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夫君为让嫂子顺利产下林家长孙,担心我从中捣乱、寒冬腊月将的我浸在荷花池。
兄长去世后,如烟什么都没有了,林家长孙必须由她所出。
我疼得顾不得脸面,抓着他的袍角求他放过我。
发誓绝不会争夺家产。
可他却用力按住我的脑袋。
沈瑶,我怎么没发现你如此恶毒！
你已经拥有了我的爱,为什么还这样得寸进尺！
你就在水里好好反省吧！
后来,江如烟产下女婴。
夫君这才想起了我。
可他却不知,我早已冻死在荷花池中。
1
腹痛突然袭来,剧烈的下坠感让我惨叫出声,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冰凉的石砖地面硌得膝盖生疼,却不及腹痛的万分之一。
我疼得弯腰捂住肚子,感觉有温热液体瞬间流出。
来人啊！快开门！我好像要生了……
我跪爬到房门前,攥起拳头用力捶打。
可房门早已被人锁上了。
昨晚因为一点小错,婆母让人把我关进祠堂罚跪。
已经过去了一个晚上,还没有放我出来。
冷汗迅速浸湿了后背,和那些不知名的液体混合在一起,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恐惧感令我身体轻颤,连声音都止不住地颤抖。
快来人啊！开门！
我拼尽全力地大喊,肚子里的孩子仿佛也感知到了我的不安情绪,不住地折腾。
我一手捂住肚子,轻声安抚它：
孩子,再等等,娘亲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我焦急地拍打着房门,腹部传来的绞痛感也一阵强过一阵。
门外终于响起一道女声。
喊什么喊！一大早的吵死了！
二少夫人可真是身娇肉贵,不过才跪了一个晚上,就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是婆母的亲侄女夏菱,三五不时便会来林府小住。
这丫头自恃得婆母宠爱,比大小姐都张扬跋扈。
可孩子的事大于天,我现在不想和她争一时口舌之快。
只希望她能尽快去找林长远过来。
夏菱,劳烦你去告诉二少爷,我要生了！
夏菱居高临下地朝我冷笑：沈瑶,你还真是狡诈,居然拿肚子里的孩子说事儿
把你关进祠堂的是我姑母,可不是长远哥哥,你就算求他也没用！
我看你就乖乖跪上一天一夜,到时候我姑母心软,也就放你出来了！
在这里跪上一天一夜,孩子恐怕就保不住了！
猛烈的腹痛让我呻吟出声,缓过这阵绞痛,才强撑着精神又说：
我没有说谎,我是真的肚子痛,我快生了！
夏菱叉着腰冷哼：花招可真多！你是知道江如烟昨晚发动了,故意也装成要生的样子吧真有心机啊！
我紧紧地按着门板,透过门缝盯着她：
你说什么大嫂也要生了她不是要到月末才会生产吗
夏菱弯腰盯着我的眼睛,神色轻蔑：
你也不该今日发动啊,不还是一大早嚷嚷着要生了吗
我劝你少给长远哥哥添堵了！他现在正在江如烟院子里忙前忙后呢！
别怪我没警告你,要是你出来冲撞了她,可有你好受的！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我疼得惨叫出声。
冷汗沿着额角滑落,身下的液体也汹涌流出。
夏菱似乎闻到了什么气味,视线下移,吓了一跳：
喂！地上是什么东西
我疼得咬紧嘴唇,缓过这阵狡痛,才吸了一口凉气,强压着痛意说道：
我真没骗你,我真要生了！
你再不去通传,用不了多久就会一尸两命！
夏菱的眼神这才有些慌乱。
她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犹豫了片刻,立刻吩咐小丫鬟去给林长远传话。
等待的时间极其难熬,腹痛的频率也一阵比一阵更快。
我捂着肚子趴在门缝前,焦灼地望着院门方向。
林长远,你再不来救我,你的孩子就要胎死腹中了！
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心声,小丫鬟去而复返。
我向她身后望去,可却没有见到林长远的身影。
长远哥哥呢夏菱提声问道。
小丫鬟瞄了我一眼,低下头,战战兢兢地回话：
二少爷说他正忙着,让我回来传话……
他说……二少夫人惯会说谎,离产期还有大半个月呢,她就是故意赶在今天找他的麻烦。
