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要下班的时候接到男朋友视频,让我自己先走。
他们部门来了个新人。
叶子妹妹放心吧,就是欢迎新人一起吃个饭,有哥几个在,保证你家景垚不会被外边的小妖精勾搭走。
对面几个同事围成一圈起哄。
好。
我正要叮嘱他们,画面却突然模糊。
下一秒,我与对面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对视。
是我大学时闹得很难堪的狗男友。
艹。
没人勾搭他,这是来勾我的。
1
那人衬衫领口微敞,视角微高的镜头中露出一抹黑色的痕迹。
随着他的动作墨痕淹没在衣领内。
我也从愣神中回转。
那是一片叶子。
丰明哲像是早有预料,却又猝不及防,凤眸暗沉,定定地看着屏幕与我对视。
下一秒屏幕又开始晃动。
你干什么
景垚抢回了手机。
哈,这就是你找的对象啧。
丰明哲酷拽的看着他,表情充满嫌弃。
景垚见状少见的生了气,本就不是很熟悉的人,贸然动手抢他的手机就算了,竟然还敢评价他的女朋友。
语气少见的硬邦邦：我女朋友是最好的女孩,你嫉妒我就直说,不要试图抹黑她。
就是就是,小叶子可是出了名的能干又漂亮,你那是什么表情。
小叶可是咱公司公认的女神,我就是年纪上来了,我要是年轻十岁指定也得癞蛤蟆发癫追一追。
要是能让我找个跟叶子差不多的对象,让我升官发财住别墅我也愿意啊。
你滚犊子,好处全让你占呢！
几个相熟的同事插科打诨的圆场,景垚一边安慰我一边跟他们说临时想起点儿事,晚上迎新聚会就不去了。
同事们也都是有眼色的人,纷纷附和着让景垚办事要紧,聚会不去也行。
自始至终,丰明哲除了那一句,再没有开过口。
为了补偿我,景垚要带我去吃大餐。
才走到公司门口,就见丰明哲孤身站在廊前荫下,形单影只。
看见我们出来了,也没有主动上前,只眼神定定的看着我们,颇有几分寂寥。
景垚到底是个温润和软的性子,见他这样还是忍不住软化了下来。
其他人呢你怎么没去聚餐
我来跟你道歉。
丰明哲只说了一句。
明明是回答景垚的问题,眼神却直直看向我,眼底被暮春海城的凉风染上一抹水润。
道歉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但愿不愿意原谅是我女朋友的自由。
景垚并不知道我和丰明哲相识,下意识便开口维护我。
我知道。
丰明哲无视景垚,继续看向我,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捏紧。
我那句话是在跟你说,不是嫌弃你的意思。
这话听得景垚脸色一黑。
但到底是好脾气的没跟他再计较。
景垚他们部门的同事一直在路旁的车上等待,这会儿见我们之间的气氛不算太差,连忙过来说和,让景垚带上我和他们一起去聚餐。
还有景垚的领导在,我也不想扫他们的兴,半推半就也就跟着去了。
只希望丰明哲能够注意场合,千万别发疯。
毕竟当初我们闹的着实不算体面。
本来约定好的一起留在家乡北城,最终却一南一北,分隔两地。
爱意尚未消弭,分开却带着硝烟。
2
我和丰明哲是彼此的初恋,但与别人初恋那种盛夏青橘弥漫的小确幸不同。
我们是带着狗血鸡毛的家庭伦理大作战。
他左支右绌深陷其中,而我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
那时北城,初秋的阳光依旧热烈,
他不负责接待新生,却热情的为我指路。
塞满的行李箱有些重量,一路搬上没有电梯的六楼,他的表情轻松,被穿的极有筋骨的白衬衫却被汗水浸透贴上身体,化成了泛着健康小麦色的半透明。
颈间的银链在鼓囊囊大敞的领口中来回晃动,时不时会碰到锁骨处匀称的麦色肌肤。
当时年轻的我竟一时被晃花了眼。
但我不是见色起意的人。
很明显他也不是,因为他没有跟我要联系方式。
再次见面是在图书馆。
