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岳小乐拖着两个大行李箱站在深圳北站的出站口,六月的阳光像熔化的铁水一样倾泻在他身上。他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座被玻璃幕墙包裹的城市,心跳加速。
终于到了。他小声对自己说,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微信：到了吗找到住的地方没有钱够不够用
岳小乐快速回复：到了妈,一切顺利,别担心。他撒了个小谎,其实他还没找到住处,银行卡里的钱交完三个月房租后可能就所剩无几了。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放弃老家稳定的教师工作,跑到深圳来闯一闯。
他打开手机地图,输入提前在网上看好的几个城中村地址。这些地方房租便宜,是像他这样初来乍到的深漂们的第一站。半小时后,他挤上了一辆公交车,两个大箱子在狭窄的过道上磕磕绊绊,引来不少乘客不满的目光。
福田区水围村比他想象的还要拥挤。狭窄的巷道两侧是密密麻麻的握手楼——楼与楼之间的距离近到可以互相握手。阳光被完全挡在外面,即使在正午时分,巷子里也昏暗如黄昏。
800一个月,押二付一,水电另算。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本地阿姨,叼着烟,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说道。她领着岳小乐爬了六层没有电梯的楼梯,打开了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单间。
房间小得可怜,一张单人床、一个简易衣柜和一张小桌子就几乎填满了所有空间。唯一的窗户对着另一栋楼的墙壁,距离不超过一米。岳小乐伸手就能摸到对面楼斑驳的墙皮。
这里...能看到太阳吗岳小乐忍不住问。
房东阿姨嗤笑一声：靓仔,深圳的太阳很贵的啦！她吐出一个烟圈,要阳光去华侨城买豪宅啊,那里阳光管够。
岳小乐脸红了。他签了合同,数出2400元递给房东——这是他积蓄的四分之一。等房东走后,他瘫坐在硬邦邦的床上,这才注意到墙角有一片发霉的痕迹,天花板上还有一道裂缝。
手机又响了,是大学同学群。留在老家的同学们正在讨论教师编制考试的事,有人@他：小乐,你真去深圳了找到工作了吗
岳小乐犹豫了一下,回复道：嗯,已经安顿下来了,正在面试几家公司。又一个谎言。事实上,他只有两个面试邀约,而且都是小公司。
他放下手机,从行李箱里取出笔记本电脑,开始修改简历。屏幕的冷光映在他年轻的脸上,窗外传来楼下大排档的喧闹声和不知谁家孩子的哭声。深圳的第一夜,就这样开始了。
2
一周后,岳小乐站在一栋写字楼的22层,紧张地整理着衬衫领子。这是他第五次面试,前四次都以失败告终。
岳先生,请跟我来。前台小姐礼貌地微笑。
会议室里坐着三个人：HR李小姐、技术主管张经理,以及一个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
你的专业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但在校期间似乎没有特别突出的项目经验张经理翻着他的简历,眉头微皱。
岳小乐手心冒汗：是的,但我自学了很多新技术,比如...他列举了几个热门框架和语言,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注意到那个年轻面试官在听到某个名词时轻轻摇了摇头。
我们公司节奏很快,需要能立刻上手的人。张经理合上简历,不过既然你是王教授推荐的,我们可以给你一个试用机会。
岳小乐愣住了：王教授
那个年轻面试官终于开口：我是王教授以前的学生,上周同学聚会他提到你要来深圳,正好我们组缺人。他笑了笑,我叫陈志明,算是你学长吧。
岳小乐这才想起来,毕业前他曾向系里最严厉的王教授请教过职业规划,没想到教授会记得他这个小透明。
试用期三个月,工资6000,转正后8000加绩效。张经理说,明天能来上班吗
6000元！在老家当老师转正后也不过4000出头。岳小乐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能！当然能！
离开公司大楼时,深圳下起了暴雨。岳小乐没带伞,但他不在乎。他在雨中奔跑,任由雨水打湿衣服。路过一家便利店时,他奢侈地买了一罐啤酒,回到出租屋后一饮而尽。
我找到工作了！他在只有自己的房间里大声宣布,然后倒在床上,笑得像个孩子。
第二天早上七点,岳小乐就醒了。他穿上唯一一套西装,提前一小时到达公司。前台还没来,他就在大厅的沙发上坐着等待,不断检查自己的着装是否得体。
八点半,陈志明来了,看到他时有些惊讶：来这么早他打量了一下岳小乐的西装,以后穿休闲点就行,我们不是投行。
岳小乐尴尬地点头,跟着陈志明进了办公区。公司比他想象的小,开放式办公区里大约有三十多个工位,大部分已经有人了。陈志明带他到一个角落的空位：这是你的位置,电脑已经配好了。
