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母娘被精神病捅进医院,手术只有被称为外科圣手的老婆能做。
我拨打了无数电话,都没有接通。
恰好手机上发来一条老婆的开房消息。
情急之下,我跑到了酒店,一开门就是老婆在给初恋上药。
我悲痛万分,却也明白不是追究的时候,拉着老婆的手就要赶去救丈母娘。
老婆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陈泽手受了伤,我们开房是来上药的,你误会我出轨是你龌龊,别拿我妈找晦气。
不等我开口,她已经走了。
那一天,丈母娘带着遗憾永远离开
昊哥,刀口贯穿腹部,血液流失太快太多,急需要做手术,等陈医生到了之后直接来手术室。
林医生出来匆匆交代两句,又转身进去。
一定要快,否则阿姨撑不过两个小时。
我急的团团转,却是无计可施。
从踏进医院,我就一直给老婆陈玲打电话,但都没有接通。
我拿着手机,再次拨打,好在这次终于有了声音:
张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已经带着怒气。
你快点回来,妈在手术室……
我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被掐断。
再打,居然关机了。
与此同时,手机里收到一条开房短信,位置在城东某酒店。
我一眼就知道这不是诈骗短信。
今天陈玲休息,跟我说过要和王伟去城东附近看房子,没想到是去开房。
一时间,我脑子里各种情绪混沌。
但很快都被我强压下去,打车跑去了城东。
丈母娘是我的导师,待我恩重如山,如同亲儿子一般。
我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她的生命。
到了酒店,我拿出短信套出了房号,站在门口,我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缓下紧张的情绪。
我敲响房门,站在门口听不到动静,好一会儿屋里才响起陈玲的声音:
谁啊
是我。
话音刚落,屋里就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到地上。
好一会儿房门从里打开,露出陈玲那张美丽的脸。
今天她特意化了淡妆,穿了纯白的连衣裙,跟我初见她时没两样。
陈玲门开的很大,我一眼就看见屋里坐在床上的王伟。
我眼神在他们两人身上迅速扫过,衣衫齐整,被褥凌乱。
还没说话,陈玲就愤怒发问:
张庆你什么意思从什么时候跟踪我的
那眼神厌恶的像看一只苍蝇,仿佛我站在这里就是个错误。
我没去质问两人为什么开房,心里明白丈母娘的病情是眼下最关键的,心急如焚的拉着她要走:
妈被精神病捅了,快跟我去医院,现在手术只能你做!
陈玲狠狠甩开我的手,看向我的眼神无语又厌恶:
妈一个小时前就给我打过电话,说去学校整理资料,中午就回去。
还被精神病捅张庆,你撒谎也要过点脑子吧!
陈玲很明显不相信我。
王伟站起身,走到门前:
庆哥,我和陈玲开房是因为我手受伤,你们是夫妻,这点信任总要有的吧怎么还跟到酒店来了,抓奸吗
你到底把陈玲当成什么人了
他露出受伤的手臂,义正言辞:
亏阿姨对你那么好,诅咒她被捅的话你到底怎么说的出口的!
短短几句话,让他颠倒黑白,陈玲看我的眼神更厌恶:
你现在真的越来越疯癫,不仅跟踪限制我的自由,还撒谎我妈被捅,是不是把你送进精神病院才能消停
我想要反驳,但明白眼下不是掰扯这些烂事的时候。
妈去学校的路上遇上精神病被捅伤,整整挨了三刀,腹部被尖刀贯穿,十分危险。
林医生说两个小时之内不进行手术,就会丧命!
