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为了救我,被当街杀害。
所有人都说,我是害死哥哥的凶手。
所以为了惩罚我,他们要我生下那个杀害哥哥,侵犯我的人的孩子。
我被逼得想死。
律师妈妈却说：想死把孩子生下来再死,你害死了你哥,现在还要杀人吗！
身为老警察的爸爸也开始迷信：我找人算过了,绝对是你哥转世回来了,必须生下来,我们家得靠他续香火！
我朝男友求助。
那个答应过我哥会好好照顾我的人,却转头和养姐订婚。
可到我彻底崩溃,准备把命还给他们那天。
他们却后悔了。
1
哥哥去世一个月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惊慌失措的我没和任何人说,只让心理医生陪着我拿掉孩子。
可在进入手术室的前一秒。
爸爸忽然来到医院,一把拉住了我。
他紧皱眉头,恼火中带着焦急。
你怎么不和我们商量就来医院了！
他手上拿着那张本该被我冲进马桶的试纸。
我一愣,爸爸是因为知道我要做手术,担心我才过来的吗
那件事之后,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紧张。
可下一秒,那句：不用担心,我自己可以。
被生生咽了回去。
他声音染上几分怒意：
这个孩子是用你哥命换来的,你居然想背着我把他打掉！
不光是我愣住了,我的心理医生也满脸错愕。
我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的人,声音发紧。
爸爸,你是来阻止我拿掉他的吗……
话音落下,我又猜测自己多半是想多了。
相比于我,爸爸或许更喜欢那个领养的姐姐。
可他总不会让我生下这个被侵犯得来的孩子吧。
我的爸爸,是人民警察啊。
可我错了。
爸爸态度软了些,但拉着我的那只手却更用力了。
冉冉,爸爸没有别的意思,但你哥刚走,这孩子就来了。
这不是就是你哥回来了吗,你哥是怕我们家绝后啊！
他语气轻哄,可这样的眼神和语气我太熟悉了。
他领养战友女儿那年,把我丢在乡下姑姑家时。
也是这样的语气和眼神。
看似无奈,实则心中早就预设了答案。
我的身体开始忍不住颤抖。
心理医生终于忍受不了这场闹剧,拦在爸爸面前。
请你放开她,就算你是亲属,想控制她我也是可以报警的！
可下一秒,我爸直接掏出警官证,脸色不悦。
我就是警察,你动她试试！
心理医生脸色在此刻变得十分难看,脸上是藏不住的诧异。
我的心也在这一刻彻底沉了下去。
这句话,我等了很久。
是当年小小的宋星冉被欺负时希望听见的。
希望他的爸爸会像这样用他的警察身份,正义的赶跑欺负她的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把我像个犯人一样带走。
四周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这手术肯定做不成了。
可只要我不走,爸爸肯定会把哥哥死掉的过程说一遍。
我可以成为饭后谈资,但哥哥不行。
回到家里,我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妈妈。
她手里拿着相框,眼眶通红。
对上眼时,她的目光晦涩不明。
2
我一愣。
妈妈也会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吗
总是为女性群体辩护的律师妈妈,肯定不会让我生下强奸犯的孩子吧。
可是,我又猜错了。
见我时她深吸口气,随即把手上的相框砸了过来。
相框落在脚边,破碎的玻璃荒谬的拼成一个笑脸。
她扑过来,特地避开肚子打了我很多下。
害死你哥,现在你还要再杀他一次吗！
我们都找人算过了！
你还想打掉孩子过好日子吗！
不吃蛋糕你会死吗
你害死了你哥哥！
你配吗！
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不是你啊！
混乱的话语带着恶毒的诅咒落在我身上。
像一根根刺扎进心里。
哥哥去世一个月后,她终于开口和我说话。
可开口就是让我去死。
我忍了又忍,只能抱着头蹲在地上,还是没忍住情绪。
我也想死。
可我不能。
