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星烬神骸 > 第一章

血月熔金
永昼城的冬天永远蒙着灰。
苏栀言蹲在工坊后院,用生锈镊子夹起碎晶,在盛满福尔马林的玻璃罐里搅动。
暗红色液体中浮着半片神骸碎屑,棱角处凝着黑血——这是今早新送来的黄昏之骸,据说是从城北乱葬岗的枯井里捞出来的。
又在偷摸研究禁物
淬了毒的匕首突然抵住后颈,寒气顺着脊椎爬上头皮。苏栀言握紧镊子的手却没抖,她闻见对方身上混着铁锈与雪的气味——是那个总跟着大主教的银发狩神使,沈砚白。
沈大人说笑了,她把碎晶丢进煤油灯,蓝色火焰骤然腾起,映出玻璃罐里渐渐消散的血丝,不过是普通的辉银矿,您闻闻,连神骸特有的硫磺味都没有。
匕首压进皮肤的力道突然加重,苏栀言听见布料撕裂声。
沈砚白从她后颈扯下一条细链,青铜吊坠滚落在地——那是母亲留的断簪,簪头雕着半朵残缺的昙花。
三年前,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刀刃,你母亲就是用这东西,划破了我父亲的喉咙。
煤油灯啪嗒一声碎在地上。苏栀言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堆满神骸标本的木架。
成排玻璃瓶里泡着的断手、残翼、凝固的神力结晶纷纷摇晃,其中一尊泡在汞液里的乌鸦头骨突然转动眼窝,空洞洞地望向她。
渎神者的血脉,果然会引来灾厄。沈砚白举起手电筒,冷白光扫过墙面。
苏栀言这才惊觉,不知何时,砖缝里竟渗出暗金色纹路,蜿蜒如活物,在她脚边聚成六芒星阵。
碎晶在火中爆裂开。
热浪裹着强光扑来,苏栀言本能地抬手遮挡,却见掌心浮现银纹——那是今早触碰神骸碎晶时突然出现的印记。
沈砚白瞳孔骤缩,他看见少女指尖飞出光点,像被磁石吸引般,钻进墙角一尊布满蛛网的神像。
那是尊断了右臂的旧神雕像,基座刻着模糊的晨星二字。
光点渗入裂缝的瞬间,神像胸腔发出齿轮转动的轰鸣。苏栀言听见无数重叠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响:
……小心背后……
去钟楼……逆十字……
他们要来了……
沈砚白的匕首擦着她耳际钉入墙壁,刀刃嗡鸣不止。
苏栀言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工坊的木门已被推开,十几个身披黑袍的人无声涌入,兜帽下露出泛着绿光的眼睛——是涤罪司的清道夫,他们胸口都别着刻有倒十字架的银饰。
抓住神眷者,大主教要活的。
为首者掀开黑袍,露出半边机械义体。他抬手时,齿轮转动声里混着骨骼摩擦的脆响——那根本不是人类的手臂,而是用旧神尺骨与齿轮拼接的怪物。
苏栀言转身就跑,却被沈砚白拽进怀里。他腰间的神骸匕首突然发烫,刃口渗出黑血,在地面画出复杂的阵纹。
清道夫们的脚步在阵纹边缘凝滞,像是被无形的墙挡住。
别碰那东西!沈砚白按住她试图触碰断簪的手,指腹擦过她掌心银纹,神骸共鸣者的血会唤醒……
整座工坊突然剧烈震动。
苏栀言看见,那个被称作晨星的神像正在融化,石屑如雪花般剥落,露出里面蜷缩的人形轮廓——那是具被锁链捆住的少年神骸,胸口嵌着枚染血的玉佩,正是母亲总藏在衣襟里的那块。
原来他们一直把他藏在这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神骸手腕上的锁链刻着她熟悉的纹路,和母亲日记里的涂鸦一模一样,沈砚白,你父亲当年不是在追捕渎神者,他是在……
闭嘴!
沈砚白突然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苏栀言看见他眼底翻涌的黑气,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瞳孔深处裂开。
他腰间的匕首当啷落地,露出刀柄处刻的小字——明修,那是大主教沈明修的名字。
你母亲偷走了神骸核心,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现在,该把属于神明的东西还回去了。
苏栀言感觉有尖锐的东西刺入腹部。低头时,看见沈砚白的机械义手正穿透自己的身体,掌心托着枚跳动的金色晶体——那是从她体内拽出的神骸核心,而她甚至没感觉到疼痛。
这才是神眷者的真相,机械义手的齿轮碾过她的脊椎,你们生来就是容器,用来盛放神明破碎的灵魂。
剧烈的疼痛终于袭来。苏栀言咬破舌尖,血滴在断簪上,突然想起母亲被处决那天,也是这样的雪天。
她记得母亲朝她微笑,掌心飞出光点,化作蝴蝶落在她肩头,而教会的火刑柱上,插着半具正在融化的神骸。
原来……你也被种下了神骸碎片。她伸手按住沈砚白的眉心,银纹与他眉间若隐若现的黑气缠绕,他们说狩神使是神之鹰犬,可实际上,你们才是被锁住的猎犬。
沈砚白猛然推开她,踉跄着后退。苏栀言看见他右眼的幻术褪去,露出底下空洞的眼窝,里面蜷着一只漆黑的蛹,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那是永夜蝗的幼虫,教会用来控制狩神使的活体枷锁。
工坊外突然传来钟声。
十二声轰鸣,震得玻璃罐纷纷炸裂。苏栀言趁机抓起断簪,冲向神像坍塌处的裂缝。
背后传来清道夫的怒吼,还有沈砚白压抑的低吼:抓住她!不能让她去钟楼!
