈识微嫁过来还更合适些。
他自顾自笑了两声,见我还是无动于衷,扬声问:三妹你睡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听着他的话觉得可笑。
在路上颠簸了一个月,终于到了大漠。
远远的看见城门外,一队人马在等候迎接。
为首的男人端坐在马背上,我看不清面孔。
直见他身穿一身胡服,露出来的肌肤呈小麦色。
翻身下马走过来时,那身躯连悬空高挂的日光都死死挡住。
就这样停在我的马车前,慢慢伸出手。
公主殿下,有失远迎。
他低低地开口,嗓音浑厚,略微带着一丝沙哑。
我摘下带了一月有余的面具,把手搭在他的掌心里。
扬起嘴角微笑:久闻大名,漠北王。
他有力的手臂环在我的腰间,一把将我抱起。
靠在我耳边轻声问:殿下,或者我称呼你的本名,会不会太唐突识微姑娘。
我神情一滞,一脸诧异地望向他。
这么快就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公主了
没注意到不远处,郑文柏和郑文俨面色惨白,瞳孔骤然放大。
郑文俨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一个拳头。
怎么会是她
第6章
迟来的爱
漠北王将我暂时安顿在他府中别院。
这里的东西都是提前备好的,若是有何不习惯,直接与我提就好。
三日后礼成,你就搬来与我同住。
屋子里提前烧了炭盆,暖烘烘的,一个阿嬷端着杯热茶迎上来:殿下,暖暖身子吧。
漠北王道:这是赵嬷嬷,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先问她。
说完转身就要走,我一把拉住他的手:王爷,等等——
猝不及防的对视上。
他的眼神直勾勾的,如海水般波涛汹涌,仿佛不懂如何掩饰。
我羞红了脸,一点一点放下手。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你是如何知道我不是永安公主的。
声音小的如同蚊子般。
漠北王似笑非笑的眯起眼眸,语气平静道:
如果是永安,我不会同意联姻的。
我瞪大双眼,仔细思索他话语中的含义。
他却微微俯身,在我的额头上印下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先睡吧,你以后会知道。
还有,我不是漠北王,我是你的夫君,贺兰措。
今晚注定难眠。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思考贺兰措话中的含义。
一时不防,蜡烛燃了大半夜。
我起身正欲吹灭,却忽然跟黑暗中的两双眼睛对视上。
还没等张嘴呼救,一个闷闷的声音传来:
识微,是我。
郑文柏站在窗下,抓起我的手。
快收拾东西,我们带你离开这里。
黯淡的月色透过窗户照进来,衬得他眼眸极亮。
我一个恍惚,思绪被带回从前。
念书时,郑文柏和郑文俨都比我聪明好多。
夫子留的作业,我要么写的极慢,要么漏洞百出。
夫子有回生气,罚我在学堂抄书,抄不完不许回家。
我抄到了后半夜还没抄完,急的只抹眼泪。
郑文柏不知何时撬开窗户翻进来,站在月光下朝我伸出手:微微,我来帮你写!
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清,我们又不敢点灯。
郑文柏只好借着月光,一点一点临摹我的字迹。
可惜学的不像,还是被夫子看出来了。
你有在听吗我说我要带你走。
他摇摇我的肩膀,把我拽回现实。
我不知道联姻的对象何时换成了你,但你不能留在这里,我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嫁给一个陌生人的!
郑文柏语速极快,胸腔起起伏伏,差点上气不接下气。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郑文俨倒是出离愤怒。
沈识微,你可真有能耐,瞒了我们整整一个月,为了让我俩认错,你连自己的终事大事都能当做儿戏
想不到我居然会喜欢一个如此随便的女人!
