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碎钻
白色婚纱拖尾扫过红毯时,林夏听见锁骨处的碎钻发出细微的脆响。
礼堂水晶灯折射的光斑里,顾沉舟握着伴娘的手,从后台狂奔而入。伴娘腕间晃动的银质手链,正是去年她亲手为顾沉舟挑的生日礼物——链条内侧刻着沉舟侧畔千帆过的小字。
抱歉,我来晚了。他的声音带着喘息,却稳稳将伴娘护在身后。三千宾客的窃窃私语中,林夏闻到婚纱上残留的雪松香水味——那是她上周替他选的新香型。
父亲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别闹了,顾家的婚约不能毁!镁光灯亮起的瞬间,林夏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他办公室撞见这对男女拥吻的场景。那时他将她抵在冰冷的文件柜前,指尖捏着她下巴轻笑:玩玩而已,你还当真了
钻戒从无名指滑落的瞬间,林夏弯腰去捡,却看见顾沉舟西装内袋露出半截粉色丝带——那是伴娘林小婉的发带。她突然扯断婚纱头纱,珍珠碎钻簌簌落在红毯上,像极了她这二十六年人生里所有破碎的期待。
顾沉舟,我们完了。
玻璃门在身后轰然作响时,暴雨恰好砸落。她跌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婚鞋上的水晶被雨水冲得黯淡无光。手机在此时震动,置顶对话框跳出顾沉舟三小时前的消息:今晚来我公寓,陪我挑领带。
雨珠顺着婚纱蕾丝滴进领口,林夏摸出包里的抗抑郁药瓶。瓶身标签在雨水中晕开,露出底下被覆盖的旧标签——那是三年前她第一次抑郁症发作时的药。
第2章
血色协议
三天后,林氏集团破产的新闻登上财经版头条。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林夏在医院走廊撞见顾沉舟时,他正倚着墙抽烟。白大褂领口微敞,露出锁骨下方那道三厘米长的疤痕——三年前他为救她被混混砍伤,她手抖得缝歪了三针,如今那道疤像条丑陋的蜈蚣,趴在他苍白的皮肤上。
林小姐要谈合作他碾灭烟头,皮鞋踩过她散落的设计稿,先叫一声沉舟哥哥听听。
父亲躺在ICU里,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林夏想起昨夜收到的催款单:重症监护室每日费用8000元。她挺直脊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顾总想要什么
顾沉舟突然扣住她手腕,按在墙上。薄荷味的呼吸扑在耳畔:很简单,做我的情妇。他指尖划过她唇瓣,直到我玩腻为止。
林夏偏过头,看见走廊尽头的护士站。年轻护士们交头接耳,眼神里满是怜悯。她想起自己曾经也是她们眼中的顾太太候选人,每周都会给顾沉舟送亲手煲的汤。
好。她听见自己说,但我要五百万,先付一半。
顾沉舟挑眉,指腹摩挲她泛红的耳垂:夏夏还是这么现实。他掏出手机转账,今晚八点,老地方。
离开医院时,暴雨又至。林夏摸出包里的药瓶,却发现只剩最后一颗。手机忽然收到陌生号码的彩信——是监控截图,顾沉舟和林小婉在酒店房间拥吻,他指间夹着的,正是她送的那支万宝龙钢笔。
药片混着雨水吞下,她在通讯录里将沉舟哥哥改成顾沉舟。雨滴砸在手机屏幕上,映出她苍白的脸,像极了婚纱店试衣间里,那个被他赞像公主的自己。
第3章
过期的糖
公寓密码还是她的生日:190709。
林夏推开门,看见玄关处摆着两双拖鞋——她的粉色兔子拖鞋旁边,是双崭新的香奈儿女士皮鞋,37码,和她的脚一样大。客厅传来水声,她踩着地毯走近,听见浴室里传来林小婉的娇嗔:沉舟,你前女友的睡衣还没扔啊
水温调节器的滴答声里,顾沉舟低笑:早该扔了。
淋浴间玻璃雾蒙蒙的,林夏看见自己的粉色睡裙被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她弯腰捡起垃圾桶里的碎纸片,是她去年写给他的生日贺卡,致我的太阳几个字被撕得支离破碎,落款永远爱你的夏夏上,有个明显的鞋印。
林小姐来了林小婉裹着浴巾出来,颈间戴着顾沉舟送她的翡翠项链,正好,帮我挑条裙子,今晚沉舟要带我去慈善晚宴。那串翡翠她曾在珠宝店见过,售价288万,是她设计稿被采纳的第一笔奖金才能买得起的奢侈品。
林夏转身要走,手腕被从身后伸来的手攥住。顾沉舟头发滴着水,裸着上身将她抵在墙上:怎么,吃醋了他指尖划过她锁骨,别忘了你的身份。
门铃恰在此时响起。外卖员举着保温桶:顾先生,您太太点的养胃粥。