雪越下越大。
苏栀言跌跌撞撞地跑过结冰的街巷,身后的脚步声时远时近。
永昼城的钟楼永远停在午夜十二点,塔尖的风标是只折断翅膀的鹰,那是教会的象征。
当她终于爬上钟楼顶层,却看见本该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坐着个戴兜帽的少年。
他脚边散落着无数神骸碎晶,手里把玩着枚逆十字项链,听见脚步声后抬头,露出缺了颗牙的笑:姐姐,你终于来了。
那是总被大家嘲笑的同工学徒,林野。
此刻他的眼睛亮得可怕,瞳孔里游动着金色纹路,像是有无数小星星在里面打转。
他抬手时,苏栀言看见他腕间缠着绷带,渗出的血不是红色,而是带着金属光泽的银灰——那是神骸感染者的特征。
他们说你母亲是渎神者,林野晃了晃项链,吊坠打开,里面夹着半张泛黄的纸,可我在工坊暗室里,发现了这个。
苏栀言接过纸张的瞬间,全身血液仿佛凝固。
那是母亲的笔迹,纸角染着陈旧的血渍,上面画着的,正是工坊里那具晨星神骸,旁边用红笔写着:他不是神,是被锁住的人。
楼下突然传来巨响。
苏栀言冲到窗边,看见沈砚白站在雪地里,银发被血浸透,机械义手握着染血的匕首,正与十几个清道夫对峙。
他抬头望来,左眼猩红如血,右眼的蛹已经裂开,露出半只漆黑的翅膀。
林野,她握紧断簪,银纹顺着手臂蔓延至心口,你说逆十字组织能救我,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少年站起身,兜帽滑落,露出后颈狰狞的缝合疤痕——那是被植入神骸芯片的痕迹。
他张开双臂,背后突然绽开由神骸碎片组成的鸦翼,每片羽毛上都刻着细小的祷文:我们不想救你,苏栀言。
我们想让你,他指尖凝聚暗金色神力,击穿钟楼地板,成为打开神代遗迹的钥匙。
苏栀言在坠落的瞬间,看见月光穿过云层,在林野背后投下巨大的阴影。那不是鸦翼,而是具被锁链捆住的人形轮廓,与工坊里的晨星神骸一模一样。
她终于明白母亲日记里的那句神骸会说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那些被剖碎的神明,从来都没有真正死去。
他们只是被困在破碎的躯壳里,等着某个愿意倾听的人,说出那句——
我带你,回家。
黑暗如潮水漫过头顶。
苏栀言在坠落中途被某种粘腻的蛛网缠住,腥甜气息涌入鼻腔,她这才惊觉缠绕全身的不是蛛丝
而是某种活的神骸触须——那些泛着荧光的蓝色丝线正往她皮肤里钻,末端裂开细小的吸盘,贪婪地吸取她掌心的银纹光芒。
别动,这些『谎言之丝』会把你的脑子搅成浆糊。
林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伴随着翅膀振翅声。
苏栀言抬头,看见少年的鸦翼正滴下银色黏液,触须碰到黏液立刻蜷缩后退,露出下方黑洞洞的隧道入口。
他伸手拽住她的手腕,神力扫过之处,触须如遇明火般纷纷汽化。
你早就知道工坊下面有密道。苏栀言踉跄着站稳,隧道墙壁上嵌满发光的神骸碎晶,拼成扭曲的逆十字图案,还有多少事是你故意让我发现的
林野没回答,只是将逆十字项链塞给她。金属吊坠触到皮肤的瞬间,苏栀言听见无数细碎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大主教的书房第三层抽屉……
……神骸熔炉需要活祭……
……沈明修的心脏是颗神骸核心……
她猛地甩开项链:这是『言灵之骸』的碎片!你拿这种禁物——
嘘。林野突然捂住她的嘴,鸦翼剧烈颤动,几片羽毛脱落坠地,化作黑色烟雾钻入石缝。远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像是某种巨型机关正在逼近,隧道顶部簌簌落下石屑。
苏栀言这才注意到,林野的脸色异常苍白,额角布满冷汗。
他的鸦翼边缘正在溃烂,露出底下新生的人类皮肤,却又迅速被神骸碎片覆盖,仿佛有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撕扯。
他们在启动『神骸追猎者』,他拽着她狂奔,隧道尽头出现锈迹斑斑的铁门,那是用旧神肋骨做的猎犬,闻到神眷者的血就会发疯。
铁门后是座废弃教堂,彩色玻璃窗早已破碎,耶稣像被倒挂在十字架上,手中捧着的不是圣经,而是具残破的神骸。
祭坛周围摆满铁笼,里面关着的不是野兽,而是浑身插满神骸碎片的活人——他们的皮肤下蠕动着荧光纹路,看见苏栀言时,竟集体发出含混的呼声:容器……
欢迎来到倒吊者教堂,林野踢开脚边的骷髅头,那头骨上还戴着狩神使的徽章,三年前,你母亲就是在这里,把晨星神骸的核心分成了三份。
苏栀言猛地转身:你怎么知道这些
少年掀起衣袖,露出整条手臂的缝合疤痕。在荧光碎晶的映照下,那些疤痕正发出细微的金光,组成与晨星神骸
identical的锁链纹路:因为我就是其中一份容器,姐姐。
祭坛突然震动。
苏栀言看见,耶稣像手中的神骸突然睁开眼睛,那是双没有瞳孔的银灰色眼睛,目光扫过她掌心的银纹,竟流出黑色血泪。
林野单膝跪地,鸦翼垂落如朝圣者的长袍:晨星大人,请指引您的仆人——
别叫我姐姐,苏栀言后退半步,断簪在袖中发烫,你早就知道我母亲的事,为什么现在才……
因为之前我脑子里有颗炸弹,林野指了指太阳穴,那里有块硬币大小的凹痕,教会在我们这些实验体脑子里装了『神骸芯片』,只要靠近真相就会头痛欲裂。
直到昨天,你在工坊碰碎的那块黄昏碎晶,它的神力震碎了我的芯片。
隧道方向传来金属摩擦声,追猎者的犬吠越来越近。林野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祭坛中央的凹槽里。
苏栀言掌心银纹与凹槽完美契合,整座教堂的神骸碎晶同时亮起,墙壁翻转,露出隐藏的密室。