他眼眶通红,泪水在眼珠里打转,强忍着不掉下来。
这下轮到我震惊了。
与他们兄弟一道这么多年,我无数次暗示喜欢的人是郑文俨。
郑文柏虽然也很好,但我总被那个人张扬的笑脸所吸引。
可无论我怎么努力,他都是一副死不开窍的模样。
久而久之我也没了勇气,三个人还是如朋友般相处。
直到出现了宋清音。
他对她的直白热烈,深深刺痛了我。
我自嘲一笑:你的喜欢未免太廉价,我受不起。
我站起身推开他们,向后挪一步。
坚定的摇摇头:请你们离开这里,若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第7章
沈家姑娘
郑文柏难以置信地注视着我,眼中写满了不解,以及一丝悲伤:
沈识微,你疯了么
再过两年,母后就会安排你和我们二人其中之一成婚,无论跟谁,你都是独一无二的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难道不比嫁给这个草原莽夫好
郑文俨冷笑一声,咬牙狠狠擦掉泪水。
怕不是看上那漠北王了,不肯走罢,当真是水性杨花。
他还是一如既往,越是难过,越用尽伤人的话去说。
我突然出言打断他们:
皇城能跳舞吗
送给宋清音的红舞鞋,能还给我吗
郑文柏微微一愣:只要你肯跟我回去,一切都好说。
之前在皇城里,我曾无数次幻想他们两个回到我身边。
跟我道歉,说错怪了我,不该纵容宋清音任意欺我。
如今愿望成真,我竟没有一丝快感。
只觉得满满的疲惫。
不。
我摇摇头,猛地哆嗦了一下。
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一阵刺骨的寒风吹了进来。
我手里紧紧握着入睡之前,贺兰措递到我手上的汤婆子。
现在还是温热的。
郑文柏,我不能跳舞了,我的脚已经废了。
所以,我不需要你们了,我也不需要属于皇城的一切。
这是我为自己选择的新生活,请尊重我的选择,我不想闹的太难堪。
郑文柏一脸受伤地望着我。
郑文俨不解,仍旧咄咄逼人:少在那里找借口了,说来说去不就是因为宋清音的事跟我们赌气……
里面的人,立刻从王妃的屋子里滚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顾两国的面子。
漆黑的夜里,一簇火把猛地亮出光芒。
我闻声望去,屋外已被漠北王的军队包围的水泄不通。
我草草披了外套起身,跑到门边刚想拉开门,却被郑文俨一把按住。
他拿着一把匕首抵在我的脖子上,一字一句满含怒气:
跟我,回去。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的额头沁出一滴冷汗。
颤抖着开口:别,别冲动,没必要这样。
郑文柏也被这一通操作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急忙伸手去抢郑文俨的刀。
文俨,你闹成这样,我们更没法带微微回去了!
大门嘭的被踹开,贺兰措一眼瞧见被绑架的我。
他掏出弓箭,搭箭瞄准一气呵成。
沉声道:放了她。
见郑文俨还是执意不动,贺兰措微挪箭的方向,一箭射向郑文柏的左手。
郑文柏吃痛,一下跌坐在地上。
哥!
再不放手,下一箭就是你。
贺兰措眉头紧锁,眼底凝着浓重的杀意。
这招却是对郑文俨最没用的。
我感觉身后的他呼吸重了几分,将我勒的更紧了。
他说:今天我只要她跟我走,王爷若执意阻拦,别怪我不客气。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微扬道:
王爷,我怀中的女子不过是个冒牌货,根本不是真正的永安公主,你娶了她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你以为娶到了金枝玉叶,可她不过是一介民女,粗鄙不堪,何必执着呢
贺兰措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冷笑,眼里露出嘲讽。
我娶的就是沈家姑娘,沈识微,有何不妥
第8章
尘埃落定
郑文俨瞳孔骤缩,怔愣地望着我。
我跟贺兰措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趁着他慌神的片刻,贺兰措又搭上一箭,直直射中他握着匕首的前臂。
郑文俨吃痛松手,我趁机钻出来。
不成想还是被他用另一只手紧紧攥住。
我的耐心彻底耗尽。
转身怒视着他,呵斥道:你他妈到底有完没完
我一把夺过匕首,对准他的腹部狠狠刺去。
飞溅出来的鲜血染红我的双眼。
我跟你早完了,能听懂人话吗
我是你养的狗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想起我就给点甜头,想不起来就弃如敝履,我沈识微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耗!
现在,你们兄弟俩都给我滚!