岳小乐是吧一个戴眼镜的女生从隔壁工位探出头,我是李雯,负责带新人。你先熟悉一下环境,十点开早会。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岳小乐像块海绵一样吸收着一切信息。公司主要做金融科技,他所在的组负责一个银行系统的前端开发。李雯给了他厚厚一叠文档和几个代码库的权限,让他先熟悉一下。
午休时间,岳小乐跟着李雯和其他几个同事去了楼下的美食广场。一份普通的套餐要38元,他心疼地付了钱。
你们新人现在工资多少啊一个叫刘强的同事突然问。
岳小乐老实回答：试用期6000。
这么低刘强夸张地瞪大眼睛,我两年前来的时候都6500了。
李雯瞪了刘强一眼：别听他瞎说,现在行情不好,这个数很正常。
回公司的电梯里,岳小乐站在角落,听着同事们讨论某个他没听过的项目和技术名词,突然感到一阵孤独。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组里学历最普通、经验最浅的一个。
下午,李雯给了他一个小任务：修改某个页面的CSS样式。很简单,就当练手。她说。
岳小乐花了三个小时才完成这个简单任务——公司的代码库比他学过的任何项目都要复杂十倍。当他终于提交代码时,手心全是汗。
做完了李雯走过来,快速浏览了他的代码,嗯...有几个地方不太规范,我帮你改改。她的语气很平静,但岳小乐能感觉到失望。
下班时间到了,办公室里的人却一个都没走。岳小乐犹豫着是否该离开,陈志明走过来：今天先回去吧,明天早点来。
岳小乐感激地点点头,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经过会议室时,他听到张经理在发火：客户要求下周上线,你们告诉我还有多少bug没修
走出大楼,天已经黑了。岳小乐站在公交站台,回想着第一天的表现,胃里一阵绞痛。他可能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3
一个月过去,岳小乐已经习惯了深圳的节奏：早上七点起床,挤一小时地铁,晚上九点后离开公司,回到出租屋时常常累得倒头就睡。
试用期工资扣除五险一金后不到5000元,房租水电去掉了近2000,剩下的钱要精打细算。他学会了在超市关门前买打折食品,发现楼下有家包子铺的馒头比便利店便宜五毛钱。
工作上,他依然处于边缘位置。大部分重要任务都分给了其他同事,他负责的都是一些边角料：修改样式、整理文档、测试别人写的代码。有几次他主动请缨想参与核心开发,都被委婉拒绝了。
小乐,帮我把这些数据录入系统。刘强扔给他一叠文件,语气不容拒绝。
这不是第一次了。刘强似乎特别喜欢使唤新人,而且总是把最枯燥的工作丢给他。岳小乐默默接过文件,心想这总比闲着好。
午休时,他无意中听到刘强和另一个同事的对话。
那小子真以为自己是来写代码的刘强嗤笑道,王教授推荐又怎样,还不是打杂的命。
岳小乐僵在原地,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他悄悄退回电梯间,食不知味地吃完了剩下的饭菜。
那天下午,李雯突然请假了,说是家里有急事。张经理临时指派岳小乐接手她负责的一个小模块——这是一个月来他第一次得到正经的开发任务。
明天客户要演示,你今晚必须搞定。张经理拍拍他的肩膀,有问题问陈志明。
岳小乐既紧张又兴奋。他仔细研究了需求文档,发现这个模块虽然不大,但涉及到一个他不熟悉的技术点。下班后,他留在公司,一边查资料一边尝试。
晚上十点,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陈志明。陈志明走过来看了一眼他的屏幕：遇到问题了
这个状态管理我不太熟悉...岳小乐尴尬地承认。
陈志明拖了把椅子坐下：我教你。接下来的两小时,陈志明耐心地解释了整个流程,甚至分享了一些文档上没写的技巧。
凌晨一点,岳小乐终于完成了任务。他伸了个懒腰,发现陈志明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给陈志明留了张感谢纸条,然后悄悄离开。
第二天的演示很成功。张经理难得地表扬了他：不错,比我想象的好。
岳小乐心里涌起一丝希望,也许转正有戏了。但这份喜悦没持续多久——下午刘强就把他叫进了会议室。
你昨天改的代码出问题了。刘强脸色阴沉,生产环境的数据乱了套,客户投诉了。
岳小乐脸色刷白：不可能,我测试过的...
测试刘强冷笑,你知道什么是单元测试吗你写的垃圾代码连基本校验都没有！
张经理闻声赶来,听完刘强的汇报后,脸色变得很难看：岳小乐,你知道这个错误会给公司带来多大损失吗
岳小乐想辩解,但看到刘强得意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咬紧嘴唇：对不起,是我的错。
那天晚上,岳小乐第一次在深圳哭了。他蜷缩在那张硬板床上,手机屏幕亮着——是母亲发来的信息：儿子,工作还顺利吗什么时候发工资啊你爸的药快吃完了...