电话通知我到医院时,丈母娘已经躺在病床上送往手术室。
血液一路蜿蜒,触目惊心。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一阵害怕。
许是我的后怕的表情太过逼真。
陈玲脸上的讥讽收敛了一点,三年的婚姻,她很明白我是什么人。
但王伟冷笑出声:
你别太荒谬了张庆,阿姨被捅伤,医院最先通知的应该是陈玲吧。
警察没到现场不会给阿姨打电话难道你这个女婿比女儿还要重要吗
我知道你不想陈玲见我,但我和陈玲早就已经是过去式,你没必要搞出这些撒谎跟踪之类的把戏。
陈玲是人,也需要有自己的社交空间,你是变态想控制她一辈子吗
这颠倒黑白的话说完,刚才还有一丝相信的陈玲,此时脸色更冷了。
我全身怒气翻腾,差点要被逼吐出口血来。
忍不住冲着王伟怒吼:你闭嘴!
然后看着陈玲:警察和医院给你打过电话,可你呢,手机一直关机,现在你就开机看看消息。
警察医院最先通知的自然是陈玲,可陈玲电话一直打不通,能找到这里也是多亏了那条开房短信。
陈玲脸色有一瞬间松动,她拿出手机,果然已经没电了。
她充上电,过了几分钟开机,但上面却没有任何的未接电话。
陈玲扬起手机,冷笑质问:
电话呢消息呢张庆你现在简直丧心病狂!
王伟也委屈的凑到她身边,像个绿茶一样:
陈玲,你消消气,张庆他只是太爱你了,所以想掌控你。
我不明白为什么没有收到消息,连带着我打过去的电话也没有。
但我很确定打了。
或许是被人删除了也未可知。
我狠瞪了王伟一眼,他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我对上陈玲讥讽的眼神,拿出手机要给林主任打电话。
你和林主任是大学同学,她的话你总该信吧!
我动了动冰冷的手指,拿出手机拨打号码。
却被陈玲一把抢过手机,狠狠砸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张庆你够了!
不就是和王伟开个房处理伤口吗你倒好又是跟踪又是诅咒我妈,这些年我妈对你多好心里没数养条狗都比你孝顺。
王伟一个人在外地打拼多不容易,现在要回老家发展,我作为老同学帮个忙而已。
你不能体会他的艰辛就算了,居然还疑神疑鬼,闹到酒店,素质喂狗了吗
我被气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不畅。
但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
我压下心中滔天的愤怒,认真看着陈玲几近哀求:
妈现在真的在医院,你手机开机了,给林医生打个电话就能证明。
只有两个小时了,求你跟我去趟医院吧,如果你发现我撒谎,咱们离婚我都认!
我嗓音哽咽,双目赤红。
陈玲看着我的样子,鬼使神差的拿出手机,准备按下号码。
但她还未拨出去,旁边王伟就激动的大喊:
陈玲,中介给我发消息说有一套便宜的精装房急售,直降五万呢!
然后他一脸羞涩的看着陈玲,感激说:
如果没有你的关系,恐怕我也拿不到这么优惠的价格,看完房请你吃顿饭可以吗
陈玲被王伟直勾勾的目光看的别过视线,娇羞的点点头。
张庆也一起来吧。
王伟得意的说。
我无视他的话,拉着陈玲的手,苦苦哀求:
阿姨真的在等着你救命,她是你的亲妈,和爸离婚后,是她一路扶持你成为医科圣手,你不能不救她啊……
王伟一心惦记着低价房子,出声催促:
陈玲,中介那边已经到了,等久了房子就出手了。
回想丈母娘对我的知遇之恩,我一咬牙,朝两人噗通跪了下去。
陈玲算我求你的,去医院救救咱妈吧,她真的不行了,只有你能救啊……
王伟怒气上来了:
张庆你有完没完,再三的欺骗撒谎有什么意思你不就是想把陈玲绑在身边吗
但这次我和陈玲真的有急事,你别添乱了行不行
陈玲耐心已经到了极限,狠狠瞪了我一眼:
张庆你别在这里犯病了,让开!
我卑微保持跪地的姿势,抱着她的腿:
为了给外人看房,你真的要置妈的生死于不顾吗!