临近闭馆的时间突然下起了雨。
我站在檐下思考,快速跑回宿舍和慢慢走回去哪个淋雨比较少。
却看见他气喘吁吁地冲过来,湿漉漉的,带着秋雨的凉气。
看着他手中折叠完好的雨伞,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也弯了唇角,眼中星光熠熠。
我和他逐渐开始接触。
去看他打篮球,或者偶尔一起吃饭。
学校很小,随便哪里都能遇到。
丰明哲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喜欢他的女生不知道有多少。
我在学校的各个角落听到过不少有关他的传闻。
什么北城四合院里长大的男神,负责接送他的那辆老式汽车车牌尾号正好是他的生日。
上身的随便一件衣服都是老师傅纯手工制作,随意搭配的不起眼小饰品足够普通人家一整年的开销。
这样搁在旁人身上或许早已活成小说中世家纨绔的家世背景,偏他配得上。
在这样全国顶尖的学府里,也有人偷拍来他的照片做成壁纸互相传阅。
见我和他走的近了,有小姑娘鼓起勇气来堵我,问我和他的关系。
伴着秋风温润的凉意,她的语气柔和,我却不自觉瞥了眉。
只是认识的普通学长而已,并没有其他关系。
或许是少年人高傲的自尊,毫无来由的心虚让我下意识开口。
得到了好的答案,女孩离开时却有些失望。
我转身欲走,却猛然发现丰明哲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
只是普通的学长吗
金黄色银杏叶悠悠落上他的肩头,他没有生气,只是缓步走向我。
我的眼神飘忽,心跳开始加速,却强迫自己看向他：难道不是吗
我认为不是。
秋风卷着金色的银杏叶旋落,吻过石径的褶皱,我却看见了春天的蝴蝶,阳光在他的身上洒上一层碎金,而他折射成浅金色的眼睛中只倒映着我。
未名湖泛起涟漪,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好。
我们在一起了。
他对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介绍我。
他的兄弟,同学,老师,家长。
就连躺在树下落叶里晒太阳的胖学长都被他巴拉出来晃醒炫耀,气的学长骂骂咧咧将他的手背挠出三条血丝,直到我从包里掏出五包小鱼干才勉强哄好。
来问过我的小姑娘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向我祝福。
他大大方方的接受老师的调侃。
他连带着我,从学校的风云人物变成了学校的模范情侣。
十八岁末最后一场金雨歇,我与爱情撞了个满怀。
我知道他爱我,爱在行动里,润物细有声。
饭前细心擦拭的桌椅,生理期温度恰好的热水,雨伞无声倾斜的角度都是最好的证明。
那时年少,我以为牵手便是一生。
直到我发现,他的身边还存在另一个女孩子,一个比我更重要,更名正言顺的女孩。
3
丰明哲有一个妹妹,是丰家的养女。
不是亲生妹妹,但更胜亲生妹妹。
他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玩耍,一起长大。
她叫柳莺莺,她叫丰明哲的爸爸丰爸爸,她叫丰明哲的妈妈顾妈妈。
这个妹妹是丰明哲爸爸兄弟的女儿,十几年前丰明哲的爸爸和柳莺莺的爸爸一起做生意,一次出差半路遇到抢劫,柳莺莺的爸爸为了救丰明哲他爸被劫匪活生生打死了。
丰明哲他爸是个很重情重义的人,回家后立刻把柳莺莺母女两个接回了自己家照顾,还认了柳莺莺为干女儿,说以后会和对待丰明哲一样把她当成亲生的抚养,发誓庇护她们母女一辈子,同时也教导丰明哲要肩负起保护照顾柳莺莺的责任。
从此年幼的柳莺莺就被养在了丰家,和丰明哲形影相随,哪怕岁月拉长了身形,双方都已成人,他们仍然习惯将对方放在自己的生活中。
就算我们开始恋爱,也没有改变他们的生活模式。
