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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春日的雨丝如银线般垂落,将沈家大宅的青瓦白墙洗得发亮。沈静姝倚在绣楼的窗前,指尖轻轻拨弄着挂在檐下的铜铃,清脆的声响混着雨声,格外悦耳。

小姐,账房送来的册子到了。丫鬟青杏捧着一摞账本进来,裙角沾了些雨水。

静姝转身接过,手指在封皮上摩挲了一下,怎么比上月厚了这许多

说是新接了苏州的生意,往来账目都记在一起了。青杏递上热茶,小姐何必亲自看这些老爷不是说了,这些事交给账房先生便是。

静姝抿了口茶,茶香在舌尖散开,父亲身子不好,我多看看总没错。她翻开账本,一行行数字在眼前铺开,忽然指尖一顿,咦

怎么了小姐

这匹云纹锦的进价不对。静姝指着其中一行,上月从杭州进的同款料子,一匹才三两二钱,这次怎么成了四两五钱

青杏探头看了看,许是涨价了

静姝摇头,起身从书架上取出一本旧账册,你看,去年也是这时候,价格反而比平时低些。江南三月雨水多,蚕丝产量少,按理说价格该涨,可这账上却写着大量进货...

她的话戛然而止,眉头微蹙。账目上的数字在她眼中仿佛化作一张蛛网,隐约可见其中藏着的蹊跷。

去请周管事来一趟,就说我有事请教。静姝合上账本,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青杏刚退下,门外便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声。一个身着桃红襦裙的少女款款而入,正是静姝同父异母的妹妹沈静雅。

姐姐好雅兴,雨天还在看账本。静雅笑吟吟地走近,目光在摊开的账册上扫过,这些枯燥数字,我看着就头疼呢。

静姝不动声色地合上账本,妹妹怎么有空过来

明日不是要去赵府赏花么我来问问姐姐穿什么衣裳,免得撞了颜色。静雅说着,手指轻轻抚过静姝案上的绣绷,姐姐这牡丹绣得真好,连露珠都像真的似的。

静姝看着她涂着丹蔻的指尖在自己的绣品上流连,微微一笑:妹妹喜欢的话,改日我教你。

姐姐说笑了,我哪有这个耐心。静雅忽然凑近,身上茉莉香粉的气息扑面而来,听说赵家公子也会去赏花会,姐姐可要好好打扮才是。

静姝抬眼看她,妹妹消息倒是灵通。

静雅掩唇轻笑:这府里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人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账本,就像姐姐查账的事,林姨娘早就知道了。

静姝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看账而已,何须瞒人

姐姐别紧张。静雅后退一步,裙裾旋开如花,我只是来提醒姐姐,明日赏花会,可要当心脚下。春雨湿滑,最容易摔跤了。

说完,她翩然离去,留下一室浓郁的香气。

静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账本边缘。静雅话中有话,明日赏花会恐怕没那么简单。

次日清晨,静姝选了件淡青色的衫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花钗,清丽脱俗。青杏为她系上披风时,忍不住道:二小姐今日必定盛装打扮,小姐这样会不会太素了

赏花而已,何必与花争艳。静姝对着铜镜整了整衣领,镜中人眉目如画,气质沉静。

赵府花园里,百花争艳。静姝与几位闺秀缓步而行,谈诗论画,颇为投缘。忽然一个小丫鬟匆匆跑来:沈大小姐,我家小姐请您去水榭一叙。

静姝认出这是静雅的贴身丫鬟小翠,便问:二妹怎么了

小姐不慎扭了脚,想请大小姐去看看。小翠低着头回答。

静姝随她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僻静的水榭。推门而入,却不见静雅身影,只有一位陌生男子站在窗前。

这位公子,可是走错了地方静姝警觉地后退一步。

男子转身,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俊朗,眼中却带着轻浮之色:沈大小姐在下赵明远,久闻芳名,特来一见。

静姝立刻明白中了圈套。赵明远是城中出了名的浪荡子,若被人看见她与他独处一室,名声必定受损。她不动声色地往门边挪步:赵公子认错人了,我并非沈家小姐。

怎会认错赵明远上前一步,静雅妹妹亲口告诉我,她姐姐今日穿青色衣裙...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嘈杂人声。静姝眼疾手快,一把推开侧窗,纵身跃入窗外的荷花池。初春池水冰冷刺骨,她浑身湿透,却顾不得许多,借着荷叶掩护游向对岸。

当她浑身湿淋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引起一片惊呼。静雅从人群中挤出,一脸关切:姐姐怎么落水了快来人啊!

静姝冷冷看她一眼,转向众人解释道:我不慎踩滑落水,惊扰各位了。

回府的马车上,静雅假惺惺地递上干帕子: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幸好没人看见你和赵公子...

静姝接过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发梢的水珠:妹妹消息真灵通,连我见的是赵公子都知道。

静雅脸色微变,随即笑道:姐姐说什么呢我只是听丫鬟们议论...

是么静姝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方绣帕,那这方绣着茉莉花的帕子,怎么会在赵公子手中我记得妹妹最爱茉莉香。

静雅脸色刷白,那帕子一角分明绣着她的闺名。

妹妹年纪小,被人哄骗也是有的。静姝将帕子塞回袖中,只是下次要算计人,记得把自己的东西收好。

马车停在沈府门前,静姝不等丫鬟搀扶,径直下车离去,留下静雅在车中咬牙切齿。

当晚,静姝正在房中喝姜汤驱寒,青杏匆匆进来:小姐,老爷请您去书房。

沈老爷面色凝重地坐在书案后,见静姝进来,示意她坐下:听说你今日在赵府落水了

静姝简单解释了经过,隐去了赵明远那段。沈老爷叹气道:你也不小了,该考虑婚事了。今日盐商周家来人提亲,为父觉得不错。

静姝心头一震:周家

周家独子周文柏,年方二十,一表人才。沈老爷递过一张帖子,三日后他们家设宴,你随我去见见。

静姝接过帖子,脑中飞快思索。周家与林姨娘母家是远亲,这婚事来得蹊跷。她低头应了,退出书房后立刻吩咐青杏:去查查这个周文柏的底细。

两日后,青杏带回消息:小姐,那周公子表面光鲜,实则嗜赌成性,去年还因为争妓闹出人命,是周家花钱摆平的。

静姝冷笑:果然如此。她展开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从账本中发现的疑点,林姨娘这是想把我嫁出去,好腾出沈家嫡女的位置给静雅。

小姐打算怎么办青杏忧心忡忡。

静姝将纸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将计就计。

周家宴席当日,静姝精心装扮,一袭藕荷色长裙衬得肤若凝脂。静雅在一旁酸溜溜地道:姐姐今日真美,周公子见了必定倾心。

静姝笑而不语。宴席上,周文柏果然殷勤备至,一双眼睛不住地在静姝身上打转。酒过三巡,周老爷笑着提议让年轻人去花园走走。

周文柏引着静姝来到一处凉亭,四下无人时,突然抓住她的手:沈小姐,我对你一见钟情...