我没有说谎！我用力拍了一下门板,肚子里也跟着一阵紧缩。
小丫鬟吓得后退一步,结结巴巴地又说：
二少爷还说,二少夫人头脑发昏不冷静,如果再闹,就把她丢进荷花池……清醒清醒。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寒冬腊月,他居然要把我泡在荷花池！
他怎么这样狠心！
第二章
2
小丫鬟要走,我求她别走：你再去找一趟二少爷,告诉他我没有说谎,我是真的要生了！
如今羊水已经破了,再不找稳婆过来,孩子恐怕就活不了了！
小丫鬟动了恻隐之心,本打算再去一次,却被夏菱扇了一巴掌！
贱蹄子！长远哥哥都说了沈瑶是装的！你再去是想气死他吗！
长远哥哥现在这样忙,你偏要去惹他不痛快,到时候看他不活活打死你！
小丫鬟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后退着离开。
我瞪向夏菱,又气又恨。
我肚子里的可是林长远的独子,真有个三长两短,你承担得起后果吗
你千方百计阻挠,难道真不怕出孩子什么事吗！
夏菱嗤笑：少装模作样了！长远哥哥心里早就已经没有你了,就连你肚子这个亲生的孩子,都比不上江如烟肚子里的那个旁人的种！
偏你还没有自知之明,端什么少夫人的架子！
我气得身体颤抖,咬紧牙关。
可现在和她争论无用,我只能退而求其次。
既如此,劳烦你去帮我找个稳婆,我会给你好处的。
你不是喜欢我那对翡翠镯子吗我可以给你！
那镯子是祖母留给我的传家宝,夏菱一早就看上了,几次三番磨林长远给她讨来。
哪知夏菱眉梢微挑,居然吩咐小厮打开门锁。
二少夫人头脑发昏,胡言乱语,把她丢进荷花池冷静冷静！
你敢！我瞪大眼睛盯着夏菱,可她却笑得一脸阴森。
一对破镯子也想收买我真是小家子气！
我夏菱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可能喜欢你的东西不过就是想和你争抢罢了！
两个小厮不由分说上前扯住我。
我拼命挣扎,无奈身体太重,又赶上一阵腹痛传来,两条腿当即软了下来。
夏菱！我今天要真出什么事,林长远绝不会放过你的！
夏菱看着我被拖走,抱着手臂冷笑。
别忘了,要把你丢进荷花池的,可就是你依赖信赖的‘林长远’啊！
我气得双眸通红,肚子里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疼。
紧接着,我便被小厮推进了荷花池！
坠入冷水中的刹那,我看到院门处闪过一抹月白色身影。
第三章
3
我如同看到了最后一道光,拼命挣扎着,在冰冷的水中扑腾。
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林长远！救救我！
池水虽然不深,可寒冬腊月,水却冷得刺骨。
水面一层结了冰,冻得我四肢瞬间僵硬。
林长远走到池边,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声音比这池水还冷上三分：
知错了吗
我一怔,心底瞬间溢满了委屈。
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要生了！
先前还躁动不已的胎儿,此刻却像是被这冷水冻住,开始减缓了挣扎乱动。
我冻得嘴唇发抖,却还是苦苦求着他：
你快放我出去,这水太冷了,我怕我们的孩子遭不住！
可林长远并不信我的话。
沈瑶,你还真是个谎话精！
你明明还有大半个月才足月,怎么可能提前这么久就生产
我知道他为什么觉得我在说谎,就是因为前几日我突然腹痛难忍,让丫鬟去禀报了他。
他当时正在江如烟房中,但还是连夜赶来。
可大夫查看之后说我没什么大碍,只是心绪不宁。
哪知江如烟房中的小丫鬟哭着跑来,说大少夫人见红了。
林长远脸色当即就变了,带着大夫匆匆离去,临走时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从那之后,他就认定我为了争宠而说谎,对我的态度也越发冷淡。
长远,你相信我,我这次真没有骗你……
我又疼又冷,牙齿不住地打颤,头发也完全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看起来十分狼狈。