陈玲,那边又在打电话催了。
王伟拿着手机,一脸急切的看着陈玲。
不过一秒,陈玲就在我和王伟之间做出抉择。
张庆,你心肠歹毒不代表我是,王伟的忙我帮定了。
说完,她就要和王伟走出酒店。
我从小没妈,是丈母娘给了我母爱的体验,我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么死了!
我豁出一口气,拿出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大吼:
陈玲!如果我撒谎妈被捅,我就不得好死!
跟我回去吧,那是你的亲妈,手术只有你能做,求你救她一命……
我几乎卑微到土里,但我不后悔。
可陈玲却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
别装了,我刚看了我妈的定位还在学校,一切如常。
这次她头也不回的和王伟走了,任凭我在身后如何嘶喊也没有用。
我颓然坐在地上,感觉全身力气被抽干,只剩无助和绝望。
这时,林医生打来了电话,刚接通就传来她滔天的愤怒质问:
你和陈医生到底在搞什么鬼!明明说好两个小时候的,为什么没到!阿姨死了,死了!
后面的话我没听清楚,只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失神。
不知道在酒店坐了多久,我独自开车去往医院。
我跪在妈的遗体前大哭着扇自己耳光。
都是我没用,不能把陈玲带回来……
我给老婆打去电话报丧,但那边始终没有接听。
林医生抹着泪,转告母亲的遗言:
阿姨说如果打不通陈玲的电话,后事就都由你来负责,还说墓地很贵,别买了,随便埋在城郊老家门前空地就行。
林医生看着我怔愣的眼神,叹出口气:
你和陈玲的事阿姨这些年都清楚,临死前知道你去找陈玲了,说有王伟在身边你找不回来。
原来妈知道一切。
知道女儿会为了一个外人,不信任自己的丈夫。
或者说结婚三年来,我们婚姻不睦,她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是那么希望我和陈玲好的一个人,居然默默忍了三年。
我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明明已经见到陈玲,只差把她带回,妈就能活命。
我恨陈玲的冷漠无情,也恨自己的无能。
在太平间跪了一夜,陈玲的电话一直没有接通。
按照妈的遗言,我处理了一切后事,中途再也没她发过消息打过电话。
抛下至亲挚爱跑去和初恋看房,想来丧葬这种事,她也只会嫌晦气。
我抱着骨灰盒到家,已经凌晨。
打开门,漫天的酒气扑面而来,陈玲和王伟各自歪在沙发的一头呼呼大睡。
陈玲居然把他带回了家里!
难怪电话一直打不通。
我怒气直冲脑子。
虽然说对陈玲已经心死,但是丈母娘刚刚去世,作为亲女儿居然在和别的男人寻欢作乐。
我放下骨灰盒,提起烂醉如泥的王伟照着脸上打了一拳。
王伟吃痛惊醒,继而惨叫出声。
张庆你疯了吗!
陈玲听到声音酒也醒了,挡在我和王伟之间。
她温柔摸着着王伟的脸左右看了看,眼里一片心疼,继而仇人一样怒视我。
我看着陈玲这副人鬼不如的样子,指着桌上的骨灰盒子,悲愤说:
因为你的偏听偏信,妈已经死了,现在为了他连妈最后一面也没见到,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啊!
啪!
我脸上挨了一巴掌。
陈玲恶狠狠的看着我:
张庆,我忍你很久了,我妈是我的软肋没错,但你再三的拿我妈做争宠的筏子,我绝对不能忍受。
上次是撒谎我妈被精神病捅,这回居然拿出个骨灰来,你戏做的未免太过了!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陈玲:
你直到现在还不相信这是妈的骨灰
我觉得可笑,但笑不出来。
她和王伟都回家喝酒了,没看到我和妈回来,难道就没有一丝怀疑
陈玲是外科圣手,心细如发,不可能没察觉到不对劲。
可她就是不愿意打电话问问医生,验证我说的话。
陈玲无视我悲愤的表情,拿起桌上的骨灰盒:
别做出这副死样子,这里面装的是奶粉吧挺像。
说着,她已经倒出一些混进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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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喝!