静姝抽回手,故作羞涩:周公子请自重。

装什么清高周文柏突然变脸,你父亲已经答应我们的婚事,你迟早是我的人。说着就要强搂。

静姝早有准备,一个侧身避开,同时袖中滑出一把小巧的剪刀抵在周文柏颈间:周公子再进一步,明日全城都会知道周家少爷调戏未婚女子不成,反被划伤了脸。

周文柏僵在原地:你...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静姝冷笑,反正我的名声已经被妹妹设计毁得差不多了,不在乎再多一条悍妇的名声。倒是周公子,这张脸若花了,还怎么去赌坊妓院

周文柏脸色铁青,终于退后一步:你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静姝收起剪刀,回去告诉你父亲,说你看不上我,婚事作罢。否则...她从怀中掏出一叠纸,你在赌坊欠下的巨额债务,还有去年闹出人命的事,明日就会出现在知府案头。

周文柏面如土色,仓皇离去。静姝整了整衣衫,从容回到宴席。不久后,周老爷便以儿子突然身体不适为由,匆匆告辞。

回府路上,沈老爷疑惑不解:周家怎么突然变卦了

静姝轻声道:许是周公子对女儿不满意吧。

胡说!我女儿才貌双全...沈老爷忽然顿住,若有所思地看了静姝一眼,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静姝垂眸:女儿只是告诉周公子,我性子刚烈,眼里容不得沙子。若他日后还想纳妾狎妓,最好另寻良配。

沈老爷沉默良久,叹道:罢了,这门亲事不成也好。

当晚,静雅气急败坏地闯进林姨娘房中:娘,周家退亲了!那个贱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

林姨娘阴沉着脸:小看她了。她抚摸着腕上的玉镯,不过无妨,我还有后招。沈家的产业,迟早是我们母女的。

窗外,一个纤细的身影悄然离去。静姝回到自己房中,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那是她安插在林姨娘身边的眼线送来的。信中详细记录了林姨娘与外人勾结,暗中转移沈家资产的证据。

这才刚开始呢,我的好妹妹。静姝将信投入香炉,看着火舌将它吞噬,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第二章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绣房,沈静姝伏在案前,指尖在一本泛黄的账册上轻轻滑动。昨夜从林姨娘窗外偷听来的消息让她辗转难眠,天不亮就起身查账。

小姐,您又一夜没睡青杏端着早膳进来,看见静姝眼下的青影,心疼地叹了口气。

静姝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指着账本上一处道:你看这里,去年秋季从湖州进的蚕丝,数量比往年少了三成,可绸缎产量却只少了一成。

青杏凑过来看了看:许是织工手艺精进了

不可能。静姝摇头,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册子,这是织坊的记录,去年秋天因病缺勤的织女比往年还多。她指尖轻点桌面,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以次充好。静姝声音冷了下来,用低价劣质丝掺在好丝里织绸,表面看不出,但洗过几次就会露馅。

青杏倒吸一口冷气:这要是被发现...

沈家百年信誉就毁了。静姝合上账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去准备一下,我要去趟织坊。

沈家织坊位于城西,占地十余亩,百余名织工日夜不停地劳作。静姝换了身素净衣裳,戴着帷帽,从侧门悄悄进入。

大小姐怎么亲自来了织坊管事周大娘匆忙迎上来,神色有些慌张。

静姝微微一笑:父亲让我来看看新出的云纹锦。她环视一周,听说最近出了批新花样

周大娘引着她往库房走:是有些新花样,不过还在试织...

静姝突然转向一排正在工作的织机:我去看看织工们的手艺。

不等周大娘阻拦,她已经走到一台织机前。织工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见有人来,紧张地停下手中活计。

别停,继续。静姝柔声道,目光却紧盯着织机上的丝线。她伸手轻抚已经织就的绸缎,指尖传来异样的触感——表面光滑,内里却有些发涩。

这丝是从哪进的

周大娘额头渗出细汗:回大小姐,是、是从湖州...

静姝从袖中取出剪刀,在周大娘惊愕的目光中,剪下一小块布料放入袖中:我带回去给父亲看看。

离开织坊后,静姝没有回府,而是去了城中最大的绸缎庄锦云轩。掌柜见她衣着不凡,亲自迎上来。

姑娘想看些什么

静姝取出那块布料:请问贵店可有这种料子

掌柜接过一看,脸色微变:这...这是次品,我们店里不卖这种。

哦静姝故作惊讶,可卖家说是上好的湖州丝织的。

掌柜摇头:表面看是像湖州丝,但里面掺了劣质丝。这种料子刚穿时光鲜,洗几次就会发硬起毛。他压低声音,听说有些黑心商人专门做这种假货,卖给不识货的外地客商。

静姝谢过掌柜,心中已然明了。回府路上,她吩咐青杏:去查查最近半年,林姨娘都见了哪些人。

刚踏入沈府大门,静姝就听见一阵笑声从花园传来。透过月洞门,她看见静雅正与几位闺秀在亭中品茶,其中一人正是知府千金李玉瑶。

姐姐回来了静雅眼尖地发现了她,招手道,快来,玉瑶姐姐正说起明日诗会的事呢。

静姝整了整神色,含笑走过去。李玉瑶是城中才女,她举办的诗会向来是闺秀们争奇斗艳的场所。

沈大小姐。李玉瑶微微颔首,明日诗会,你可一定要来。听说你最近在读《楚辞》,正好与我们分享心得。

静姝心中一动——她近日忙于查账,哪有闲情读《楚辞》这必是静雅编造的。她不动声色地笑道:李小姐谬赞了,我不过是随手翻翻,哪敢班门弄斧。

静雅插嘴道:姐姐太谦虚了。上次我还看见你写了一首《离骚》体的诗呢,不如明日带去给大家品鉴

静姝看了静雅一眼,对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下她明白了——静雅是想让她在诗会上出丑。《离骚》体艰深晦涩,寻常闺秀哪能轻易驾驭

既然妹妹这么说,那我明日就献丑了。静姝温婉一笑,心中已有计较。

回到房中,静姝立刻翻出诗书,连夜研读。青杏心疼地端来参汤:小姐何必理会二小姐的挑衅就说身子不适推了便是。

静姝摇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静雅这是试探我的底线,若我退缩,她只会变本加厉。她蘸了蘸墨,况且,这也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

让城中闺秀知道,沈家嫡女不是好欺负的。静姝笔下不停,一首诗渐渐成形。

次日诗会上,众闺秀依次展示才艺。轮到静姝时,静雅故意高声道:姐姐不是作了首《离骚》体的诗吗快让我们开开眼界!

厅中顿时安静下来。《离骚》体艰涩难懂,寻常闺秀避之不及,谁敢轻易尝试

静姝从容起身,取出一卷诗笺:拙作一首,请各位指教。她清了清嗓子,朗声吟诵:

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

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

冀枝叶之峻茂兮,愿俟时乎吾将刈。

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

诗声清越,字正腔圆。厅中众人先是惊讶,继而赞叹。李玉瑶眼中闪过惊艳:沈大小姐果然深藏不露!这诗不仅格律严谨,意境更是高远。

静雅脸色难看至极——她本想看静姝出丑,没想到反而成全了对方。

静姝谦虚道:不过是拾人牙慧,哪比得上李小姐的原创佳作。她有意无意地看了静雅一眼,说来惭愧,这诗还是昨夜临时起意所作,多亏妹妹提醒,不然我都忘了自己还会写诗呢。

这番话明褒暗贬,暗示静雅故意为难。在座的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其中关窍,看向静雅的眼神多了几分玩味。

静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强笑道:姐姐过谦了...

