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魅魔。
但是我不会勾引男人。
大街上衣着靓丽的美女们显然比我更适合当魅魔。
我捧着康帅傅泡面唉声叹气。
把你身上的破烂大T恤衫给我换掉！
我的魅魔姑姑恨铁不成钢。
她一三五健壮小狼狗,二四六纯情小奶狗。
周日到我的破出租屋。
顶着她精致的面容训我。
你再不吸男人的精气就等着灰飞烟灭吧！
后来,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满意的男人。
1
我悄咪咪蹲在空调外机上等待我的外卖小哥时。
姑姑踩着十厘米红底高跟鞋踹开了我的房门。
这就是你今天的猎物
她涂着黑色甲油的细指嫌弃地扔开我的泡面盖。
其实还有一份盖浇饭……
我心虚地躲避她的眼睛。
看看你这副德行！
姑姑的紫色桃心尾在身后愤怒地甩来甩去张开。
我们伊丽莎白家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上个月魅魔资格证考试又是倒数第一对吧
提到考试我就忍不住反驳：
这不怪我！艾尔馨把主考官勾搭到手之后让他给我打了不及格！
艾尔馨是我从小到大的死敌。
姑姑尾巴一卷,将我提溜到穿衣镜前。
镜中少女容貌艳丽,但是——
头上顶着三天没洗的油头,oversize卫衣下摆还沾着昨天麻辣烫的红油。
由于没法吸到男人的精气,我每天只能靠大量的人类食物填饱肚子。
今天的外卖等的有点久了,我控制不住露出了尖牙和尾巴。
姑姑的气得发抖：
家族史上第一个饿到现原形的魅魔！你妈要是知道……
我妈不就是勾引男人太认真才被猎魔人捅死的吗我突然吼出声。
空气瞬间凝固。
姑姑收回尾巴,甩给我一件黑色蕾丝上衣：
戴上这个直播,今晚再没猎物,我就把你塞回魔界补习班！
我盯着薄到可以隐形的衣服,感觉下一秒就要被封号了。
2
没错,我是一名网络主播。
伟大的新世纪为我这种宅女魅魔提供了新兴职业。
只是……
姑姑,吃播穿这个我号就没了。
我尽力眨着无辜的双眼,乞求姑姑的铁石心肠能软下来。
可惜,她将修长的手指在我额头上不住地点着：
咱们魅魔都是靠颜值吃饭的!
靠‘吃饭’吃饭！能勾引到男的才怪！
其实我也是能收到一些能量的。
在有人对我的胃口表示由衷的惊叹的时候。
姑姑对我放下最后的狠话离开。
我与摊开的蕾丝小衣大眼瞪小眼。
深夜十二点,我对着镜头往嘴里塞第三包火鸡面。
弹幕刷得飞快：
【主包锁骨能养鱼！】
【这吃相好下饭】
【主播头上的黑色布料是什么我不知道的新潮流吗】
【美女表演个胸口碎大石呗】
感谢‘北极狐先生'送的火箭。
我抹了把嘴边的红色酱料,碎大石没有,给你们看看我新买的哑铃
当我真的从床底拖出20kg杠铃时,弹幕飘过一片【主播细胳膊细腿别勉强】。
突然有个金光闪闪的ID闪现：
【用户L：举起来的话,刷十个火箭】
老板瞧好了！我深吸一口气。
在金钱和超自然力量的加持下,哑铃稳稳举过头顶。
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怪力少女！】
【这臂力能把我天灵盖拧开】
不多的魔力很快耗尽,哑铃哐当砸向地板。
楼下的房东大爷用扫把狂捅天花板：
原一一！你又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这时私信亮起：
【L：很有趣,明天有空喝咖啡吗】
附带定位：环球金融中心88层。
3
凌晨四点,我被尾巴的刺痛惊醒。
桃心尾巴正不受控制地卷着台灯柱摇晃。
这是能量低于5%的濒危信号。
手机屏幕自动亮起,显示出姑姑的99+消息：
【纯阳体！百年难遇！】
【他IP地址在英属开曼群岛】
【吸干他能顶三年口粮！】
我盯着L的主页发呆：零动态,唯一的关注是我的直播间。
最新消息静静躺着：
【明天晚上6点,我穿灰色西装】