柳莺莺上的是我们学校很近的一所专科院校,听说以她的成绩可以去更好的,而选择这里只是因为可以离丰明哲更近。
日常中除了丰明哲刻意追求我时,只要空闲的时间他们都会约好一起,就连我们约会时也会特意带上她。
买奶茶会买两杯,我的那杯常温,她的那杯草莓味七分糖去冰。
情人节的礼物会买两份,我喜欢的项链和她看上的耳钉。
丰明哲的妈妈顾颖约我去她家吃饭,我和顾阿姨坐在餐桌这一边,她和丰明哲坐在对面另一边,丰叔叔坐在主位。
顾阿姨给我夹菜,我说谢谢阿姨。
丰叔叔和丰明哲给她夹菜,她说谢谢爸爸,谢谢哲哥哥。
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在丰明哲的父母面前我固执地不想给自己丢脸。
等离开后我和丰明哲大吵了一架。
谈恋爱后我们其实没少吵架,大部分原因都是一个。
我真的不想接吻的时候都有人旁观你懂吗！
除了柳莺莺之外的其他事情丰明哲都做得很好,而且他是我第一个心动的男生,我并不想这么轻易放弃。
幸好他这次算是比较诚心,而且好几天都没有见到柳莺莺,我也就原谅了他。
可惜安稳的日子没过几天,我和丰明哲正在讨论待会去吃火锅还是烧烤的时候,他接到了柳莺莺室友打来的电话。
他接电话的时候依旧将我搂在怀里,没有丝毫避讳,却在听清对面说出的内容后一脸为难的看向我。
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等到了柳莺莺的宿舍楼下,来接我们的女孩一脸愤怒指责丰明哲。
你就是莺莺的男朋友你知不知道她已经生病几天了,她现在都快要昏迷了你知不知道！你不知道！她每天连饭都吃不下,可你竟然连个电话都没有。
被训斥的丰明哲只听见了柳莺莺生病昏迷,没有回答,跑着去找她。
柳莺莺的室友还在后面数落丰明哲身为男友的不负责,我打断她。
他不是柳莺莺的男朋友,只是她的哥哥。
她哑了声,一脸狐疑的看着我。
我是他的女朋友。
她向我解释是用柳莺莺的手机打的电话,她平时见过柳莺莺和那个号码打电话,向柳莺莺确认的时候柳莺莺也没有反驳,她就以为那个号码是柳莺莺的男朋友。
我也是一时着急误会了,莺莺平时都是自己去找她男朋友,也没有带我们见过,我给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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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丰明哲已经把柳莺莺从楼上抱了下来,一脸着急的往外跑。
路过我的时候甚至忘了说一声跟上。
无视女孩看向我时怀疑的眼神,我默默的跟在丰明哲身后,看着他跑上车之后快速发动,引擎轰鸣间带起满地飘落的花瓣,有几片正好落在我的身前。
等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他们已经做完了检查,我略问了一下,专业术语不太懂,不过看样子没什么大碍,只需要规律饮食作息,注意补充营养放松心情。
不过丰明哲看样子是重视的紧,一眼不错的盯着她,口中满是埋怨数落。
生病了都不跟我说,要不是你室友打电话你准备瞒到什么时候
柳莺莺在撒娇,说她难受,要吃很远一家店的粥才能好。
好,等把你送回家我就去买。
那我要哲哥哥背我回去,我现在难受的不想走路。
好。
我脸上好像有东西快给我擦一下。
好。
哲哥哥我以后能不能还跟你一起,这几天我一个人窝在学校里,都不敢出来吃饭,有几个学校外的小混混总是来骚扰我,我一个人好害怕。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这不是怕影响到你吗,就想着自己忍一忍。
柳莺莺说着从丰明哲的背上回头,看着我笑。
......
