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槐阴迷途
车载收音机滋啦作响,调频始终锁定在104.4MHz,女播音员用机械般的语调重复着:前方路段施工,请绕行无名山省道。
苏然看了眼导航,距离目的地槐阴村还有17公里,车载时钟显示11:44——这个数字已经定格了二十分钟。
见鬼。他拍了拍仪表盘,突然注意到后视镜里的景象:原本空无一人的省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个穿蓝布衫的小女孩,正站在路中央朝他挥手。
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苏然猛打方向盘,车子撞进路边的槐树林,后视镜玻璃碎成蜘蛛网状。
下车检查时,苏然发现车头撞断了一棵碗口粗的槐树,树干截面渗出暗红色汁液,状如鲜血。
树根旁躺着枚生锈的铜钱,正面刻着光绪通宝,背面是朵残缺的槐花——这正是他为新作《消失的古村》准备的道具。
手机突然震动,是责编发来的消息:你确定要去槐阴村我查资料时发现,这个村子1983年就因山体滑坡灭村了。
苏然皱眉,打开搜索引擎,却发现所有关于槐阴村的条目都显示404
Not
Found,只有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三棵巨大的槐树前,站着穿对襟衫的村民,背景是座飞檐翘角的老宅。
暮色四合时,苏然终于看到了村口的路牌——槐阴村三个红字被刮去了半边,露出底下斑驳的旧名阴山村。
三棵百年槐树矗立在村口,枝叶交织成拱廊,树干上钉着褪色的黄纸条,上面用朱砂写着:夜不宿槐下,朝不饮槐泉,午不食槐花。
刚踏入树荫,苏然感到一阵眩晕,手中的铜钱不慎掉落。弯腰捡拾时,他看见树根处嵌着半枚同样的铜钱,边缘的缺口与自己的那枚严丝合缝。当两枚铜钱触碰的瞬间,树上传来孩童的笑声,抬头却只看见空荡荡的枝桠。
村里的青石板路覆着厚苔,两侧是坍塌的土坯房,窗框里长出槐树幼苗。唯一亮着灯的是间杂货店,玻璃柜上摆着褪色的铁皮玩具,柜台后坐着个戴老花镜的老人,正在用线穿铜钱。
住店老人头也不抬,后院有厢房,一晚三十。苏然注意到他穿的对襟衫,和照片里的村民款式一模一样。柜台上的电子钟显示11:44,与车载时钟分秒不差。
大爷,您知道村里的老宅在哪吗苏然递上铜钱,我是来拍纪录片的。老人的手突然颤抖,铜钱串哗啦散落:年轻人,趁天没黑赶紧走吧。槐树招阴,老宅锁魂,这村子……他突然噤声,用浑浊的眼睛盯着苏然的脖子,你脖子上有槐叶影子。
后院厢房的窗户糊着泛黄的窗纸,桌上摆着台老式座钟,指针停在11:44。苏然打开相机,镜头扫过墙面时,突然捕捉到道黑影——那是个穿旗袍的女人,正站在衣柜前梳头,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间,发尾沾着几片槐树叶。
相纸显影后,画面里只有空荡荡的房间,衣柜门却敞开着,露出里面挂着的蓝布衫,领口处别着朵干枯的槐花。苏然伸手触碰布料,闻到股腐朽的香气,袖口内侧绣着行小字:秀娘亲制。
子夜时分,苏然被尿意憋醒。茅厕的木梁上挂着面裂纹斑驳的镜子,他解开皮带的瞬间,镜中倒影突然抬手按住他的手腕。那只手苍白如纸,指甲缝里嵌着黑色泥垢,手腕上有道三指宽的伤疤,状如树根。
谁他后退半步,脚跟踩到潮湿的砖块,低头看见砖缝里伸出几根暗红色根须,正顺着脚踝往上攀爬。镜中倒影突然转身,露出背后的旗袍——月白色缎面上绣着血红色槐花,正是他在照片里见过的款式。
