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阁楼天窗上,像一千只鬼魂在敲打棺材板。
林夏跪在积灰的橡木地板上,看着面前被鼠群啃噬的快递箱。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纸箱右下角洇着暗褐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凝成的蝴蝶。
这是她第三次听见阁楼传来异响。
三天前开始,每当午夜钟声敲响,头顶就会传来细碎的啃咬声。此刻她终于看清——十七只灰鼠正围着快递箱疯狂撕扯,血珠顺着它们的尖牙滴落,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叮——
手机突然震动。林夏摸出屏幕,锁屏上跳出日历提醒:距离二十岁生日还有03分28秒。她猛然想起这个阁楼原本是母亲的画室,八年前那场车祸后,父亲就用三把铜锁封死了这扇门。
鼠群突然发出凄厉尖叫。领头的灰鼠人立而起,血红的眼珠死死盯着她,前爪正按在一张泛黄的快递单上。
林夏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发件日期赫然写着2012年10月7日——她十二岁生日,也是母亲的忌日。收件人栏用钢笔描了金边:致二十岁的夏夏。
纸箱里传来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哗啦——
暴雨中炸开惊雷。林夏扯开破碎的纸箱,防水袋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她摸到个硬物,抽出来时带出一串银铃般的声响。
是个蓝丝绒首饰盒。
盒盖弹开的瞬间,阁楼突然陷入死寂。躺在黑绸布上的碎钻发卡缺了一颗,断口处闪着冷冽的金属光泽。林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分明是母亲下葬时戴的那枚发卡!
啪嗒。
有液体滴在锁骨。她摸到本皮质笔记本,封面上蜿蜒着暗红色的痕迹。翻开最后一页,尚未干透的血字正在月光下蠕动:
**别相信你爸**
血珠顺着纸页滚落,在她手背溅开成振翅欲飞的蝴蝶。林夏突然听见楼下车库卷帘门开启的声响——父亲提前回来了。
夏夏
继母甜腻的嗓音顺着楼梯爬上来。林夏慌忙把笔记本塞进卫衣口袋,发卡尖端划过指尖,血珠渗进碎钻缺口,竟发出轻微的蜂鸣。
阁楼门被推开时,她正用后背抵住通风管道。父亲站在楼梯口,定制西装肩头沾着奇怪的灰白色粉末,领带夹上的蓝宝石泛着浑浊的光。
又在折腾这些垃圾。继母踩着十厘米红底鞋跨过鼠尸,你爸特意推了董事会...
林夏注意到弟弟蹲在阴影里。十四岁少年正在玩打火机,火苗在他瞳孔里跳成幽蓝的鬼火。当啷一声,发卡从指间滑落,碎钻在地板上拼出半枚DNA螺旋图案。
这是什么父亲的声音像生锈的刀片刮过铁板。
妈妈...留给我的生日礼物。
空气突然凝固。继母的香水味变得刺鼻——是苦杏仁混着腐烂玫瑰的味道。父亲向前半步,袖口露出半截疤痕,形状像条盘踞的蜈蚣。
你妈妈八年前就死了。他弯腰捡起发卡,指腹抹过碎钻缺口,这种劣质水钻...话未说完突然噤声,发卡内侧闪过一行微雕小字:SOS
1107。
车库方向传来重物坠地的巨响。
林夏趁机夺回发卡。转身时瞥见弟弟在笑,少年用口型无声地说:游戏开始。他的虎牙上沾着巧克力碎屑,像是刚偷吃过蛋糕胚。
暴雨更急了。
当林夏抱着快递箱冲回卧室时,手背的蝴蝶红斑正在发烫。锁上门瞬间,她听见继母在楼下轻笑:要不要把黑森林蛋糕提前拿过来
林夏反锁房门时,指甲在门板上刮出四道白痕。手机显示23:57,距离二十岁生日还有三分钟。她抖开快递箱里最后一样东西——裹在气泡袋里的SD卡,边缘沾着星点霉斑。
窗外的雨幕突然渗进血色。
当她把SD卡插入读卡器时,手背的蝴蝶红斑骤然收缩。电脑屏幕闪烁数下,跳出一段行车记录仪视频。日期显示2012年10月7日23:55,正是母亲出事前五分钟。
镜头剧烈颠簸。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轨迹,副驾驶座上传来母亲的啜泣:至少让我给夏夏过完生日...