我记得那天他们一直在说话,说生活,说北城的天气,说胡同口的老树,丰明哲的声音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而我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一句也插不进去。
清风拂过柳莺莺柔长秀发,落在丰明哲的脖颈间,墙头上蔷薇正把花瓣抖进风里,有片正巧落在他的发梢,她伸手替他摘下,握在手心,染上一缕香。
阳光从斜上方切下来,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长,却稳稳托住她蜷起的脚尖,白色裙摆摇晃,她的影子吃掉他的影子,互相融为一体,难舍难分。
我慢慢的走,落下的越来越远,柳莺莺一直回头看,丰明哲一次也没有回头。
直到我回到了宿舍,才收到他的消息。
我得去给莺莺买粥,路有点远。
叶子今天你自己吃饭吧,我就不陪你了。
我盯着信息看了许久,点击了长按删除。
4
我与丰明哲陷入了长达一个月的冷战期。
一开始他只以为我因为被他抛下而生气,后来开始反思,鲜花礼物送了个遍,每天宿舍楼下都有围观他站岗的同学。
直到那天下着雨,他流着泪向我道歉,说只把柳莺莺当亲妹妹,从小他们两个就是这么过来的,但既然我介意,那他以后会和柳莺莺保持距离。
我撑着伞,隔着泠泠雨幕看向他猩红的双眼,好看的妖冶。
她喜欢你,你知道吧
有雨落上他的睫,他垂下眼眸,不敢与我对视。
你说你只把她当妹妹,你家离得不远,平时还有司机,就算是真的遇到什么事情需要家人照顾她还有两个妈妈,还有你爸,他们都很关爱她,她不是只有你的小可怜,为什么她只找你,你给了她什么误导
丰明哲摇头,不管不顾的抱住我,潮湿中带着燥热的土腥气。
我闭上眼：这是最后一次。
感情嘛,总要经历一些波折。
我安慰自己。已经过了这一关,往后总该顺遂。
却忘了感情这条路从不平坦,爱赢万难,爱也遇万难。
5
丰明哲今天有事,我得了空,便和早就叫嚷着要聚餐的室友们一起出门。
吃完想吃很久的网红饭店,手牵手散步消食时路过一个绚烂到与众不同的招牌。
几人相视,乘兴而入。
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进酒吧,也是最后一次。
刚进去没多久,正在专注看舞台上rappre表演的我被室友扯住了袖子。
你看那是不是你男朋友
她示意我看向角落。
柳莺莺正挽着他的胳膊向一个红色火鸡头发的男人介绍：这就是我男朋友,看清楚了。
那火鸡身材伟岸,长得也算不错,此刻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上,上下扫视着丰明哲,不屑的伸手想把柳莺莺往身边拉。
你说是就是,怎么证明
丰明哲猛地一把将他的手打开,往前半步,伸手拽住他的衣领,指尖用力到泛白,眼底翻涌的戾气混着呼吸声压成一句警告：再敢碰我女朋友,小心你这只手。
丰明哲是从小健身锻炼的,平时锋芒不显,温顺可人,这会儿发起怒来气势逼人,直叫人喉间发紧。
那火鸡男被这气势压的不敢说话。
过了好几秒才有人出来打圆场说都是朋友,让丰明哲也坐下喝两杯。
今天让张伟请客,一起坐下来喝一杯吧,大家都是朋友。
张伟就是那个火鸡男,他虽然不服气,但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眼神不善的看着丰明哲。
丰明哲不屑,转身欲走,却重被柳莺莺揽住了胳膊。
没听清她说什么,丰明哲便随便捡了个离得近的座位坐了上去,开始喝那些人敬来的酒。
室友想去叫他,被我拦住了。
我站在他身后,离得很近,但他一直没有回头。
那些人很快开始玩游戏。
很经典,真心话大冒险。
第一轮就转到了丰明哲,一个打扮艳丽的女生问他身份家资,和柳莺莺是不是真爱,不算出格,他的回答引来了一众羡慕。
莺莺你可真小气,有这么帅这么有钱还爱你的男朋友竟然从来不给我们看！
柳莺莺不言,只窝在丰明哲怀里腼腆的笑。
我静静的看着,离的很近,有人注意到我,但只以为我在看他们玩游戏。
游戏进行的很快,几局过去,轮到了柳莺莺。
看见她弯起的唇角,我下意识就觉得不好。
我选大冒险。
果然,下一刻就听上家兴奋的开口：请亲吻你左边的人,注意需要亲到嘴巴哦。
大家下意识看向她的左边,丰明哲脸色一僵：换一个。
玩游戏就是要愿赌服输,不然还玩什么。
大家起哄。
柳莺莺一脸可怜求助的看着丰明哲,她的左边是张伟,那个刚刚被她拒绝的火鸡男。
见他毫无动静,一脸为难的起身,试图去亲吻那个火鸡男,刚刚站起,却被他一把拉了回来,身姿不稳倚趴在他的身上。
眼看丰明哲气压越来越沉,又是那个艳丽的女生开口道：你们别瞎起哄了,没看见人家是小两口吗。
这样吧,既然你男朋友在场,换成吻他也行,不过换人可就不是一个轻吻就能解决的喽,得深吻,舌吻,一分钟以上算完成！
柳莺莺眼含秋水,面色红润的看着丰明哲。
不行。
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吗亲别人不行你们两个还不行
见他们迟迟未动火鸡男又产生了狐疑：你真是莺莺的男朋友还是为了骗我故意装的
亲！亲！亲！
大家拍着手起哄。
气氛越来越高,我的心却慢慢沉下来,安静的等着他的选择。
哲哥哥......