可陈玲哪里肯听我的话,我越不让她做什么,她越要做什么。
我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呼吸都不畅快了。
我感觉天都要塌了。
陈玲醉熏熏的朝我嗤笑:
张庆,这就是奶粉,你敢骗我……
我说过无数次了,我和王伟只是普通朋友,你总是这么疑神疑鬼,限制我的人生自由,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我此刻已经顾不上跟她辩解其他,带着她要去医院洗胃。
丈母娘是我的导师,陈玲算我的小师妹。
陈玲虽然是单亲家庭,但丈母娘事事顺着她,想用爱来努力补偿她生命里父亲的空缺。
所以从小娇生惯养,外表甜美可爱,又是学外科做手术。
陈玲在我们这些人眼里就是女王的存在。
对于我这种各项平庸的普通人来说,陈玲更是传说中可望不可及的女神。
和她第一次说话,是在一次聚餐。
因为从小缺失母爱,父亲酗酒木讷,所以我的性格也变的内向沉闷,受到身边男生的欺负打骂。
性格孤僻在大学里是不受欢迎的,同寝的同学都针对排挤我,甚至是霸凌。
那天酒桌上,他们又开始拿我找乐子,推搡着让我去加陈玲的联系方式。
他们想看我被女神拒绝,以此嘲笑我瘌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拒绝,他们就威胁聚餐后把我的照片全部撕了。
那些都是我妈留给我的合照,不能被毁,可面对心中可望不可及的女神,我依旧下不去决心。
哪知我还没做出选择,陈玲就走到了我们这桌,主动要加我的联系方式。
张庆,我想让你给我一起唱首歌,可以吗
陈玲的声音温婉柔和,眼睛像是夏夜的星空,深邃的能把人吸进去。
我很少唱歌,亦怕当众出丑,但那天面对那样的眼睛,我鬼使神差的点点头。
她点了一首《情歌》,直白的让我脸红心跳。
一曲歌毕,她向我表白了,这是我这种屌丝做梦都不敢想的。
周遭的男生甚至都以为陈玲疯了。
可陈玲却当众朝我伸出一只手,轻轻说出我不曾记得的过往。
迎新晚会上,陈玲遭到学长表白,她明确拒绝,学长却觉得面子受损,趁着夜色浓重,把陈玲拖进了小树林。
恰好我当时路过,听到呼救冲了进去,那人拿出刀怪我坏他的事,好在有保安路过,学长匆忙逃跑,才没有受伤。
我将人送到女生宿舍楼下就走了,夜色浓重并没有看清人,后来只知道学长被勒令退学。
没想到救下的人居然是陈玲。
那一刻,清风吹拂起她耳畔的碎发,我下意识的伸出手,和她紧紧相握。
此后的无数个百转梦回,我都觉得我握住了神明。
她拉着我拍照旅游逛夜市……做一切情侣做的事情。
丈母娘知道我们在一起,也高兴的直夸好。
我以为我们一家三口会永远这么幸福的过下去。
直到王伟的出现,破坏了一切。
她对我的笑,逐渐换成了深深蹙起的眉。
每一次的吵架,也总是以王伟为中心。
只要一个电话,陈玲就会奋不顾身的朝他奔去。
我对她的爱在无数个深夜,慢慢被失望抵消,直至消失殆尽。
这时丈母娘总是会给予我无限的关爱,让我体会母亲的温暖。
我甚至怀疑和陈玲结婚的目的,就是让我和丈母娘成没有血缘的母子。
她是我最敬爱的老师,也是我最尊重的母亲。
现在丈母娘走了。
我再一次失去了我的妈妈。
陈玲却一把推开我的手:
张庆你别碰我!我妈呢我妈被你弄去哪里了
我怒气汹涌,指着桌上的骨灰盒:
陈玲,这到底是不是骨灰,你很清楚,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陈玲怔愣,像是不会思考般迷茫片刻,然后冲进厕所疯狂呕吐,继而骂骂咧咧的冲进丈母娘的卧室大喊:
妈妈!