救……倒影的嘴唇开合,却发出孩童的尖笑。苏然猛地转身,茅厕里空无一人,只有屋顶漏下的月光,在地面织出槐树叶的阴影。回到厢房时,他发现床上多了个纸包,拆开后是枚铜锁,锁芯处刻着秀娘二字,锁身缠着几根灰白色的头发。
座钟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指针开始逆时针旋转。苏然感到一阵恶心,摸出手机想联系责编,却发现信号栏显示无服务,屏幕映出自己的脸——左眼角不知何时多出颗黑痣,位置与镜中女鬼的痣分毫不差。
窗外传来槐树摇曳的声响,苏然拉开窗帘,看见三棵槐树下站着十几个黑影,正抬头望着他的窗户。最前面的黑影举起手,掌心托着半枚铜钱,月光照亮她的脸——那是张腐烂的少女面孔,右眼空洞,左眼爬出槐树叶,嘴角裂开露出尖利的牙齿。
大哥哥,她的声音像是从井底传来,来陪我玩……
苏然猛地关上窗,后背抵着墙壁滑坐在地。这时,他听见衣柜里传来细碎的响动,仿佛有人在里面翻动衣物。颤抖着伸手推开柜门,蓝布衫轰然坠落,露出里面夹着的泛黄照片——1983年的老宅前,穿蓝布衫的小女孩站在槐树下,手里牵着个穿西装的男人,男人的脸被槐花遮住,只露出胸前的工作证:胡建军,长沙考古研究所。
而照片里的小女孩,赫然就是镜中女鬼的童年模样。
第二章
阴时迷局
座钟的指针突然断裂,掉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苏然盯着那截指向11:44的时针,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从踏入村口开始,所有计时工具都被定格在这个时刻,如同被按了暂停键的死亡倒计时。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纸裂痕,在地面织成破碎的网格。苏然被一阵急促的快门声惊醒,抬眼看见院角站着个穿黑色风衣的女人,正举着台老式海鸥相机对着槐树拍照。她转身时,风衣下摆扫过墙根的铜钱堆,发出细碎的轻响。
你是谁苏然冲出门,却见女人对着空气按下快门,相纸显影后竟是空白。她摘下墨镜,露出眼尾那颗朱砂痣:林秋雪,自由摄影师。你来拍古村,我来拍……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苏然脖子上若隐若现的槐叶阴影,拍时间的伤口。
林秋雪从背包里抽出一本旧相册,里面夹着1983年的《阴山日报》:突发山体滑坡,阴山村37人失踪,搜救队发现神秘矿洞。
照片里的救援人员穿着卡其色制服,领头者胸前别着枚铜锁——正是苏然昨夜在厢房捡到的那枚。
看这个。她又翻出张X光片,上面是具蜷缩的骸骨,胸腔里卡着半朵槐花,去年我在省博物馆整理文物,这具骸骨的死亡时间检测为‘超过三十年’,但DNA却和我……她突然噤声,指尖划过自己脖颈的暗红色胎记,那形状竟与X光片里的槐花完全吻合。
正午的阳光异常惨白,村口的槐树突然绽放出雪白的花簇,花瓣落地瞬间化作暗红色汁液,在青石板上蜿蜒成蛛网般的纹路。杂货店老人疯了似的冲出来,用竹竿打落槐花:阴门开了!槐树吃外乡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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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们从破屋里涌出,个个眼神呆滞,手里捧着装满槐花的陶罐。苏然这才发现,他们的衣襟上都别着半枚铜钱,缺口处还沾着暗红污渍。林秋雪拽着他躲进废弃的祠堂,供桌上摆着三十六具童尸的泥塑,每具泥塑脚下都压着铜钱。