柳莺莺搂紧了他的胳膊,半昂着头,眼中带着祈求。
我的心落到了谷底。
叶子！
在柳莺莺即将吻上他唇瓣的那一刻我猛地转身离开,室友不防惊叫出声。
6
叶子,你听我解释。
丰明哲一脸慌乱的拉我：我没亲她叶子,她是我的妹妹,我不会亲她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我们玩完了丰明哲！你根本就不应该跟别人谈恋爱,像你这样边界感的人就应该跟她锁死别出来祸害别人。
我气急,用力扒拉想甩开他按着我肩头的手。
不是的,是那个男的纠缠她,她没办法了才求我帮她演戏,她爸爸是为了救我爸死的,我不能不管她。
他声音里带了哭腔：求求你......
有什么区别吗他爸救了你爸就要把你赔给他是吧你这次不能不管,你下次还是不能不管,那你这辈子都得管着她！遇到纠缠你们不会找父母吗不会报警吗假装男朋友算是什么解决办法
好啊,原来你们真的在骗我！
张伟站在不远处,满脸讥笑的看着我们。
他旁边是泪眼朦胧的柳莺莺,身后跟着几个流里流气的混子。
老子TM有哪点儿对不起你,让你这么耍我
他恶狠狠的看了柳莺莺半晌儿,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
这条街上还没有人敢这么耍老子,准备好承担后果了吗
柳莺莺哭着摇头,求助的看向丰明哲,带着哭腔：哲哥哥......
张伟并不多言,只一挥手示意身后的跟边,便狞笑着逼近。
丰明哲一边护着我一边去拉柳莺莺,慢慢从台阶退到了路边上,却再无可退。
其实我想试试自己跑,我没得罪人,那些人又不认识我。
但丰明哲握着我手腕的手太紧了,我挣了几下没有挣脱,然后就被包围了。
我没看见第一根钢管是怎么落下的,只听见一声闷哼,然后握着我的手松开,他们就在我眼前打了起来。
场面太混乱了,我其实没怎么看清。
只感觉四周都是挥舞着棍棒钢管的人,耳边除了混子们喝骂击打的声音,就是柳莺莺那能刺破耳膜的尖叫。
也分不清是谁,我只感觉自己被打到了好几下,生疼,只能尽量往丰明哲的身后躲。
心跳的厉害,头顶夜色像被墨汁浇过的深潭般密不透风,压的人喘不过气,只有面前丰明哲高大的背影,能给我带来一些安全感。
哲哥哥！
那背影腰上突然出现一双手,是柳莺莺。
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一根手臂粗的棍子迎面而来,带着簌簌的风声。
世界在那一刻变得缓慢,像是卡帧的黑白色老电影。
我看见丰明哲大喊我的名字。
室友们惊慌的往这边冲,一个搬着个板凳,一个拿着拖把,一个手机还放在耳畔。
然后,有血腥味传来。
应该早点跑的。
我想。
7
等我醒来已经三天了。
脑震荡。
后来又住满了一个月爸妈才同意让我出院。
期间有警察来问询,我才知道原来张伟不是单方面纠缠柳莺莺,而是柳莺莺一直在吊着他,收了他很多礼物奢侈品,却不承认他们的关系,他这才急着想要一个结果。
因为他背景不干净,又确实打伤了我,被判了三年监禁。
至于丰明哲。
这一个月不止我爸妈,连几个室友也在医院常驻,严防死守禁止他来看我。
原本很喜欢他的爸妈现在听见他的名字就黑脸。
三个室友一起去给我求了一道符,然后跟我说他克我,让我别再跟他联系。
我觉得有道理,给他发消息说了分手,然后直接删除拉黑。
出院那天丰明哲也来了。
神情很激动,一直在呼喊我的名字。
我去吧,我去和他说。
我爸想把丰明哲再赶远一点,我拦住了他。
宝宝啊,你们当初谈恋爱我和你爸爸是看在他各方面都挺不错,对你又好才勉强同意的,可是你看看他现在干的都是什么事儿,家里一堆乱七八糟,还让你遭了这么大罪,跟咱家真的不合适的哦,你不要看他表现的可怜就原谅他啊,不然往后有你的苦吃哦。
我妈因为我这事儿已经哭过好几次了,回回咒骂丰明哲让我遭受了无妄之灾,这会儿更是紧紧握着我的手不想让我过去。
室友们也劝我：阿姨说的对啊叶子,你可千万别心软啊,心疼男人是要倒霉一辈子的。
就凭你这条件,这长相,等你回学校了想要什么样的男朋友找不到,喜欢犬系的,全校那么多小狼狗小奶狗随你挑,咱们学校没有还有隔壁的,一抓一大把。
这话说的我哭笑不得。
我就是去和他说清楚,不然老这么纠缠也不是个事儿。
短短一个月,丰明哲瘦了很多,下颌线真的像刀削似得了,他的眸光也不再如往昔望向我时总带着小狗般湿漉漉的明亮,而是浸着化不开的忧郁,像是那晚被雾霭遮住的月亮,连睫毛垂下的阴影都透露着哀伤。
见我过来,他的眸终于重又亮了几分,开口唤我：叶子......