他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最终回复：挺好的,下周发工资,我马上给家里打钱。
放下手机,他打开电脑,开始疯狂地查阅昨晚写的代码。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他必须弄清楚。凌晨三点,他终于发现了异常：有人在他提交后修改了代码,删除了关键的数据校验部分。
修改记录显示是...刘强的账号。
岳小乐握紧拳头,又慢慢松开。告发刘强谁会相信一个试用期新人的话他关掉电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的裂缝,直到窗外渐渐亮起。
深圳的雨季来了,连续一周见不到太阳。岳小乐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这天气一样,阴霾密布。
4
第二个月的最后一天,岳小乐收到了工资短信：4983.76元。他立刻给家里转了3000,然后看着银行卡余额发愁：交完下个月房租,他只剩不到1000元生活费了。
更糟的是,张经理找他谈了话：考虑到之前的失误,公司决定延长你的试用期。语气不容商量。
走出经理办公室,岳小乐差点撞上陈志明。
听说你被延期了陈志明压低声音,别太难过,公司最近资金紧张,好几个试用期的都被延期了。
岳小乐勉强笑了笑：谢谢学长,我没事。
对了,周末有空吗陈志明突然问,我几个朋友组织了个技术沙龙,你要不要一起来
岳小乐本想拒绝——他计划周末去网吧做兼职,每小时能赚20元。但转念一想,这可能是拓展人脉的机会：好啊,谢谢学长。
周六下午,岳小乐穿着他最体面的衣服——一件格子衬衫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来到了南山科技园的一家咖啡厅。陈志明已经在门口等他。
放松点,陈志明看出他的紧张,就是几个同行随便聊聊。
咖啡厅里已经坐了十几个人,三三两两地讨论着什么。岳小乐跟着陈志明来到一个小圈子。
这是我学弟岳小乐,现在在我们公司做前端。陈志明介绍道,这是张工、李工,还有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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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远。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伸出手,别叫我什么工,听着老气。
岳小乐拘谨地握手。赵明远看起来五十多岁,穿着朴素,在一群年轻人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岳小乐注意到,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敬意。
讨论很快转向了一个新兴的前端框架。岳小乐在学校只接触过基础内容,大部分讨论都听不懂,只能尴尬地坐在一旁。
小伙子,赵明远突然转向他,你怎么看组件化开发
岳小乐喉咙发紧：我...我觉得挺好的,提高了复用性...
具体说说赵明远目光如炬。
岳小乐硬着头皮讲了一些课堂上学到的理论,声音越来越小。赵明远听完,摇了摇头：书生气太重。技术是工具,关键是解决什么问题。
岳小乐脸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沙龙剩下的时间,他像个透明人一样坐在角落,看着其他人热烈交流。
活动结束后,岳小乐婉拒了陈志明一起吃晚饭的邀请,独自走向地铁站。天又下起了小雨,他没带伞,任由雨水打在脸上。
年轻人,等一下。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岳小乐转身,看到赵明远撑着一把黑伞快步走来：我送你到地铁站吧。
两人并肩走着,赵明远突然问：为什么来深圳
岳小乐想了想：想...闯一闯吧。老家机会太少了。
闯出什么名堂了吗
岳小乐苦笑：差点连饭都吃不上。
赵明远笑了：诚实。比刚才那些夸夸其谈的年轻人强。他顿了顿,你知道我是谁吗
岳小乐老实摇头。
我以前是腾讯T4级别的工程师,现在退休了,偶尔给几个老朋友的公司做顾问。赵明远说,我看得出来,你基础不错,就是缺乏实战经验。
岳小乐心跳加速：您...您能给我一些建议吗
首先,忘掉学校教的那套。赵明远直截了当,深圳不相信理论,只相信结果。其次,找到你的优势——你比那些名校生差在哪又强在哪
地铁站到了,赵明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下周六下午,来我家。我有些资料可能对你有用。
岳小乐接过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地址和电话号码：谢谢您,但是...为什么帮我
赵明远收起伞,雨已经停了：二十年前,我也像你一样,背着包从湖南来深圳。当时有个老工程师帮了我一把。他拍拍岳小乐的肩膀,深圳就是这样,总得有人把伞递给后来者。