空气瞬间凝固。林小婉脸色铁青,顾沉舟的手却突然顿住。林夏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忽然笑出声:顾总听错了,我只是情妇。
她挣开他的手,从包里掏出设计稿:这是新一季的婚纱稿,顾太太应该会喜欢。设计稿上的蝴蝶刺绣被折出褶皱,像极了她此刻的心。
离开公寓时,暴雨终于停了。林夏蹲在马路边,打开那盒养胃粥。温热的小米粥里浮着几粒红枣,是她教他煮的——他胃不好,总不吃早餐,她便每天六点起床熬粥,再打车送到他公司。
手机在此时震动,顾沉舟发来消息:以后别送这些没用的,我要的是你人。
眼泪砸在屏幕上,晕开一片水痕。她删掉消息,将养胃粥倒进垃圾桶。远处霓虹闪烁,照不清她脸上的泪痕,只有口袋里的药瓶,随着心跳轻轻晃动。
第4章
囚鸟
慈善晚宴的水晶灯下,林夏攥着改了十七版的婚纱设计稿,站在化妆间门口。
镜子里的林小婉——现在该叫顾太太——正任由造型师给她戴上头纱。那层面纱是林夏亲手设计的,边缘用碎钻绣着C&G的缩写,曾是她梦想中自己婚礼的模样,此刻却戴在另一个女人头上。
林小姐,沉舟说你最懂新娘造型。林小婉勾唇一笑,指尖划过婚纱上的珍珠刺绣,帮我调整一下肩带
林夏的指甲刺破掌心。三年前,顾沉舟说她穿婚纱的样子会是他见过最美的风景,还说要在头纱里缝入他们的名字缩写。此刻他倚在门框上,西装袖口露出林小婉送的宝玑腕表,眼神在她胸前停留:发什么呆
肩带收紧的瞬间,林夏听见林小婉轻声说:听说你父亲的医疗费,全靠沉舟垫付她睫毛颤动,看见镜子里顾沉舟挑眉的模样,像极了他们第一次上床后,他靠在床头抽烟的神情——那时他说,夏夏,你比我想象中还要甜。
晚宴进行到一半时,林夏被拽进安全通道。顾沉舟的吻带着威士忌的味道,指尖扯开她衬衫纽扣:看见我碰别人,很难受他咬住她耳垂,可你昨天在医院,对那个主治医生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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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火门突然被推开。主治医生陈默攥着她遗落的设计稿,瞳孔骤缩:林夏,你怎么在这
顾沉舟的手骤然掐住她脖子。黑暗中,林夏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陈医生,麻烦把资料放前台,我还有工作。
脚步声消失后,顾沉舟松开手,冷笑:原来你也会装清高。他扯开领带扔在地上,明天去把节育环摘了,我要你生个孩子。
林夏跌坐在台阶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陈默发来消息:你父亲的药不能停,顾沉舟给的钱,真的没问题吗
她摸出包里的药瓶,对着安全出口的绿光吞下一片。玻璃幕墙外,雨又开始下,像极了他们第一次约会时的雷阵雨——那时他说,要为她遮风挡雨,永远不让她受委屈。
第5章
标本
妇产科诊室的消毒水气味让林夏作呕。
林小姐,你有严重的宫寒,强行怀孕会有生命危险。医生推了推眼镜,建议和先生商量——
不用商量。林夏捏紧挂号单,就现在做。
手术灯亮起时,她想起顾沉舟今早临走前,将一张黑卡拍在床头柜上:挑个大点的鸽子蛋,省得别人说我亏待情妇。床头柜上还放着他的袖扣,镶着林小婉名字的缩写LYW,在日光灯下刺得她眼睛生疼。
术后的腹痛像潮水般涌来。林夏在医院走廊撞见顾沉舟时,他正扶着孕吐的林小婉往产科走。林小婉穿着她设计的孕妇装,小腹还未显怀,却被他捧在手心,仿佛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林夏顾沉舟皱眉,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药盒上,你怎么在这
林小婉突然踉跄了一下:沉舟,我肚子有点疼……
林夏转身就走,却被他拽住胳膊。她闻到他身上混着的两种香水味——前调是林小婉的玫瑰,尾调是他们曾共用的祖马龙雪松,曾经让她安心的味道,此刻却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谁让你来医院的他声音里带着怒气,是不是又想耍什么花招
林夏抬头看他,忽然笑了。她从包里掏出诊断书,递到他面前:顾总,我不能生小孩。
顾沉舟的脸色瞬间铁青。林小婉凑过来,惊呼:宫寒这不是很难治愈吗夏夏,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所以呢林夏打断她,目光直勾勾盯着顾沉舟,顾总还要留我吗