闭嘴!父亲的声音陌生得可怕。方向盘猛地右转,仪表盘灯光照亮他扭曲的侧脸。林夏突然捂住嘴——父亲的右手正握着注射器,针头在黑暗中泛着幽蓝。
视频在第4分44秒中断。最后画面是母亲扑向方向盘时,锁骨位置闪过的碎钻光芒。林夏抓起发卡比对,缺口形状与视频里完全吻合。
咚!
楼下传来瓷器碎裂声。林夏贴在门板上,听见继母压低嗓音说:...保险箱密码还没破译...那丫头看到快递了...
她摸到笔记本内页的血字正在发热。翻到扉页时,一滴汗珠落在空白处,竟显出一行荧光小字:每个循环都是妈妈爱你的一次心跳。
手表突然发出尖锐蜂鸣。23:59分,秒针开始逆时针旋转。
夏夏,切蛋糕了。
继母的呼唤甜得像融化的太妃糖。林夏握紧发卡走出房间,发现父亲站在楼梯拐角。他袖口的蜈蚣疤痕泛着不正常的紫红,西装左襟沾着更多灰白色粉末——像是混凝土碎屑混着某种生物骨灰。
餐厅吊灯把每个人的影子拉成怪物。弟弟正用蛋糕刀戳弄樱桃,鲜红汁液顺着银器滴落,在雪白桌布上晕成血泊状图案。黑森林蛋糕散发着苦杏仁香气,三层奶油裱花间插着二十根蜡烛,火光却是诡异的青白色。
许个愿吧。继母将蛋糕推到她面前。林夏注意到父亲喉结在剧烈滑动,弟弟的虎牙正咬着自己下唇。
烛火突然暴涨。在闭眼的瞬间,她听见布料摩擦声——有人往蛋糕侧边撒了把粉末。手背的蝴蝶红斑突然灼痛,林夏猛地睁眼,正撞见弟弟缩回的手掌,指缝间还残留着蓝色晶体。
祝姐姐...少年的祝福被雷声劈碎。林夏突然想起行车记录仪里那支蓝色注射器,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蛋糕刀擦着弟弟耳际钉入墙板。
你干什么!父亲拍案而起。西装袖口扬起时,林夏看见他小臂内侧的条形码刺青——和医院血袋上的编码制式一模一样。
心脏就在这时炸开剧痛。
林夏栽倒在蛋糕上,奶油堵住气管前,她看见继母俯身耳语:你妈妈也死在这个时间哦。视网膜最后映出的画面是弟弟舔着指尖蓝晶,身后墙上的全家福里,母亲的项链正在融化。
叮——
手机震动从锁骨传来。林夏在窒息感中摸到阁楼地板,暴雨依旧砸在天窗,快递箱完好无损地躺在面前。手表显示23:57,读卡器里的SD卡还在传输数据。
但这次她闻到了自己头发上的奶油味。
林夏的指尖陷进阁楼木地板缝隙,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奶油的黏腻。暴雨声忽远忽近,她盯着手表上逆行的秒针,终于明白母亲留下的荧光字意味着什么——这是用生命换来的时间回溯。
第二次循环开始了。
她抓起发卡冲向梳妆台,借着手机闪光灯观察断口。碎钻折射出七彩光斑,在镜面上拼出模糊的坐标:N31°14',E121°29'。这是上海远郊的废弃化工厂,母亲出事前常去那里写生。
楼下传来钥匙转动声。林夏迅速将SD卡藏进内衣夹层,把发卡别在衬衫领口。这次她提前三分钟冲出阁楼,正撞见父亲在玄关拍打西装。灰白色粉末簌簌飘落,在地砖上形成小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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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晚去哪父亲侧身挡住去路。林夏嗅到他领口的消毒水味,混着地下室特有的潮湿气息。西装左肩的灰渍形状,像极了化工厂地图上的排污口标记。
透透气。她贴着墙根挪动,发卡尖端突然刺痛锁骨。余光瞥见弟弟倚在厨房门口,手机屏幕亮着幽蓝的光——那是个远程监控APP界面,画面里晃动着输液架和心电图仪。
父亲突然抓住她手腕:你脸色很差。他的拇指按在蝴蝶红斑上,疤痕蜈蚣在皮下蠕动。林夏猛地抽回手,红斑边缘渗出血珠,竟在皮肤上烧灼出焦糊味。
生日快乐!继母端着蛋糕从阴影里走出。二十根蜡烛这次是正常的暖黄色,但林夏看清了奶油层里嵌着的透明胶囊——正是弟弟之前撒的蓝色晶体。
她装作头晕扶住餐桌,趁机将冰镇柠檬水泼向蛋糕。奶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继母的假睫毛颤了颤:我再去拿蜡烛。
用我的吧。林夏掏出从阁楼顺走的白蜡烛。这是母亲当年画油画用的蜂蜡烛,燃烧时会散发雪松香气。当烛光亮起时,她注意到父亲的后颈渗出冷汗。
这次许愿时她睁着眼。弟弟的虎牙在烛光下闪着寒光,少年正用叉子戳弄桌布,划出的纹路竟是SOS的摩斯密码。当林夏吹灭蜡烛的瞬间,餐厅吊灯突然爆裂。
黑暗中响起金属破空声。林夏提前扑倒在地,三枚手术刀钉入她刚才站立的位置。借着手机屏幕微光,她看见继母的高跟鞋转向地下室方向。
游戏升级了。弟弟的笑声贴着耳后传来。林夏摸到墙上的电闸,用力拉下的瞬间,整栋别墅陷入死寂。她凭着记忆冲向车库,却发现卷帘门被焊死。
手背红斑突然剧烈跳动。林夏低头看见碎钻在黑暗中泛着微光,投射出的坐标竟与别墅平面图重叠——密室入口就在父亲书房!