密室中央是具水晶棺,里面躺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胸口插着断簪的另一半。
他的容貌与林野有七分相似,却穿着狩神使的制服,左胸口别着沈明修亲授的神之眼徽章。
他叫林昼,是我双胞胎哥哥,林野的声音带着哽咽,三年前,他作为优秀狩神使候选,被送去教会『深造』,再回来时就成了这样——他们把晨星神骸的核心塞进他身体,让他变成活容器。
苏栀言触碰水晶棺,断簪突然发出鸣响。林昼胸口的断簪残片飞起,与她手中的另一半拼接完整,绽放出刺目金光。
少年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瞳孔里流转着星图般的纹路,他抬手按在玻璃上,嘴唇开合,却没有声音。
他说……苏栀言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那是种不属于她的、古老而沙哑的语调,『去沈明修的书房,第三层抽屉里有当年的处决记录』。
林野浑身剧震,鸦翼轰然消散,露出背后触目惊心的疤痕——那是被鞭刑抽打的痕迹,每道伤痕都与林昼胸口的神骸裂痕走向一致。
苏栀言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夹着的旧报纸,处决渎神者那天的配图里,有个躲在人群后的金发少年,眼里含着与现在的林野相同的恨意。
你们是……
我们是实验体No.7和No.8,林野扯下脖子上的逆十字项链,露出里面刻着的编号,教会从孤儿院带走我们,给我们注射神骸药液,让我们互相残杀,只为了选出最适合承载神骸的容器。
隧道传来巨响,追猎者的利爪已经抓破铁门。林野猛地推开苏栀言,自己挡在水晶棺前,背后重新长出的鸦翼竟变成了炽烈的金色:带着我哥哥先走!逆十字组织的人会在地下水道接应你,密码是……
他的话突然被打断。
苏栀言看见,一支淬了毒的弩箭穿透林野的肩膀,少年踉跄着跪倒。
沈砚白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机械义手握着张刻满神纹的弩弓,右眼的虫型复眼泛着幽光,腰间匕首正滴着黑血——那是狩神使特有的弑神之血,专门用来灼烧神骸。
不愧是大主教最得意的猎犬,林野擦去嘴角血迹,金色鸦翼扫过地面,碎晶掀起如刀片般的风暴,不过你现在的样子,要是被你父亲看见,会怎么想呢
沈砚白瞳孔骤缩,复眼中映出林野背后的水晶棺。当他看见林昼胸口的断簪时,弩弓当啷落地:这不可能……当年父亲明明说,晨星神骸已经被彻底销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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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栀言趁机抓起断簪,银纹如活蛇般爬上手臂。她听见林昼在意识深处呼唤,那声音与记忆中母亲的温柔重叠:到我这里来,容器……
别碰他!沈砚白突然扑过来,机械义手钳住她的手腕,你知道唤醒晨星会带来什么吗当年旧神战争就是因为人类试图复活神明,才让世界变成这样!
他的掌心传来异常的热度。苏栀言这才发现,沈砚白的人类右手手背上,竟爬满了蛛网状的黑色血管,那是永夜蝗幼虫正在啃食他的内脏。
你以为教会真的信任你林野咳出黑血,金色神力在指尖凝聚成箭,沈明修给你注射的药液,根本就是永夜蝗的卵,他要把你变成能控制灾厄的活兵器!
教堂顶部突然坍塌。
苏栀言被气浪掀飞,断簪脱手飞出,刺入林昼的胸口。水晶棺轰然炸裂,少年的身体化作万千光点,涌入苏栀言体内。
她听见无数声音在脑海里炸开,有母亲的低语,有晨星的叹息,还有沈明修阴冷的笑声: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神眷者。
剧烈的疼痛从心脏蔓延至全身。苏栀言看见自己的掌心长出金色纹路,与银纹交织成锁链,而沈砚白和林野的身影在光芒中变得模糊。
她低头,看见自己腹部的伤口正在愈合,而伤口深处,有颗金色的核心在跳动——那是晨星神骸的全能核心。
原来……我们都是棋子。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混着少年与少女的语调,像是晨星与黄昏的神骸在同时说话,沈砚白,林野,你们想知道真相吗
银发狩神使和鸦翼少年同时抬头。
苏栀言张开手掌,光点凝聚成母亲的幻象。渎神者微笑着挥手,教堂墙壁上的逆十字图案突然亮起,露出后面隐藏的巨型壁画——那是五百年前的旧神战争场景,神明们自愿碎裂神骸,化作封印熵之兽的锁链,而人类的教会却在收集神骸,企图利用灾厄统治世界。
我母亲不是叛徒,苏栀言的眼泪砸在地面,绽开细小的光花,她是想告诉世人,神明从来没有抛弃我们,是我们抛弃了神明的信任。
沈砚白突然单膝跪地,右手按在胸口。他听见了,听见了母亲临终前的心跳——那是被沈明修夺走的、镶嵌在大主教书房里的永夜之心神骸,此刻正与苏栀言体内的晨星核心产生共鸣。
现在怎么办林野摇晃着站起来,金色鸦翼已经缩水大半,露出底下少年清瘦的肩膀,追猎者还有三分钟就会冲进来,而你……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钟声打断。
十二声轰鸣,与工坊坠落时一模一样。苏栀言看见,沈砚白右眼的虫型复眼正在碎裂,露出底下正常的人类瞳孔,而他眉间的黑气凝结成逆十字形状,与她掌心的银纹遥相呼应。
去教会总部,沈砚白扯下腰间的弑神匕首,刀柄明修二字正在剥落,露出底下刻着的逆神二字,我知道一条密道,直通大主教的书房。
林野皱眉:你疯了现在去就是送死!