我答应过他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情绪崩溃跑出去。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去找陆宴。
除了哥哥他最疼我,他肯定会想办法帮我的。
来到三人出租屋,我迫不及待打开门。
还没看清,我就急切出声。
帮帮我,陆宴……
可眼前的一幕,让我直接僵在原地。
我的男朋友和我的养姐衣衫不整躺在沙发里。
被我撞破,陆宴不慌不忙起身走过来。
视线扫过腹部,面上却浮现出几丝玩味的笑。
帮啊,当然会帮你,帮你把孩子生下来……
他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像是一道惊雷,将我仅剩的理智炸得七零八碎。
陆宴是哥哥最要好的兄弟。
最初,哥哥是不同意他追我的。
可后来,他知道了我们家的事。
对我,毫不掩饰心疼。
对我好到哥哥都开始嫉妒。
他说：冉冉,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哥哥同意我们交往时,对他再三强调。
要是敢让冉冉难过一下,你小子等着挨揍吧！
那时的陆宴眼神真挚又诚恳,他说他不会的。
那些承诺在此刻却不攻自破。
陆宴那张脸也在此刻变得十分陌生。
我试图压下心中的酸涩,但颤抖的语调还是泄露了心底的崩溃。
你忘了吗,你答应过哥哥要好好照顾我的……
3
他没说话,脸色却是逐渐沉下去。
陆宴居高临下看着我,眼底一片冷然。
宋星冉,你怎么配提他的
你害死了你哥,他本该有大好前程的。
都是你的不懂事害死了他。
你就该生下孩子,一辈子痛苦。
你不配得到我的爱。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心尖上寸寸凌迟,把我整个灵魂都撕扯到破碎淋漓。
我想要与他争辩,可还没等我开口。
养姐带着讥笑和嘲讽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别摆出一副好像我们在欺负你的样子。
只是让你生小孩而已,而且……你不是也爽到了吗
她不怀好意的眼神上下打量,又轻哼一声。
不然——怎么会怀孕呢
大脑懵了一瞬,紧接着便被愤怒和屈辱占据。
我知道她讨厌我,可以前也从没有这样恶言相向。
明明我们都是女生。
可我能做的也仅仅是朝她吼一句：你胡说什么！
一旁的陆宴不乐意了,她把宋怀琴护在身后。
满脸不悦,眼中毫不掩饰的嫌弃。
你装什么
明明是你不知道反抗,还说什么结婚后才给我碰。
不就是个让人白睡的便宜货
你现在白给我都不要,嫌脏。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恰恰是这种平静,能把我轻而易举的击碎。
我迷茫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所以,出事后的这个月他对我避而不见也是这个原因吗
我以为他是失去了好兄弟,太过悲伤才不愿看见我。
我以为他看着我就会想起哥哥,会难过。
原来是看到我会想到我被侵犯,嫌我恶心吗
这样想着时,胃里猛然泛起恶心。
我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干呕不止。
我听见头顶陆宴的冷笑。
装样子给谁看
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宽慰一下你爸妈的心。
让你生孩子,又不是要你的命。
让我生下这个孩子,还不如要了我的命。
可我说不出话,只是干呕。
他们离开时,宋怀琴恶趣味般丢下了一句话。
对了,你要是实在恶心,记得把垃圾桶里的东西倒了。
毕竟——那里面有你最恨的宝宝。
她笑得灿烂,而我,脸色惨白。
4
没人给我喘息的时间。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爸妈的消息就轰炸过来。
心理医生关心的话语被刷到最底。
我只能看见满屏的——你如果真的打掉孩子,就是对不起你哥！
只是一眼我便迅速把手机熄灭。
可那些话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哥哥的离世,好像所有人都比我更痛苦。