第三次循环在警笛声中降临。
当林夏在阁楼重新苏醒时,手表显示剩余循环次数:4。红斑已经蔓延到小臂,形成完整的蝴蝶纹身。她摸到枕头下的SD卡,这次里面多出段音频文件。
夏夏,当你听到这段录音,妈妈可能已经不在了。母亲虚弱的声音混着仪器滴答声,书柜第三层那本《安徒生童话》,按下书脊上的玫瑰...
楼下突然传来重物拖拽声。林夏从通风管爬向书房,看见父亲正将昏迷的继母塞进保险柜。西装后摆沾着新鲜的血迹,在地板上拖出蜿蜒的红线。
你以为能救她弟弟的声音在头顶炸响。少年倒挂在吊灯上,手机屏幕亮着母亲病床的实时画面:还剩三次心跳哦。
手腕上的红斑已经爬到手肘。母亲的心跳声在她耳畔轰鸣,像是有人隔着水缸敲打铜锣。这次阁楼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墙角的鼠尸变成了七只。
她抓起发卡冲向书房。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出惨白的条纹,那本《安徒生童话》静静躺在第三层书架,烫金玫瑰在黑暗中泛着幽光。
咔嗒。
书脊凹陷的瞬间,整面墙向两侧滑开。冷风裹着腐臭味扑面而来,台阶上散落着带血的绷带。林夏数到第44级台阶时,听见了铁链拖拽的声响。
地下室的景象让她的胃部翻涌。母亲被锁在玻璃囚室里,枯槁的手腕连着输液管,发间别着同款碎钻发卡。更可怕的是囚室对面——整面墙挂着父亲的人皮面具,从20岁到50岁各个年龄段的脸皮浸泡在福尔马林中。
惊喜吗弟弟举着手术刀从阴影里走出,当年车祸死的才是真爸爸。少年掀开衣领,锁骨位置纹着和父亲相同的条形码,我们都需要定期更换器官呢。
林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终于明白那些灰白色粉末是什么——人骨煅烧后的骨灰。发卡突然发出蜂鸣,碎钻投影在玻璃上的数字开始倒计时:03:00。
你还有三分钟救妈妈哦。弟弟舔着刀尖,这次蛋糕里加了新配方。
警报声突然炸响。林夏转身撞见继母举着针管,针筒里晃动的蓝色液体和行车记录仪里的一模一样。她抓起人皮面具砸向对方,趁机按下消防喷淋头。
水流冲刷下,继母的妆容开始融化。林夏看见她耳后蜿蜒的缝合线——那是整容手术留下的痕迹。红斑在这时灼烧起来,她踉跄着撞开保险柜,里面整整齐齐码着199个未拆封的生日礼物。
夏夏...囚室里传来气音。母亲的手指在玻璃上划出血痕,拼出1107的数字。林夏将发卡插入门锁,碎钻自动重组成钥匙形状。
倒计时00:30。
继母的狂笑混着警报声响彻地下室:你以为能带走活人她早就是靠仪器续命的植物人!林夏抱起母亲时摸到后颈的芯片接口,泪水砸在满是针孔的手臂上。