如果不去,沈砚白看向苏栀言,目光第一次不再冰冷,我们永远不会知道,当年你母亲拼死保护的第三块神骸核心,到底藏在哪里。
苏栀言握紧断簪,掌心的金银双纹化作翅膀形状。她听见晨星在心底轻笑,那声音不再是神明的悲悯,而是人类般的倔强:那就让他们看看,被当作容器的棋子,也能掀翻这盘操弄了五百年的棋。
教堂外传来追猎者的嘶吼。
三人同时转身,面对即将破墙而入的怪物。苏栀言看见,沈砚白的机械义手正在渗出黑血,却紧紧握着从林野那里夺来的逆十字项链;林野的金色鸦翼重新凝聚,每片羽毛尖端都闪烁着神力火花;而她自己的掌心,正有光点汇聚成一把剑的形状——那是用晨星与黄昏的神骸碎片编织的光剑。
准备好了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那是母亲面对火刑柱时的从容,我们要去告诉教会,神眷者不是容器,是——
弑神者。
三人异口同声。
墙壁轰然倒塌。
黑暗中,追猎者的瞳孔亮起幽绿光芒,却在看见苏栀言手中的光剑时,发出恐惧的呜咽。
少年少女们的影子被火光拉长,在破碎的倒吊者教堂里,投下比神明更璀璨的锋芒。
密道里弥漫着腐朽的书卷气。
沈砚白的机械义手按在石壁上,指节叩击出规律的节奏。苏栀言数着他敲击的次数,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提到的七宗罪神骸——暴食、贪婪、傲慢……每具神骸都对应着人类最原始的欲望,而他们此刻正在寻找的,是记载着这些神骸弱点的《神骸名录》。
到了。林野突然停下脚步,踢开脚边的骸骨。那具骷髅穿着褪色的狩神使制服,手中紧攥着半本焦黑的书,封面烫金的渎神二字已被烧得模糊。
石壁上的暗门缓缓打开,扑面而来的不是灰尘,而是浓重的硫磺味。
苏栀言举起断簪,银纹化作萤火飘向前方,照亮层层叠叠的书架——那些书架不是木质,而是用旧神的肋骨拼接而成,每一格都摆满了用神骸碎片封皮的书籍。
这里是教会的禁忌之地,沈砚白的机械义手发出轻微的电流声,他右眼的虫型复眼正在扫描书架,五十年前有位狩神使擅自闯入,出来后就疯了,逢人便说『神骸在说谎』。
林野已经冲向最近的书架,金色鸦翼扫过书脊,那些封皮上的神骸碎晶纷纷发出哀鸣。他抽出一本《黄昏神骸哀歌》,封面嵌着的泪滴状碎晶突然破裂,掉出张泛黄的纸条:当晨星与黄昏共鸣,神代的枷锁将被打破。
苏栀言的指尖突然刺痛。她看见自己掌心的金银双纹正在游动,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走向图书馆深处。
那里有座巨大的环形祭坛,中央立着根石柱,上面缠绕着用信徒脊椎骨做成的锁链,顶端悬着颗跳动的心脏——那是用七宗罪神骸碎片拼接的原罪核心。
小心!沈砚白突然拽住她的后领,一支弩箭擦着她发梢钉入石柱。
阴影中走出几个身披白袍的身影,他们胸口别着的不是倒十字,而是扭曲的天使徽章——那是教会告解室的审判员,专门负责处决知道太多秘密的人。
神眷者果然来了,为首的审判员掀开兜帽,露出脸上纵横的刀疤,大主教说,你的血能让原罪核心彻底苏醒,到时候……
他的话被林野的鸦翼打断。少年化作金色残影冲上前,羽翼尖端如利刃般划开审判员的喉咙,却在触碰到对方血液时发出滋滋的灼烧声——那些血是黑色的,混着神骸碎晶的粉末。
他们注射了『谎言之种』,沈砚白挥刀砍断袭来的锁链,弑神匕首在接触骨链时爆发出蓝光,现在的他们,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是会行走的神骸容器。
苏栀言退到祭坛边缘,掌心的光剑突然变得灼热。她听见石柱里传出无数声音,有痛苦的呻吟,有绝望的祈祷,还有个熟悉的女声在轻声呼唤:栀言……
是母亲的声音。
她猛地转身,看见石柱后方的墙壁上嵌着块神骸碎片,里面凝固着某个瞬间的影像——母亲被绑在祭坛上,沈明修举着手术刀站在她面前,而在母亲胸口,赫然跳动着颗与眼前原罪核心相似的心脏。
原来第三块核心在这里……苏栀言的声音发抖,断簪剧烈震动,竟插入石柱缝隙,他们把黄昏神骸的核心和七宗罪神骸融合,做成了能控制信徒的原罪核心……
祭坛突然亮起红光。
苏栀言看见,审判员们的伤口正在愈合,他们眼中的金光愈发炽烈,而原罪核心跳动的频率与自己的心跳完全同步。沈砚白的机械义手突然失控,竟调转枪口对准她,他咬碎后槽牙,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快……破坏核心……
林野的鸦翼已经被染成黑色。他拼尽全力撞向审判员,却被对方抓住翅膀,神骸碎晶如钢针般刺入他的皮肤。苏栀言听见少年的闷哼,看见他后颈的缝合疤痕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金色核心——那是晨星神骸的碎片,正在被原罪核心吞噬。
够了。
苏栀言举起光剑,金银双纹在剑刃上流淌成银河般的纹路。她想起母亲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神明的慈悲是枷锁,但若没有这枷锁,人类早已在贪欲中毁灭。原来母亲从来不是要毁灭神明,而是要让人类学会与神明的馈赠和平共处。
光剑刺入原罪核心的瞬间,整个图书馆剧烈震动。苏栀言看见无数光点从核心中飞出,那是被囚禁的神骸残魂,其中有一道光点格外明亮,化作蝴蝶停在她指尖——是母亲的残魂。
栀言,去灰烬荒原,蝴蝶翅膀映出母亲的笑脸,那里有扇门,用你的血和沈砚白的逆神纹章就能打开,门里藏着教会最害怕的东西……
蝴蝶消散的瞬间,原罪核心轰然炸裂。审判员们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化作黑灰,唯有胸口的天使徽章掉在地上,露出背面刻着的编号——与林野项链里的编号格式
identical。
他们也是实验体……林野跪在地上,颤抖着捡起徽章,和我一样,被教会当成容器培养的……