只一声,原本一直叫喊着给我道歉,请求我原谅的人,见我真的到了跟前,却又忽然失了声。
最后一次机会用完了,我们结束吧。
忍住心中酸涩,只一句毕,我便转身往回走。
不！叶子,不要,我不要结束！
他踉跄着扑过来,指尖触碰我的手腕,想抓住,又想拥抱,最终只虚虚悬在空中。
我钉在原地,仰头望着云隙间漏下来的阳光,迫使酸涩的热意退回眼眶,喉间泛起海潮般的腥咸。
我喜欢他,第一眼就喜欢,我骗不过自己。
你别想再纠缠我女儿了,我家是绝对不会同意你的！
我爸看不下去,大步过来扯开他将我带走。
不,叶子我知道错了,我已经改了,我和柳莺莺说清楚了,以后再也不会和她联系了,你看看我叶子......
爸爸将车子开的很快,将奔跑的他远远甩在身后。
妈妈将我紧紧拥入怀中,遮住了我脸上的泪。
8
我又在家休息了许久,丰明哲每天都会过来。
有时候会试探着上前搭话,大部分时候就安静的远远地看着我。
风雨不辍。
那天凌晨睡不着,我穿着睡衣走到了阳台,庭院里树影摇曳,有虫鸣,不肯歇,混着不知名花香传来,此刻夏日星光下北城也显出几分原始的静谧。
起初以为是错觉,有个黑色身影倚在昏暗路灯照映范围的边缘,伫立,比夜色更安静。
我的心跌进夜的黑色潮水,无孔不入,云彩般柔软。
对不起,我错了。
站到他面前,互相对视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黯哑。
我已经和家里说清楚了,这些年我已经付出够多了,我爸的恩情让他自己去还,我不会再和她产生丝毫瓜葛。
他单膝点地,仰头看我,缓缓解开了领口。
我发誓,我丰明哲往后一生都只属于夏叶一人所有。我爱你,离不开你。
他牵着我的手抚上自己的左胸,在那里有一片黑色树叶,正随着他的呼吸心跳起伏。
这是我誓言的证明。
灼热的触感让我心跳如麻。慌乱收回手。
今、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丰明哲被我推着往小区外走,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漫天星河倒映眼中。
好,我听宝宝的,但是在我走之前能不能求求宝宝可怜可怜我,将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可能是这些天来回奔波太过,情绪又大起大落,丰明哲回家就病倒了。
听见我想去看他,爸妈倒是没说什么。
经过这么些天,他们俩反倒比我还先心软。
见我上门,顾阿姨热情的很,领着我就要去丰明哲的房间看他。
路过客厅的时候看见丰叔叔,他的旁边坐着一个美艳妇人,和柳莺莺长得很像。
看见我后很是熟稔的打招呼：这就是能让明哲要死要活的小姑娘吧,就是好看的嘞。
说着回头去看丰叔叔：看看这长相就知道一定不简单呦,两天没见就找上门来了,看这热乎劲儿,这是要结婚证毕业证一起拿,到时候再给你抱个大孙子回来,三喜临门哦。
丰叔叔脸色沉了下来：八字还没一撇呢,胡说什么,平白污了人家清誉。
你别管,先上去吧。顾阿姨拍拍我的手示意我放心,她自己留在了楼下。
谁啊,进来---
敲了两下,听见里面慵懒带着沙哑的声音,我推门而入。
啊！！！---
一声尖叫震耳,我推门的手僵在空中。
丰明哲我轻轻唤了一声,泪水夺眶而出。
青年慵懒的趴在床上,阳光洒过裸露的脊背,将发丝照成半透明金色,听见声音,朦胧中不耐烦的睁眼。
他的身旁,柳莺莺紧紧拥着草绿色被子,只露出光滑的肩颈。
我夺门而出,身后的房子吵嚷成一团。
后来他又找过我,被我爸爸劝走了。
那天下着雨,他就像条呜咽的流浪狗,独自舔舐着伤口。
学校很大,不同的年级只要想避开,就再也碰不到面。
9
我许的愿没实现。
丰明哲很没有分寸,不顾景垚在跟边,一个劲儿的给我夹菜倒水,还想要给我挡酒。
他们部门经理看不下去,暗示他收敛一点儿：明哲刚来,想和同事们搞好关系是好事儿,但是也别太厚此薄彼啊,给我们部门其他几个女同志也添点儿水嘛。