林长远半眯着眼睛审视我片刻,眼中分明闪过一抹犹豫。
可只是一瞬,便消失不见,冷声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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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瑶,你又使了什么花招为什么会早产
我愣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可我的呆愣看在他眼中,却像是得到了答案。
看来如烟说得果然没错,你是喝了催产药,想要比她先一步生下孩子吧
他冷笑一声,语气满是嘲讽：你想占据这个林家长孙之位,和她争夺林家的继承权是吧
我错愕地望着他,僵硬摇头：我没有,我从未想过……
林长远却越发肯定这个猜测：
你家如今已经没落,你自知没了依仗,所以把主意打到了林府长孙上了吗
沈瑶,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我警告你,林家长孙的位置只能由如烟的孩子继承！你和你的孩子,都别痴心妄想！
我的孩子
我望着他无情的眉眼,真是觉得讽刺可笑。
江如烟究竟给他灌下多少迷魂汤
让他居然这么信她的话！
连这个曾经被他欢喜迎接的孩子,如今也不被他期待了吗
眼眶瞬间酸涩,可泪水也像是被这泛着寒气的池水冻上了一样,掉不下来。
又一阵腹痛传来,我一手扒在冰冷的池沿上,一手在冰水中捂着肚子,痛苦呻吟。
长远,我真的没想过要争什么长孙之位,你信我一次……
林长远的倒影就在水面上,面容清冷,毫无感情,显然根本不信我的话。
倘若你说的是真的,就更不能让你出来了。
我错愕地抬眸看去,他面无表情：
池水冰冷,能延缓你生产,等如烟顺利产子,你才能生。
兄长去世后,如烟什么都没有了,林家长孙必须由她所出。
这次的疼痛不仅在腹部,似乎还蔓延过全身。
心底更像是被冰锥狠狠地刺中,疼得我整个人战栗发抖。
肚子里的躁动逐渐平息,不知道是不是这孩子也像我一样没了力气。
恐惧油然而生,我顾不得脸面,伸手抓着他近在咫尺的袍角,手指已经完全没了力气。
连声音都带着颤音。
长远,求你,救救我们的孩子吧！
即便这孩子先于江如烟的孩子生出来,我也绝不会用他和江如烟争夺家产……
我发誓,我……
在一旁兴奋观望的夏菱突然出声,幸灾乐祸地插话：
口头发誓有什么用到时候孩子生下来了,自然占据了林家长孙的位置。沈瑶,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她这句话瞬间点燃了林长远的怒火。
还不等我辩解,头上被一股力气直接按压进水里,我一时没有察觉,口鼻瞬间灌满了冷水。
我下意识挣扎,去抓林长远的手。
可他的力气很大,手臂像一道铁钳般不可撼动。
他冷硬的声音透过池水响在头顶：
沈瑶,我怎么没发现你如此恶毒！
你已经拥有了我的爱,为什么还这样得寸进尺！
如果你安分一些,我还能给你留一份体面,可你没完没了的跟我闹,我只能好好让你学学规矩！
他松了力道,揪起我的头发。
我被迫和他对视,口鼻里的水呛得我说不出话来,不住地咳嗽。
浑身的冷意更是让我身体颤抖不已。
林长远眉心轻蹙,对视片刻,终是甩开了我,起身,拿出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随后丢在地上。
我趴在池边,大声咳着,胸腔仿佛要炸开一样。
视线扫过那个帕子上的纹样,是我曾经绣给他的。
现在的我于他而言,恐怕也和这帕子一样了吧
用过之后,便随手扔在一边。
他接过丫鬟递来的暖手炉,捧在手中,边往外走,边冷声道：
我还要去看如烟,你就在水里好好反省吧！
死都不许生！
我泡在荷花池中,身体逐渐没了力气。
腹痛铺天盖地地袭来,完全没了停歇的迹象。
我挣扎着要往外爬,无奈身体太重,根本爬不出来。
而夏菱故意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将所有下人全部赶了出去,不许他们救我上来,甚至还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沈瑶,有本事就自己爬出来,否则,你就等死吧！