沈砚白突然单膝跪地,机械义手撑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右眼的虫型复眼彻底碎裂,露出底下正在愈合的人类眼球,而眉间的逆神纹章愈发清晰,与苏栀言掌心的银纹形成完整的六芒星。
我母亲……他的声音沙哑,从口袋里掏出枚碎晶,那是刚才从审判员身上捡到的,她当年也是神眷者,被父亲当成黄昏神骸的容器,所以才……
苏栀言伸手按住他的肩膀,银纹顺着接触点蔓延至他眉心。
沈砚白猛地抬头,看见少女眼中流转的星图——那是晨星与黄昏的记忆,五百年前,双子神为了阻止熵之兽,主动碎裂神骸,用自己的权能化作封印,而人类的教会却将这一切扭曲为弑神者的荣耀。
我们错了,林野突然轻笑,金色鸦翼重新变得纯净,不是神明需要我们的信仰,是我们需要神明来告诉自己,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图书馆顶部传来脚步声。
苏栀言握紧断簪,光剑重新凝聚。她听见教会特有的圣歌从上方传来,而这次,圣歌里混着机械齿轮的转动声——是谢临渊,那个总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机械主教,此刻正站在图书馆入口,手中把玩着枚青铜齿轮。
精彩的演出,他抬手鞠躬,齿轮在掌心转出幽蓝光芒,不过现在,该跟我走了,神眷者。哦对了,他看向沈砚白,笑容里带着深意,大主教正在召开紧急会议,讨论如何处置你这个『叛教者』的母亲。
沈砚白猛然站起,机械义手发出危险的嗡鸣:你说什么
谢临渊抛着齿轮走向他们,每走一步,地面就浮现出复杂的机械阵纹。
苏栀言注意到,他的袖口露出半截疤痕,那形状竟与林野后颈的缝合痕迹一模一样——原来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机械主教,也是教会实验体的幸存者。
别急,谢临渊停下脚步,阵纹在四人脚下展开,我来,是想做笔交易。他看向苏栀言,齿轮突然发出强光,带我去灰烬荒原的神骸门,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们救出沈砚白的母亲,还有……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野背后的金色核心上:阻止教会即将启动的『人之子』计划。
地面突然裂开,机械臂从阵纹中伸出,缠住三人的腰。
苏栀言在坠落的瞬间,看见谢临渊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那是仇恨,是不甘,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近乎温柔的期许。
记住,他的声音混着齿轮转动声,在灰烬荒原,看见会说话的渡鸦,就跟着它走。那些乌鸦……是当年无神者的遗民。
黑暗袭来前,苏栀言听见图书馆深处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
她发誓,在某本打开的书上,看见自己的脸与黄昏神骸重叠,而书名是——
《弑神者本纪·苏栀言》。
灰烬荒原
永夜城的雪在边界骤然消失。
苏栀言踏出传送阵的瞬间,热浪裹挟着硫磺味扑面而来。放眼望去,灰黑色的荒原上布满裂缝,裂缝里渗出熔岩般的光,远处矗立着无数断柱——那是旧神战争中倒塌的神像,每根柱子上都缠着褪色的锁链,锁链末端拴着破碎的神骸。
欢迎来到诸神的坟场。谢临渊踢开脚边的头骨,那是具长着鹿角的神骸头骨,眼窝里栖着只渡鸦,正歪头盯着苏栀言掌心的银纹。
林野突然剧烈咳嗽,金色鸦翼上掉下几片羽毛,触地即化为灰烬。
苏栀言这才注意到,他后颈的缝合疤痕正在渗出金色液体,那是晨星神骸的神力,在这片充斥着旧神残魂的荒原上,正被迅速稀释。
这里的每粒沙子都是神骸碎片,沈砚白的机械义手扫描着地面,瞳孔里闪过数据流,它们在吸收外来神力……林野,把你的翅膀收起来,否则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少年咬牙收起鸦翼,露出底下遍布伤痕的脊背。谢临渊吹了声口哨,抛着齿轮走向最近的断柱,齿轮投影出全息地图,标出三个闪烁的红点:第一个坐标,『谎言之森』,那里长着用信徒执念浇灌的毒蘑菇,据说能让人看见最渴望的幻觉。
我们要找的神骸门,就在幻觉里苏栀言握紧断簪,银纹在荒原上投下微弱的光,她看见远处有黑影在蠕动,像是被神骸碎片拼凑的怪物。
谢临渊点头:准确来说,在幻境的最深处。当年无神者为了隐藏门扉,在周围设下『心像迷宫』,只有直面过内心恐惧的人才能通过。他突然看向沈砚白,笑容里带着恶意,比如,某位狩神使大人最害怕的……你父亲的审判庭。
银发青年的瞳孔骤然收缩。苏栀言想起图书馆里看见的处决记录,沈砚白的母亲被关在教会地下三层的忏悔室,那里专门用来折磨神眷者,用的刑具都是退役的神骸碎片。
先解决追兵吧。林野突然指向天空。
黑云压境般的机械军团正从永夜城方向涌来,领头的是台巨型机甲,胸口嵌着暴食神骸的核心,张开的巨口里喷出火焰——那是教会新研制的神骸战争机器,外号铁胃。
谢临渊打响指,地面突然凸起无数机械触手,缠向机甲的腿部关节:早就给你们挖了陷阱。沈砚白,你的时间能力能撑多久
三分钟。沈砚白皱眉,眉间逆神纹章亮起,右眼复又蒙上一层白雾,但永夜蝗的幼虫……
别担心,谢临渊抛给他一枚银色药片,特制的神骸抑制剂,能让你的小虫子安静半小时。
苏栀言看着两人默契的互动,突然想起传送前摸到的那张照片。沈砚白与谢临渊虽然初次合作,却像早已熟悉彼此的战术——难道在成为狩神使之前,他们曾是同伴
机械义手接住药片的瞬间,沈砚白浑身剧震。
他看见谢临渊袖口的疤痕,突然想起小时候在教会后院见过的灰发男孩,总是躲在机械工坊里拼装齿轮,而自己的母亲总会偷偷给他带甜食……
小心!林野的鸦翼扫开袭来的火焰,铁胃的核心在腹部,必须切断它与暴食神骸的连接!