结果显而易见,没有人回应。
恐慌后知后觉的爬上陈玲的心头,她狠狠瞪着我,惊恐的后退一步:
张庆,我妈呢
我问你我妈呢!是不是晚上去我姨家里睡了
直到现在,她依旧在选择自欺欺人。
我失望闭了闭眼,疲惫席卷全身:
这就是阿姨的骨灰,死亡证明我发你邮箱了,再不信就去找林医生确认。
说完,我不再管陈玲是何种神色,带着丈母娘的骨灰盒,重重摔门而出。
我太累了。
心力交瘁。
如果陈玲能信我的话,跟我走一趟,或许丈母娘就不会死。
现在我看到陈玲的那张脸,脑海中就会浮现丈母娘躺在冰冷太平间的样子。
我妈是被水淹死的,那时候我就站在岸上。
如今丈母娘被捅伤,我也是站在另外一端,无能又绝望的看着她们离开我。
我一宿没睡,连夜开车回到郊外的老家。
亲手将丈母娘安葬在前院的杏树下。
我依照遗言没有立碑,只在附近摘下几朵鲜艳的花放在隆起的小包上。
跪在她的坟前,默默待了很久,直到夜色漆黑,看不见四周环境才走。
深夜到达屋里的时候,灯还亮着。
陈玲一个人坐在桌上,上面的饭菜明显没动过。
见我进来,陈玲立马迎上来。
饿不饿我给你煲了最爱喝的老鸭汤。
陈玲,没必要了。
我冷漠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径自去卧室收拾东西。
丈母娘死了,我跟陈玲也实在没有什么过下去的必要。
陈玲跟进了卧室,见我收拾东西,愧疚的说:
对不起,我不知道妈她……对不起……
我看着陈玲泪如雨下,心里没有丝毫怜悯波澜。
你不该和我道歉,妈埋在……
我的话还没说完,陈玲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那是给王伟设置的专属铃声。
陈玲紧张的看了我一眼,拿着手机想接不敢接。
因为王伟的一再拖延,丈母娘死了。
陈玲居然还没和他断干净。
我看着陈玲这副神色躲闪的样子,一瞬间觉得深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不过如此。
你想接就接吧,没必要看我的脸色,毕竟以前你也不这样。
陈玲想要拉我的手安抚,被我避开。
话筒里已经响起王伟的声音。
玲玲,我出车祸了,可以来医院帮帮我吗
陈玲神色肉眼可见的慌张:
好,你马上叫救护车,我现在就过去!
放下电话,陈玲踮脚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温柔又急切的安抚:
老公,王伟出车祸了,我不能放任不管,我发誓,马上回来。
说完,陈玲已经拎着包匆忙的走了。
以前王伟有事,陈玲总是直接走人,不打一声招呼。
如今这样算是退步,可又有什么用呢
心早就已经死了。
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收拾东西,离开了这个家。
我有一套其他的房产,但是被陈玲给了王伟的妹妹住了。
一想到收回来要和陈玲大吵,我就心力交瘁。
丈母娘刚死,我对陈玲彻底失望,哪一件不是蚀骨锥心的痛
暂时没有力气和她再吵什么。
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房。
安置好租房,调整好思绪,丧假就已经过完。
中途陈玲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消息。
她和王伟的事我也没有去管,每天都沉浸在工作中。
很奇怪,离开了陈玲,我的工作效率翻倍了不少,每天准点上下班,没有鸡飞狗跳的吵架,没有气到胸痛的第三者。
同事说我精神状态都好了不少。
总经理把我叫到办公室,指着桌上的文件:
翻开看看。
我拿着资料翻看几页,就知道这是个大项目,能参与的话未来可期。
秦总,这是
总经理笑看着我,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考察了一圈,这个项目只敢放心交到你手上,但是……这个项目在国外,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以前途为重。
我明白经理的意思。
从前陈玲是医生,每天都很忙,我为了给丈母娘多分担一些家务,好好照顾陈玲,主动调到了清闲的岗位。
我去。
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牵制住我了。
总经理喜出望外,跟我交代了一些工作对接的事情。
我刚出办公室,老家的李叔就打来电话:
小庆呐,快回老家一趟!几台挖掘机开到门前,要挖走杏树!