他们不知道,我宁愿死的是我。
没人在乎我的想法。
可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哥哥的想法。
哥哥拼命把我从罪犯手里救下来,又怎么会让我生下强奸犯的孩子
他们恨我害死了哥哥,所以想要惩罚我。
我缓慢闭上双眼,声音轻飘飘地有些微颤。
哥哥……你走后,没有人向着我……
那天之后,我把自己关在了出租屋里。
说是关,其实是哪也去不了。
爸妈每天准时来看我,看我的肚子的东西是不是还活着。
我也趁着他们不注意跑出去过,可还没到医院就被抓了回来。
偷偷叫送药的,可每次都会被爸妈看见。
在又一次偷偷点药后,妈妈红着眼睛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你给我安分点,否则我让你连你哥的墓碑都看不见！
她精准的抓住了我的软肋,我只能听话。
于是我不知道过了有多久。
久到某天坐在沙发上,脑子里忽然蹦出来一个念头
——是不是只要把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咣当——
挂在墙上的相框突然砸落,我瞬间回神。
摔坏的相框露出三人合照。
毕业那天哥哥温声细语的鼓励浮现眼前。
他说：只要你想,你就能成为妈妈那样的律师。
怔愣间,妈妈忽然推门而入。
已经三个月了,已经帮你预约好产检了。
这句话在我脑海中炸开,低头才发现小腹不知何时微微隆起。
霎那间,恐惧将我整个人席卷。
什么时候已经三个月了吗
见我毫无反应,下一刻劈头盖脸的训斥便落下来。
你要死啊,影响到孩子有你好看！
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她拉着去往医院。
我垂下眼帘,心中嘲讽。
律师妈妈曾经是我的榜样。
可现在她却拉着我去医院给强奸犯的孩子做产检。
5
你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孩子相对来说比较小,但好在很健康。
恭喜你啊,以后定期来做产检就行。
医生不知道,一个不被接受的孩子怎么可能长大。
电脑屏幕上,黑白色的一团有规律的跳动着。
我死死盯着屏幕,咬紧牙关,手难以控制的颤抖。
旁边的医生真心祝福,妈妈满脸笑意搭话。
让眼前世界都变得虚幻。
恶心。
真恶心！
太恶心了……
恶心！恶心！！恶心！！！
你还发什么呆呢,和你说话听见了没
妈妈不耐的语气将我拉回现实。
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医院外面。
赶紧把那个房子退了,和我回家。
听见后半句,怔愣间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妈妈拉起我要走,我才终于猛然回神。
我也想回家,想回那个和哥哥一起的家。
我停下脚步,嘴角牵起一个虚弱的笑,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干哑的话。
妈妈,我想自己去放松放松……
对上她满是警告的眼神时,我下意识补充：
我散散心,对……孩子也好。
那两个字说的极为艰难,但幸好为我换来了片刻自由。
可独自走了一段距离后,我还是没能忍住。
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我流着泪自顾自朝某个方向奔跑。
奋力奔向那个,只属于我和哥哥的家。
十三岁那年,我们就没有家了。
准确来说,是我没有家了。
那一年,爸爸要收养死去战友的孩子。
于是我被送回乡下姑姑家里,爸爸让我懂事点,妈妈让我不要和没有爸妈的孩子争。
那时候的我不懂,只哭着让他们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把眼泪哭干,都没能让他们心软。
但我把哥哥哭了回来。
他得知消息后,不顾爸妈阻拦匆匆从城里赶回来。
十七岁的他抱着我一遍又一遍的哄。
哥哥陪着你,哥哥会给你一个家的……
那之后,有哥哥在的地方就是家。
长大后,他拼命赚钱,为了当初的承诺甚至弄丢了自己初恋。