岳小乐站在地铁站口,看着赵明远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天边,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这是岳小乐来深圳后,第一次注意到太阳出来了。
5
周六早晨七点,岳小乐就醒了。他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生怕吵醒隔壁房间的室友——一个在酒吧做服务生的年轻人,通常凌晨三四点才回来。
赵明远的名片放在床头,已经被他摸出了褶皱。地址在华侨城,那是深圳有名的豪宅区。岳小乐查了路线,需要转两趟地铁,再步行二十分钟。
他穿上最干净的白衬衫和唯一一条没有破洞的牛仔裤,在镜子前反复检查。出门前,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纸箱,里面是他大学时买的几本技术书籍,虽然已经有些过时,但这是他全部的技术家当了。
地铁上,岳小乐翻阅着《JavaScript高级程序设计》,试图临时抱佛脚。华侨城站到了,走出地铁口,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这里和水围村完全不同——宽阔的林荫道,郁郁葱葱的绿化,还有远处隐约可见的深圳湾海景。
按照地址,岳小乐来到一栋低调的三层别墅前。他反复核对了门牌号,才鼓起勇气按响门铃。
来了赵明远开门时穿着居家服,脚上是双老北京布鞋,进来吧。
别墅内部装修简约但处处透着品质。客厅一整面墙都是书,另一面墙挂着几幅书法作品。落地窗外是个小花园,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进来。
坐。赵明远指了指沙发,喝什么茶还是咖啡
水...水就行。岳小乐拘谨地坐下,纸箱放在脚边。
赵明远倒了杯冰水给他,然后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这是我整理的近年前端技术演进路线,从基础到进阶都有。
岳小乐接过文件夹,翻开第一页就看到密密麻麻的手写笔记和各种颜色的标注。他抬头,发现赵明远正盯着他带来的纸箱。
带了什么来
我...我的一些书。岳小乐脸红了,想请您看看哪些还有用。
赵明远蹲下来翻看那些书,抽出一本《CSS权威指南》：这本不错,虽然版本老了点,但原理没变。又拿起一本《Java编程思想》,这个就别看了,方向不对。
他站起身,从书架上抽出几本新书：这些你拿去看,两周后还我。
岳小乐接过书,都是最新版的技术著作,有一本还是英文原版。他小心地把书放进纸箱,像捧着珍宝。
现在,说说你具体在做什么项目。赵明远坐回沙发。
接下来的两小时,岳小乐详细描述了他参与的项目、使用的技术栈和遇到的问题。赵明远偶尔打断他,提出尖锐的问题或给出简洁的解决方案。
你们公司用的这套架构三年前就过时了。赵明远皱眉,不过对你这样的新手来说,倒是个不错的练手项目。
中午,赵明远叫了外卖。吃饭时,他突然问：那个刘强,还在找你麻烦
岳小乐筷子一顿：您怎么知道...
陈志明跟我提过。赵明远夹了块鱼肉,职场就是这样,总有人靠踩别人上位。你有两条路——要么忍,要么狠。
我...我想先提高自己。岳小乐低声说。
赵明远笑了：明智的选择。记住,在深圳,实力是最好的武器。
饭后,赵明远带岳小乐去了书房,那里有台配置顶级的电脑。以后每周六下午你可以来用这台机器,装了你需要的一切开发环境。
岳小乐眼眶发热：赵老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赵明远沉默了一会儿：看到你,就像看到年轻时的我。他望向窗外的阳光,深圳是个神奇的地方,它能把人碾碎,也能让人重生。关键看你有没有那个韧劲。
离开时已是傍晚。岳小乐抱着装满书的纸箱,走在华侨城的林荫道上。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他突然觉得,自己来深圳后第一次真正呼吸到了空气。
6
接下来的日子,岳小乐像块海绵一样吸收着一切知识。白天在公司,他不再只做分配的任务,而是主动研究整个项目的架构；晚上回到出租屋,他啃着赵明远给的书,常常学习到凌晨；周末则泡在赵明远的书房,实践各种新技术。
第三个月的工资到账后,岳小乐咬牙买了一台二手笔记本电脑,这样他可以在任何时间地点学习。代价是他连续两周的晚餐都是白粥配榨菜。
公司里,刘强对他的刁难变本加厉。一次小组会议上,刘强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岳小乐,你写的这个组件太垃圾了,我重写了一遍。然后把一段复杂的代码投影到大屏幕上,看得懂吗
岳小乐盯着屏幕,突然发现这段代码有个潜在的性能问题——刘强使用了一个不必要的深层嵌套循环。以前他可能看不出来,但上周他刚在赵明远那里学过相关优化技巧。
这里...可以优化。岳小乐站起来,走到屏幕前,指着那段代码,如果用Map代替循环,性能会提升30%左右。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刘强脸色变了：你懂什么...