该不会是传说中的杀猪盘吧
不管怎样,先会会他再说！
才不是因为他的头像是个帅哥！
早上九点门铃突然响起。
我开门只看见个冷冻箱,里面整齐码着十块带血牛排。
上面的便签写着：【直播辛苦了,补充蛋白质】
落款画了个狐狸简笔画。
我拎着牛排不知所措时,尾巴突然自己卷起一块生肉往嘴里塞。
百年前的魅魔就是吃带血生肉的,现代社会的准则已经不允许我们在普通人面前暴露这种行为了。
习惯了各种速食和熟肉,我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种新鲜食材的口感了。
想不到……（嚼嚼）生肉也……（嚼嚼）那么好吃……（嚼嚼嚼）。
生牛肉摄入的短暂营养让我接近危险值的能量回升了一些。
镜子里,我的瞳孔已经因为兴奋变成竖瞳,犄角也冒出了尖尖。
4
我穿着姑姑硬塞的渔网袜站在云端餐厅时。
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社会性死亡。
对面青年一身剪裁得体的灰色西装,正垂眸切着牛排。
林叙白微卷而精致的头发在灯光的照耀下微微闪光。
银质餐刀在他冷白的指尖像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眉骨下卷翘的睫毛投出小片阴翳。
如果忽略他耳尖绯红的话。
好一个女娲精心雕刻的人类！
一一小姐的穿搭……很特别。
他盯着餐巾上的刺绣,不敢看我。
餐厅里打扮得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在经过我时都露出了微妙的笑意。
我实在不好意思穿渔网袜配短裙。
于是别出心裁的配了一条宽松的九分牛仔裤。
看样子效果并不好。
我战术性后仰让胸口的蝴蝶结不至于崩开：其实我平时……
我明白。他突然抬头,翡翠色眼睛亮得惊人。
这是最新潮流对不对就像直播间那个行为艺术！
他掏出手机相册,赫然是我昨天用哑铃砸地板的鬼畜截图。
饶是我脸皮再厚,被帅哥当成一个抽象女也有点尴尬。
我想起出门前姑姑扯着我耳朵吼的今天没吃到就别回家了。
我真的要来真的了。
我回忆起电视里的情节,用舌尖舔着银勺上的奶油。
脚背顺着他的西装裤线条往上蹭：
林先生,我好像……没吃饱呢。
5
半夜十一点,我饿得前胸贴后背。
套上我的连帽卫衣再次到了楼下便利店。
一想到和林叙白的饭局,我就忍不住尴尬地尖叫。
当我使尽浑身解数朝他抛媚眼时,他叫来服务员又加了五份主食。
不好意思,一一小姐。
我忘了你是大胃王主播了,没关系,今天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他诚恳道歉的眼神让我没办法进行下一步。
姑姑！这么纯情的小男生我真的下不了手啊！
我悲愤地蹲在便利店咬饭团。
尾椎突然传来灼痛。
透过收银台镜子,我看见自己毛茸茸的桃心尾巴正在不受控制地摆动。
货架后的中学生眼睛发直地朝我走来,手里捏着的关东煮汤汁滴了满地。
便利店的男店员也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妈呀！我使劲将卫衣下摆往下扯挡住屁股。
魅魔现形意味着能量濒临枯竭,我再不吃正餐真要灰飞烟灭了。
一路躲避着人群跑进家里,我还没喘匀气呢,手机突然亮起。
【L：下月我生日】
【L：一一小姐愿意来苏格兰庄园做客吗】
6
林叙白的私人飞机降落在苏格兰古堡时,我还在为富二代到底有多富而震撼。
这是……你家
我仰头看着堪比霍格沃茨的城堡尖顶。
嗯,平时只有我和查尔斯。
他缓慢地跟在我身后,听我发出一声声不值钱的惊呼。
我知道林叙白的祖父是英国人,但没想到还是个贵族。
我伸手抚摸繁复的洛可可式家具,一位身着燕尾服的身影便幽灵般闪现。
老人灰蓝色的眼珠扫过我的帆布鞋。
少爷,东侧塔楼闹蝙蝠。查尔斯犀利的眼光盯着我,像在看一个危险品。