1983年的山体滑坡是场骗局。林秋雪摸出相机,对着泥塑拍照,根本不是自然灾害,是有人在龙脉眼动了手脚,想借阴山村的‘阴时’养出……相纸显影的瞬间,她突然捂住嘴——照片里的童尸全都睁开了眼睛,手里攥着带血的蓝布带。
祠堂外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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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苏然从门缝望去,只见王大爷捧着个红木匣子走上槐树下的祭台,匣子缝隙里渗出黑色液体。人群自动分开,露出绑在槐树上的周癫子,他突然清醒过来,冲着苏然大喊:他们要拿你喂‘槐树根’!1983年我爹就是这么死的……
一柄锈迹斑斑的锄头砸在周癫子头顶,鲜血溅在槐树干上,竟被树皮迅速吸收。王大爷打开木匣,里面是颗腐烂的头颅,眼窝里插着槐树枝,正是照片里陈秀娘的丈夫胡建军。
槐神借肉身,阴魂归本位!王大爷抓起一把槐花塞进胡建军的嘴里,头颅突然睁开眼睛,空洞的声音从喉管里溢出:秀娘……我知道错了……
苏然这才惊觉,胡建军的声音竟与自己的责编一模一样。林秋雪颤抖着举起相机,镜头里的胡建军头颅开始融化,露出底下藏着的——他自己的脸。
祠堂的梁上挂着面裂痕铜镜,苏然在镜面碎块里看见重叠的影像:1983年的陈秀娘被村民按在槐树上,胡建军拿着手术刀割开她的手腕;现代的自己被绑上祭台,林秋雪举着相机在人群里冷笑;而所有画面的背景,都是那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井水里浮着无数双眼睛。
你以为自己是来探秘的林秋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胎记已蔓延至整张脸,我们都是祭品。1983年胡建军用阴山村村民养煞,陈秀娘死前发下血咒,每过三十年就要用相同人数的外乡人续命。
苏然摸到口袋里的两枚铜钱,突然想起老人说过三十七枚铜钱开阴门。他冲向祭台,却看见王大爷正把最后半枚铜钱按进胡建军的嘴里——那是从他背包里偷走的道具。
大地开始震动,槐树根破土而出,如同无数条巨蟒缠住村民的身体。陈秀娘的虚影从井中升起,她的旗袍已被槐树根撑破,露出里面缠绕着的人骨。周癫子的尸体突然站起,从怀里掏出炸药导火索:龙女要新郎,那就一起死!
林秋雪突然拽着苏然扑向祠堂后墙,砖块坍塌的瞬间,他看见月光照亮了墙内的暗室——三十七个玻璃罐里泡着孩童尸体,每个罐子上都贴着标签,标签上的照片正是村口路牌后刮去的名字:胡秋雪,1983年5月4日出生,阴山村村民。
而林秋雪脖颈的胎记,正是玻璃罐上那朵一模一样的槐花。
原来我才是……林秋雪的话被爆炸声吞没,炸药掀起的气浪将他们掀进废矿洞。黑暗中,苏然摸到石壁上的刻字:阴时入,阳时出,破阵需用养煞人血。
他看着自己手臂上已蔓延至肘部的槐树根疤痕,突然想起陈秀娘的诅咒——陈家女归位,全村人偿命。
矿洞深处传来潺潺水声,苏然打开手机闪光灯,照亮前方的水面。倒影里的自己已完全变成胡建军的模样,而林秋雪的脸正在融化,露出底下陈秀娘年轻时的面容。
大哥哥,水下传来童声合唱,三十七双小手从水里伸出,快来和我们一起玩……永远一起玩……
槐花香从矿洞深处涌来,苏然终于明白——他从未真正进入过槐阴村,而是早已困死在1983年的那场血祭里,成为了陈秀娘诅咒的一部分。而此刻,阴门大开,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