他说得对。陈志明突然开口,我上周刚看过类似的优化案例。
张经理若有所思地看了岳小乐一眼：继续,说说你的想法。
岳小乐心跳如鼓,但声音很稳。他简要解释了优化方案,甚至随手在白板上画了个简单的流程图。这是他第一次在公司会议上发表技术意见,而且没有被嘲笑。
会议结束后,陈志明悄悄对他竖起大拇指。刘强则阴沉着脸从他身边走过,故意撞了他的肩膀。
那天晚上,岳小乐兴奋得睡不着。他给赵明远发了条长长的感谢短信,然后继续钻研一个新兴的状态管理库。凌晨两点,手机突然震动——是父亲发来的信息：儿子,钱收到了。你妈让我问你,工作累不累别太拼了。
岳小乐鼻子一酸。他想起父亲因为腰椎间盘突出已经半年没工作,家里的开销全靠母亲做家政的微薄收入和自己的工资。他回复：不累,公司挺好的,老板很看重我。
放下手机,他继续埋头学习。窗外,水围村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大排档的喧闹声和KTV的歌声交织在一起。岳小乐的台灯是这栋握手楼里唯一亮到天明的光。
7
周五下午,公司突然接到客户紧急需求——银行系统需要增加一个实时数据监控功能,下周一演示。
谁能接这个活张经理环视办公室,时间紧,但客户很重要。
会议室鸦雀无声。这种急难险重的任务,做好了未必有奖励,做砸了肯定背锅。
我可以试试。岳小乐听见自己说。
所有人都转过头看他。刘强嗤笑一声：你连正式员工都不是。
用什么技术方案张经理直接问。
岳小乐深吸一口气：用WebSocket建立实时连接,配合Canvas做动态图表渲染。这正是他最近在赵明远那里实践过的技术栈。
张经理盯着他看了几秒：好,你负责这个功能。陈志明协助你,其他人继续手头工作。周一早上我要看到成品。
任务分配完毕,岳小乐立刻开始工作。他先快速写了个技术方案,发给陈志明过目。
不错啊,陈志明回复,比我想的周全。不过你确定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完成
我最近刚好研究过类似功能。岳小乐没提赵明远的事,周末我加班做。
下班后,岳小乐直奔赵明远家——他提前发了信息,赵明远说可以过去用他的设备。
紧急需求赵明远听完情况,点点头,好事,危机就是转机。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岳小乐几乎没合眼。赵明远不时给他提点建议,但大部分时间让他独立思考解决问题。周日晚上,功能基本完成,只剩下一些细节优化。
回去睡会儿吧,赵明远看着岳小乐通红的眼睛,明天还要演示。
岳小乐摇摇头：我再测试几遍,确保没有bug。
周一早晨,岳小乐顶着黑眼圈出现在公司,比平时早了两小时。他把代码部署到测试环境,反复检查每个细节。
十点整,演示开始。客户代表是个严肃的中年男人,对之前的系统版本多有不满。当岳小乐演示实时监控功能时,那人眉头渐渐舒展。
反应速度很快,客户评价道,图表渲染也很流畅。这个功能是谁开发的
张经理看向岳小乐：我们团队的岳小乐,虽然是新人,但很有潜力。
不错。客户难得地露出微笑,比我们合作的一些大公司做得都好。
演示结束后,张经理把岳小乐叫到办公室：下个月你可以转正了,工资涨到9000。他顿了顿,刘强被调到其他项目组了。
岳小乐走出办公室时,整个人轻飘飘的。同事们看他的眼神变了,有几个甚至主动过来祝贺。只有陈志明知道内情,他拍拍岳小乐的肩膀：走,请你吃午饭。
他们去了公司附近一家不错的餐厅。陈志明点了几个硬菜：说实话,我没想到你能坚持下来。之前王教授推荐过几个人,没一个熬过试用期的。
岳小乐夹了块鱼肉：差点就放弃了,幸好遇到了赵老师。
赵明远在业内很有名,能得到他指点是你的运气。陈志明压低声音,不过别到处说,他退休后很少插手行业事务了。
回公司的路上,岳小乐收到银行短信——工资到账了,税后7123元。他立刻给家里转了5000,然后查了查银行卡余额：除去下个月房租,还剩2000多。这是他来深圳后,第一次有余钱。
下午,人事部发来转正通知和新的劳动合同。岳小乐仔细阅读每一条款,然后在签名处郑重写下自己的名字。走出人事部,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明亮的线。岳小乐突然意识到,深圳的太阳,终于也照到了他身上。
8
转正后的第一个周末,岳小乐奢侈地睡到了上午九点。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水泥地板上投下一道金线。他伸手触摸那道阳光,温热的触感让他确信这不是梦。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语音：儿子,钱收到了,你爸这周要去省城复查,医生说可能要调整用药...语音里夹杂着父亲咳嗽的背景音。
岳小乐立刻回复：需要多少我这边刚转正,工资涨了。
母亲很快发来一个数字：6000。岳小乐算了一下,扣除刚转给家里的5000,自己这个月的生活费又所剩无几了。他咬咬牙,又转了1000过去：先用着,不够再说。
放下手机,岳小乐环顾这个住了三个月的出租屋。墙角霉斑比刚来时扩大了一圈,天花板的裂缝像一道闪电图案。他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搬家。
这个念头在查看银行卡余额后迅速冷却。深圳稍好一点的单间月租至少3000起步,是他现在房租的四倍。岳小乐叹了口气,打开电脑继续完善上周那个实时监控功能——客户又提出了几个新需求。
下午,他照例去了赵明远家。一进门,赵明远就扔给他一个U盘：看看这个开源项目,跟你做的功能类似,可以参考架构设计。
岳小乐插上U盘,发现里面是一个完整的实时数据可视化项目,代码结构清晰,注释详尽。这...这是您写的
十年前的作品了,赵明远轻描淡写地说,技术有点老,但设计思想不过时。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赵明远带着岳小乐一行行分析代码,讲解其中的设计模式和性能优化技巧。岳小乐记了满满十几页笔记,大脑因信息过载而嗡嗡作响。
下周一公司要给我分配新项目了,临走时岳小乐说,听说是个大客户的系统重构。
赵明远点点头：记住,重构项目最容易背黑锅。先理清现有系统的问题,再做技术方案,别急着写代码。
回水围村的路上,岳小乐拐进了一家便利店。他站在招聘启事前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拨通了上面的电话：您好,我看到你们招夜班店员...