客房安排在钟楼顶层可好
她住我隔壁。林叙白温柔地拒绝,一一小姐是贵客。
林叙白将热可可塞进我冰凉的手心。
老管家嘴角抽了抽,还是顺从地转身上楼收拾。
奇怪,怎么总感觉他不太喜欢我。
林叙白贴心解释：
查尔斯不喜欢我身边的所有人,你不要介意。
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我忧心忡忡地躺在华丽的大床上。
唉！到底该怎么勾引他啊。
林叙白自小接受的是英国绅士教育。
我每次偷学的烧话一靠近他就不好意思说了。
我实在睡不着,准备到露台闲逛一下。
顺着一阵奇怪的窸窣声,我迷迷糊糊走到一扇门前。
门缝里林叙白正抓着复健支架踉跄学步。
汗水从他苍白的脸颊上滑过。
7
我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每次走路都很慢。
上次赴宴也只在将我送到车上时站立了几分钟。
原来他的腿有问题。
谁！
我仓皇后退,却不小心发出声响。
林叙白精致的眉眼不复往日的从容,微红的脸颊为他平添一份艳丽。
精致的破碎感。
我脑海里突然闪出这个词,尾巴蠢蠢欲动。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虚弱的男人,和——
饥渴的魅魔。
好机会！原一一！上！
我借着能量躁动凑近男主：
林先生……我好热……伸出的手指故意蹭过他喉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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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倏地后退,跌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抱、抱歉！他当即给查尔斯拨去一个电话。
空调已经调到十六度……他尾音发颤,眼尾微红。
我忍无可忍,攀着沙发扶手倾身逼近扑倒他：是这种热啊笨蛋！
一一小姐……他呆愣片刻,抬手想挡住我的靠近。
我叼住他的指尖轻咬。
趁他瞳孔骤缩的刹那,我偏头吻上他眼尾泪痣。
我感受到唇下的肌肤瞬间烧起来。
7
第二天被蒙眼带上直升机时,我满脑子都是粉色幻想。
林叙白是要给我什么惊喜吗
难不成是昨晚那个吻让他开窍了
忽略昨晚查尔斯匆匆赶来时阴沉的脸色。
他面无表情地将满脸通红、已经呆滞的林叙白扶走时,我还沉浸在能量满格的喜悦中。
嘻嘻,果然,我原一一当魅魔还是挺有天赋的嘛。
彻底拿下林叙白！以后再也不用半夜跑便利店加餐啦！
我美滋滋地幻想以后吃穿不愁的生活。
直到寒气刺骨,眼罩被掀开。
睁眼的刹那,我看见遍地冰川。
北极圈年平均气温-30℃。林叙白认真调高我防寒服的温度,足够解……
我的脑子瞬间爆炸：解你个大头鬼！
还以为他脑子开窍了呢！
到底什么人才会觉得一个普通人会热到想到北极避暑啊！
在他视角里我应该就是一个普通人……
吧
深夜,我搬出一把椅子坐在他轮椅旁。
昨晚被我看见他复健的过程,所以他不再勉强自己装成一个普通人。
我贴近他的身体,学着他抬头望天。
我从小身体不好,医生说我活不过25岁。
他缓缓开口,语气是我听不懂的落寞,他今年24岁了。
所以父亲放弃培养我,将我扔在英国,是查尔斯把我照顾长大的。
哦,怪不得他们两个都有种莫名的孤僻。
12岁那年,我出了一场车祸,腿就废了。
他转头看我的眼眸温润,好似藏着无数的怜惜。
我心脏突然悸动,下意识地转移话题：
我们是在等什么
他沉默片刻,嘶哑着嗓子道：
等极光。
我曾经和一个人看过最美的极光。
8
那天我们并没有等到极光。
我本来就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所以并没有多失望。