抓住她们!假父亲的咆哮从头顶传来。林夏扯断输液管,发现母亲脚踝锁着电子镣铐。倒计时归零的瞬间,她用手表砸碎消防柜,灭火器泡沫喷向追兵。
第四次循环在爆炸声中开启。
林夏在阁楼地板上蜷成胎儿姿势。这次红斑蔓延到肩膀,母亲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她摸到枕头下的SD卡,视频新增了段落——母亲在病床上对着摄像头眨眼,频率正是摩斯密码的SOS。
窗外传来蛋糕车的响动。林夏看向别墅大门,殡仪馆的黑车正缓缓驶入。继母捧着骨灰盒站在雨里,盒盖上镶着的照片,赫然是林夏自己的笑脸。
林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大理石餐桌倒映着黑森林蛋糕的轮廓。继母指尖滑过蛋糕顶端的酒渍樱桃,殷红汁液沿着玻璃托盘蜿蜒成蛇形纹路。
你爸特意从德国订的原料。继母用银叉轻敲瓷盘,金属撞击声惊飞窗外的乌鸦。林夏盯着弟弟垂在桌下的球鞋,那双崭新的AJ1正以固定频率轻蹭父亲的小腿——每三秒一次,像钟摆般精准。
父亲解领带的动作突然僵住,西装袖口蹭到的白灰簌簌落在蛋糕旁。林夏瞳孔骤缩,那是只有老墙皮才会脱落的颗粒状粉末。
姐姐快许愿。弟弟托着腮笑出虎牙,睫毛在眼下投出蛛网阴影。林夏吹灭蜡烛的瞬间,苦杏仁味混着血腥气冲入鼻腔。蛋糕刀切开的断面渗出暗红果酱,那颗酒渍樱桃突然爆开,粘稠血浆顺着蛋糕胚滴在生日贺卡上。
林夏的喉咙被无形的手扼住。濒死瞬间,她看见全家福照片里母亲的项链正在褪色——本该是蓝宝石吊坠的位置,此刻只剩空白像素格。
电子表发出刺耳鸣响。林夏在阁楼惊醒,腕表显示11:07,分针却比记忆里快了3分钟。手背的蝴蝶红斑蔓延成手掌大小,血管纹路在皮肤下泛着幽蓝荧光。
楼下传来瓷盘碎裂声。林夏赤脚贴墙挪动,听见继母刻意压低的声音:这次剂量够吗足够换三次骨髓。父亲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混着纸张撕碎的响动。
当林夏透过门缝窥见那份器官捐赠协议时,后颈突然贴上冰凉的金属。弟弟用手术刀背摩挲她的脊椎,呼吸喷在耳后:姐姐不该乱跑。刀尖挑开她衣领的刹那,客厅座中传来整点报时声。
第三次死亡来临时,林夏终于看清蛋糕夹层里的东西——那不是樱桃果肉,而是半颗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眼球。虹膜周围的金色纹路,与母亲失踪前戴的美瞳一模一样。
林夏把水龙头拧到最大,冷水溅在第四次循环的淤青上。镜面突然蒙上雾气,她抬手擦拭的瞬间,整面镜子发出冰面开裂的脆响。
夏夏......