9
华商银行系统重构项目启动会,现在开始。
周一上午十点,张经理站在会议室前方,投影仪在幕布上投出项目计划表。岳小乐坐在角落,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眼。
这个项目周期三个月,客户要求很高。张经理环视会议室,陈志明任技术负责人,前端组由李雯牵头,岳小乐负责交易监控模块。
岳小乐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独立负责一个模块这在两周前还是不可想象的。他偷偷掐了一下大腿,疼得差点叫出声。
会议结束后,李雯留下来给他讲解项目细节。交易监控是核心功能之一,她推了推眼镜,你有两周时间出技术方案,然后我们过会。
岳小乐点点头,手心已经沁出汗来。李雯突然压低声音：刘强调到测试组了,但还在这个项目里。小心点,他不太高兴。
接下来的日子,岳小乐像陀螺一样旋转。白天在公司研究项目需求,晚上去便利店值夜班,凌晨回到出租屋继续写技术方案。便利店的夜班从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时薪25元,虽然不多,但足够支付父亲的药费了。
凌晨三点的便利店安静得可怕。岳小乐站在收银台后,一边注意着偶尔进来的顾客,一边在笔记本上画系统架构图。有时实在太困,他就用冷水洗脸,或者大口灌下便利店即将过期的功能饮料。
小伙子,这么晚还学习啊一天凌晨,一个满头白发的老顾客好奇地问。
岳小乐合上笔记本：工作需要的资料。
老人买了包烟,临走时突然说：我孙子也在科技园上班,天天加班到半夜。他摇摇头,深圳啊,就是拿命换钱的地方。
岳小乐笑笑没说话。等老人走后,他重新打开笔记本,继续研究WebSocket的断线重连机制。他知道,自己不是在拿命换钱,而是在拿命换一个可能性——那个可能留在深圳、改变家庭命运的机会。
10
两周后的方案评审会上,岳小乐的黑眼圈已经深得像化了烟熏妆。他站在投影仪前,详细介绍自己设计的交易监控方案。
考虑到实时性要求,我建议采用WebSocket+WebWorker的方案,主线程负责渲染,Worker处理数据...岳小乐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思路清晰。
会议室里坐着张经理、陈志明、李雯,还有...刘强。作为测试组代表,刘强有权参加所有技术评审。岳小乐能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每张幻灯片。
性能指标如何保证刘强突然打断他,你这种架构在高并发下肯定会卡顿。
岳小乐早有准备：我做了压力测试,在模拟2000TPS的情况下,页面FPS保持在45以上。他调出一组测试数据,这是测试报告。
刘强显然没料到他有备而来,脸色阴沉地靠回椅背。
方案不错,张经理最终拍板,就按这个来,下周一我要看到原型。
会议结束后,李雯叫住岳小乐：你最近气色很差,别太拼了。
岳小乐勉强笑笑：没事,就是睡得少了点。
对了,李雯犹豫了一下,我住的那个小区有空房出租,虽然旧了点,但有阳光,价格也合适。你要不要看看
岳小乐心头一暖：谢谢雯姐,等我这个月工资发了就去看看。
他当然没告诉李雯,这个月的工资大半要寄回家——父亲的复查结果出来了,需要做个小手术,押金就要两万。
那天晚上在便利店,岳小乐收到了父亲的电话。这在往常很少见,父亲一向节俭,舍不得长途话费。
儿子,父亲的声音比往常虚弱,手术的事,要不缓缓吧...太贵了。
岳小乐握紧手机：不行！医生说了越早做越好。钱的事你别操心,我想办法。
挂断电话,岳小乐盯着收银台的显示屏发呆。两万块,相当于他不吃不喝三个月的工资。便利店的夜班工资杯水车薪,他需要更快的赚钱方式。
凌晨四点,他给赵明远发了条信息：赵老师,您认识需要兼职开发的公司吗我急需用钱。
11
第二天下午,岳小乐请了半天假,来到科技园一栋高档写字楼。赵明远给他介绍了个私活——帮一家创业公司紧急修复一个前端bug,报酬5000元。
小伙子,老赵说你技术不错,创业公司CTO打量着他,这个bug卡我们一周了,能搞定的话再加奖金。
岳小乐看了看问题描述,是一个罕见的浏览器兼容性问题。他隐约记得在赵明远给的资料里见过类似案例。
我试试。他坐到电脑前,开始排查问题。