走廊尽头的钟敲响三点。顾沉舟的指尖在诊断书上摩挲,忽然笑了,指尖抬起她下巴:当然留。他凑近她耳边,你以为我要的是孩子我要的是——
他的话被林小婉的呕吐声打断。林夏看着他匆匆扶着林小婉离开的背影,忽然想起他曾说过,想和她生一对龙凤胎,男孩叫顾念夏,女孩叫顾思夏。那时他们躺在飘窗上晒着太阳,他的手指在她小腹上轻轻画圈,语气里满是期待。
手机在此时震动,银行发来消息:黑卡已被冻结。
她摸出包里的抗抑郁药,却发现瓶子空了。雨又开始砸在玻璃幕墙上,她数着雨滴,忽然轻笑出声——原来有些东西,比子宫更早就死掉了,比如她对爱情的信仰。
第6章
褪色的蝴蝶
暴雨夜,林夏在工作室改稿到凌晨三点。
落地窗外,闪电照亮天际。她盯着婚纱草图上的蝴蝶刺绣,忽然想起顾沉舟曾说,她穿蝴蝶吊带裙的样子,像振翅欲飞的蝴蝶。那时他抱着她转圈圈,说要让她的设计走上巴黎时装周,让全世界都看见她的才华。
工作室的门突然被撞开。顾沉舟浑身湿透,酒气混着雨水味扑面而来。他掐住她手腕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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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领带湿漉漉地滴着水:听说你去找陈默了
林夏看见他指间夹着的,是她和陈默的聊天记录截图。陈默说要带她去国外治病,配图是两张飞往巴黎的机票,日期是三天后。
放开我!她挣扎着,调色盘被撞翻,钴蓝色颜料泼在婚纱草图上,像极了他衬衫上常别着的蝴蝶胸针——那是她用第一笔工资买的,他说会永远戴着。
顾沉舟忽然扯开她衬衫,低头咬住她锁骨:当初你爬上我的床时,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他的手滑向她小腹,这里空了,这里呢他指尖点在她左胸,是不是也空了
闪电再次亮起,林夏看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影子——苍白的脸,锁骨上的齿痕,还有眼里毫无生气的光。她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他为她赶走骚扰她的混混,那时他眼里有光,像盛夏的太阳,而不是现在这样,充满了阴霾和占有欲。
顾沉舟,她轻声说,你知道吗你真可怜。
他的动作骤然顿住。窗外惊雷炸响,林夏听见自己说:你以为折磨我,就能证明你不爱我其实你比谁都清楚——
一记耳光打断她的话。顾沉舟喘着气,从口袋里摸出张支票:五百万,买断。他扔在她脸上,明天就滚出我的视线。
支票上的墨还没干,晕开小片蓝色。林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捡起支票叠成纸船。雨水从破了的窗缝渗进来,纸船在积水中打转,渐渐下沉,像极了他们正在沉没的爱情。
手机在此时收到陈默的消息:夏夏,机票买好了,明天早上九点的航班。
她摸出抽屉最深处的相册,第一页是他们的合照。顾沉舟穿着白衬衫,笑得像个少年,而她穿着蝴蝶吊带裙,靠在他肩头。她撕下雨衣上的蝴蝶装饰,放在照片上,蝴蝶的翅膀恰好遮住他的脸。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蝴蝶装饰被雨水泡得褪色,像极了他们死去的爱情,再也回不到最初的色彩。
第7章
燃烧的蝴蝶
机场广播响起时,林夏正在安检口排队。
陈默帮她拖着行李,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她为顾沉舟割腕输血留下的,当时他出车祸急需用血,她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臂。到了国外,一切都会好起来。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心疼。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顾沉舟的助理发来的视频。
监控画面里,顾沉舟醉醺醺地砸着她的工作室。婚纱草图被撕成碎片,蝴蝶装饰被踩在脚下,他举着她设计的婚纱,扔进熊熊燃烧的壁炉:林夏,你以为能逃
火焰吞噬婚纱的瞬间,林夏听见自己心脏撕裂的声音。她想起那些彻夜改稿的夜晚,顾沉舟会悄悄送来热牛奶,说我的设计师辛苦了;想起他曾说会让她的设计走上国际时装周,让她成为最耀眼的那颗星。
抱歉,她将行李塞给陈默,我得回去。