我被她推得再次跌进水中,冷水重新灌满口鼻,窒息感再次袭来。
一阵阵腹痛让我连挣扎的力气都减弱了许多。
两只手在水面上到处乱抓,却只抓得到满手碎冰。
我感觉身体越来越沉,沉重的身子在一点点往下沉。
意识逐渐模糊,五感却突然间变得清晰。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仿佛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可我的孩子,却同我一起,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第四章
4
林长远在江如烟的院子等到入夜,房间里才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丫鬟一脸喜色地向林长远报喜：恭喜二少爷！少夫人她生了个小小姐呢！
林长远一怔,随后激动地笑了起来：太好了！
他冲进内室,握住江如烟的手：
如烟,你真是为林家立了大功！
江如烟面色苍白,额前的发丝都被汗水浸湿,虚弱地攥着他的手,满眼都是委屈。
长远,你终于来了……
林长远顺势坐在床边,紧紧回握着她的手。
我一直在外面等着呢,你的每次痛苦,我都知道。
江如烟眼泪瞬间淌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会去陪沈瑶妹妹呢,她毕竟才是你正经的夫人。
胡说什么呢林长远目光柔软,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我既然娶了你,你也是我夫人,你和她没有分别。
江如烟挣扎着起身,感动地抱住了林长远。
那你有没有去看过沈瑶妹妹她是不是真的生产了
林长远眼眸低垂：她应该是喝了催产药,确实像是要生了,但林家长孙只能是你的孩子,我不会让她如愿。
长远,我真是嫁对了人……江如烟抓住林长远的衣襟,哭得哀婉。
林长远哄了半晌,才把人哄好。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沈瑶浸在荷花池中脸色惨白,头发打湿的画面,他心里终究有些不忍。
即便她欺骗自己,也终究是他爱着的女人。
林长远暗暗叹了口气,正打算去看看沈瑶任何了,衣袖却被江如烟攥住。
长远,我有些累了,你今晚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江如烟一双水润的眸子楚楚可怜地望着林长远,眼圈发红。
林长远的心当时就软了下来。
好,我留下来陪你。
说完扬声吩咐下去：去看看二少夫人如何了,她如果不再闹了,就把她送回瑶香园。
小丫鬟应了一声,下意识看了一眼江如烟,却见她向自己使了个眼色,立即心领神会地退了出去。
稳婆上前询问：要去给二少夫人接生吗
小丫鬟倨傲地扬起下巴：她不过就是装模作样罢了,哪来的孩子去了也是白费力气。
说着赏给稳婆一个荷包：嬷嬷也辛苦一日了,回去买酒喝吧。
稳婆连声道谢,揣着银子离开。
小丫鬟朝着瑶香园的方向啐了一口。
留不住二少爷的心,就知道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勾引人！
二少夫人我呸！
等到次日天明,林长远才回了瑶香园,可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第五章
5
沈瑶！林长远满身疲惫,推开房门喊道。
以往只要他踏入瑶香园,沈瑶便会迎出来。
可今天房间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林长远转身离开,站在院子里喊人：二少夫人呢
一个负责洒扫的小丫鬟拘谨地站在那里,回道：
二少夫人前日被夫人关进祠堂之后,一直没再回来。
林长远立刻蹙起眉毛,大步流星地走出院子。
他昨晚明明派大夫去祠堂看过沈瑶的,一直没听到消息,还以为她是没事了。
后来江如烟一直说身体不舒服,他便整晚陪在她身旁。
就没再询问过沈瑶的事。
难道她还在祠堂呢