双生咒印
矿洞的渗水沿着岩壁滴落,在苏然手臂的槐树根疤痕上绽开细小的白花。林秋雪蜷缩在潮湿的石壁旁,她脖颈的胎记已变成凸起的槐花骨朵,花瓣缝隙里渗出透明黏液,落地即化为蠕动的槐树叶。
看这个。她举起从暗室带出的玻璃罐,罐底沉着半枚铜钱,标签上的‘胡秋雪’是胡建军的女儿,1983年刚满月就死了——可我身份证上的生日明明是1996年。她忽然抓住苏然的手腕,指甲刺破他的疤痕,你流血了……但我的伤口是干的。
苏然这才惊觉,自己的血珠落在石面上竟凝结成槐花瓣形状,而林秋雪刚才被碎石划伤的掌心,只留下道灰白色的痕迹,像极了陈秀娘照片里的陈旧伤疤。远处传来铁轨摩擦的声响,一束昏黄的矿灯扫过洞壁,照见三十年前的搜救队正抬着担架经过——担架上的尸体穿着和苏然同款的冲锋衣,胸口别着枚铜钱。
他们看不到我们。林秋雪拽着他躲进凹壁,这是时间的重影。1983年山体滑坡时,胡建军带着村民躲进矿洞,却误触了明代养煞阵,整个村子掉进了‘阴时’的裂缝里……
矿灯再次扫过,苏然看清了搜救队员的脸——正是如今村里的王大爷、杂货店老板,甚至还有周癫子年轻的母亲。他们抬着的尸体突然抬手,掌心露出半枚铜钱,与苏然口袋里的严丝合缝。
当年胡建军说要‘借阴时炼丹’,周癫子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他的头颅卡在洞顶的裂缝里,脑浆滴在苏然肩上,他们活埋了我娘和三十六个孩子,用我们的血养槐树……
洞壁突然渗出暗红色液体,在地面汇成铁轨的形状。一列锈迹斑斑的矿车从深处驶来,每节车厢都装满了铜钱,最后一节车厢里坐着个穿蓝布衫的小女孩,她正用指甲在车窗上刻字:大哥哥,你终于来补票了。
林秋雪颤抖着举起相机,闪光灯亮起的瞬间,矿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三十六具骸骨,每具骸骨的右手都握着半枚铜钱,左手抱着个腐烂的布娃娃——布娃娃穿的蓝布衫,正是苏然在厢房衣柜里摸到的那件。
矿洞尽头出现一座石拱门,门上刻着阴山村义冢。六十四口黑棺整齐排列,棺盖上刻着不同的死亡日期,最早的一口写着民国二十三年五月十五——正是陈秀娘的忌日。
胡建军当年想炼‘槐阴长生丹’,林秋雪指着棺群,用阴时停滞的时间养尸,陈秀娘是第一具试验品。但他没想到,被活埋的孩子魂魄附在槐树上,反过来控制了村民……
她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王大爷带着村民冲进义冢,每个人的胸口都插着槐木钉,眼神空洞如提线木偶。苏然这才发现,他们的脚踝都缠着蓝布带,正是矿洞童尸手上的那种。
献祭品,开阴门!王大爷举起铜铃摇晃,棺盖应声开启,陈秀娘的尸体躺在最中央的棺材里,她的旗袍已被槐树根撑破,露出缠绕着铜钱的骨架。每枚铜钱上都刻着名字,苏然在第三十七枚上看到了自己的身份证号码。
林秋雪突然惨叫着跪下,她的身体开始透明化,露出底下陈秀娘的虚影。苏然这才明白——所谓的转世容器根本不存在,林秋雪只是陈秀娘用槐树根编织的诱饵,用来吸引同样被诅咒的胡建军转世。
你以为自己是来拯救古村的陈秀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你们的灵魂早在踏入槐树荫时就被收割了,现在要做的,是给我和孩子们当三十年的养料。
苏然摸出裤兜里的两枚铜钱,突然想起矿洞石壁上的刻字:破阵需用养煞人血。他咬破舌尖,将血滴在铜钱上,两道红光闪过,义冢的石墙上浮现出民国时期的血书:养煞者,需以自身为引,血祭龙脉眼。