郑文柏一脸难以置信,仰头看着满腔怒火的我。
迅速爬起来拽着郑文俨往外走。
郑文俨像是从没认识过我,死死盯着那把捅进腹部的匕首。
直到他们二人的身影消失,我才如释重负的向后倒去。
幸好这次没有摔在地上,一个宽厚的身躯揽住了我。
贺兰措柔声安慰着我:阿微,苦了你了。
我点点头,倚在他炽热如火的胸膛上沉沉睡去。
实在是太倦了。
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许是因为他身上淡淡的雪后松木香太过好闻。
这是我最喜欢的香味。
一觉睡醒,发现他就趴在我的床边。
平时一向肃穆威严的人在我面前卸下防备,双目紧闭着。
我起了顽心,伸手摸了摸他浓密纤长的睫毛。
贺兰措抬手抓住我。
阿微,你好些了。
我乖巧的嗯了一声。
被按住的手还是不安分的朝着他的脸颊捏去。
贺兰措拿我没办法,唇角扬起宠溺的笑意。
望着这双深邃的双眼,我内心偷偷庆幸。
老天爷待我还不算坏,不堪的过往我可以当做是为了遇见他的考验。
想起那两个人,我强忍着恶心问:
他们……没事吧。
毕竟代表大齐出使,真出事也不好交代。
两国联姻本是为着和平,若是弄巧成拙反倒不美。
贺兰措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郎中说没什么大碍,现下正养伤呢。你若是觉得对他们太好,我可以把他们赶去牛棚住。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用不用,牛做错了什么,要落的跟他们同住的下场。
我搂住他的后颈,慢慢道:
我们成亲吧,越快越好。
我等不及拥抱属于我的幸福了。
贺兰措的耳朵尖红了。
我大惊小怪的笑话他,反被他一把按在床上。
他声音低哑:可以吗
我抬头吻住他温热的唇。
感受到他身体变得僵硬,但随即加深了这个吻。
被贺兰措亲得迷迷糊糊,双眼迷离时,我突然想到郑文俨嘲讽我的话。
怎么说的水性杨花。
遇到这样的男人,别说是水性杨花,我都后悔之前简直瞎了眼。
什么眼光,居然看上他。
肯定是年纪小不懂事,我在心里点点头,没错。
第9章
大婚当日
成婚当天,天朗气清。
我穿大漠特有的新娘嫁衣,握着贺兰措的手在神佛面前祷告。
在大漠百姓的见证下,完成了仪式。
郑文柏和郑文俨本不愿来,被我的侍从强压着带到现场观礼。
毕竟是大齐的送嫁使,又是贺兰措名义上的大舅哥。
怎好不在呢
那个男人笑眯眯的说。
仪式中途,我瞥见郑文柏的嘴角微抽,郑文俨握着刀剑的手几次想动作。
被我派去传话的奴仆浇灭了火。
我说,谁敢毁坏我的成婚仪式,就立刻滚回大齐,好走不送。
仪式结束后,他们还有些地方传统要进行,嘴里嘀咕着我听不懂的话。
贺兰措把我送回新房,温柔的嘱咐我先行休息。
晨起装扮太早,我打了个哈欠点点头。
等他送走所有人回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许是怕吵醒我,换衣服的动作都很轻。
贺兰措慢慢将我拥进怀里,没注意到我微睁开眼。
他说:阿微,我终于娶你为妻了。
他很兴奋,粗重的呼气不时传向我的后颈。
我强忍着不回头,听他娓娓道来一个故事。
原来贺兰措早就见过我。
那是我来到皇城的过得第一年冬。
除夕宴上,他跟着父亲前来赴宴。
路上被皇城的种种新奇玩意绊住了脚,看的入了迷。
等反应过来,已经不知身在何处了。
他急的团团转,若不是因为父亲教导男子汉不能轻易落泪,只怕要哭了。
这时,一个像精灵般的女孩凭空出现。
她披着一身火红色的大氅,头上扎着两个小包包。
一张嘴说话,像只小鹿般灵动跳跃:
你迷路了吗我也是,我带你一块儿走吧。
那女孩见她一直不说话,绞尽脑汁想出各种笑话来逗他。
可怎么也没有反应,女孩生气了,脸拉的长长的: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漠啊!我跟你说话听不到吗
奇怪的是,她说那么一长串笑话,他不想笑。
她一凶巴巴的皱起小脸,他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女孩也转怒为笑,跟他分享起皇城的趣闻。