但是林叙白看起来十分难过。
我不知道他说的那个一起看极光的人是谁,但直觉告诉我TA对林叙白很重要。
是曾经暗恋的女生吗
我轻拍他的脊背,安慰道：
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
我本是客套,他却眼睛发亮：真的吗那我们下次再来。
我不好意思拒绝,只得胡乱点头。
浴室里,我盯着镜子中越来越明显的红瞳和躁动的尾巴,心沉到谷底。
试过从男性身上获取能量后,我的身体不再满足普通食物的获取。
头脑中的能量警报器嗡嗡作响,提醒我只剩下2小时。
再这样下去,我会彻底现形。
但是人家今晚刚向我袒露过心声,现在还那么难过。
我再去勾引人家就太不厚道了吧！
这不就是网上人人喊打的渣男吗！
一一小姐门外突然传来林叙白的声音,你还好吗要我帮忙吗
没事！我手忙脚乱地往头上扑粉,我在……敷面膜！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我魂飞魄散。
千钧一发之际,我抓起浴巾裹住脑袋,却忘了身后的尾巴——
啪！
淋浴喷头被尾巴扫到,冷水当头浇下。
林叙白愣在门口,目光落在我湿漉漉的犄角和乱晃的桃心尾巴上。
这是……提前准备的万圣节装扮他轻声问。
9
我缩在壁炉前,像只落汤鸡。
所以,林叙白递给我一杯热水,你不是人类。
嗯。我盯着火焰,其实我是魅魔,靠吸食人类……
精气存活,我知道。他截住话头。
你知道我瞪大双眼。
他为什么对我不是人类这件事一点也不意外。
你母亲救我那晚,我看到了她的翅膀。
水杯从我指间跌落,我愣在原地。
十二年前的记忆碎片突然闪回：
母亲边给我缝补摔破的翅膀边嘟囔：
最近勾搭上个难啃的硬茬……
原来她口中冷得像北极冰层的臭男人,就是林叙白那冷酷残忍的父亲。
林叙白拿出一张泛黄的相片：
两个缠着厚厚绷带的人坐在轮椅上,背景是漫天极光。
伊丽莎白女士临终前……林叙白抚过照片上苍白却明媚的笑脸,想让你也来看一次那么美的极光。
我颤抖着双手接过照片,脸上是止不住的泪。
怪不得所有人都不告诉我母亲死亡的真相。
我已经能想象到她愤愤的神情：
要是被闺女知道我是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小屁孩死的,那也太不酷了吧！
所以你才……我喉咙发紧,对我这么好
不。他忽然倾身,指尖轻轻拂去我眼角的泪,我原本只想找人给你安排一次极光旅行。
能量警报器在此刻发出尖锐嗡鸣,我的尾巴不受控制地卷住他手腕。
他白衬衫袖口下的脉搏跳动得那样鲜活。
一一,他忽然解开领口纽扣,你饿了吧
我的心脏在他认真的注视中漏跳了一拍。
该死,他怎么比我更像魅魔。
昏暗的百年古堡中,我轻轻凑近他的脖颈。
在他的喉结上轻咬。
在他陡然急速的喘息声中,我忽然想起了母亲。
她还没有告诉过我,如果魅魔遇到了让她动心的人该怎么办。
10
我可以帮你。第二天早餐时,林叙白突然说。
帮什么我咬着吐司,一脸茫然。
补充能量。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露出白皙的脖颈。
你以后可以……随时进食。
刚挑起意面的叉子当啷一声掉在盘子上。
你疯了吗我压低声音,魅魔的唾液会加速人类生命消耗！
我知道。他平静地说,但比起这个,我更怕你消失。
要试试看吗就一小口。
我恶狠狠咬碎泡芙酥皮：信不信我把你吸成葡萄干
求之不得。他解开第二颗纽扣。
魅魔从来不会克制自己的欲望。
更何况,这是我第一次如此频繁地接触雄性。
我的脑袋晕乎乎的,等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将他压在松软的大床上。
我颤抖着靠近他的脖颈,尖牙轻轻刺破皮肤。
林叙白闷哼一声,手指攥紧了我的衣角。