村民们突然集体转身,面向苏然跪下。陈秀娘的骸骨缓缓升起,槐树根穿透她的胸腔,长出一朵巨大的血色槐花。林秋雪的身体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幼年陈秀娘的鬼魂,她手里牵着三十六个童魂,每个童魂的脖子上都挂着半枚铜钱。
现在轮到你了,小秀娘伸出手,掌心布满树根状的血管,把铜钱给我,让我们出去……
矿洞顶部突然坍塌,阳光漏下的瞬间,苏然看见村口的三棵槐树正在枯萎,树干上的黄纸条被风吹开,露出底下的刻字:阴时入者,阳时不出,若要破阵,需舍双生。
他终于明白,所谓的双生祭品不是指他和林秋雪,而是胡建军与陈秀娘的因果轮回。苏然将两枚铜钱按进陈秀娘的掌心,剧痛从胸口蔓延——他的心脏位置长出了槐树根,而小秀娘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谢谢大哥哥。童魂们的声音渐渐消散,陈秀娘的骸骨化作尘埃,义冢的石墙上浮现出新的刻字:三十年后,槐花开时,阴门再启。
当苏然再次睁开眼,他躺在省道旁的槐树林里,车头撞断的槐树已枯死,树干上挂着枚完整的铜钱。手机显示时间为2023年7月15日,距离他进入古村刚好过去了三十年。
车载收音机突然响起,女播音员的声音带着静电杂音:前方发现百年古村遗址,考古队挖出三十七具童尸,其中一具骸骨手中攥着……
苏然摸向脖子,发现那道槐叶阴影已变成了胎记。他打开相机,里面只有一张相纸——照片上的自己站在槐树下,身后跟着穿蓝布衫的小秀娘,而远处的山路上,正有个穿黑色风衣的女人举起相机,对着他们微笑。
第四章
槐树根的守关人
2053年清明,苏然对着镜子拔下第108根白头发。梳妆台上摆着30枚槐树叶形状的铜钱,每一枚都刻着不同的年份——1983、2013、2043……还有最新收到的2053年那枚,边缘带着新鲜的槐花香。
该出发了。镜中映出个佝偻的身影,林秋雪穿着褪色的黑色风衣,比三十年前更瘦了,颧骨凸得像刀棱,这次来的是对背包客,大学生,带了无人机。
山路比记忆中更破败,路基被槐树根系拱得开裂。苏然摸着树干上的刀痕——那是他每次来都要刻下的到此一游,最早的一道已经模糊成苔藓覆盖的凹痕。林秋雪突然停住,指向远处的雾霭:看,阴门在招手了。
村口的槐树只剩两棵,第三棵在二十年前的雷雨中被劈成两半,树洞里嵌着块锈迹斑斑的木牌:阴山村遗址,禁止入内。但无人机拍下的画面里,消失的第三棵槐树正好好地立在老宅前,树下站着穿蓝布衫的小女孩,手里举着枚铜钱。
他们在直播。林秋雪举起老式收音机,电流声中传来年轻女孩的笑声,家人们谁懂啊!这个废墟超有氛围感!看镜头后面是不是有个穿旗袍的小姐姐
苏然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认得那个声音——和三十年前自己在镜中听到的童声一模一样。收音机突然切换频道,传出考古队的现场录音:第37具骸骨编号完成,注意看这个银锁,和1983年那批童尸的陪葬品完全一致……
林秋雪从背包里掏出泛黄的笔记本,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1983年胡建军、2013年驴友老张、2043年探险博主夜探者……最新的两页写着沈星、许乐,2023级大学生,字尾被水渍晕开,像陈年的血迹。
你说,苏然摸着口袋里的铜钱,那枚1983年的母钱已经和他的掌纹长在一起,这次能让他们活着出去吗
林秋雪没说话,只是指向老宅方向。穿蓝布衫的小女孩不知何时站到了他们面前,右眼缠着渗血的绷带,左手捧着个布满牙印的相机——正是三十年前苏然遗落在古井边的那台。
直播间的弹幕在疯狂刷屏:啊啊啊后面那个女人脸色好白!主播快跑!她脖子上有树根!