暴雨中的工作室已是一片狼藉。顾沉舟躺在废墟中,手里攥着半块蝴蝶装饰,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看见她时,他笑了,眼里却有泪光:你果然还是舍不得我。
林夏踩过碎玻璃,捡起他脚边的设计稿残片。炭笔勾勒的蝴蝶翅膀上,还留着他的鞋印,仿佛是他对她的最后一次践踏。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问,声音里带着哽咽。
顾沉舟撑起身子,扯掉领带:因为你是我的,永远都是。他指尖划过她唇瓣,就算烧成灰,也是我的灰。
火警声在此时响起。浓烟中,林夏看见他背后的火焰爬上他的衬衫。那是她送他的生日礼物,袖口绣着她名字的首字母LX,此刻正在火中扭曲变形。
顾沉舟,她忽然抱住他,将头埋进他胸口,我们一起死吧。
他的身体骤然僵硬。火焰舔舐着他们的皮肤,林夏却感觉不到疼,只有一种解脱般的轻松。她听见远处消防车的鸣笛,听见他在她耳边说:夏夏,其实我——
话未说完,天花板的吊灯轰然坠落。林夏被他猛地推开,碎玻璃扎进她后腰的瞬间,她看见他眼里从未有过的恐惧,那是比火焰更灼人的温度。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这是她昏迷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第8章
病历单
消毒水的气味再次涌入鼻腔时,林夏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房里。
床头的花瓶里插着支白玫瑰,卡片上是顾沉舟的字迹:对不起,我爱你。墨迹有些晕染,像是被泪水打湿过。她摸出枕头下的手机,发现有三十七个未接来电,全是顾沉舟打来的。
床头柜里有本病历单,她翻开时手忍不住发抖。肝癌晚期四个字刺得她眼眶生疼,主治医生栏赫然写着陈默,诊断日期是三个月前——正是她撞见顾沉舟和林小婉拥吻的那天。病历里夹着张收费单,靶向治疗费用:48000元/月的数字下,备注着患者拒绝住院,要求保守治疗。
病房门被推开时,她迅速将病历单塞进枕头下。顾沉舟戴着口罩,左手缠着纱布,袖口挽起露出青色血管,比三天前瘦了一圈:醒了有没有哪里疼
他声音沙哑,眼底布满血丝。林夏注意到他右手始终按着腹部,动作小心翼翼,像极了三个月前她胃溃疡发作时的模样。
林小婉呢她脱口而出,却发现自己并不关心答案。
顾沉舟的手顿在半空,口罩下的下巴动了动:她走了。他拖过椅子坐下,膝盖几乎碰到她的床沿,那天在工作室……
是肝癌吗林夏打断他,目光落在他喉结上——那里曾有她咬出的齿痕,此刻覆着一层青黑的胡茬。
房间里突然安静。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中,顾沉舟摘下口罩,露出比记忆中锋利的下颌线:三个月前确诊的,医生说最多还有半年。他扯动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那天在办公室,林小婉只是来给我送药,我让她假装……
所以婚礼上你故意带她出现,让我恨你林夏的指甲掐进掌心,想起婚纱坠地时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痛楚,原来不是冷漠,是怕她看见自己眼底的不舍。
顾沉舟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我不想让你看见我变成光头、插着管子的样子。更不想你因为同情留在我身边,你应该……
应该像个傻子一样被你推开林夏突然笑了,眼泪却砸在床单上,顾沉舟,你以为把我逼走,就是为我好
他猛地抬头,眼里有光在晃动。林夏摸出枕头下的病历单,摔在他腿上:你知不知道,你最残忍的地方不是骗我,是连让我陪你面对的机会都不给!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打在玻璃上啪嗒作响。顾沉舟伸手想替她擦泪,却在触到她皮肤时猛地缩回——他的指尖冰凉,像具早已死去的躯体。
夏夏,他轻声说,忘了我吧。
林夏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里面装的,是你当年车祸时我输给你的血。现在你想把它带走吗
他的瞳孔骤缩。三年前那场车祸,她割腕输血的画面突然在脑海中闪现,那时她苍白的脸贴着他的脸,说我们的血现在是同一种颜色了。
监护仪的频率突然加快。林夏看见顾沉舟别过脸去,肩膀微微发抖。她第一次发现,这个总是冷着脸的男人,哭起来像个孩子。
第9章
旧钢笔
深夜,林夏在顾沉舟的西装内袋里发现了那支旧钢笔。