五小时后,bug修复了。CTO惊喜地拍着他的肩膀：厉害啊！我们团队都没找出问题所在。他当场转了6000元到岳小乐账户,下次有问题还找你！
走出写字楼,天已经黑了。岳小乐站在路边,看着手机银行里多出的数字,鼻子突然一酸。还差14000元,他必须在下周手术前凑齐。
周末,岳小乐破天荒没去赵明远家学习。他接了三个临时技术支持的活,连续工作了36小时,只靠咖啡和能量棒维持。周日晚上,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屋时,银行卡里终于凑够了手术费。
他立刻把钱转给母亲,然后倒在床上,连衣服都没脱就睡着了。恍惚中,手机似乎响了,但他已经没力气抬手去接。
周一早晨,岳小乐是被敲门声惊醒的。他挣扎着爬起来开门,门外站着房东阿姨。
靓仔,房东皱着眉头,楼下投诉你卫生间漏水,把人家天花板都泡坏了。
岳小乐这才发现,自己昨晚太累,忘了关洗手间的水龙头。现在整个卫生间都是水,还渗到了楼下。
维修费至少2000,房东说,从你押金里扣。
岳小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2000元,是他便利店一周的工资,是父亲十天的药费,是他在深圳小心翼翼维持的平衡被打破的声音。
到公司时,岳小乐迟到了半小时。他脸色苍白,眼睛布满血丝,连陈志明都吓了一跳：你没事吧要不要请假
没事,岳小乐强打精神,项目进度不能耽误。
上午的站会上,他汇报了交易监控模块的进展。张经理看起来很满意：抓紧时间,下周客户要中期检查。
中午吃饭时,李雯坐到他旁边：房子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我室友下个月搬走,次卧只要2500,比你现在的贵不了多少。
岳小乐扒拉着盘子里的米饭：等这个项目结束吧,现在太忙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现在太穷了,但自尊心让他无法开口。李雯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没再多问。
下午,岳小乐强撑着写代码,但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眼前屏幕上的代码开始模糊重影,他不得不频繁地去洗手间用冷水洗脸。
岳小乐,下班前,张经理突然叫他,客户临时改了需求,交易监控要增加风险预警功能,明天给我个补充方案。
岳小乐机械地点头,心里却一片茫然。这意味着他今晚又要通宵了,而便利店那边已经请了太多假,再不去可能会被开除。
晚上十点,办公室里只剩下岳小乐一个人。他泡了杯速溶咖啡,开始研究风险预警的需求。这时手机响了,是赵明远。
听说你接了不少私活赵明远开门见山。
岳小乐简单解释了父亲手术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明天来我家一趟,带上你的笔记本电脑。
12
第二天是周六,岳小乐顶着高烧去了赵明远家。一进门,赵明远就皱起眉头：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有点感冒,没事。岳小乐勉强笑笑。
赵明远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烧了还硬撑不由分说把他按在沙发上,拿来体温计和退烧药。
38.5度。岳小乐自己也吓了一跳,怪不得头这么痛。
先休息,赵明远命令道,项目的事下午再说。
岳小乐想反对,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他躺在沙发上,很快陷入昏睡。恍惚中,他感觉有人给他盖了毯子,额头上放了冰毛巾。
醒来时已是下午三点。岳小乐睁开眼,看到赵明远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书。
醒了赵明远放下书,你父亲手术需要多少钱
岳小乐愣住了：已经...已经凑够了。
说实话。
在赵明远锐利的目光下,岳小乐终于崩溃了。他断断续续地讲述了这半个月的挣扎：便利店的夜班、连续接的私活、漏水的卫生间、即将失去的押金...
为什么不早说赵明远叹了口气,起身去书房拿了个信封回来,这里有3万,先拿去用。
岳小乐猛地摇头：不行,我不能...