我工作了两年后,终于凑齐了买房子的钱。
明明房子都买了。
明明都要住进去了。
明明那么努力,就要有我们自己的家了,却偏偏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思绪回笼,我已站在新房子的门外。
目光紧紧锁住那扇未闭合的大门。
一颗心怦怦直跳,几乎要破腔而出。
门开着。
是哥哥,回家了吗
6
我满怀期待的推开房门,却在看见屋子的人时直接愣住。
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藏不住地困惑和懊恼,声音发紧。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
房子里弥漫着酒气,属于宋怀琴的东西很多,显然这不是她第一次来这里了。
看见我,宋怀琴立即从沙发上起身,眼中的醉意都散了几分。
一只空酒瓶被砸过来,死死盯着我,眼睛里是刻骨的怨毒。
宋星冉,怎么死的人不是你啊！
你害死了那么好的哥哥,你怎么有脸一直活着
都是因为你……我本来可以有个那么温柔的……爱人的。
都是因为你毁了我的幸福,这本来就是你们家欠我的！
我呼吸一滞,
张了张嘴巴,却没能发出声音。
她恨我,原来是因为她喜欢哥哥。
宋怀琴忽然笑出了声,似乎清醒了几分。
你刚刚不是问我怎么进来的吗
当然是你男朋友给的钥匙啊。
还有,我和他已经订婚了,你一定要来哦。
霎那间,我脸色惨白,不可置信地望向她。
她轻蔑的勾起唇角,发出冷笑。
你毁了我的幸福,所以我要让你也幸福不起来……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陆宴对我那么决绝肯定有她的功劳。
脑海中念头闪过,我直奔向厨房拿出一把剪刀。
把刀架在手腕上时,我想就这样一了百了算了。
反正所有人都恨不得我死。
宋怀琴跟上来,看着我的动作满脸讥笑。
动手啊。
还等什么
我没有动,只是维持那个动作麻木的坐在地上。
她嗤笑一声。
你根本就不敢。
胆小鬼,活该你这么痛苦。
怎么死的不是你呢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我遭受的一切都是活该。
我用尽所有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下刀的手。
宋星冉。
你根本舍不得去死,别装出一副很愧疚的样子。
赶紧滚！
确实舍不得去死。
我是哥哥用命救下来的,我怎么能去死
我死不了。
但也没办法活下去。
手中刀当啷一声砸在地上。
眼泪差一点要落下来之前,我被赶出了自己家。
天空忽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湿润的触感砸在脸上,像在哭泣,让我想起陆宴。
以前难过时,他总会把我搂进怀里,为我擦去眼泪。
可那个人。
在安慰我时,脸上会多出几滴水,打趣般的安慰我：
冉冉不哭。
哭丑了哥哥可不喜欢你了。
他说,脸上的痕迹是水。
没告诉我,那是他心疼的眼泪。
现在。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人会为我掉眼泪了。
7
我在雨夜中失去意识,醒来时躺在医院。
给我换药的护士见我醒来笑眯眯开口。
你昨天晕倒了,你家人把你送来医院的时候可紧张了,好在你没什么事。
我恍惚一瞬,护士离开,他们进来了。
妈妈满脸疲惫还红着眼眶,彷佛下一秒就要哭晕过去：
你都小产了,为什么要去淋雨啊你,你想死也把孩子生下来再去死……
你怎么对的起你哥啊……
爸爸的脸色阴沉可怖,厉声呵斥：
你这个不孝子,你差点把孩子害死了你知道吗
而陆宴,一脸冷漠立在他们身后,面无表情。
我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自嘲。
他们怎么可能是担心我呢,他们只是在担心这个贱种。
怎么就没能流掉呢
面对爸妈的质问,我始终一言不发。
片刻后,爸妈离开,但陆宴留下了。
他说,他要带我回家。
他还说：我会一直看着你,直到你把孩子生下来。
我心如死灰,但却什么都做不了。
陆宴把我领回三人出租屋。