杏树旁边就是丈母娘的骨灰。
我脑子砰的一声,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已经跑出公司。
我几乎是压着超速的车码数开车。
一路飙到老家。
门前的杏树已经倒下,地面的泥土翻开,乱成一团。
我一眼就看到一只破碎的白瓷,混着泥土,孤零零的躺在旁边。
我几乎要昏厥过去。
住手!谁让你乱动的,快住手!
几个工人站在旁边,手足无措,茫然看着在门前坐着的王伟。
几双眼睛盯着,王伟才施施然站起身:
张庆,这是经过玲玲同意的,你没有资格管吧
我血压飙升,冲上前去,狠狠打了王伟一拳。
你他妈挖了我丈母娘的骨灰!
王伟力气不及我大,被我压在地上打,愤怒直冲脑子,打的眼睛都红了。
几个工人来拉扯,身后一声娇斥:
张庆,你住手!
王伟一见陈玲来了,立马趁着工人拉我的间隙,跑到她身后。
捂着红肿的脸,朝陈玲委屈的说:
张庆真的是疯了,我在这边监工,他二话不说冲上来就打我。
玲玲,我找大师算过了,阿姨无缘无故被精神病捅,全是因为这棵杏树招邪,必须挖掉。
陈玲心疼的看了王伟的伤,愤怒瞪着我:
张庆,这老家是我妈留给我的婚前财产,跟你没有关系吧
她居然认为我是在惦记着妈的遗产。
我气笑了,但眼泪也不自觉的流出来。
我手指颤抖着将骨灰盒一片片捡起来,十指疯狂的在泥土里翻找丈母娘的骨灰。
可惜泥土挖的太碎,骨灰又太轻细,两者混成一团,根本找不出来。
脑子里不断回闪丈母娘的音容笑貌。
我上大学被欺负时,丈母娘把我拉到办公室找我谈心,时刻关注那些霸凌我的人的动向。
我和陈玲结婚,因为王伟吵架,她会抹着眼泪说同意我和陈玲离婚,不想我受苦。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母爱的痕迹。
眼泪不断流出,模糊视线。
对不起妈,我连死后都不能守你清净,我没用……
陈玲听到我的自责,脸色倏地煞白,她怔愣片刻,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我面前。
老公你说什么
我听到陈玲的声音,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妈病危在医院的时候,我下跪我自杀,你都不肯信我一回去救妈。
林医生说两个小时之内救治就能活,你是她的亲女儿啊,打个电话确认有多难信我一回又有多难
好,那时候你要去陪王伟看房,那母亲下葬呢我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是关机,你一天不陪王伟能死吗
母亲的葬礼你也错过了,那晚我要告诉你母亲埋葬的地址,可你又因为王伟的一个电话,匆匆离开。
我就晚一点没告诉你骨灰的埋葬地点,骨灰就被你挖了!
陈玲,你扪心自问,你配做子女,配做妻子吗!
压抑数周的情绪,终于抒发出来。
我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这么大吼过,陈玲蒙了片刻,面色惨白的看着我,嗓子几乎要发不出声音:
张庆,你撒谎的对不对那不可能是妈的骨灰,妈她……
你去问李叔,他亲眼看我下葬的,还可以去拿骨灰做DNA检测,要还是不信你就一辈子自欺欺人吧!