昨天她被泡在荷花池里,脸色确实不太好。
明明是有身孕的人了,偏偏脾气还那么硬,不仅顶撞了他母亲,被她罚跪祠堂；
还谎称要生产了,博取同情,真是太气人了！
林长远有些不痛快,可不知为何,心里又有些忐忑不安。
他快步走到祠堂,一进院子便觉得不对劲。
他拉过一个小丫鬟询问：二少夫人呢
小丫鬟打了个哆嗦,嘴唇也抖成了一团,半晌才哆哆嗦嗦地开口。
二少夫人……还在荷花池。
林长远蹙眉：她又不是傻子,冷了不知道爬出来吗
谁掐她脖子把她按里面了吗
小丫鬟哪敢反驳,低着脑袋站在他对面,好像一只犯了错的小鹌鹑。
林长远深吸了一口气,没心思搭理她,快步走向荷花池。
已经一天一夜了,她如果真泡在池子里这么久,恐怕早就冻死了吧！
林长远心里突突一跳,没来由地加快脚步。
她那么爱惜自己的命,爱惜那个孩子,绝不可能真在里面泡上那么久！
林长远心底怒气噌噌上涌,烧得他心烦意乱,烦乱中又有些担忧。
清晨,荷花池上笼罩着一团白雾,看得并不真切。
他站在池边快速扫过整个池子,却并没有瞧见任何人影。
林长远莫名松了一口气,正打算喊人问问。
视线从不远处的池边掠过,瞳孔骤然一缩。
沈瑶！
只见一道雪白身影趴在池边,与这冬日寒雾几乎融为一体。
黑色如瀑般的长发垂在池水中,随着水面波动而缓缓起伏。
林长远眼睛睁大,飞快地跑了过去,蹲在池边。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那张向来明艳生动的面孔,此刻苍白如纸,嘴唇亦是毫无血色。
他心跳加速,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想要去碰触她的鼻息,可探到她面前又下意识缩了缩。
心底莫名升起一团恐慌。
隔了半晌,他还是颤抖着手指探了过去,心跳声砰砰。
气息皆无。
第六章
6
林长远脑袋嗡地一声,胸口的那团浊气堵得他呼吸不畅。
他疯了一样大喊：来人！来人！快去找大夫！
说完拼命地把人往上拉。
夏菱带着一众丫鬟婆子跑了过来,瞧见被拖出荷花池的沈瑶,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但她还是故作镇定,阴阳怪气地开口：
长远哥哥,沈瑶这是怎么了又和你闹脾气呢
我就说嘛,她整天就会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你,又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无辜模样……
闭嘴！林长远怒喝出声,一双眼睛通红,怒意昭然若揭。
夏菱吓了一跳,从小到大,林长远从未对她这样疾言厉色过。
哪怕她之前故意挤兑沈瑶,他也只是敷衍地说她两句也就算了。
夏菱委屈得眼中顿时含了泪,可心中的不满不敢向林长远发泄,只得用力踢了一下沈瑶。
装什么昏倒！还不赶快起来！
沈瑶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被她踢了一下,毫无反应。
你干什么！林长远瞳孔剧烈颤动,想也不想一把攥住夏菱的脚腕,直接将她丢进了荷花池！
啊！长远哥哥！
夏菱呛了一口水,惊呼出声：救救我！我不会水啊！这水太冷了,好冷！救我！
一旁的丫鬟婆子吓得手忙脚乱,一个个伸手就要去捞她。
要知道,夏菱可是夫人捧在掌心里的宝贝,比亲生女儿也不为过。
若真在这院子里出什么岔子,那她们这些人就别打算活了！
她们手忙脚乱地去捞人,林长远却弯腰将沈瑶打横抱起,疯了一样向瑶香园跑去。
沈瑶不会死的！绝对不会！
她肯定是被冻僵了,一定还活着呢！
等在院门外的小厮见他出来,连忙上前询问：
二少爷,二少夫人这是……
他看到沈瑶惨白的脸色和嘴唇,僵硬的身体,吓得惊呼出声：
啊！她……她死了
林长远凌厉的视线顿时瞥向他：胡说八道！瑶瑶她只是冻得昏过去了！还不去请大夫！
小厮吓得后退一步,可对上林长远冷厉的眉眼,还是按他所说,一溜烟跑了出去。
林长远抱着湿漉漉的沈瑶往瑶香园跑去。
浑身的衣袍都被她的衣服浸湿了,可他却浑然不觉。
他双腿麻木地向前跑,还时不时和她说一句话。
瑶瑶,入冬了,你不该穿得这样单薄。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所以才不理我的对不对
