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手术室门口,顾临舟靠在冰冷的墙面上,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的双眼布满血丝,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
他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燃到尽头的烟,烟灰落在锃亮的皮鞋上也没察觉。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时,他踉跄着冲上前。
医生走出来,摘掉口罩,声音疲惫:顾总,夫人暂时脱离危险。
顾临舟猛地抬头,眼底猩红:她醒了
医生摇头
双腿神经坏死,以后可能站不起来了。
医生摘下口罩,疲惫的声音里带着怜悯,更严重的是,夫人的求生欲很低,如果她自己不想活...
顾临舟呼吸一滞。
什么意思
她的身体在恢复,可意识......像是在等死。
顾临舟一拳砸在墙上,指节渗血。
他跌跌撞撞地冲进病房
沈怜梦躺在病床上,脸色比床单还白,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
顾临舟跪在床边,握住她冰凉的手:怜梦,你醒醒......
她的睫毛颤了下,却没睁眼。
你不是最恨我吗你醒来杀了我都行...可
可沈怜梦只是安静地躺着,像是已经死了,只剩这具躯壳还在呼吸。
从那天起,顾临舟彻底变了一个人。
他辞去了公司所有职务,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每天早上,他都会亲自为她擦脸、梳头,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护士要来帮忙时,他总是摇头拒绝:我来。这两个字里藏着说不尽的悔恨。
他推着轮椅带她去看海。
咸湿的海风掀起她散落的长发,他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轻声说:
怜梦,你以前说过想来看海的...
可她的眼睛始终紧闭着,仿佛沉浸在一个不愿醒来的梦里。
海浪拍打着岸边,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固执地一遍遍重复着她曾经说过的话。
他又带她去山顶看日出。
凌晨三点就出发,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上车,生怕颠簸会让她不舒服。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他在她耳边低声呢喃:你看,太阳升起来了...
可她只是安静地垂着头,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山风很冷,他脱下外套裹住她单薄的身体,自己的嘴唇冻得发紫也不在意。
最痛的是带她去小沅的墓前。
顾临舟跪在墓碑前,颤抖的手指抚过爱子顾沅那几个字,照片里孩子的笑容天真灿烂。
怜梦...他的声音支离破碎。
小沅在这里...你舍得丢下他吗...恍惚间,他似乎看见她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这微小的反应让他瞬间红了眼眶。
那天清晨,当顾临舟端着熬了四个小时的粥推开病房门时,发现沈怜梦睁开了眼睛。
瓷碗突然从手中滑落。热粥溅了一地,他却恍若未觉,只是死死盯着病床上睁开眼睛的沈怜梦。
怜梦!他几乎是扑到她床前,通红的眼眶里泪水滚落。
沈怜梦的目光很淡,像是透过他在看很远的地方。
顾临舟欣喜若狂,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各种补品。
人参鸡汤要炖足八个小时,燕窝要挑最上等的血燕,连水果都要切成刚好入口的小块。
可她吃得很少,每次都是勉强咽下几口就摇头拒绝。
更可怕的是,她的脸色反而越来越差,原本就单薄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医生检查后沉默了很久,最终在走廊上对他说出那个残忍的事实:顾总,夫人这是...回光返照。
这句话像把刀狠狠扎进顾临舟的心脏,他站在走廊上,突然弯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最后一夜来得很突然。病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沈怜梦突然轻声唤道:顾临舟。
他猛地抬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看到了爸爸妈妈...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还有小沅...
顾临舟死死攥着她的手,眼泪砸在她手背上:怜梦,别走...求你...
可她只是微微勾起嘴角,露出这几个月来第一个笑容:下辈子...不要再见了。
她的手在他掌心一点点冷下去,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
沈怜梦的葬礼很简单,顾临舟没有通知任何人。
他站在她的墓碑前,指尖反复描摹着碑上她的名字,低声说:
怜梦,我来陪你了。
三天后,顾氏集团总裁顾临舟从公司顶楼一跃而下。
他坠落的地方,正对着沈怜梦长眠的墓园。
人们发现他时,他手里还攥着那张被血浸透的全家福,照片上的沈怜梦抱着小沅,笑得温柔恬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