金属笔帽上刻着沉舟二字,是她十七岁那年在精品店刻的,花了整整一周的伙食费。笔帽内侧有行极小的字,用放大镜才能看清:夏夏送我的第一份礼物,要用到死。
病房里传来他轻微的鼾声。林夏握着钢笔坐在床边,借着手电筒的光,看见他枕边放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几十颗不同颜色的药片,还有张纸条:早:吗啡+易瑞沙;午:奥美拉唑……字迹力透纸背,最后那个句号洇开小片墨渍,像极了他每次签批文件时的习惯。
她想起婚礼那天他狂奔入场的模样,原来不是为了林小婉,而是刚做完肝穿刺,疼得几乎站不稳。那个总被她吐槽走路像模特的男人,那天的脚步其实虚浮得可怕。
凌晨三点,顾沉舟突然惊醒,手忙脚乱地在床头柜里翻找。
怎么了林夏按住他发抖的手,发现他在找止痛药。
没事。他别过脸,汗水浸透了衬衫领口,你去睡吧,这里有护工。
林夏没说话,起身倒了杯水,将药片递到他唇边。他顿了顿,张开嘴,舌尖不小心碰到她指尖。这个曾让她心跳加速的触碰,此刻却让她喉头发紧。
顾沉舟,她轻声说,明天我陪你去做化疗。
他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随即被自嘲取代:你想看我变成秃子
嗯。林夏点头,还要拍下来,等你好了以后笑你。
他愣住,许久才轻轻笑了,笑声里带着哽咽:夏夏,你怎么这么傻。
她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这里曾经有过一个我们的孩子。虽然现在没了,但……她抬头看他,以后还会有的,等你好了以后。
顾沉舟的瞳孔剧烈震动。他忽然伸手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林夏听见他闷在她颈窝说:对不起,对不起……
窗外的雨停了,月光透过云层照进来,在他背上投下一片银色。林夏摸到他后颈新长出的白发,突然想起他曾说过,想和她一起活到八十岁,在摇椅上看夕阳。
现在,他们还有机会吗
第10章
蝴蝶标本
化疗室里,顾沉舟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林夏坐在旁边,握着他的手,看护士将药水注入输液管。他的手背已经布满针眼,青紫色的血管像蚯蚓般凸起,再也不是记忆中那个能将她拦腰抱起的有力手臂。
痒。他轻声说,睫毛垂在眼下,遮住眼底的情绪。
林夏拿起剪刀,轻轻剪下他一缕头发:我给你编个辫子好不好
他抬头看她,眼里有疑惑。她笑了,举起手里的发丝:以前你总说我头发乱,现在轮到我嫌弃你了。
化疗结束后,林夏将他的头发小心地收进玻璃瓶,像收藏珍宝。瓶身上贴着标签:顾沉舟的第一根白头发,2025年5月10日。
回到病房时,林小婉突然来访,怀里抱着个婴儿。
我来道歉。她眼睛红肿,声音沙哑,孩子是陈默的,那天在酒店……是他设计的圈套。
林夏愣住,想起陈默曾说顾沉舟不配拥有你时的眼神。顾沉舟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却没说话。
林小婉将一个信封放在床头柜上:这是陈默伪造的聊天记录和监控视频,还有他收受贿赂的证据。她低头看着孩子,我本来想利用沉舟,但现在……
不用说了。顾沉舟打断她,声音平静,过去的事,就算了。
林小婉走后,林夏打开信封,里面掉出张照片——是大学时他们四人的合照,顾沉舟穿着她织的围巾,林小婉站在陈默旁边,笑得很灿烂。
后悔吗她轻声问。
顾沉舟摇头,指腹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戒痕:唯一后悔的,是浪费了三个月时间,没和你好好在一起。
林夏将照片放进玻璃瓶,和他的头发放在一起。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瓶身上折射出彩虹。她忽然想起工作室里那只被烧毁的蝴蝶标本,现在终于有了新的意义。
傍晚,顾沉舟睡着了。林夏独自走到医院花园,摸出包里的抗抑郁药瓶。她盯着已痊愈,无需继续服用的诊断书,将药瓶扔进垃圾桶。
手机在此时震动,收到条陌生号码的消息:林小姐,您设计的蝴蝶婚纱入围了巴黎时装周初评。
泪水突然涌出眼眶。她抬头看着天空,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像极了他们第一次约会时的火烧云。
远处,病房里的顾沉舟缓缓睁开眼,看着玻璃瓶里的蝴蝶标本,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