诗会结束后,静姝刚回到沈府,就被叫去了父亲书房。沈老爷面色凝重:姝儿,周家虽然退亲,但你的婚事不能再拖了。今日盐运使司的刘大人来做客,有意为他侄子提亲。

静姝心头一跳:刘大人的侄子

刘明德,今年二十有五,现任户部主事,前途无量。沈老爷递过一张帖子,三日后刘家设宴,你随我去见见。

静姝接过帖子,脑中飞快思索。刘家与林姨娘并无瓜葛,但这门亲事来得太突然,必有蹊跷。

女儿听父亲安排。她低头应了,退出书房后立刻吩咐青杏,去查查这个刘明德。

两日后,青杏带回消息:小姐,打听清楚了。那刘主事表面光鲜,实则家中已有通房丫头怀孕,正妻未娶先有庶子,在京城圈子里传为笑谈。

静姝冷笑:果然如此。她展开一张纸,上面记着近日查到的账目问题,林姨娘这是急了,想尽快把我打发出去。

小姐打算怎么办青杏忧心忡忡。

静姝将纸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明日你去找赵府的李小姐,就说我有事相求...

刘家宴席当日,静姝精心装扮,一袭淡紫色长裙衬得气质高雅。静雅在一旁酸溜溜地道:姐姐今日真美,刘大人见了必定倾心。

静姝笑而不语。宴席上,刘明德果然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言谈举止彬彬有礼。酒过三巡,刘大人笑着提议让年轻人去花园赏花。

刘明德引着静姝来到一处凉亭,四下无人时,突然变了脸色:沈小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家的情况我知道,你年纪大了不好嫁,我正好缺个正妻管理家务。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不会亏待你。

静姝故作惊讶:刘大人此话何意

别装糊涂了。刘明德冷笑,你那点事谁不知道被周家退亲,又在赵府落水,名声早就毁了。我能娶你,是你沈家的福气。

静姝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依旧温婉:刘大人说得是。只是不知府上那位怀孕的通房丫头,您打算如何安置

刘明德脸色大变:你...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更多呢。静姝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比如刘大人在京城欠下的赌债,还有挪用公款的事...

刘明德面如土色,伸手就要抢信。静姝早有防备,后退一步:刘大人别急,这信已经抄录多份,若我今日不能平安回府,明日就会出现在都察院案头。

你到底想怎样刘明德咬牙切齿。

很简单。静姝收起信,回去告诉你叔父,说你看不上我,婚事作罢。否则...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刘明德的官服,这身衣服怕是保不住了。

刘明德仓皇离去。静姝整了整衣衫,从容回到宴席。不久后,刘大人便以侄子突然接到朝廷调令为由,匆匆告辞。

回府路上,沈老爷眉头紧锁:刘家怎么突然变卦了

静姝轻声道:许是刘大人对女儿不满意吧。

胡说!沈老爷突然拍案,我女儿才貌双全,哪点配不上他刘家他盯着静姝,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静姝垂眸:女儿只是告诉刘大人,我性子刚烈,眼里容不得沙子。若他日后还想纳妾狎妓,最好另寻良配。

沈老爷沉默良久,忽然长叹一声:罢了,这门亲事不成也罢。他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姝儿,为父老了,这个家迟早要交到你手上。你...要当心啊。

静姝心头一震,父亲这话似有深意。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

当晚,静雅气急败坏地闯进林姨娘房中:娘,刘家也退亲了!那个贱人到底使了什么妖法

林姨娘阴沉着脸,从妆奁底层取出一包药粉:小看她了。她将药粉递给静雅,把这个下在她的茶里,慢慢来,别让人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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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雅接过药粉,手有些发抖:这...这是什么

放心,死不了人。林姨娘冷笑,只会让她日渐虚弱,最后缠绵病榻。到时候,沈家就是我们的了。

窗外,一个纤细的身影悄然离去。静姝回到自己房中,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那是她安插在刘府的眼线送来的。信中详细记录了林姨娘与刘家的秘密往来,以及他们如何计划通过婚事控制沈家产业。

看来得加快行动了。静姝将信投入香炉,看着火舌将它吞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翌日清晨,静姝刚起身,青杏就匆匆进来:小姐,不好了!织坊出事了!有人拿着起毛的绸缎来闹,说是沈家以次充好,现在门口围了好多人!

静姝心头一震——林姨娘这是狗急跳墙了!她迅速更衣:备轿,我去看看。

沈府大门外,十几个商人模样的人举着起毛的绸缎高声叫嚷:沈家卖假货!退钱!赔钱!围观者越聚越多,议论纷纷。

静姝刚出现在门口,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就冲上来:你就是沈家大小姐你们沈家卖这种次品给我们,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静姝镇定地接过那块布料看了看:这位客官,这确实不是沈家正品。

男子一愣,没想到她这么爽快承认:那...那你们打算怎么赔

静姝环视众人,高声道:各位,这布料上的暗纹针脚与沈家工艺不符,是有人假冒沈家名号售卖的假货。她从袖中取出一块真正的沈家绸缎,大家请看,真品无论怎么揉搓都不会起毛。

人群开始骚动,有人接过两块布料对比,果然看出差别。

那男子急了:胡说!这明明是从你们沈家织坊买的!

静姝等的就是这句话:哦那请问是何时何地,从何人手中购买的可有票据

男子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静姝乘胜追击:既然说不清楚,那就是诬陷。青杏,去报官,就说有人假冒沈家名号行骗,还上门敲诈!

男子一听要报官,顿时慌了神,带着同伙灰溜溜地跑了。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纷纷称赞沈大小姐明察秋毫。

静姝刚松口气,忽听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沈小姐好手段。

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靛蓝长衫的年轻男子站在不远处,剑眉星目,气度不凡。他身旁站着李玉瑶,正含笑看着这边。

这位是...静姝疑惑地看向李玉瑶。

这是我表哥,江南织造局的陆景云。李玉瑶介绍道,他近日来苏州巡查,正好听说了这事。

陆景云拱手一礼:沈小姐临危不乱,揭穿骗局,实在令人佩服。

静姝还礼:陆大人过奖了,不过是维护家门清誉罢了。

陆景云意味深长地道:沈家绸缎工艺精湛,难怪会被人仿冒。不过...他压低声音,我听说最近市面上确实有批劣质绸缎打着沈家旗号流通,沈小姐可要当心了。

静姝心头一凛——这位陆大人似乎知道些什么。她正想细问,忽听府内传来一阵骚动,接着青杏慌慌张张跑出来:小姐,不好了!老爷突然晕倒了!

静姝脸色大变,顾不得礼数,匆匆告辞赶回府中。沈老爷躺在床上,面色灰白,大夫正在把脉。

大夫,我父亲怎么了静姝急问。

大夫摇头叹息:沈老爷这是积劳成疾,加上急火攻心,需要静养。他开了药方,又低声道,大小姐,沈老爷脉象有异,似有中毒之兆...

静姝如遭雷击,目光猛地转向站在一旁的林姨娘和静雅。林姨娘一脸关切,静雅却眼神闪烁,不敢与她对视。

有劳大夫了。静姝强自镇定,送走大夫后,她坐在父亲床前,握住那双枯瘦的手,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幕后黑手是谁,她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第三章

沈老爷的卧房里弥漫着苦涩的药香。静姝坐在床沿,用湿帕子轻轻擦拭父亲额头的冷汗。三天了,父亲始终昏迷不醒,偶尔呓语几句,也都是含糊不清的生意经。

小姐,该换药了。青杏端着药碗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静姝接过药碗,凑近闻了闻,眉头微蹙:这药方子是谁抓的

是林姨娘请来的王大夫开的,周管事亲自去药铺抓的药。青杏压低声音,小姐怀疑有问题

静姝没有回答,只是从发间取下一根银簪,悄悄浸入药汤中。片刻后取出,银簪尖端微微发黑。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果然有毒!