我向你道歉,我昨天只是太心急了,又听说你是故意喝催产药,想拿孩子和如烟争抢林家长孙的位置。你不顾孩子的安危,用他要挟我,我一气之下才和你说了重话,都怪我……
你是困了吗那我不打扰你了,我送你回去,给你找大夫！等你醒了,我再和你说话。
林长远就这样抱着沈瑶一路往院子跑,起初还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可后来就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
他刚把沈瑶放到床上,换了一套干净柔软的衣裙。
大夫就快步走了进来。
看到床上血色皆无的女人,大夫立刻上前给她把脉。
林长远目光焦急地盯着大夫,催促：我夫人怎么样她是不是染了风寒,才一直没有醒过来的你快给她开药啊！
大夫颤抖着收回手指,斟酌再三,沉声开口：
二少爷,请节哀。二少夫人她……已经去世很久了,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一并去了。
第七章
7
你胡说！她昨天还好好的！还有力气骗我呢！怎么可能死了呢！
林长远揪着大夫的衣领子暴喝：是不是你给她喝的催产药有问题
大夫不住摇头：我没有给二少夫人开什么催产药啊
林长远一把揪住他的脖子：你也在骗我是不是！你开的那张催产药方都被人送到我面前了,还敢狡辩！
大夫战战兢兢地解释：二少夫人确实没服过催产药,不过她最近情绪起伏很大,确实有早产的迹象！
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忙又说：倒是大少夫人,前日让我开了催产药,说什么不想再等了……
林长远瞳孔骤然一缩,松开了大夫的衣领子。
原来催生的人是江如烟！
可她为什么要……
一瞬间,林长远仿佛什么都明白了！
大夫走后,林长远抱着沈瑶,在房间里坐了许久。
林夫人几次派人找他,可林长远都不理不睬。
没办法,林夫人只好亲自过来,却发现林长远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她已经得知沈瑶离世的消息,可脸上却无半点伤心,反而松了一口气。
沈瑶家道中落,她早就看不惯这个儿媳妇了。
可她偏偏还霸占着这个位置,让林长远都不能娶自己侄女进门。
如今她死了,夏菱便可以顺利嫁给林长远当平妻了。
娘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就说沈瑶是失足落水的,当时天色晚,她又不让人跟着,这事与你无关。
沈家虽然没落了,但我们总要给他们家一个交代。
林长远不出声,只是一味地抱着沈瑶,目光呆滞。
林夫人叹气：人死不能复生,你还要往前看。如烟虽然只生了个女儿,但你毕竟娶了她,以后就和她好好过日子吧。
想起了什么,林夫人又说：菱儿回去之后就一直哭,你也是,怎么能把她推进荷花池呢这寒冬腊月的,天这么冷,冻坏了她怎么办
我看你就去好好安慰安慰她吧。如今沈瑶没了,你回头娶了菱儿,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
林夫人自顾自地说着,说完之后才发现林长远抬头正在看她。
林夫人蹙眉：怎么我说错什么了
从小到大,我什么都要听您的安排,娶了一个江如烟不够,您现在还要让我娶夏菱是吗
林长远悠悠开口。
夏菱是您亲侄女,您宠着爱着,她几次三番羞辱沈瑶,你不肯说一个字,如今连泡一会儿冷水都替她打抱不平；沈瑶家道中落,您就不把她当成儿媳,明知道她怀有身孕,还罚她跪在祠堂。
如今她已经去了,您还让我立刻娶您侄女过门,天底下怎么会有您这样的婆母
你放肆！林夫人大怒：我罚她跪祠堂,是因为她出言顶撞了我！
再说,害她落水的人可不是我！
林长远如遭雷击,一张脸顷刻间变得惨白。
他缓缓点头：对,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小心翼翼地把沈瑶放在床上,喃喃低语。
我不该轻信江如烟的话,认为瑶瑶是为了争宠,故意和催产药,拿孩子威胁我。
我不该听从您的安排,兼祧两房,还娶了江如烟,让瑶瑶寒心。