此刻大量能量的暖流涌入体内,我却尝到了苦涩——
他的生命值在缓慢下降。
我回忆起昨晚的轻吻已经让他脸色苍白。
可以了！我仓皇起身,嘴角还带着血丝。
他却伸手擦掉我唇边的血迹：味道如何
难吃死了！我红着眼睛撒谎,以后不准再提这个！
11
如果你不吸我的能量,林叙白在复健室里说,那我们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
你陪我复健,每完成一个目标,
他狡黠地眨眨眼,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成交！我伸出手,不过你要是敢骗我……
就让一一小姐吸干我他笑着握住我的手。
理疗室弥漫着苦涩药酒的气味,林叙白抓着双杠像只笨拙的企鹅。
一一教练,他晃了晃僵硬的左腿,患者需要鼓励。
我抱着胳膊冷笑：走到对面奖励小蛋糕,摔倒就告诉我第一个秘密。
好。他迈出半步突然踉跄。
我紧张地冲过去扶时,却看见他狡黠一笑,顺势把我圈进怀里。
你碰瓷！我挣扎着要逃,尾巴却擅自卷住他腰间的皮带扣。
他呼吸扫过我发烫的耳朵：
第一个秘密……你直播吃螺蛳粉那晚,我往你账号充了一百万。
哈我一肘子撞在他肋骨,原来你就是害我被平台判定刷量的罪魁祸首！
我们以极其滑稽的姿势摔倒在地毯上时,我的尾巴正紧紧缠着他的大腿。
而林叙白的手正按在我后腰处。
这要是被姑姑看到,能讹林家三代家产。
放开我！我张牙舞爪地想要起身。
林叙白突然握住我手腕：第二个秘密……
他眼底泛起恶作剧的光,你恐龙睡衣背后破了个洞。
窗外惊雷炸响,伴随着我羞愤的咆哮：林！叙！白！
12
林叙白将毛毯披在我的肩头。
他拿出一本相册,里面满是幼时的林叙白和我母亲的照片。
我盯着照片里裹着毛绒熊斗篷的林叙白。
我母亲在他旁边撑伞,为他挡住漫天风雪。
她张扬肆意的笑容与我的记忆分毫不差。
我的亲生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在放弃我后有了新的儿子。
我不知道伊丽莎白女士是如何与我父亲相识的。
只记得我母亲忌日那天,我偷偷在大雪里跑去母亲的墓地。
最后高烧晕倒在大街上,是你母亲将我抱回别墅的。
林叙白柔声说着他悲惨的童年。
她恶声诅咒着我的父亲,却在后面的几年里时不时陪我玩耍。
伊丽莎白女士就是这样,每天一副谁都不在乎的样子,却有着最柔软的心肠。
怪不得有段时间她动不动就消失几天。
我每次都庆幸着欢呼终于自由了。
原来她在陪另一个孤独的小孩。
车祸发生时,我正在猜想她这次能陪我多久。
他指尖划过我翅膀边缘：巨大摩擦声中,她突然扑过来……
后面没说完的话我早已经知道。
我理解母亲的选择,此刻我做出了和她一样的举动。
我双手环住林叙白的腰身,倚靠在他的怀里。
我们曾经共享过同一个温暖的怀抱。
两个曾经陌生的灵魂在此刻相拥。
万籁俱寂中,我们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13
壁炉的火光突然被狂风掐灭,房内陷入黑暗。
林叙白的呼吸骤然急促,我们相触的衣物发出窸窣的摩擦声。
药……在抽屉暗格里……
他攥着我袖口的手青筋暴起,额间冒出冷汗。
我知道他有着多种疾病,但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展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我摸黑翻找时触到冰冷的金属盒。
应急灯亮起的刹那,我看见盒面上刻着母亲独有的荆棘玫瑰图腾。
上面有一小行字迹：给爱哭的小白
一日三次
最美的伊丽莎白注。
林叙白回忆着苦笑：
你母亲总说,这是她研发的特供止疼糖浆……
窗外暴雪呼啸,我拿出里面的药瓶。
拧开瓶盖,将药液含在口中渡给他。
他身上的薄荷香与记忆里母亲衣领的气息重叠.