陈玲其实已经猜到答案,但她依旧下意识的回避,她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机,企图自证清白:
不可能是妈的骨灰。张庆,我告诉你,你要是还骗我,我真的……
电话拨通,陈玲嗓音艰涩:
李叔,杏树前真的埋了……我妈的骨灰吗
那边李叔嗓音哽咽,又急又气:
陈玲啊,杏树下埋着的是你妈妈的骨灰,你怎么……唉,造孽啊!
陈玲周身一震,如遭雷击。
怎……怎么可能!
李叔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玲啊,你是不是被什么人蒙蔽了,怎么会丧心病狂到亲手挖了亲妈的骨灰啊!
陈玲再也无法反驳,她目眦欲裂,下意识的看向地上散乱的都要看不见的骨灰。
全身被抽干灵魂一般,颓然坐在地上。
张庆,你……你确定……真的是吗
她身后的王伟脸色瞬间煞白。
你说呢
我抹掉眼角的泪,将丈母娘的骨灰盒抱在怀里。
陈玲,你其实早就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我那天抱着骨灰回家,你喝下酒水的第一口,不就已经知道妈死了吗
但你依旧要逼着我拿出死亡证明,而刚才被挖的骨灰,你不也在看见我的第一眼心里有了答案
你总是这样,下意识忽略掉不想接受的答案,我们的婚姻也是如此,你早就已经精神出轨,只是不愿意承认。
离婚吧陈玲,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陈玲站起身,流着泪疯狂解释:
不是这样的张庆,我我真的不知道妈死了,这处埋藏她骨灰的地方我也不清楚,如果我知道肯定不会这么做,你相信我。
我冷笑看着她,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陈玲踉跄后退一步,她根本无力再反驳什么。
但很快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再次上前抓住我的手,几近哀求:
张庆,我错了,我真的错,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吧……
我甩开她的手,冷声说:
道歉有什么用妈能活过来还是骨灰能复原
陈玲立马激动的说:
人死不能复生,但妈的骨灰我会亲手捡回来,会把一切都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你不是一直想要孩子吗我已经怀上了,你马上要做爸爸了,你不想看到孩子生下来没有爸爸的对不对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陈玲。
因为王伟的事情,我们已经几个月没有同房,这个孩子是谁的不言而喻。
直到现在,她还在觉得妈的死可以弥补,第三者的插足可以若无其事。
要不是在丈母娘的墓前,我已经戳破了她。
但我放弃了,不想脏了丈母娘的耳朵,也不想她老人家死了也不安心。
我甩开陈玲的手,冷声回复:
陈玲,经历这么多事,你依旧毫无长进。
我们之间再无可能。
陈玲脸已经白的像张纸,她像是听不懂话一样,拉着我的衣角,重复的道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这是陈玲第一次如此崩溃又诚恳的道歉。
可生她养她的母亲已经听不到了。
如今的道歉除了缓解她自己的愧疚,其他一无是处。
我说过,你最该道歉的人是你妈。
陈玲,我真的想不通,你为什么会那么恨我,哪怕你对我像对一个陌生人一样,也能心动几分,打个电话确认。
从你不愿意赶去救你妈的那一刻,你就已经罪孽深重。
我专挑刺人心口的话说,陈玲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
旁边的王伟见到这个场景,坐不住了,大声指责我:
张庆,你有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吗陈玲也是不知道情况,她心里痛苦煎熬,为什么还要火上浇油,伤她的心!
我看着一切的始作俑者,冲上去就给他一拳。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妈的死跟你脱不了干系!
如果不是你再三的拖住陈玲,我丈母娘会做上手术,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
还有不是你的电话打断,陈玲也不至于亲手挖了母亲的骨灰!
从前只牵扯我和陈玲的事情,我睁一只眼闭一眼可以。
但现在丈母娘都被他间接害死,我不可能不管!
王伟被我说的胸口剧烈起伏,扬起拳头就要打我,却被陈玲抢了先。
啪!