可惜他不听,反而神情专注的看着我,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我和景垚互相抓着彼此的手让对方忍住不去扇他。
大家明面上吃饭,实则低头在群里激烈讨论。
最终经理发话让我和景垚先忍一下,丰明哲是关系户,最近得靠着他的关系签一个大单,还承诺了等合同签订后给景垚巨额提成,也不再干涉我们的私事儿。
景垚不想忍,但被我拦下了,毕竟整个景氏集团都看着,他不能这么冲动。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大家默契的没有按照常规提再续场,而是各自回家。
这天之后,丰明哲直接明牌开始追求我。
我不同意和他一起出去吃饭,他就跟着景垚,在食堂和我们坐同一张桌子。
我不喜欢吃青椒,他先景垚一步夹到了自己碗里。
景垚给我买的小蛋糕被他故意不小心碰到地上,然后拿出一模一样的赔给我。
景垚忍不住了,拽着他的衣领让他滚,他阴阳怪气的拱火：你让我滚我就滚,食堂你家开的啊。
巧了,还真是。
我忍不住摔了筷子,让他滚远点。
听见我的话,正在嬉笑着跟景垚斗嘴拱火的丰明哲一下子哑了火,嘴巴张张合合,半晌没有说话,默默的走了。
景垚送我回家,路上看见烤肠,我嚷着让他去买,丰明哲赶在他前面将烤好的全要了。
原本那么冷静的一个人,被气的跳脚：他要那么多吃的完吗他！
吃不完浪费扣他功德。
我走心安慰。
反正也是一时起意,吃不吃都无所谓,景垚给我买了旁边摊子的糖葫芦。
丰明哲赶不走,就那么不远不近的缀在我们身后。
看着我们你一颗我一颗吃完整个糖葫芦。
景垚舔舔嘴角的糖渍,还不满意：这里离你家不远,我抱你回去吧。
我突然想到了曾经的某一天。
你背我吧。
我俩一路说说笑笑,谁也没注意身后越来越远的人。
在门口亲亲热热好一会儿,景垚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你觉得他好还是我好
来了来了,前任必死题,如果...你会选他还是选我。
我深吸一口气,拽住他的领带往下拉：你觉得呢
我最近是不是做的不好,才会让你没有安全感。
没有,是他太烦了,和你没关系。
景垚反过来安慰我。
在我之前他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因为我的要求,我们认真研究过感情中会遇到的危机与矛盾,也知道给足对方信任与安全感才是唯一解法。
针对丰明哲,我们私下做了很多预案,包括但不限于面对舆论、暴力、意外与利益等。
我们都是对感情认真,真心相爱的人,不会允许一段感情中存在插曲,哪怕是自己造成的。
因为私下我一直不给丰明哲单独相处的机会,他只能挑公司,在茶水间拦住了我。
宝宝你看。他拉开衣领：你的脉络和我的心脏长在一起,你是我的生命,我不能没有你。
我摇头：这个世界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不、不是的,我离不开你。
他落下泪来,膝行拉住我的手：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姓景的,我不会让你为难,就当可怜我,偶尔回头看我一眼好吗,求你。
不。
我甩开被他扯住往脸上贴的手,大步走出茶水间。
10
他果然是来找你了。
临近下班,身后突然穿出了一道抑郁的声音。
我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是柳莺莺。
她身上的衣服很精致,却皱巴巴的,整个人疲惫不堪。
只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凌厉的渗人。
柳莺莺楼下应该有门卫,你怎么进来的
我有点害怕,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试图往后退,可她却并不给我机会。