去把我妆奁最底层那个紫檀木匣子拿来。静姝声音平静,手指却紧紧攥住了衣角。

青杏取来木匣,静姝从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几片干枯的草药。她幼时曾随外祖父学医,虽不精通,却识得些药性。这些草药是她偷偷收藏,以备不时之需。

把这药煎了,用我们自己的小炉子,别让人看见。静姝将草药交给青杏,又取出一个小瓷瓶,煎好后滴三滴这个进去。

青杏点头离去。静姝重新坐回父亲床前,目光落在床头那碗参汤上——那是林姨娘每日亲自熬煮送来的补药。她端起碗嗅了嗅,参味浓郁,掩盖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气息。

原来如此...静姝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她不动声色地将参汤倒入窗台上的花盆里,然后假装喂完了药。

房门被轻轻推开,林姨娘款款而入,身后跟着一脸关切的静雅。

老爷今日可好些了林姨娘走到床前,目光在空了的参汤碗上停留了一瞬。

静姝垂眸掩饰眼中的冷意:还是老样子,昏睡不醒。

林姨娘叹了口气,拿起空碗:我再去熬些参汤来。她转向静雅,你在这儿陪着姐姐,别让她累着了。

静雅乖巧地点头,等林姨娘走后,她凑到床前:父亲怎么突然就病得这么重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姐姐日夜照料,可别把自己也累病了。

静姝看着静雅涂着丹蔻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帕子,忽然问道:妹妹看起来很紧张

静雅手一抖,帕子掉在了地上:我、我是担心父亲...

是么静姝弯腰捡起帕子,递还给她,我还以为妹妹是担心别的事呢。

静雅强笑:姐姐说笑了...

这时,青杏端着新煎好的药进来。静雅立刻道:这是什么药怎么和王大夫开的不一样

这是我根据外祖父的医书另配的。静姝接过药碗,父亲喝王大夫的药不见效,试试这个方子。

静雅伸手要拦:这怎么行!万一吃坏了...

妹妹这么紧张做什么静姝抬眼直视她,难不成你知道王大夫的药有问题

静雅脸色刷白,后退一步:胡、胡说!我只是担心父亲...她慌乱地转身,我去告诉娘亲!

静姝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心中更加确定——父亲中毒,必与这母女俩有关!

她小心地扶起父亲,将药一点点喂进去。这药虽不能完全解毒,但至少能缓解毒性,争取时间。

夜深人静,静姝独自来到父亲书房。她点燃一盏小灯,开始翻找可能与父亲病况有关的线索。忽然,她的指尖碰到书架后一块松动的木板。轻轻一推,露出一个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本薄薄的册子。静姝翻开一看,竟是母亲的日记!她从未见过生母的字迹,此刻捧着这本泛黄的册子,心头涌起一股酸涩。

日记中记载了母亲嫁入沈家后的点点滴滴,其中一页引起了静姝的注意:

林氏今日又去见那个周姓商人,带回一包东西藏于妆奁。我问起,她说是娘家捎来的绣线。可那形状分明不像...老爷近来总说头晕,莫非...

日记到此中断,后面几页被撕掉了。静姝心头一震——难道母亲生前就发现林姨娘下毒她突然想起,母亲是突发急病去世的,当时她才七岁...

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静姝迅速将日记藏入袖中,刚合上暗格,书房门就被推开了。

这么晚了,沈小姐还在忙

静姝转头,只见陆景云站在门口,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她松了口气,随即疑惑道:陆大人怎会在此

陆景云走进来,随手关上门:李小姐担心沈老爷病情,托我来看看。门房说你在书房,我就冒昧过来了。

静姝不动声色地将袖中的日记藏得更深些:多谢关心,家父还在昏迷中。

陆景云没有错过她的小动作,但并未点破:我认识一位太医,精于解毒。若沈小姐不嫌弃,可请他来看看。

静姝心中一动:陆大人为何如此热心相助

两个原因。陆景云坦然道,其一,沈家是江南丝绸业的翘楚,若有不测,会影响整个行业;其二...他顿了顿,我怀疑沈老爷的病与一桩大案有关。

静姝心头一跳:什么大案

丝绸造假案。陆景云压低声音,近日市面上流通的劣质丝绸,不仅假冒沈家名号,其织造手法竟与沈家工艺有七分相似。若非内行人指点,外人绝难模仿到这种程度。

静姝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你是说...沈家有内鬼

陆景云点头:而且此人地位不低,能接触到核心工艺。他看了眼窗外,沈小姐,令尊的病恐怕不是偶然。

静姝沉默片刻,突然问道:陆大人可信得过

沈小姐何出此言

静姝从袖中取出母亲的日记,翻到关键一页:请看这个。

陆景云接过细读,眉头渐渐皱起:这...若是真的,林姨娘涉嫌谋害主母,如今又对沈老爷下手...

我需要证据。静姝声音微颤,光凭这本日记和我的猜测,不足以定她的罪。

陆景云沉思片刻:太医明日就到。若能确定沈老爷中的是什么毒,或许能顺藤摸瓜。

次日清晨,一位白发老者悄然入府,正是陆景云请来的张太医。他为沈老爷诊脉后,神色凝重:确是中毒,而且是慢性毒药,名为'梦魂散'。此毒无色无味,掺在参汤中更难察觉,长期服用会令人昏睡不醒,最终在睡梦中死去。

静姝心头一颤:可有解法

幸好发现得早。张太医取出几包药,按这个方子煎服,十日可解。但沈老爷年事已高,恐怕要月余才能恢复神志。

送走张太医后,静姝亲自煎药。陆景云在一旁帮忙,忽然问道:沈小姐懂医术

略通皮毛。静姝搅动着药汤,外祖父是郎中,小时候教过我一些。

陆景云若有所思:难怪你能发现药有问题。他顿了顿,关于那批假丝绸,我有个想法。

请讲。

沈家织坊可有老织工最近突然离开

静姝思索片刻,突然想起:周大娘说过,有位姓吴的老织工三个月前突然辞工,说是回乡养老...她猛地抬头,你是怀疑...

带我去织坊看看。陆景云眼中闪过锐光,或许能找到线索。

当日午后,静姝借口巡查织坊,带着扮作随从的陆景云前往城西。织坊里机杼声不绝于耳,周大娘见大小姐亲临,忙不迭地迎上来。

大小姐怎么亲自来了老爷病着,您该多休息...

静姝摆手:正因父亲病着,我更该来看看。她环视一周,吴师傅走后,谁接替他的位置

周大娘指了指一个中年男子:是老李。吴师傅走前把手艺都教给他了。

静姝与陆景云交换了个眼神。陆景云故作随意地走到一台织机前,摸了摸上面的绸缎:这云纹织得不错,只是收针处略显生硬,不如...他突然停住,从织机下方拈起一小片布料,这是什么

静姝接过一看,是块边角料,上面的暗纹竟与沈家正品有微妙差异。

周大娘脸色一变:这、这可能是学徒练手的废料...

是么陆景云走到仓库,指着一摞成品,这些也是学徒织的

静姝上前检查,发现这批绸缎表面光鲜,但手感稍硬,正是市面上流通的假货!

周大娘,解释一下。静姝声音冷了下来。

周大娘扑通跪下:大小姐明鉴!这都是二小姐吩咐的,说老爷同意了用便宜丝掺着织,能多赚三成利...

静姝心头火起,强压着怒气质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个月前...就是吴师傅走后不久。周大娘哆哆嗦嗦地说,二小姐说这事要瞒着您和老爷...