女孩说,她刚来这里不到一年,好多地方还没去过呢。
男孩点点头,说起立春的烟火,还有上元节的花灯。
女孩心驰神往,约定每年除夕宴时,跟他一起去集市上逛逛。
男孩心里很激动,但为了面子,他强忍着保持淡定。
淡定的后果就是,女孩自我介绍完,就被宫人叫走了。
他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懊悔的不行。
心想着明年,一定要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结果第二年除夕宴上,女孩像陌生人一样从他身边经过。
女孩的身旁还围着两个男孩,好像是天家的皇子。
男孩很难过,想尽一切办法接近女孩。
可女孩看不到他,她的眼里好像只有那两个皇子。
男孩只能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一年又一年。
女孩后来学会了跳舞,他就把大漠最好的绣娘送进皇城,交给大皇子。
听说女孩喜欢桃花,大皇子和二皇子满国寻找桃林。
可冬天的季节,大齐哪里会有真的桃花。
正巧大漠还没到冬天,还能收集到落下的桃花。
他捡了三天三夜,制作成带着香味的假花运往大齐。
又一年除夕,他远远的望见那片人工种植的假桃林。
女孩果然喜欢,她站在桃林许愿。
他也跟着许愿。
幸福啊幸福,快快降临到沈识微的身边。
如果老天不能如愿,他就创造幸福送给她。
第10章
幸福新生
成婚半年后,我有了身孕。
阿措高兴的合不拢嘴,整天围在我身边,生怕出一点差错。
这样的喜讯总想与人分享,我提笔写信,寄给永安公主。
近些日子,我俩的来信很频繁。
永安和皇后知道我有孕后,给我送来了几辆马车的补品。
其中还有些故人的消息。
郑文柏和郑文俨回去后,两个人纷纷生了一场大病。
郑文柏还好,只是水土不服加上路途遥远,很快就好了。
只是病好后,整个人也只是整天望着窗外发呆。
身子越发消瘦下去。
皇后娘娘怕他越病越重,想给他先纳个妾冲喜。
宋清音当然自告奋勇。
纳妾当天摆了几桌酒,给足了她面子,宋清音很是得意。
郑文柏却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逼她在众宾客面前跳掌中舞。
宋清音不愿,他就在表演的台上铺满了刀片,一把将她推了上去。
一曲完毕,她的脚也废了。
郑文柏看见她脚上那双熟悉的红舞鞋,愤怒的叫着侍从把她拖下去,砍了她的脚。
之后整日抱着那双血淋淋的红舞鞋,见人就笑。
如同中邪了一般。
吓得皇后娘娘请了好几个巫师来他府里做法,也没用。
但好歹他身体慢慢恢复正常,比郑文俨行尸走肉一般强多了。
郑文俨回去后也没查出什么原因,只是时不时口吐鲜血,捂着胸口说闷得慌。
大夫说是心病。
回宫不过两个月,就憔悴的不行。
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有时在梦中大叫着阿微,然后流着眼泪醒来。
自从听说宋清音被砍断了脚,便彻底不出门了。
最近据说还无缘无故拿石块砸自己的脚,怎么也拦不住。
两个继承人全都废了,皇上只好封永安公主为太女,学习朝中一应事宜。
末了,永安在信中问我,能不能回京来看看郑文俨,兴许见了我一面,他能好一点。
我抚摸着柔软的小腹,侧头望向正在学习给小婴儿织衣服的阿措。
他的手上全是握武器握出来的老茧,线团都被刮开了。
织了半天给嬷嬷看,嬷嬷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随即一脸严肃:王爷,依老身看还得再练,不然小公主穿上恐会透风。
我在旁边哈哈大笑。
提笔回信道:
路途遥远,怕会伤及腹中胎儿,待孩子大些再说吧。
替我问皇上皇后身体康健,识微很想他们。
至于不想干的旧人,早就与我无关了。
我装上信封,抻了个懒腰问:
夫君,晚上吃什么啊
贺兰措正学的手忙脚乱,漫不经心道:涮羊肉。
我馋的双眼直放光。
那我们现在就去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