我的尾巴不受控地缠上他腰腹。
一一……
他忽然翻身将我压在身下,指尖摩挲我发烫脸颊的犄角。
你的体温……在升高
水晶吊灯突然大亮,查尔斯举着复古油灯站在门口。
我慌乱中尾巴勾住床边的白色帷幔,整片帷幔哗啦罩在我们身上。
查尔斯沉默片刻,替我们关上忽略的房门。
我和林叙白尴尬对视,还是我最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旖旎的气氛被打破,我总感觉有什么莫名的情绪在发酵。
再告诉你最后一个秘密。林叙白看着我微笑,拿出一本画册。
我想象过很多次你露出尾巴和翅膀的画面。
我好奇地翻开画册,瞬间激动的尾巴卷住了他的手腕——
画中少女正举着哑铃,翅膀上沾着草莓奶油。
林先生,我指尖点上他心口,你这是私生饭行为啊。
他忽然将我困在床头：那一一小姐要举报我吗
热气再次笼罩我的时候,他的唇擦过我的下巴：
或者……接受粉丝的独家应援
啊啊啊！
我大叫着推开他,跑回自己的房间。
可笑！我才是魅魔诶！
才不能每次都那么轻易被他蛊惑！
林叙白在我看不见的身后,温柔地抚摸纸页。
他后来告诉我,他之前从没想过。
找到的魅魔小姐这么……特别。
特别能吃,特别笨拙。
特别……让他心动。
14
尽管极力克制,我的能量还是见底了。
只是单纯的接触已经无法满足我。
某天清晨,林叙白发现我卧在大床上,翅膀变得透明。
一一！他扔掉拐杖扑过来。
我蜷缩着往后躲：别过来！我现在能吸干一头恐龙……
那就吸啊！他扯开高领毛衣。
反正从遇见你那晚……
我就没打算完整离开。
能量在血管里尖叫着苏醒。
耀眼的日光照射在四柱床的帷幔上,我在他颈间嗅到止痛贴的苦味。
我的尖牙刺入他颈动脉的瞬间,眼泪却先一步坠落。
疼就说……我含糊地嘟囔,尾巴不受控地缠上他腰腹。
他反而低笑起来：一一小姐的服务……五星好评。
能量如熔岩灌入血管。
我因饱食泛着珍珠光泽的犄角,与他苍白到透明的脸色形成残酷对比。
够了！
我猛地后撤,嘴角血丝滴在他凹陷的锁骨窝里,再吸下去你会……
会怎样他突然抓住我乱晃的尾巴尖。
会触发我的工伤赔偿！我甩开他跳下床。
你们资本家休想讹诈打工魔！
他从被子里挣扎着露出绯红的脸：可是一一小姐……
闭嘴！
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轻飘飘的一句：
你耳朵尖……变成粉红色了。
我捶胸顿足。
又是没控制住自己的一天啊。
15
北极圈边缘,我们坐在玻璃屋里等待极光。
玻璃穹顶外的永夜像块黑丝绒,裹住我们交握的手。
林叙白的指尖在我掌心轻敲摩斯电码。
那是昨夜他教我的暗号：【永昼将至】。
这句美好的预言与我俩都快要耗尽的生命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数着天上细碎的星光,像在数着沙漏里最后的流沙。
一一,林叙白突然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
闭嘴！我凶巴巴地打断他,你敢死试试！
那你要好好活着,连我的份一起。他轻声笑道。
我别过头去啃早已凉透的蜂蜜松饼,不愿与他讨论生生死死。
一一。他扳过我的脸,指腹擦去我嘴角的碎屑。
极光恰在此刻漫过天际,绚丽的光带落进他虹膜。
你睫毛结冰了。
我故作轻松地哈气暖他眼睛,却被他捉住手腕按在左胸。
掌心下的心跳迟缓得可怕,像即将停摆的老式座钟。