陆景云低声提醒:看来吴师傅不是自愿离开的。

静姝深吸一口气,命人封存了这批假货,带着证据匆匆回府。刚进大门,就见静雅带着几个婆子气势汹汹地拦在面前。

姐姐这是去哪了父亲病着,你倒有闲心出门闲逛静雅目光扫过陆景云,眼中闪过一丝嫉恨,还带着外男...

这位是江南织造局的陆大人,来查假丝绸案的。静姝冷冷道,妹妹应该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才对。

静雅脸色微变:什、什么假丝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么静姝从袖中取出那块边角料,那织坊里这批货是怎么回事周大娘可是全招了。

静雅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自镇定:你血口喷人!周大娘定是受了你的胁迫!她突然提高声音,来人啊!大小姐勾结外人诬陷亲妹,还要把沈家产业拱手让人!

几个婆子围了上来,气氛剑拔弩张。陆景云上前一步,挡在静姝前面:沈二小姐,官府办案,还请让路。

静雅冷笑:什么官府谁知道你是不是冒牌的!她转向静姝,姐姐,你为了争夺家产,真是不择手段啊。

静姝正要反驳,忽听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闹什么

众人回头,只见沈老爷被小厮搀扶着站在廊下,面色苍白却目光清明。

父亲!静姝惊喜地跑过去,您醒了!

沈老爷拍拍她的手,看向静雅:你刚才说什么谁不择手段

静雅语塞,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沈老爷冷哼一声:我都听见了。姝儿,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静姝简要汇报了发现假丝绸的经过,以及周大娘的供词。沈老爷听完,脸色更加难看:雅儿,你还有什么话说

静雅扑通跪下,泪如雨下:父亲明鉴!女儿是被冤枉的!都是周大娘那个老货,自己贪了银子还诬陷我...

沈老爷疲惫地摆摆手:够了。从今日起,静姝暂代家主之位,全权处理此事。至于你...他失望地看了静雅一眼,禁足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院门一步!

静雅哭喊着被婆子带走了。沈老爷转向陆景云,拱手道:多谢陆大人相助。沈某教女无方,让您见笑了。

陆景云还礼:沈老爷言重了。此案牵涉甚广,还望沈家能与官府通力合作。

当夜,静姝在房中仔细研读母亲的日记,忽然发现最后一页有被水渍晕开的字迹,勉强可辨:若我有不测,必是林氏所为。她与周...勾结...账册藏在...后面的字已无法辨认。

静姝心头一震——母亲果然是被害的!而且留下了关键证据!但账册藏在哪她翻遍书房暗格也没找到。

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静姝警觉地抬头,只见一片纸从窗缝中塞了进来。她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明日卯时,后花园假山后见。事关令堂之死。——陆

静姝将纸条焚毁,心中既紧张又期待。这位陆大人,到底知道些什么

与此同时,静雅房中,林姨娘正咬牙切齿地撕扯着一块帕子:小贱人,竟敢坏我好事!

静雅哭红了眼:娘,现在怎么办父亲让那个贱人当家,我们还怎么...

别急。林姨娘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既然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她阴冷地笑了,你父亲刚好转,若再受刺激...

静雅惊恐地看着那个瓷瓶:这...这会要了父亲的命啊!

傻丫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林姨娘抚摸着女儿的脸,等你父亲和那个贱人都没了,沈家就是我们的了。

窗外,一道黑影悄然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第四章

卯时的后花园还笼罩在晨雾中,静姝披了件墨绿色斗篷,悄无声息地穿过回廊。昨夜的纸条已经焚毁,但那行字却烙在她脑海中——事关令堂之死。

假山后传来轻微的咳嗽声。静姝警觉地停下脚步,从发间拔下一根银簪握在手中。

沈小姐来得真准时。陆景云从假山后转出,一袭深蓝长衫几乎与晨雾融为一体。

静姝没有放松警惕:陆大人约我来此,究竟有何要事

陆景云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沈小姐可认得这个

静姝接过一看,竟是一本账册,封皮上有一个小小的沈字,正是母亲的字迹!她手指微微发抖:这...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昨夜我潜入了林姨娘的闺房。陆景云语出惊人,在妆奁暗格中找到的。

静姝猛地抬头:你冒险做这种事,到底为了什么

陆景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两个原因。其一,这本账册关系到我正在调查的大案;其二...他顿了顿,我不忍看沈小姐被蒙在鼓里,连生母如何惨死都不知道。

静姝心头剧震,翻开账册。里面详细记录了林姨娘与周家的金钱往来,最后一页写着:林氏今日又收周家银五百两,予之毒药一包。我已知其谋害老爷之计,必须阻止,哪怕...

字迹到此中断,后面被撕去了半页。静姝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陆景云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温热的手掌稳稳托住她的肘部。

我母亲...是被林姨娘毒死的静姝声音嘶哑,眼中燃起怒火。

陆景云点头:账册记载,林姨娘与周家勾结已久。周家背后是户部侍郎赵志远,此人掌控北方商路,一直想吞并沈家产业。

静姝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所以父亲的病...

也是同样手段。陆景云冷笑,先毒杀主母,再害家主,最后通过控制静雅这个庶女来掌控沈家产业。很周密的计划。

静姝攥紧账册,指甲几乎嵌入掌心:我要让林姨娘血债血偿!

现在还不是时候。陆景云按住她的手,赵志远在朝中势力庞大,若无十足证据,不仅动不了他,反而会打草惊蛇。

静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陆大人到底是什么人普通织造局官员不会调查这种案子。

陆景云沉默片刻,终于低声道:我是奉皇命暗中调查赵志远的钦差。他贪污受贿,勾结商人垄断商路,皇上早有所疑。

晨雾渐渐散去,远处传来仆役打扫的声音。陆景云警觉地看了看四周:有人来了,我们改日再谈。

静姝迅速将账册藏入袖中:明日此时,还在这里见。

她刚转身要走,陆景云突然拉住她:小心静雅。她虽年轻,但心思歹毒不输其母。

静姝点头,匆匆离去。回到房中,她将账册与母亲的日记一起藏入贴身的荷包里,心跳仍未平静。母亲惨死的真相像一把刀,狠狠剜着她的心。

小姐,您起了吗青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老爷说今日要开家族会议,请您过去。

静姝整了整衣衫:我这就去。

沈家正厅里,沈老爷坐在主位,脸色仍有些苍白。林姨娘和静雅坐在一侧,静雅眼睛红肿,显然哭过。几位族老和管事分坐两旁,气氛凝重。

静姝行礼入座,感受到林姨娘刀子般的目光。沈老爷清了清嗓子:今日召集各位,是要宣布几件事。

他环视一周,继续道:其一,我病体未愈,今后家族生意暂由静姝全权打理;其二,织坊假丝绸一事,经查是周大娘受人指使所为,现已逐出沈家。

静雅猛地抬头:父亲!女儿冤枉啊!

沈老爷冷冷看了她一眼:其三,静雅禁足期间擅自出府,罚抄《女诫》百遍,月钱减半。

林姨娘突然站起:老爷!雅儿年轻不懂事,您这样处罚太重了!

重沈老爷一拍桌子,她勾结外人败坏沈家名声,我没把她赶出家门已是仁慈!

林姨娘脸色铁青,突然转向静姝:是你!一定是你这个贱人在老爷面前搬弄是非!她歇斯底里地扑过来,你娘死得早,没人教你怎么做人,我今天就代她教训你!