可当看清屋里的陈设后,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房间里所有和哥哥有关的东西,照片全部都消失了。
我瞬间慌了神,转头抓住陆宴。
哥哥的照片呢！
陆宴目光微暗,万般嫌弃甩开我的手。
想要
那就乖乖把孩子生下来。
先把欠他的命还清。
赤裸裸的威胁让我愣在原地,他绕过我走进客厅。
其实他可以不用死的,你为什么要反抗呢
那个人释放完了就走了,你却非要叫你哥。
你非要吃蛋糕,你非要叫你哥过去,你哥还说你懂事,简直是个笑话。
诸如此类的话像是尖锐的钩子,钻到心里鲜血淋漓。
明明有罪的是那个强奸犯。
那一天,警察爸爸和律师妈妈都在陪养姐过生日。
而陆宴也因为有个很重要的面试挂掉了电话。
能保护我的,能救我的,来找我的,只有我的哥哥。
只有我的哥哥能保护我。
但我没想到会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沉默地走进卧室,每走一步,就往泥潭里陷下几分。
陷进去,出不来。
8
时间缓慢推移,在陆宴的管控下,我不清楚到底过了多久。
只记得今天是妈妈第三次拉我去产检。
而我全程配合,任由摆布。
妈妈把我送回出租屋后不久,陆宴回来了。
他少见的喝了很多酒,神志不清的倒在沙发上。
客厅灯很亮,他半躺着,目光却是对着我这边。
声音很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
即使已经听了很多遍,可无意识的他说出来却更伤人。
我准备回卧室,他却忽然起身走到我面前。
抽出了一只手,放在我的肚子上。
还没来得及推开,就听见他喃喃自语般开口。
婚礼还有四个月,到时候那天让你出来好不好
你出来替我的好兄弟,见证幸福……
光是想到孩子要出生,我就要崩溃了。
久违的不适再次席卷全身。
他抬头,看见我脸上的恐惧。
似乎又清醒了半分,玩味的笑了下,一遍遍重复。
为什么——
——死的人不是你啊
我呆呆的看着他,如遭雷击。
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在此刻彻底崩塌。
我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
那我还他——
我生不了孩子,把命还给他行不行
一命还一命。
可以放过我吗
他浅浅的勾了下唇,似乎还想笑。
可我不再看他,冲进厨房拿了刀。
陆宴终于慌张起来,挣扎着要抓我。
可他醉了,追不上。
我头也不回离开,只听见他像曾经那般亲昵的喊我。
冉冉……
冉冉！
data-fanqie-type=pay_tag>
9
车子往夜色里飞驰进去。
我想起了出事那天。
我只是想下班后买个小蛋糕犒劳一下自己。
没有走小路,可还是被拖进巷子。
我打电话给了所有人,只有哥哥来了。
可那人还带了刀。
他对着哥哥腹部捅。
好多好多下,直到鲜血将那一整块土地染红。
我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送去医院时,妈妈对着同样是受害人的我大打出手。
你为什么要叫你哥！
为什么你非要买蛋糕
你要把你哥害死了——
都是你,都怪你——
他本来可以有大好人生的……
妈妈的呜咽声,爸爸焦急联系的声音,刺痛着我身体的每一寸。
我的天塌了。
都怪我。
都是我的错。
如果那天晚上我不吃蛋糕。
哥哥就不会死。
是我,害死了他。
或许是即将生命尽头,和哥哥在一起那些画面,像回马灯在眼前播放。
六岁那年,爸妈事业低迷,经常吵架,还会打进医院。
每当这时候,只大我一点地哥哥就会把我抱进房间,锁门哄我玩积木。
他说：不要害怕,没关系的。
十四岁那年,我们变成留守儿童,他变成了保护我的人。
他那时候也很瘦,他不还手,只是把我紧紧护在怀里。
明明自己很狼狈却还是笑着安慰我。
你没事,我就不疼。
十八岁那年,我努力考上名校,以为爸妈会把对养姐的关注分我一点。
是哥哥陪着我等到天黑,第二天他拿出礼物给我说是爸妈送的。
他不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大学时,我很崇拜律师妈妈,常常去找她旁听。
被她嫌弃烦,被警告不要老是黏在她身边的时。
是哥哥来接我回去的。