苏栀言举起光剑,金银双纹在剑刃上流淌成锁链形状。
她冲向机甲,却在跃起的瞬间,看见驾驶舱里的驾驶员——那是个戴着项圈的少女,项圈上刻着与林野相同的编号,眼中满是空洞的狂热。
他们用实验体当驾驶员……光剑在接触少女的瞬间转向,砍断她身上的控制锁链,林野,接住她!
少年展开半透明的鸦翼,接住坠落的少女。苏栀言这才发现,少女后颈也有缝合疤痕,编号正是No.9——林野曾经的实验体同伴。
阿月……林野的声音哽咽,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少女睁开眼,瞳孔里突然闪过清明:去谎言之森……那里有棵倒吊的树,树干里藏着……话未说完,她胸口突然爆开,露出里面跳动的暴食神骸碎片,……对不起……
碎片化作黑蝶扑向苏栀言,却被沈砚白的时间停滞挡下。
他的白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灰,机械义手的关节处渗出黑血——抑制剂正在失效,永夜蝗的幼虫在愤怒地啃食他的内脏。
快!谢临渊启动自爆装置,机械触手缠紧铁胃的核心,用神骸共鸣切断暴食神骸与教会的链接!
苏栀言按住少女胸口的碎片,银纹与黑蝶缠绕。她听见无数暴食者的低语,看见教会用饥饿控制信徒的画面,而在最深处,有个小女孩蜷缩在角落,啃食着自己的手指——那是少女的记忆。
够了。苏栀言轻声说,光剑斩落,黑蝶化作光点涌入她掌心,你不是怪物,只是被骗了太久的孩子。
暴食神骸碎片发出哀鸣,碎成齑粉。铁胃失去核心,轰然倒塌,露出背后正在逼近的教会追兵——这次来的不是机械军团,而是披着白袍的告解者,他们手中捧着的,是用信徒头骨做成的神骸号角。
心像迷宫启动了。谢临渊的齿轮发出刺耳的警报,沈砚白,带苏栀言去谎言之森,我来挡住追兵!
你疯了沈砚白拽住他的胳膊,就凭你那堆破铜烂铁——
我的破铜烂铁,谢临渊扯开衣领,露出胸口的机械核心,可是用无神者的最高技术做的。再说了,他冲苏栀言眨眨眼,你们还要去救我父亲呢,不是吗
苏栀言浑身剧震。谢临渊转身的瞬间,她看见他后颈有块褪色的刺青——那是朵昙花,与母亲断簪上的雕刻一模一样。
谎言之森的入口弥漫着紫色烟雾。
沈砚白的时间能力已经失效,他捂着胸口,额角布满冷汗:记住,幻觉越美好,越危险。如果看见……我父亲,别相信他说的任何话。
林野抱着少女的尸体,金色神力在指尖凝聚成墓碑:我留下守着阿月,你们快去快回。如果听见号角声,就往反方向跑,那是……
他的话被紫色烟雾吞没。苏栀言感觉脚下的土地变软,低头时,发现自己正踩在云朵上,周围漂浮着发光的蒲公英,每朵花里都映着记忆的碎片——母亲的笑,沈砚白的匕首,还有林野第一次对她露出的缺牙笑。
栀言,母亲的声音从云端传来,苏栀言抬头,看见母亲穿着纯白的长裙,站在神代祭坛上,来,把断簪给妈妈,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断簪在袖中发烫。苏栀言往前走了半步,却看见母亲裙摆下渗出黑血,那些血滴在云朵上,竟化作渡鸦的形态,每只渡鸦嘴里都叼着张纸条,上面写着相同的字:神骸会说谎。
你不是我妈妈。苏栀言握紧断簪,银纹化作锁链缠住幻象,她不会让我放弃反抗,不会让我成为容器。
幻象破碎的瞬间,地面塌陷。苏栀言坠入黑暗,却被人接住。沈砚白的银发已变成灰白,机械义手的齿轮露出尖锐的锯齿,他眼中倒映着她身后的景象——那是座金碧辉煌的教堂,沈明修正站在祭坛前,向她张开双臂。
欢迎回家,我的孩子。沈明修的声音如蜜糖般温柔,只要你乖乖成为黄昏神骸的容器,我就放了沈砚白的母亲,还有你的朋友们。
苏栀言看见,教堂角落的铁笼里,沈砚白的母亲被锁链捆住,林野浑身是血地跪在地上,谢临渊的机械义体碎成零件。
而沈砚白本人,则跪在沈明修脚下,右眼重新变成虫型复眼,手里的弑神匕首正抵在自己心口。
不要相信!真实的沈砚白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血沫,那是你的恐惧具现化……我母亲早在五年前就……
他的话被沈明修的笑声打断。幻象中的沈砚白抬头,露出与沈明修如出一辙的阴冷笑容:母亲她不过是个失败的容器,早就被父亲做成了『永夜之心』。
苏栀言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裂开。她想起图书馆里看见的那颗跳动的心脏,想起沈砚白触摸碎晶时的痛苦表情,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总是对神骸匕首如此抗拒——那根本不是弑神的武器,而是用他母亲的神骸核心锻造的枷锁。
你骗我!她挥剑斩向沈明修,光剑却穿透了幻象,真正的沈砚白,不会任由别人践踏自己的底线!