静姝早有防备,侧身避开。林姨娘扑了个空,踉跄几步差点摔倒。静姝冷冷道:林姨娘还是慎言为好,我娘是怎么死的,您心里最清楚。

林姨娘脸色骤变:你...你胡说什么

静姝从荷包中取出账册:这本账册上清楚记载了您与周家的往来,还有...她故意停顿,您是如何毒杀我母亲的。

厅内一片哗然。沈老爷猛地站起,又因体弱跌坐回去:什...什么

静姝将账册递给沈老爷:父亲请看,这是母亲的笔迹。

沈老爷颤抖着手翻看账册,脸色越来越难看。林姨娘见状,突然发疯似的冲上来要抢账册:假的!这都是假的!那个贱人污蔑我!

陆景云不知何时出现在厅门口,一个箭步上前拦住林姨娘:沈老爷,在下可以作证,这本账册确实是从林姨娘房中搜出的。

林姨娘面如死灰,突然转向静雅:雅儿!快帮娘解释啊!

静雅却缩在角落,拼命摇头: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老爷看完账册,老泪纵横:林氏,我待你不薄,你竟敢...他剧烈咳嗽起来,静姝连忙上前扶住。

来人!沈老爷勉强止住咳嗽,厉声道,把林氏关入祠堂,待我病愈后再行发落!

几个粗壮婆子上前拖走了哭喊不休的林姨娘。静雅瘫坐在地上,无人理睬。族老们议论纷纷,都对静姝投来敬佩的目光。

会议结束后,静姝送陆景云出府。走到无人处,陆景云低声道:沈小姐今日大获全胜,但不可掉以轻心。赵志远得知消息后,必定会有所行动。

静姝点头:我会加强府中戒备。她犹豫了一下,多谢陆大人相助。若非你找到那本账册...

陆景云微微一笑:沈小姐客气了。你我目标一致,合作是自然的事。他看了看天色,我还有些线索要查,改日再来拜访。

静姝目送他离去,心中五味杂陈。回到房中,她取出母亲的遗物——一支白玉簪子,轻轻摩挲。这支簪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首饰,如今看来,或许另有深意。

她仔细检查簪子,突然发现簪头可以旋转。轻轻一转,簪身竟然中空,里面藏着一张泛黄的纸条!静姝小心翼翼地取出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字:周家绸缎庄,地窖,北墙第三砖。

这是...静姝心跳加速,母亲留下的线索!

她立刻决定亲自去查探。次日清晨,静姝借口去绸缎庄查账,带着青杏和两个可靠的小厮出了门。周家绸缎庄位于城北,是周家明面上的正经生意。

庄主周大富见沈家大小姐亲临,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沈大小姐光临,蓬荜生辉啊!

静姝淡然一笑:周老板客气了。家父病中仍惦记着与贵庄的合作,命我来看看新到的货色。

周大富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掩饰过去:应该的,应该的!大小姐这边请。

静姝假装认真查看绸缎,暗中观察庄内布局。趁周大富去取货的间隙,她悄声问一旁的伙计:茅房在何处

伙计指了方向,静姝让青杏拖住周大富,自己借口如厕,悄悄溜向了后院。按照母亲的提示,她找到了地窖入口,轻轻推开沉重的木门。

地窖里堆满了货物,静姝蹑手蹑脚地来到北墙,数到第三块砖,轻轻一推——砖块竟然是活动的!里面藏着一个铁盒。

静姝刚取出铁盒,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迅速将铁盒藏入袖中,转身正要离开,却见周大富站在地窖口,满脸阴鸷。

沈大小姐好雅兴,逛到我家地窖来了周大富慢慢逼近,找什么呢

静姝强自镇定:周老板见谅,我迷路了。

迷路周大富冷笑,地窖门锁着,你怎么迷进来的他突然提高声音,来人!有贼!

静姝心知不妙,猛地推开周大富往外冲。周大富猝不及防被推了个趔趄,但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想跑

放开我!静姝奋力挣扎,袖中铁盒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周大富看到铁盒,脸色大变:果然是为了这个!他一把掐住静姝的脖子,既然你知道了,就别想活着出去!

静姝呼吸困难,眼前发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蓝影闪过,周大富惨叫一声松开了手。静姝跌坐在地,看见陆景云手持短剑站在面前,剑尖滴血。

陆...陆大人...静姝咳嗽着,艰难地呼吸。

陆景云没有回头,剑指周大富:周老板好大的胆子,敢对沈家大小姐行凶

周大富捂着流血的手臂,狞笑道:陆大人哼,我管你是谁!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他吹了声口哨,顿时从外面冲进来五六个手持棍棒的打手。

陆景云将静姝护在身后:能站起来吗

静姝捡起铁盒,勉强点头:能。

等会儿我数到三,你往右边那个小门跑,别回头。陆景云低声道,门外有匹马,骑上就走。

那你呢

别管我。

打手们围了上来。陆景云突然暴起,短剑如银蛇出洞,瞬间刺伤两人。他大喝一声:三!

静姝一愣——不是说数到三吗但她立刻反应过来,趁机冲向小门。一个打手想拦她,被陆景云一剑逼退。

静姝冲出小门,果然看见一匹黑马拴在树下。她翻身上马,却听见身后传来打斗声和陆景云的闷哼。回头一看,陆景云被三人围攻,后背挨了一棍,踉跄几步。

陆景云!静姝心头一紧,不假思索地调转马头冲了回去。

马匹冲散打手,静姝俯身伸手:上来!

陆景云抓住她的手跃上马背。静姝一夹马腹,黑马嘶鸣一声冲出院子。身后传来周大富气急败坏的喊声:追!别让他们跑了!

骏马飞驰在城郊小路上,陆景云紧搂着静姝的腰,呼吸喷在她耳畔。静姝能感觉到他的血浸透了后背衣衫,温热黏腻。

你受伤了!静姝焦急道。

不碍事...陆景云声音虚弱,去...去城南土地庙,那里安全...

静姝策马转向城南。土地庙破败不堪,但确实隐蔽。她扶着陆景云下马,刚进庙门,陆景云就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静姝撕开他的衣衫,只见后背一道狰狞的伤口,血肉模糊。她倒吸一口冷气,从荷包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小心地撒在伤口上。

唔...陆景云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

忍着点。静姝撕下自己一截衣袖,替他包扎,为什么要冒险救我

陆景云苍白的唇勾起一丝笑:沈小姐不也冒险回头救我了吗

静姝语塞,手上动作却更加轻柔。包扎完毕,她取出那个铁盒:看看我母亲留下了什么。

铁盒打开,里面是一叠信件和一本账册。信件是林姨娘与周家的往来密函,详细记载了如何毒杀沈夫人、谋害沈老爷的计划。账册则记录了赵志远通过周家收受贿赂、垄断商路的证据。

这...这足以定赵志远的罪了!陆景云激动地想站起来,却牵动伤口,疼得直抽气。

静姝按住他:别动,伤口会裂开。她仔细收好证据,现在怎么办周大富一定派人四处搜寻我们。

陆景云思索片刻:我有个属下在城南客栈,可以信任。你能帮我送个信吗

静姝点头。陆景云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递给她:把这个给客栈掌柜看,说'青山不改',他就会带你去见我的属下。

静姝收好玉佩,却不急着离开:你的伤...