你看那道玫红色的光弧,他握着我的手指向东南方,像不像你昨晚脸上的红晕。
我笑着要捶他,却被突然炸开的紫色光瀑定住动作。
亿万光粒子在穹顶流淌。
我靠在他怀里与他共同欣赏这迟来了十二年的景色。
怪不得母亲也想让我来看。
你母亲说极光是亡魂的婚纱。
林叙白的尾音被我含进突如其来的吻里。
薄荷味的呼吸间,我尝到了某种苦涩的余韵。
原一一,他忽然用魅魔语低吟我的真名,我好想在极光下向你求婚。
我数着他睫毛上凝结的冰珠。
恍惚看见八岁自己正缩在母亲翅膀里嘟囔：
下雪天最适合吃草莓蛋糕啦。
而地球的另一处空间里,或许真有一个傻瓜在雪中打开罐子。
把生离死别都腌成糖霜蜜饯。
16
林叙白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
他开始频繁出入医院。
我假装不知道他深夜的离开,和清晨伪装的早起。
而这距离他25岁生日还有7天。
其实说我活不过25岁的,不是医生。
林叙白用毛毯将我裹成一个球,让我和他并肩看窗外大雪。
是你母亲说的。
她是不是知道我一定会遇见你。
我撇撇嘴,我不止一次怀疑过伊丽莎白女士有预言的天赋。
他轻啄我的嘴角,日益苍白的脸色仍带着令人安心的笑容。
可我却从他的笑容里第一次尝到绝望的感受。
我想起姑姑让我一定要拿下他。
可是她没有告诉我让猎物爱上我之后该怎么做。
对于林叙白,我没有办法将他用完就抛弃。
某天清晨,林叙白没有借助拐杖,奇迹般地站了起来。
一步一步走向我。
一一老师,他气喘吁吁地笑着,我合格了吗
我扑进他怀里,眼泪浸透了他的衬衫。
能兑换奖励吗
他仍然记得我之前的承诺。
我伸手：要什么
下辈子……
让我先亲你。
17
我一巴掌拍向他后脑勺。
你这倒霉孩子,天天说些不吉利的话！
快呸呸呸！
林叙白顺从地照我说的做。
尽管我不许他再提让我吸他补充能量。
他的生命还是肉眼可见地进入了倒计时。
我也因为长期的未进食能量值跌入谷底。
林叙白开始咳血,却坚持每天为我弹钢琴、读诗。
仿佛要把一辈子的温柔都塞进这几天。
他苍白的指尖按下黑白键：灿烂的星……
我拽住他的手,想让他躺床上好好休养。
我愿如你坚定……他固执地继续,永远清醒。
我知道,这是济慈的诗。
病重的济慈告别故乡,在轮船上为爱人写下了这首告别的诗。
现在,林叙白也要向他的爱人告别了。
最后一次,他紧紧拥住我,吸我的能量。
我知道他的意思。
在他的书房,我找到母亲留下的一本《魅魔生存指南》。
扉页写着：【彻底自由的条件：挚爱者自愿献祭】
他的身体本就虚弱,如果我真的想要自由,那他的生命必然会迅速逝去。
我徒劳地擦拭他不断咳出的鲜血：
你以为你是电影的男主角吗！
你以为这样很感人吗！
我告诉你,我原一一从不喜欢煽情那一套！
我恶声恶气地对他放着狠话。
但喉间的哭腔再也掩饰不住。
我抱着林叙白大哭。
他却笑着抚去我的泪。
我不服,怎么有人这样都不哭的啊。
18
我们又回到了北极,在林叙白25岁生日前一天。
林叙白已经虚弱到无法行走,却执意要再看一次极光。
半夜十一点,我们披着同一条毛毯仰望天空。
一一,他在我怀里轻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爱上魅魔的代价。他微笑着闭上眼睛,但我甘之如饴。
我抬头望着深蓝色光幕,想起昨晚他在黑夜中教我的舞步。
极光漫天的刹那,亿万星点在流动。