沈星举着手机后退,撞到了老宅剥落的朱漆门,门后涌出的不是灰尘,而是带着腐味的槐花香。
许乐的无人机突然失控,镜头对准了井台。苏然在林秋雪的相机里看到双重画面:现实中干涸的井口,和阴时里泛着血水的古井,井中伸出的手上戴着他熟悉的银锁——那是属于第37个童尸的信物。
欢迎来到槐阴直播间。陈秀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沈星的手机画面突然扭曲,变成了1983年的血祭现场,三十年前你们的老师没教过吗好奇心会害死猫哦。
许乐想跑,却被槐树根缠住脚踝。苏然看见他小腿上迅速蔓延的青色血管,和自己当年的咒印一模一样。林秋雪突然举起相机,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沈星的手机屏幕映出了他们衰老的脸——如同镜中倒影,如同时间的正反面。
把铜钱给他们。苏然掏出那枚1983年的母钱,硬币表面浮着细密的血纹,这是唯一能让新祭品暂时免疫的办法。
林秋雪接过铜钱的刹那,风衣下露出半截槐树根——她的右腿早已变成了树干,这些年全靠拐杖支撑。铜钱滚到沈星脚边,女孩颤抖着拾起,突然尖叫着指向他们身后:你们……你们的影子是槐树!
雷声在山顶炸响,阴时与阳世的界限正在崩裂。苏然看见三十年来的祭品虚影在槐树下聚集,每个祭品都握着半枚铜钱,缺口正对着他手中的母钱。陈秀娘的虚影从井中升起,这一次她不再是年轻的女鬼,而是和苏然一样苍老的魂灵。
该结束了,守关人。她的声音不再尖利,带着三十年光阴磨出的沙哑,我的孩子们等得太久了,阴门需要新的门神。
林秋雪突然推开苏然,将自己的拐杖插进槐树根:我来当!拐杖断裂的瞬间,露出里面刻着的陈秀娘三字——那是用她的腿骨磨成的。槐树根迅速缠上她的身体,开出一朵朵惨白的花,每朵花里都嵌着一枚铜钱。
记得把相机带走。她的脸开始崩解成槐树叶,里面有所有祭品的照片,还有……她笑了,露出三十年前被胡建军敲掉的犬齿,还有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偷拍的你睡觉的样子。
沈星和许乐趁机跑出村口,无人机最后传回的画面里,苏然独自站在两棵槐树下,将母钱按进树洞。树干剧烈震动,吐出无数半枚铜钱,每一枚都精准地嵌进他的皮肤。陈秀娘的虚影走到他身边,伸手拂去他眼角的皱纹。
谢谢,守关人。她轻声说,下一个三十年,换我来守着阴门了。
暴雨倾盆而下,苏然感到身体在迅速石化,槐树根从他的指缝里钻出,开出第一朵花。远处传来警笛声,考古队的灯光照亮山路,但他们永远不会看见——在阳世与阴时的交界处,两棵槐树正在合抱成一棵,树干上的年轮里嵌着密密麻麻的铜钱,每一枚都刻着一个不该被遗忘的名字。
沈星回到城市后,在背包里发现了一台老式相机。里面只有一张照片:两个老人站在槐树下,左边的男人脖子上缠着槐树根,右边的女人化作了漫天槐花。照片右下角有行小字,像是用血水写的:勿念,勿寻,勿踏槐阴路。
而在照片的倒影里,槐树下多出了个穿蓝布衫的小女孩,她正对着镜头挥手,掌心托着半枚铜钱,永远停留在11:44的阴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