地面突然震动,紫色烟雾散去。苏栀言发现自己正跪在一棵倒吊的巨树前,树干上布满人脸形状的树洞,每个树洞里都嵌着神骸碎晶,而在最高处的树洞里,插着把生锈的钥匙——钥匙柄上,刻着与谢临渊齿轮相同的纹路。
原来……直面恐惧的方法,不是逃避,而是承认它的存在。沈砚白跪在她身边,咳出黑血,却笑着指向树干,看,你的勇气,让谎言开出了真花。
苏栀言抬头,看见树洞里的神骸碎晶正在发光,每颗碎晶里都映着不同的画面——有母亲的微笑,有林野的坚持,还有谢临渊在传送前看向她的眼神。
这些画面重叠在一起,竟拼成了神骸门的轮廓。
她伸手握住钥匙,银纹与钥匙上的齿轮纹路共鸣。
倒吊树突然剧烈震动,树干裂开,露出里面的青铜门扉,门上刻着逆十字与六芒星交织的图案,而在门楣上,用无神者的古语刻着:凡仰望神明者,永坠深渊;凡俯视蝼蚁者,永陷泥沼;唯有平视自己者,得见真光。
沈砚白将逆神纹章按在门上,金银双纹同时亮起。
门扉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阶梯,阶梯尽头是片黑暗,却有星光从上方洒落——那是真正的星空,永夜城永远看不见的、布满神骸碎晶的璀璨银河。
我们成功了。苏栀言轻声说,断簪在掌心发烫,她听见晨星与黄昏的神骸在门后低语,沈砚白,你听见了吗神明在说……
他们说,沈砚白站起身,银发彻底变白,却笑得无比轻松,欢迎来到,无神者的黎明。
门后突然传来渡鸦的叫声。苏栀言转头,看见林野抱着少女的尸体站在烟雾边缘,他的金色鸦翼已经变成纯白,而在他身后,谢临渊一瘸一拐地走来,机械义体少了条胳膊,却叼着根草,笑得吊儿郎当:恭喜啊,弑神者们,你们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远处传来教会的号角声。
苏栀言握紧断簪,看向门后的黑暗。她知道,门里藏着的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更深的陷阱,但无论如何,她再也不会逃避——因为她终于明白,真正的弑神者,不是要毁灭神明,而是要让人类学会,在没有神明的世界里,依然能仰望星空。
无神者的黎明
青铜门在身后轰然闭合。
苏栀言的靴底碾碎台阶上的神骸碎晶,发出细碎的咔嚓声。那些碎晶在她走过时逐一亮起,投射出无声的影像:灰发机械师在工坊里拼装齿轮,沈砚白的母亲偷偷给少年们分发糖果,还有母亲与谢临渊的父亲并肩站在神骸门前,手中分别握着断簪与齿轮钥匙。
这是……无神者最后的据点。谢临渊的机械义手按在墙上,齿轮发出蜂鸣,我父亲曾说,这里藏着能终结神骸时代的『无神之匙』。
林野突然指着前方:看!
台阶尽头是座圆形大厅,穹顶镶嵌着完整的星图——那不是普通的星辰,每颗都是旧神的残骸,用锁链固定在穹顶,中央最亮的双星正是晨星与黄昏。大厅中央有口古井,井口刻着与沈砚白匕首相同的逆神纹章。
那是……沈砚白的瞳孔收缩,他认出井中倒映的不是水面,而是某种银色的液态神骸,神骸熔炉,教会用来提炼信徒信仰的东西,原来在这里。
谢临渊突然剧烈咳嗽,机械义体的胸腔冒出浓烟。他扯开领口,露出里面正在融化的机械核心——那是用暴食神骸碎片改良的动力源,在接触到真正的神骸能量后开始失控。
接着!他抛给苏栀言一个金属盒,里面是我父亲的笔记,关于『人之子』计划的所有秘密……
地面突然震动,液态神骸掀起巨浪。苏栀言看见,井中浮起无数具尸体,他们都穿着无神者的制服,后颈刻着与谢临渊相同的昙花刺青,而在最底部,沉睡着具穿着婚纱的女性神骸,胸口插着断簪的另一半——那是母亲的另一个身份,黄昏神骸的转世容器。
妈妈……苏栀言踉跄着跪下,断簪自动飞向神骸,两半拼接的瞬间,大厅星图发出耀眼光芒。她听见母亲的声音从神骸中传来,却混着无数其他声音:
当双星归位,无神者的血脉将唤醒真正的弑神者……
小心井中的……
话未说完,液态神骸突然凝结成巨手,抓住谢临渊的机械义体。少年被拖向井口,苏栀言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腕,却看见他眼中闪过释然的笑意:原来……我母亲也在这里。
她这才注意到,沉睡的黄昏神骸旁边,躺着具机械义体残骸,胸口嵌着块刻有昙花的神骸碎片——那是谢临渊母亲的遗物。
活下去,谢临渊的机械义手脱落,露出底下人类的手臂,上面有与苏栀言相同的银纹,你才是无神者预言中的『双生容器』……晨星与黄昏,都在等你做出选择。
他的身体被神骸巨手拽入井中,瞬间被液态神骸吞噬。苏栀言想救他,却被沈砚白抱住腰往后拖:没用的!那是神骸执念的具现化,只有毁掉核心才能……
让我试试!林野展开纯白鸦翼,神力化作锁链缠住巨手,阿月说谎言之森的毒蘑菇能让人看见执念,也许……
少年的话被巨手的嘶吼打断。苏栀言看见,巨手表面浮现出无数张人脸,都是这些年被教会迫害的无神者,他们的眼神从愤怒逐渐变成哀求,最后定格在母亲的脸上。
栀言,母亲的神骸突然睁眼,银灰色瞳孔里流转着星图,神骸熔炉的核心,是双子神的权能核心碎片,只有用真正的无神者之血才能摧毁。
沈砚白突然握紧她的手,将逆神纹章按在她掌心:我的血里有永夜蝗,还有无神者的基因,当年母亲就是用这个救了我……
苏栀言明白他的意思。她举起光剑,金银双纹在剑刃上编织成绞刑架的形状——那是逆十字的终极形态,象征着将神明吊死在人性的光辉之上。