我在他的耳边轻声唤道：你看……极光也在跳华尔兹……
他费力地睁开眼,凝视片刻后将目光放在我身上。
手机上的时间悄然跳到12：00。
林叙白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手钳制住我。
贴上我的唇。
我的身体传来源源不断的能量,好像快要爆炸。
可是我能感受到他的生命力在急速流失。
我使劲挣扎,想要阻止他的行为：
林叙白！你个不讲信用的骗子！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不愿每次像一个正常人生活时,都让我想起。
这一切都是来自爱人的牺牲。
我感受到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我脸上。
林叙白在哭。
但他仍然扯开最后一抹微笑：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我知道我会死。
我知道你会自由。
我知道我爱你。
19
他在我怀里停止最后一丝呼吸。
林叙白用尽最后的力气抱住我：
下辈子……换我当魅魔好不好
不好。我吻住他冰凉的唇。
下辈子,你要做个健健康康的人类。
极光漫天的那晚,我的翅膀开始结晶化。
随后化成无数碎片消失。
这是我爱人送给我最后的礼物。
六十年后,特罗姆瑟的极光巴士上。
一名红发少女含着棒棒糖指向天空：
妈妈快看！光里有人在跳舞！
那抹翡翠色光晕中,隐约可见一位青年正为长着桃心尾巴的少女戴上戒指。
风雪卷走游客们的哄笑,大家只当这是小孩子奇特的想象力。
我仰头饮尽红酒,布满皱纹的双手拿出一张便签纸：
【致一一教练：
今日复健目标：走到你面前。
奖励我要存着。
等极光最亮那夜,我教你跳华尔兹女步。
PS：恐龙睡衣补好了,在衣柜第三层
】
林叙白,我对着极光举起安眠药瓶,今年的舞步……我等你来教……
观测站的老教授推了推眼镜。
发现今夜极光出现了百年未见的桃红色光谱。
像极了某人羞恼时的魅魔尖角。
20
番外
1992年深秋。
伊丽莎白在苏富比拍卖行第一次遇见林宗明。
这个披着羊绒大衣的中国男人,正对着镜子调整十字架领针。
多么讽刺,她这个魅魔竟被信徒的禁欲感蛊惑。
林先生对《哭泣的鸢尾》没兴趣她主动搭话。
真可惜,这画家最后可是为情自杀的。
林宗明转头看她时,审视的目光瞬间让伊丽莎白兴奋起来。
拿下这个男人,后面几年都不用愁了。
我倒觉得,小姐的眼睛比那幅画更美。
林宗明金丝眼镜后闪过捕食者的光。
他们在泰晤士河游艇上缠绵了整季。
直到暴雨夜撞见管家领着三个孩童登船。
林先生每月要见一次继承人。老管家擦拭着相框里七岁的林叙白。
当然,不包括古堡里那个浑身是病的。
伊丽莎白踹开书房门时,林宗明正在给新欢签支票：
叙白还养着他不过是为他母亲自杀添点新闻价值。
他嘴角的笑让混迹情场的伊丽莎白第一次感受到人类的冷血。
对了,伊丽莎白小姐。这是补偿你的支票。
他缓慢补充：我有了一位更可爱的情人。
伊丽莎白当场撕碎了支票,以及他为慈善晚会准备的演讲稿。
搞笑！你以为老娘稀罕你啊！
1992年平安夜,伊丽莎白将高烧晕倒的林叙白带回古堡。
成为了这个男孩的另一位母亲。
她给予林叙白的救赎,让他赠予了我一封世间最温柔的情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