母亲的声音从镜中渗出,雾水汇聚成枯瘦的手指形状,直指天花板通风口。林夏踩上洗手台时,镜面倒影突然扭曲——本该是她的身影,此刻穿着母亲的病号服,脖颈缠绕着输液管。
通风盖被顶开的刹那,腐臭的绒毛蹭过脸颊。林夏摸到管壁夹着的蜡笔画:穿白大褂的女人被铁链拴在月亮上,输液架长成吃人的藤蔓。画纸背面用血写着救妈妈,字迹边缘晕开的痕迹像干涸的泪滴。
开门呀夏夏。
继母的敲门声裹着母亲特有的温软腔调,门把手开始高频震颤。林夏抓着儿童画缩进浴缸,看见镜中自己的倒影正在慢慢转身——那个她脖颈浮现青紫掐痕,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钢制假牙。
通风管道突然灌进冷风,裹着消毒水味的传单雪片般落下。林夏接住一张泛黄的器官捐献宣传页,患者照片被红笔圈出:正是八年前给她做阑尾手术的主刀医生。
找到你了。镜面轰然炸裂,弟弟从飞溅的玻璃渣中探出半张脸。他的左眼变成机械义眼,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混着电子杂音:姐姐猜猜看,这些通风管道通向多少间'病房'
林夏撞开储物柜翻出强光手电。光束扫过镜框瞬间,她看见无数个自己被困在镜中世界——有的被铁链锁喉,有的正被手术刀剖开胸腔。最角落的镜片里,真正的母亲正在拍打镜面,手腕上连着闪烁红光的电子镣铐。
游戏该结束了。继母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所有镜面同时播放温馨家庭录像:母亲笑着给蛋糕插蜡烛的画面里,项链突然变成绞索勒住脖颈。
林夏将儿童画按在镜面,蜡笔涂鸦突然活过来吞噬虚假影像。当通风口传来铁链拖地声时,她终于看清镜中倒影的真相——弟弟举着的根本不是手术刀,而是母亲失踪那天被折断的碎钻发卡。
林夏攥着碎钻发卡退到地下室入口时,突然被墙纸裂缝里的闪光吸引。她用发卡尖挑开墙纸,整面墙露出密密麻麻的电子锁孔——每个锁孔都对应着冷库铁门上的红十字标志。
消毒液的味道突然变得粘稠。林夏蹲在配电箱后,看着两名戴口罩的保安推着担架车经过。白布单下伸出的手腕挂着电子镣铐,青紫色血管里泛着和弟弟义眼相同的幽蓝荧光。
当通风管道传来铁链声,林夏顺着排水管滑进B-12冷库。成排的玻璃罐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福尔马林溶液里漂浮着人脸皮肤组织,标签上的日期精确到父亲二婚当天的凌晨三点。
这是妈妈送给你的十八岁礼物。
继母的声音从头顶监控器炸响。林夏撞翻的玻璃罐滚出半张完整的人脸皮,眼角泪痣位置与母亲失踪前的自拍照完全重合。电子屏突然亮起,显示着继母整容记录:每隔三个月就要更换面部真皮层。
警报声响起时,林夏扑向闪烁红光的操作台。监控画面切到三楼手术室,弟弟正戴着vr眼镜进行模拟开颅训练,他手边的培养皿里漂浮着带金色纹路的虹膜组织。
林夏踢开通风管盖板的瞬间,发现管道内壁布满抓痕。指甲缝里残留的皮肤碎屑拼出SOS形状,碎钻发卡突然开始发烫,在锈迹斑斑的管壁上烙出微型箭头标记。
顺着标记爬到尽头,林夏从换气扇缝隙看见惊人场景——二十平米的空间里摆满等身镜,每面镜子都连着脑波检测仪。她终于明白那些诡异倒影的来源:所有镜面影像都是实时传输的vr投影。
当林夏摸到操作台下的暗格时,整座建筑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的刹那,她看清暗格里厚达十公分的捐赠者名单,最新登记页上赫然印着自己的身份证扫描件。签名栏里,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自愿捐献全部器官。
冰柜深处突然传来敲击声。林夏举着消防斧劈开零下40度的冰层,看见母亲被冻在透明冰棺里,胸口贴着备用心脏供体的标签。冰棺内置屏幕上跳动着倒计时:73小时12分08秒。
冰棺裂开的刹那,林夏摸到母亲婚纱下冰冷的金属骨架。那些本该是肋骨的部位,缠绕着刻满符文的输血管,终端连接着地下暗河的抽水泵。她突然想起殡仪馆后山干涸的许愿池——原来整个建筑是靠活体心脏供能的水循环系统。