死不了。陆景云勉强笑道,快去吧,天黑了就不好行动了。

静姝犹豫了一下,突然俯身在陆景云额头轻轻一吻:等我回来。

她红着脸匆匆离去,没看见陆景云惊讶又温柔的眼神。

城南客栈人来人往,静姝压低斗篷帽子,找到掌柜。她亮出玉佩,低声道:青山不改。

掌柜眼神一变,恭敬地引她进入内室。不多时,一个精瘦汉子进来,见到玉佩立刻单膝跪地:属下参见...姑娘是

陆大人受伤了,在土地庙。静姝简短说明情况,他需要帮助。

汉子立刻召集了五六个好手,随静姝赶回土地庙。然而庙中已不见陆景云身影,只有地上一滩未干的血迹。

人呢静姝慌了神。

突然,庙梁上传来一声轻笑:在这儿。

众人抬头,只见陆景云倚在横梁上,手中短剑寒光闪闪。见是自己人,他才轻盈地跳下来,虽然脸色仍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

大人!汉子们齐齐行礼。

陆景云摆摆手:不必多礼。赵志远的罪证已经找到,立刻派人送往京城。他转向静姝,沈小姐,我送你回府。

静姝摇头:我自己能回去。你伤得不轻,应该好好休息。

不行。陆景云坚持,周大富一定派人在沈府附近守着,你单独回去太危险。

最终,陆景云的属下们扮作商队,将两人混在其中护送回城。到了沈府附近,果然看见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在徘徊。

我就说吧。陆景云低声道,从后门进去。

静姝点头,在众人掩护下悄悄回到府中。刚进自己院子,青杏就慌慌张张地迎上来:小姐!您去哪了老爷急坏了!

我没事。静姝安抚道,父亲那边我自会解释。府里可有异常

青杏压低声音:二小姐下午出去了一趟,回来后神色慌张,一直关在房里没出来。

静姝眯起眼睛:派人盯着她,一举一动都要告诉我。

夜深人静,静姝取出铁盒中的证据一一查看。越看越心惊——赵志远不仅想吞并沈家,还计划垄断整个江南丝绸业,哄抬物价。而林姨娘和静雅,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

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静姝警觉地抬头,只见一片树叶从窗缝飘入,上面用针扎出几个小孔,组成两个字:小心。

静姝心头一暖,知道是陆景云在暗中保护她。她轻轻将树叶贴在胸前,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不会退缩。为了母亲,为了沈家,她一定要让那些恶人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静雅房中,一个黑衣人正低声汇报:...陆景云受伤了,但证据已经被他们拿走...

静雅脸色狰狞,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废物!一群废物!她咬牙切齿地踱步,娘被关起来了,证据也没了,现在怎么办

黑衣人低声道:周公子说,赵大人已经亲自南下了...

静雅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随即化作狠毒:好,很好。等赵大人到了,看那个贱人还能得意多久!她从妆奁中取出一包药粉,去,把这药下在老爷的药里。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窗外,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跃上屋顶,嘴里叼着一块碎布,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第五章

清晨的沈府笼罩在一片压抑之中。静姝站在父亲床前,看着老人灰败的脸色,心头一阵绞痛。昨夜沈老爷突然病情加重,高热不退,呓语连连,太医说是急火攻心所致。

小姐,药煎好了。青杏端着药碗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静姝接过药碗,银簪试过无毒后,才小心地喂父亲服下。药汁顺着嘴角流下,沈老爷吞咽困难,眉头紧锁。

父亲,一定要好起来...静姝轻声呢喃,用帕子擦去他额头的冷汗。

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管家慌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小姐,不好了!户部侍郎赵大人到访,说要见老爷!

静姝手一抖,药碗差点打翻。赵志远!那个幕后黑手竟然亲自来了!她强自镇定地放下药碗:就说老爷病重,不便见客。

赵大人说...若老爷不便,就见当家主事的人。管家声音发颤,他还带了十几个衙役,气势汹汹的...

静姝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襟:我这就去。

正厅里,一位身着绛紫官服的中年男子端坐主位,面容威严,眼神阴鸷。静雅站在他身侧,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见静姝进来,静雅立刻高声道:姐姐好大的架子,让赵大人等这么久!

静姝没有理会静雅,向赵志远行了一礼:民女沈静姝见过赵大人。家父病重,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赵志远眯起眼睛打量静姝,目光如毒蛇般阴冷:早就听闻沈家大小姐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大人谬赞了。静姝不卑不亢,不知大人远道而来,有何指教

赵志远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本官奉皇命巡查江南织造事务。听闻沈家绸缎以次充好,特来查问。

静姝心头一凛——这分明是贼喊捉贼!她故作惊讶:竟有此事民女已经查明,是织坊管事周大娘受人指使所为,此人已被逐出沈家。

哦受何人指使赵志远放下茶杯,眼神锐利如刀。

静姝余光瞥见静雅脸色微变,心中冷笑:周大娘供认是受周家绸缎庄指使。民女正打算报官查办。

周家赵志远突然笑了,周大富与本官有些交情,他断不会做这种事。怕是有人栽赃陷害吧

静雅立刻附和:赵大人明鉴!定是姐姐为了推卸责任,诬陷周老板!

静姝冷冷扫了静雅一眼:妹妹慎言。周大娘白纸黑字画押的供词还在我手中,要不要现在拿出来给赵大人过目

静雅语塞,求助地看向赵志远。赵志远摆摆手:罢了,此事容后再议。本官此次来,主要是为了一桩好事。他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本官有意为犬子求娶沈家小姐,结两姓之好。

静姝心头一震,面上却不露分毫:承蒙大人抬爱。只是家父病重,民女暂无心考虑婚事。

不急。赵志远意味深长地说,本官会在苏州盘桓半月,沈小姐可以好好考虑。他站起身,对了,听说沈老爷病得不轻本官带了御医,不妨让他看看。

不等静姝回应,赵志远已击掌唤人。一个提着药箱的老者走进来,向静姝行礼:老朽太医院刘一手,见过沈小姐。

静姝暗自咬牙——这分明是要强行探查父亲病情!她勉强笑道:多谢大人美意。只是家父刚服了药睡下,不便打扰。

赵志远似笑非笑:沈小姐这是不信任本官

厅内气氛骤然紧张。就在静姝骑虎难下之际,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赵大人何必强人所难

众人回头,只见陆景云一袭月白长衫立于门前,腰间悬着一块明晃晃的金牌。赵志远脸色骤变:陆...陆大人

陆景云大步走入,向静姝微微颔首,然后对赵志远拱手:下官奉皇命查案,不想在此遇见赵大人,真是巧啊。

赵志远很快恢复镇定:陆大人不是在江南织造局任职吗何时成了钦差

陆景云亮出金牌:皇上密旨,不便张扬。赵大人若有疑问,不妨回京面圣。

静姝注意到赵志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转瞬即逝。他强笑道:原来如此。既然陆大人有公务在身,本官就不打扰了。他转向静雅,二小姐,送本官出去吧。

静雅慌忙上前,引着赵志远一行人离开。待他们走远,静姝才长舒一口气,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陆景云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没事了。

你怎么来了静姝低声问。

陆景云看了一眼四周的仆人:换个地方说话。

静姝带他来到书房,确认无人偷听后,陆景云才低声道:我收到消息,赵志远南下要对沈家不利,特地赶来。幸好及时。

他刚才说要为他儿子求娶沈家小姐...静姝眉头紧锁,这是想名正言顺地吞并沈家产业。

陆景云点头:不仅如此,他还想借机控制江南丝绸业。我查到他在北方已经垄断了三省的绸缎贸易,哄抬物价,中饱私囊。

静姝将赵志远带御医的事说了,陆景云脸色凝重:恐怕他想确认沈老爷还能活多久。若沈老爷不治,你又无兄弟,按照律法,家产将由女婿或姻亲代管。

所以他才急着结亲...静姝恍然大悟,随即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那我父亲的病突然加重...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下毒!