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水果刀,猛地向我冲来。
我躲闪不及,被椅子绊倒在地。
丰明哲果然克我。
幸好景垚最近每天都抢着来接我,及时赶到,从侧边一脚踹倒了她,这才将她制服。
贱人,你凭什么抢走哲哥哥,把哲哥哥还给我！他是我的！
啪---
一起赶来的丰明哲打了她一巴掌,扯着她咆哮：你为什么会来,我从来都没有跟你说过我喜欢你,你为什么总是缠着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们了,你们把我的人生都毁了你知不知道！
哲哥哥,你打我你们是一伙儿的不！我会让你们后悔的！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柳莺莺语无伦次的叫嚷着,直到警察来了我才知道,她已经成了精神病。
那天我从丰家离开,彻底撕开了他们的遮羞布。
顾阿姨气急昏倒,醒来后想要离婚,柳母登堂入室,隐忍多年一朝得势,剑指丰家主母之位,丰父到底有良心,舍不得妻子,也想保全名声,两边哄骗欺瞒。
私下向柳莺莺和柳母许诺一定会让丰明哲娶柳莺莺,让柳母为了柳莺莺着想,在外人面前不要乱来名分失了脸面。
可是一直被教导的自小听话保护柳莺莺的丰明哲现在却不愿意了。
原本有丰父压着,顾阿姨还时不时的进医院,为了不刺激到她,几方拉扯日子也就那么过了。
可是前不久顾阿姨骤然病逝,整个丰家就开始不受控制了。
不用再隐忍,丰父到底娶了柳母回家,丰明哲还没做什么,柳莺莺却大闹了婚礼,还出现了精神问题。
再见到她是两天后,公司的天台上。
这时的她莫名的很安静,很平和,穿着一条白裙子,一点也没有精神疾病躁动阴郁的感觉。
你又胡闹什么想要威胁我吗
丰明哲已经到了天台上,远远地看着柳莺莺。
没有。
我第一次见柳莺莺这么笑,甜美无害,像个年幼的小女孩。
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小朋友们都欺负我,骂我没有爸爸,朝我的裙子上扔泥巴,是哲哥哥赶跑了他们,还说以后会保护了我,后来也一直护我,不让任何人欺负我,可是什么时候就变了呢。
见她神情平和,丰明哲也想起了很久以前,几乎要被忘记的儿童时期。
当时都是小孩子,家长怎么说就怎么做罢了,有几次因为贪玩害你被人丢了书包撕了衣服,我还被我爸打了好几下,还惩罚不准吃饭,后来过了好久才习惯性看着你。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和妈妈跟丰爸爸说的一样,是因为哲哥哥喜欢我才会一直保护我呢。
没关系,现在知道也不晚,我一直说把你当亲妹妹,往后你还是我妹妹。
丰明哲缓缓上前,向她伸出手。
柳莺莺笑着笑着就流出了泪来：可是太晚了。
白色蝴蝶飞舞。
消防员试图拉住她,但没来得及。
有咸咸的海风吹来。
11
再次见到丰明哲,是在社会新闻。
因为他的举报,丰父和刘母双双入狱,丰家的资产不干净,除了查封,剩下的全部被他捐给了希望学校,只留言希望学校注意儿童的心理教育。
我结婚那天,正在化妆间补妆,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六个字。
对不起,我爱你。
时间到了,随手关上屏幕。
准备好了吗景垚守在门口笑着问我。
我点头。
连你都结婚了,这下就只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了。
景垚自嘲了一句,有人叫,他又急忙过去帮忙。
我和丈夫的婚礼很盛大华丽,丈夫不是景垚。
他是景垚的朋友,在我和景垚因为意见不合分手之后,主动把他介绍给了我。
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也很爱我。
我本来就值得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