荧光绿的尸蜡顺着墙缝滴落,林夏跟着血泵的轰鸣声摸进停尸房。防腐剂味道里混着百合花香,二十具蒙白纱的新娘整齐排列在传送带上,每具尸体的无名指都戴着父亲珠宝店独有的碎钻婚戒。
你妈妈本来该是第二十一任新娘。
继父的皮鞋声从冷冻柜后传来,林夏躲进空置的尸箱,透过透气孔看见他正在更换面皮。被撕下的仿真皮肤露出腐肉下的机械骨骼,电子声带发出母亲年轻时的声音:当年车祸死的本该是你,现在换你妈妈替你去死很公平吧
当传送带启动的嗡鸣响起,林夏撞翻尸箱滚到控制台前。监控屏突然切出婚礼录像:八岁生日那天,母亲穿着染血的婚纱被铁链拖进焚化炉,父亲搂着刚做完换脸手术的继母在笑。林夏疯狂按动红色按钮,所有尸箱突然调转方向,露出后背的条形码——扫描结果显示这些都是近五年登记失踪的年轻女性。
暗门被踹开时,林夏抓着消防斧劈向输血管。墨绿色液体喷溅的瞬间,整座建筑响起类似防空警报的嗡鸣。她顺着爆裂的水管爬进焚化炉通道,在未燃尽的灰烬里扒出半张婚纱照——母亲胸口纹着的玫瑰图案,正在高温下显露出人体器官运输许可证编号。
林夏将婚纱照碎片塞进尸袋时,突然摸到内衬暗袋里的老式怀表。表盘背面刻着母亲的手术刀编号,秒针每走一格,冰棺倒计时就缩短十分钟。当她试图拧开发条盖时,整条地下暗河突然沸腾,裹着人骨碎渣的浪头扑灭了所有应急灯。
怀表齿轮咬住林夏指尖时,沸腾的暗河里浮出成千上万枚芯片。每块芯片都粘着干涸的脑组织,像黑色甲虫般吸附在锈蚀的输血管上。林夏突然明白那些失踪者去了哪里——她们被做成活体存储器,用神经电流维持着整座工厂的运转。
当芯片群聚成黑潮涌来,林夏扯断婚纱照上的玫瑰纹身贴片。暗红编号在污水里溶解成粉末,原本沸腾的暗河瞬间结冰。冰面下冻结着无数张熟悉的面孔,她们的眼球随着林夏移动的方向转动,睫毛上结着同样的蓝色冰晶。
姐姐终于找到玩具房了
弟弟的声音从头顶通风管炸响。林夏抬头看见他倒挂在钢架上,手术刀在指尖翻飞,vr眼镜裂开的镜片后露出机械瞳孔。他甩出缠着金线的镊子,精准夹住林夏手中的怀表:妈妈说这个该给听话的孩子。
怀表盖弹开的瞬间,整座殡仪馆开始坍缩。林夏扑向控制台时,看见弟弟把芯片插进自己后颈。那些冻结在冰层下的面孔突然开始同步眨眼,母亲冰棺的倒计时数字变成血红的00:00——原来所谓倒计时是记忆清除程序的进度条。
林夏抓起手术刀扎进操作屏,飞溅的电火花里跳出母亲被篡改的记忆画面:车祸现场根本不存在,那天是父亲亲手把她们母女骗进殡仪馆。母亲举着婚纱照碎片划破继父喉咙的画面,在循环播放第三遍时突然出现雪花噪点。
当弟弟的机械臂掐住她喉咙时,林夏用怀表尖刺挑开他耳后的皮肤。暗格里藏着微型操作台,屏幕显示着所有器官捐献者的实时监控——包括她自己跳动着金色纹路的心脏。她终于想起每次体检时喝的维生素,其实是定位芯片溶解液。
林夏咬碎后槽牙里的金箔胶囊,那是三年前母亲偷偷缝进她校徽的。金色液体流经喉咙时,心脏突然迸发出刺目强光,整片冰层下的蓝色瞳孔同时收缩——她终于明白自己才是终极定位器。
当继父的机械触手刺穿冰棺,林夏拽着弟弟跳进暗河。那些吸附在血管上的记忆芯片突然调转方向,像嗅到血腥的食人鱼群扑向几父。母亲被冰封的躯体在强光中融化,婚纱下露出缠绕金色神经线的机械心脏,正与林夏胸腔里的光源共鸣。
你改写了所有记忆,却改不了量子纠缠。林夏将手术刀插进自己心口,金色血液喷溅在操作台上。整座工厂突然响起尖锐蜂鸣,冷冻暗河开始逆向循环,二十具新娘尸体的眼窝里伸出数据线,自动接入母亲的心脏。
弟弟在最后一刻把vr眼镜扣在她脸上。破碎的镜片折射出惊人真相:殡仪馆地下埋着的根本不是电极网,而是母亲用二十年时间悄悄培育的生物计算机。那些金色神经线正在吞噬继父的机械军团,像野火燎过麦田。
当爆炸的气浪掀翻屋顶时,林夏看见母亲以数据流的形态悬浮空中。她胸口盛开的金色玫瑰穿透电子迷雾,在弟弟渐冷的掌心里写下经纬坐标——那是所有被贩卖器官的最终流向地。
替我活着。弟弟的机械瞳孔最后一次收缩,vr眼镜炸成碎片。林夏在漫天金雨中抓起沾血的婚戒,戒圈内壁的碎钻突然组合成微缩地图,而她的心跳频率正与千里之外某处地下堡垒的照明系统同步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