静姝立刻起身:我去查父亲的药渣!

药渣已经倒掉,但煎药的罐子还在小厨房。静姝仔细检查罐底残留,发现一层细微的白色粉末。她用银簪挑起一点,银簪立刻变黑。

果然有毒!静姝手微微发抖,是谁...

陆景云沉思道:能接近沈老爷药的人不多。除了你和贴身丫鬟,还有...

静雅!静姝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昨晚只有她去过父亲院子,说是去送参汤。

先别打草惊蛇。陆景云按住她的手,赵志远不会轻易放弃。我们需要更多证据,将他们一网打尽。

静姝点头,突然想到一事:你说奉皇命查案,是真的还是...

自然是真的。陆景云从怀中取出一卷密旨,我本是都察院御史,奉命暗中调查赵志远贪污受贿、垄断商路一案。那日见你查账,发现你聪慧过人,便有意借你之手获取沈家内部证据。

静姝一时不知该生气还是该庆幸:所以你一直在利用我

起初确有利用之意。陆景云坦然道,但后来...他话锋一转,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保护沈老爷,同时收集赵志远的罪证。

静姝压下心头异样,点头同意:我会加派人手保护父亲。至于赵志远...

交给我。陆景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我已经派人去京城调兵,三日内必到。在这之前,你要小心静雅和任何接近沈老爷的人。

当晚,静姝亲自为父亲煎药,并让青杏寸步不离地守着。夜深人静时,她取出母亲留下的白玉簪,轻轻摩挲:母亲,如果您在天有灵,请保佑女儿揭穿这些恶人的真面目...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静姝警觉地抬头,只见一片树叶从窗缝飘入,上面用针扎出几个字:子时,假山后。

月华如水,静姝披衣来到假山后。陆景云早已等在那里,身旁还站着一个精瘦汉子。

沈小姐,这是我属下李闯,擅长追踪。陆景云介绍道,他发现了些情况。

李闯拱手行礼:回小姐,属下跟踪二小姐,发现她傍晚时分偷偷去了城东一处宅院,见了周家大少爷周文柏。两人密谈许久,周文柏给了她一包东西。

静姝心头一紧:可是毒药

不确定。李闯摇头,但二小姐回来后,直接去了厨房,在沈老爷明日的参汤材料里加了什么。

陆景云沉声道:这是要再次下毒。我们必须人赃并获。

三人商议一番,定下计策。次日清晨,静雅果然亲自端着一碗参汤去沈老爷房中。静姝早已安排妥当,让青杏故意放静雅进去,然后带人当场捉住。

姐姐这是做什么静雅被按在地上,又惊又怒,我只是给父亲送参汤!

静姝冷冷地看着她:是吗那这汤你敢喝一口吗

静雅脸色刷白,嘴唇发抖:我...我...

沈老爷被吵醒,虚弱地问:怎么回事

静姝命人取来银簪,插入参汤中,银簪立刻变黑。沈老爷见状,气得浑身发抖:逆女!你竟敢...

静雅见事情败露,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是又怎样你们都要死!赵大人说了,只要你和这个贱人死了,沈家就是我的!

沈老爷怒极攻心,一口鲜血喷出,昏死过去。静姝慌忙扶住父亲,同时厉声道:把二小姐关进柴房,严加看管!

处理完父亲的事,静姝匆匆去找陆景云。刚出院子,就听见前院一阵喧哗。她快步走去,只见赵志远带着一队衙役闯了进来,静雅跟在他身后,一脸得意。

沈静姝!赵志远厉声喝道,你私设公堂,虐待亲妹,该当何罪

静姝冷笑:赵大人好大的官威。静雅毒害亲父,证据确凿,我身为代家主,执行家法有何不可

胡说!赵志远一挥手,来人,把这个刁女拿下!

衙役们一拥而上。静姝后退几步,正要呼救,忽听一声暴喝:住手!

陆景云带着一队官兵冲了进来,将衙役们团团围住。他身着官服,腰悬金牌,威风凛凛:赵志远,你勾结商人,垄断商路,贪污受贿,如今又干预民户家事,该当何罪

赵志远脸色铁青:陆景云!你不过是个七品御史,敢对本官无礼

陆景云亮出一卷黄绢:皇上有旨,赵志远贪赃枉法,即刻革职查办!

赵志远踉跄后退,突然拔出一把匕首架在静雅脖子上:都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静雅惊恐万状:赵、赵大人您这是...

闭嘴!赵志远狞笑道,你以为我真看得上你这种蠢货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静姝见状,反而冷静下来:赵大人,挟持人质罪加一等。你现在放下刀,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赵志远狂笑:横竖都是死,不如拉个垫背的!他拖着静雅往后退,都让开!我要五万两银子和一匹快马,否则...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突然破空而来,正中赵志远手腕。他惨叫一声,匕首落地。官兵一拥而上,将他五花大绑。

陆景云收回弓箭,对静姝微微一笑:我箭术还不错吧

静姝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看向瘫软在地的静雅,心中五味杂陈。

三日后,沈老爷病情好转,静姝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一禀明。沈老爷老泪纵横:都是我糊涂,养虎为患啊...

静雅被送往家庙修行,终身不得出。林姨娘因谋害主母、毒害家主,被判流放三千里。赵志远和周大富押解进京,等候问斩。

尘埃落定后,陆景云来向静姝辞行:案子已了,我要回京复命了。

静姝心中莫名一酸:何时启程

明日一早。陆景云看着她,欲言又止,沈小姐...可有话要对我说

静姝垂眸,轻声道:多谢陆大人多次相救。沈家上下,感激不尽。

陆景云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笑道:举手之劳。沈小姐保重,后会有期。

他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静姝突然唤住他:陆景云!

陆景云回头,只见静姝快步走来,将一个精致的荷包塞进他手中:路上小心。

陆景云打开荷包,里面是一缕青丝和一张纸条,上书: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他抬头,正对上静姝含笑的眼眸。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景云离去后,沈家渐渐恢复了平静。静姝正式接手家族生意,将假丝绸事件中被坑害的客商一一赔偿,重振沈家声誉。

一个月后,静姝正在书房查账,忽听门外一阵骚动。接着青杏慌慌张张跑进来:小姐!快去看看!陆大人...陆大人他...

静姝心头一跳,急忙跑出去。只见院中立着一匹骏马,马背上坐着风尘仆仆的陆景云。见她出来,陆景云翻身下马,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圣旨。

沈静姝接旨!

静姝慌忙跪下。陆景云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氏女静姝,淑慎性成,勤勉柔顺,着赐婚于都察院御史陆景云,择吉日完婚。钦此。

静姝抬头,只见陆景云眼中满是温柔笑意:沈小姐,可愿接旨

静姝脸颊绯红,轻声道:民女接旨。

沈老爷闻讯赶来,喜极而泣。全府上下张灯结彩,欢天喜地。

当夜,静姝与陆景云在花园漫步。陆景云轻声道:其实这道旨意是我向皇上求来的。

静姝讶然:你...

我怕再不开口,你就被别人抢走了。陆景云握住她的手,静姝,从见你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与众不同的。

静姝低头轻笑:陆大人这是以权谋私啊。

为娶佳人,不择手段。陆景云笑道,再说,沈陆两家联姻,对江南丝绸业也是好事。

两人相视而笑,十指紧扣。月光如水,洒在这一对璧人身上,仿佛为他们的未来镀上了一层银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