不是白给的,赵明远打断他,算我投资你的未来。等你宽裕了再还我,不收利息。
岳小乐的眼泪终于决堤。他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三个月的压力在这一刻全部释放出来。
哭过后,岳小乐感觉轻松了许多。他洗了把脸,坚持要立刻开始工作。赵明远没再阻拦,只是给他泡了杯热茶。
风险预警功能的核心是规则引擎,赵明远指点道,别自己造轮子,用现成的开源库。
在赵明远的指导下,岳小乐很快完成了方案设计。他甚至实现了一个简易demo,可以直观地展示各种风险场景。
谢谢您,赵老师。临走时,岳小乐郑重地说,不只是为了钱...为了所有的一切。
赵明远摆摆手：记住,在深圳,你可以暂时低头,但不能永远趴下。
13
有了赵明远的借款,岳小乐辞去了便利店的工作,专心投入项目开发。父亲的手术很成功,这让他肩上的重担轻了不少。
周一的中期检查非常顺利。客户对风险预警功能特别满意,当场表扬了开发团队。张经理难得地露出笑容,宣布项目组每人奖励1000元。
岳小乐的方案设计得很好,张经理在会上说,特别是规则引擎那块,考虑得很周全。
岳小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余光看到刘强阴沉的脸。自从被调到测试组,刘强明显收敛了许多,但偶尔还是会在代码审查时刁难他。
两周后,项目进入最后冲刺阶段。岳小乐负责的交易监控模块已经完成,正在配合测试组做集成测试。这天下午,测试组报了一个严重bug——在某些特定操作顺序下,监控页面会卡死。
这问题必须今天解决,刘强在缺陷管理系统里评论,否则影响整体进度。
岳小乐仔细排查后发现,这根本不是他的代码问题,而是测试环境配置错误导致的。他正准备回复,突然收到刘强的邮件：紧急请假三天,家里老人住院。
这意味着测试组没人能配合他复现和验证这个bug了。岳小乐咬咬牙,决定自己搭建测试环境验证。这花了他整整一晚上时间,但最终证明了他的判断——问题不在他的代码。
第二天一早,岳小乐把完整的分析报告发给了张经理和陈志明。中午,张经理把他叫到办公室：刘强请假前没交接工作,这事不怪你。他顿了顿,不过客户临时要求提前交付,你负责的模块需要再加个数据导出功能,能搞定吗
岳小乐估算了一下工作量：需要加班,但我能完成。
好,项目结束后给你额外奖金。
接下来的三天,岳小乐几乎住在了公司。累了就在工位上趴一会儿,饿了叫外卖。李雯偶尔会给他带杯咖啡,陈志明也帮他分担了一些边缘任务。
交付前一天晚上,岳小乐终于完成了所有功能。他最后一次测试数据导出功能时,电脑突然蓝屏了。岳小乐的心跳几乎停止——他还没提交最新代码！
重启电脑后,他颤抖着打开代码目录,发现Git仓库里居然有最新版本的记录。原来李雯看他太累,悄悄帮他提交过几次代码。
谢谢雯姐,岳小乐红着眼睛说,你救了我的命。
李雯笑了笑：记得请我吃饭就行。
最终交付非常成功。客户对系统的性能和功能都非常满意,当场签了验收单。庆功宴上,张经理宣布岳小乐获得1万元特别奖金。
你成长得很快,张经理举杯对他说,下个项目考虑让你带个小团队。
岳小乐端着果汁（他酒精过敏）,看着周围同事的笑脸,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再是那个战战兢兢的新人了。他在深圳,终于有了一席之地。
14
拿到奖金的第一个周末,岳小乐约李雯看了她之前提到的房子。那是个老小区,但采光很好,次卧朝南,阳光可以直射到床上。
就这间了。岳小乐当场决定。押一付一,5000元瞬间没了,但他不再心疼。父亲的病情稳定了,赵明远的借款也还了一部分,他终于可以为自己考虑一下。
搬家那天,陈志明和几个同事来帮忙。看着他们七手八脚地把自己的简陋家当搬进新居,岳小乐突然有些鼻酸。三个月前,他还是个连阳光都租不起的深漂；现在,他有了朋友,有了稳定的工作,还有了一间能晒到太阳的卧室。
最后一个箱子搬进来后,岳小乐请大家去楼下大排档吃饭。席间,李雯悄悄问他：听说华侨城那边有家不错的书店,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岳小乐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啊,我请客。他隐约感觉到,这或许不只是同事间的邀约。
晚上,岳小乐躺在新的床上,阳光留下的余温还未散尽。他给赵明远发了条信息：赵老师,我搬家了,新家有阳光。谢谢您这半年来的指导。
赵明远很快回复：阳光是自己挣来的,你值得拥有。下周带点茶叶来,我教你泡功夫茶。
岳小乐放下手机,望着窗外的夜空。深圳的夜晚依然灯火通明,但不再让他感到陌生和恐惧。他知道,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而这一次,阳光会直接照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