王伟摸着通红的脸颊,不可置信的看着陈玲:
你居然为了他打我
这是第一次,陈玲动手打他,平时可是连说一句都心疼的宝贝疙瘩。
紧接着第二巴掌随之而来。
陈玲发疯一样对王伟拳脚相加,发泄心中的怒气:
都是你!都是你毁了我的家!
如果你没拉着我看房,我就不会错过母亲的手术,如果不是你去找大师看风水,我也不会挖掉我妈的骨灰!
王伟怔愣半晌,也毫不客气的反驳:
陈玲你好意思什么错误都推卸到我头上吗电话是你自己不打的,树也是你自己同意要挖的。
你全怪在我身上,不过想找我当替罪羊!
陈玲也没想到平时温柔似水,风光霁月的男人,居然会有这么丑恶的嘴脸。
当即崩溃的大声谩骂。
两人毫不相让。
用狗咬狗形容毫不为过。
但我心中没有一丝欢喜。
反而生出几分酸涩。
他们终于相互扯下虚伪的嘴脸,我三年间的委屈也得见天日,化为泡沫。
我把房子收回来,交接好工作事宜。
带着丈母娘的骨灰盒准备出国。
在登上飞机之前,我接到了陈玲的电话。
我早就已经把她的联系方式统统拉黑,但她换了陌生号码打。
张庆,是我,先别挂。
见我接通,陈玲急促又小心翼翼。
我冷声回了一句:
什么事
陈玲见我没挂,松了一口气:
我我打电话来,是想说我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的事情,我订了你最爱吃的那家餐厅,周末我休了假,你来见我一面好不好
我跟陈玲提离婚,她死活不同意,一直用下跪的方式道歉乞求原谅。
出国在即,我也不想再和她纠缠,离不离婚的也没那么重要了。
我不会去的,以后也别给我打电话,我出国了。
那边怔愣几秒,嗓音尖锐:
你出国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把听筒拿远了些:
这是我的事情,没必要向你汇报。
陈玲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我冷漠的掐断电话。
这些都是她惯常对我做的事情,现在调换了位置。
我在居住的阳台上,种下一盆丈母娘生前最喜欢的兰花,将母亲的骨灰放在盆底。
看着兰花抽条开花,一度让我觉得丈母娘在另外一个世界也过的很好。
我在海外的公司每天上下班作息规律,每天都过的充实又自在。
两年后,我要回总公司汇报工作。
我带上了母亲的骨灰,将她重新安葬在老家门口,亲手种上了杏树。
我一直都知道,这里才是她最想归属的地方。
汇报完工作的第二天,林医生给我打来了电话:
庆哥,我知道你和玲姐的之间事……但现在玲姐快不行了,求求你来医院见她最后一面吧。
她跟我解释。
自从我离开后,陈玲一直浑浑噩噩,还准备辞职,但被院长拦下。
几个关系好的科室主任轮流照看,但陈玲这是心病,猛然有一天回光返照一样,成了工作狂。
最后积郁成积,累垮了身体,起初是低烧,后来一直高烧不退,现在烧出了肺炎,求生意识低下,全凭身体自主意识维持生命。
我隔着玻璃,在重症病房远远的看着陈玲。
陈玲似乎有感应一般,强撑着睁开双眼,喃喃喊出了我的名字:
庆啊,对对不起。
隔了好一会,她又对天说:
妈……对不起,你你早就原谅我……对不对……我马上去找你。
我心底涌起酸涩,眼角滑出泪。
犯错的人终于迎来了她的判决。
我走了,身后的器械发出尖锐的呜鸣。
陈玲死了。
临死前她也终于肯在离婚协议上签上名字,决定放我自由。
我汇报完工作,就立马出了国。
国内没了牵挂,在国外工作稳定。
一待就是二十年。
当我再次飞回国内,到老家看丈母娘时。
当年种下的杏树欣欣向荣,结出硕果累累。
亭亭玉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