对不起,她轻声对沈砚白说,这次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光剑刺入神骸熔炉的瞬间,整个大厅剧烈震动。液态神骸发出悲鸣,化作万千光点涌入苏栀言体内。她看见五百年前的旧神战争真相:双子神自愿碎裂神骸,用权能核心铸成封印熵之兽的锁链,而人类的教会却窃取了这个秘密,用信徒的信仰喂养封印,企图成为新的神明。
原来你们从来都不是暴君,苏栀言的眼泪滴在断簪上,开出金色的花,而是用自己的破碎,换我们的完整。
晨星与黄昏的神骸虚影在她身后浮现。苏栀言感觉有两股力量在体内交汇,银纹与金纹终于不再互相排斥,而是化作DNA双螺旋的形状,融入她的血脉——那是双子神为人类留下的真正遗产,能与神骸共鸣却不被控制的无神者基因。
神骸熔炉轰然炸裂,化作纯粹的能量风暴。沈砚白抱住苏栀言躲在石柱后,他的白发被能量染成金色,逆神纹章与她的银纹彻底融合,在两人掌心形成完整的六芒星阵——那是开启最终封印的钥匙。
看!林野指向穹顶,星图的锁链正在逐一断裂,神骸时代要结束了……
话音未落,大厅顶部突然坍塌。苏栀言看见,教会的巨型飞艇悬在半空,沈明修正站在甲板上,手中捧着颗跳动的心脏——那是用苏栀言母亲的黄昏核心与七宗罪神骸融合的人之子核心。
做得好,神眷者,沈明修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你帮我摧毁了无神者的熔炉,现在,该把你体内的晨星核心还给我了。
飞艇底部打开,无数机械臂伸下,缠住苏栀言的四肢。她想反抗,却发现体内的神力正在迅速流失——沈明修手中的核心与她产生共鸣,正在强行抽取她的神骸能量。
沈砚白,她咬牙抬头,看见银发青年正与林野联手对抗机械军团,去飞艇上,毁掉人之子核心!那是……
她的话被剧痛打断。沈明修举起权杖,杖头嵌着的正是沈砚白母亲的永夜之心,核心发出的黑光化作锁链,穿透苏栀言的胸口,将晨星核心缓缓抽出。
妈妈!沈砚白的怒吼盖过机械轰鸣,他的逆神纹章亮起,时间能力竟突破极限,让周围的机械臂全部停滞,放开她!
沈明修冷笑: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看看你母亲的核心,正在愉快地吞噬神眷者的能量——她早就不是人类了,和你一样,只是会行走的容器。
林野的纯白鸦翼突然染成血色。他冲向飞艇,却被教会的神骸大炮击中,整个人被钉在倒塌的石柱上。
苏栀言看见,少年眼中的金光正在熄灭,而他后颈的晨星核心碎片,正被人之子核心吸引,逐渐脱离他的身体。
不……苏栀言感觉自己正在分裂,一半是人类的苏栀言,一半是晨星的容器,我们不是容器……是……
是弑神者。
沈砚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苏栀言抬头,看见他站在飞艇甲板边缘,手中握着谢临渊留下的齿轮钥匙,逆神纹章与她的银纹在钥匙上共鸣,竟打开了人之子核心的防护罩。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沈明修举起权杖,永夜之心发出黑光,你母亲的死,你朋友的死,都是因为你太软弱——
不,沈砚白打断他,因为我们一直相信,神明会拯救我们。但现在我知道了,他将齿轮钥匙刺入核心,能拯救自己的,只有人类自己。
人之子核心发出刺耳的尖啸。苏栀言感觉胸口的锁链断裂,晨星核心回到体内,与黄昏核心共鸣。
她站起身,光剑重新凝聚,这次的剑刃不再是锁链,而是展翅的渡鸦形态——那是无神者的象征。
该结束了,沈明修,她跃上飞艇,光剑劈开机械军团,你囚禁神明,操控信仰,却不知道,真正的神明,从来不在天上。
大主教的瞳孔骤缩。他看见苏栀言身后的星图彻底碎裂,旧神的残骸化作流星雨坠落,每颗流星都照亮了荒原上仰望的脸庞——那些被教会视为蝼蚁的凡人,眼中闪烁着比神力更璀璨的光芒。
神明在我们心里,苏栀言挥剑斩落权杖,永夜之心碎成两半,在我们为彼此战斗的勇气里,在我们不愿屈服的倔强里。
沈明修跪倒在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化作黑灰。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无神者能在教会的追杀下存活五百年——因为真正的信仰,从来不是对神明的恐惧,而是对自由的向往。
飞艇在爆炸声中坠落。苏栀言抱着重伤的沈砚白和林野,看着神骸门在身后关闭。远处的灰烬荒原上,渡鸦群衔着希望的种子飞过,那些种子落在神骸碎片上,竟长出了绿色的幼苗——那是千年未见的、真正的植物。
我们赢了吗林野的声音微弱,纯白鸦翼重新变成金色,阿月的碎片……
我们赢了,苏栀言握紧他的手,又看向沈砚白,他的白发正在变回银色,逆神纹章融入他的眉心,但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因为现在,我们要学会在没有神明的世界里,
自己成为光。
三人异口同声。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刺破永夜。
苏栀言抬头,看见真正的太阳正在升起,那不是神骸的幻象,而是纯粹的、属于人类的光芒。
她知道,前方还有无数挑战,熵之兽的封印、永夜蝗的威胁、以及教会残留的余孽,但此刻,她不再害怕。
因为她终于明白,母亲用生命守护的真相——
神明从未离开,因为他们活在每个敢于反抗命运的凡人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