我不该被愤怒蒙了眼,把她丢进荷花池……
我不该……
林长远忽然掩面哭泣,双膝慢慢弯下,跪在了床榻前。
瑶瑶,我错了,你再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他伸手去拉沈瑶的手腕,可触手一片冰冷。
比那荷花池中的冰水还要冷上三分。
他心爱的妻子,终究不会再给他任何回应。
第八章
8
沈瑶的棺椁在灵堂停了三天。
林长远就在灵堂守了三天。
他不吃不喝,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毫无活人气息。
江如烟让人请他过去,说是孩子整晚哭闹,肯定是想他了。
可他却嗤笑一声：我又不是她亲爹,她怎么可能想我
他看向案几上供奉的两个牌位,一个是沈瑶的,一个却是他未出生的孩子的。
他连性别都不知道,也未曾给这孩子取过名字。
母亲说牌位上不应该出现活人名字,所以只写了沈瑶之子。
沈瑶之子,呵……还真是讽刺。
明明是他林长远的孩子,却到死都没有一个名分。
林长远探身抓过那个小小的牌位,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在沈瑶的名字旁边,一点点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牌位上从沈瑶之子,变成了沈瑶林长远之子。
看着刻好的名字,他眼中才多了一丝温情。
这样才对……我们一家三口,就应该团团圆圆的。
看着他近似诡异的动作,一旁的小厮忍不住提醒。
二少爷,该起灵了。
林长远刚柔软的目光瞬间僵硬,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棺材前面。
探身朝里面看去。
沈瑶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温柔乖巧,就像睡着了一样。
他眼睛忽然有些发酸,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脸。
触手却并不像以往那么温暖,反而冷得冻人。
是不是因为在水里待了太久,才一直暖不起来的
林长远忽然掉下眼泪,视线一寸寸扫过沈瑶的面容。
一路往下,落到她圆滚滚的肚子上。
以往还会时不时乱动一下的肚皮,此刻安安静静。
林长远伸手覆上,轻轻摸了摸,眼泪却流得更多。
瑶瑶,宝宝,你们恨我吧
我也好恨自己,也好后悔啊,可是我该怎么办
我最爱的两个人,都因为我的愚蠢和混账弄丢了……
林长远趴在棺材上,哭到哽咽。
黄泉路上,你们等等我吧,我这就来向你们赎罪。
哪怕你们恨我,怨我,也给我一次道歉的机会好吗
周围的人听出不对劲,下意识对视一眼。
可不等他们上前,就见林长远攥紧那枚匕首,直接戳进自己的胸口！
鲜血瞬间迸射出来,喷溅得到处都是。
突如其来的痛苦让他下意识蹙了蹙眉,下一刻却又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他身体向前倾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迈进棺材,和沈瑶并排躺在了一起。
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衣衫,像是开出最炽烈的花。
可这份美丽的代价,却是三条人命。
林夫人跌跌撞撞地跑进灵堂,目光慌乱无措。
长远！
可却再无人回应她了。
她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林长远搂着沈瑶,闭上眼睛,嘴角翘起的模样。
林夫人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林家先后失去了两位少爷,偌大的林家逐渐没落。
大少夫人不久后和管事勾搭在了一起,被林夫人捉奸在床,气得直接将她赶出林家。
可从那之后,她却一病不起,连亲侄女都不上前尽孝。
她又气又悔又恨,最终撒手人寰。
后来,林家的这些荒谬事,也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