我坐在他电瓶车的后座,听见他有些干哑的声音。
冉冉,你不需要他们的认可也能做律师的。
你这么好的女孩,一定会越来越好。
我一点也不好。
好的是哥哥。
可偏偏是我害死了自己最亲的人。
如果那天,我不叫他。
如果我不是非要吃蛋糕。
他是可以活下去的。
我一遍遍擦拭眼泪,想抹去痛苦的痕迹,可下一次的泪水却更加汹涌。
哥哥临走前只说了一句话。
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下去。
可是,我真的撑不住了。
他们都说我不懂事。
哥哥,我去找你好不好
10
墓园很快就到了。
我拿着刀往前走,第一次觉得这条路走得那么轻松。
黑白照片上的哥哥那么年轻。
我仔仔细细看了好多遍,生怕自己记不住。
随后,我毫不犹豫拿起刀,用力在左手手腕划了一刀。
鲜血从伤口渗出,流得很快,火辣辣的疼。
我没有在意,伸出另外一只手抱住墓碑,等待死亡降临。
可就在我手移动时,墓碑后面密密麻麻的凸起让我多看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哥哥又救了我一次。
我和哥哥的墓碑在大学毕业时就刻好了。
他墓碑的后面,刻着二维码。
我没能死成,找园区保安给我送到医院后。
看完了二维码扫出来的那条视频。
久违听见哥哥的声音,我泣不成声。
我没有在医院待很久,包扎好后我便踏上了回老家的路。
哥哥留了东西给我。
回去的路上,陆宴的电话不停。
我没接,顺手将他所有联系方式拉黑。
一下车,我便马不停蹄去了埋葬姑姑的地方。
祭拜完姑姑后,我还真像哥哥说的那样。
在土坟的后面挖出了一个盒子。
我颤抖着手打开盒子,
里面的东西很多,也很杂。
都是我以前很宝贝的东西。
我喜欢的发卡,我喜欢的玻璃珠。
甚至,还有我小时候喜欢吃的辣条。
我的肩膀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笨蛋哥哥,我早就不喜欢吃辣条了……
在盒子的最底层,我翻出了一个很有重量的金镯子。
还有一封信。
他说每年的礼物都会准时送到我手上。
他说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金子也可以换成钱。
结尾处,他说自己改变主意了。
冉冉一定会成为比妈妈更优秀的律师。
落款是两年前,我竟不知道他那么早就开始为我的未来考虑了。
除此之外,我还翻出了他说必须要交给爸妈的东西。
一个记账日记本和一张银行卡。
11
晚上入睡前,我看完了哥哥的日记。
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还钱给爸妈。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爸妈对哥哥寄予厚望。
但超出后就变成了控制欲。
他自己过得不算好。
可偏偏他看见了角落里的宋星冉。
他想不明白,明明是亲生女儿。
却对我那么差,所以他要弥补。
他那时候还很小,只能用自己的服从来从爸妈那边换取钱财来养我。
即使爸妈打压和道德绑架他也没有放弃过我。
他的痛苦,全部都被藏在了心里。
但幸好,我知道了。
当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见我和哥哥在乡下的那个暑假。
我们一起躺在房顶数星星。
我紧紧牵着哥哥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
直到天边划过一道美丽又梦幻的流星。
哥哥忽然坐起来,满脸认真的看着我笑。
我第一次见他笑得那么开心。
我的苒苒真的越来越好了！
早上醒来时,我眼角含泪。
但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消失了,我也清醒了。
哥哥那么爱我,那么疼我。
他怎么会怪我呢
他临死前都希望我好好的。
准备去拿掉孩子前,妈妈也难得打电话过来。
但我还是没接。
去医院拿掉孩子时,医生皱眉问我。
孩子已经五个月了,你确定要拿掉吗
我盯着她,目光坚定,一字一句。
确定,我不想生下强奸犯的孩子。
那样,我会痛苦一辈子。
医生有些错愕,但没有多问。
孩子被拿掉,我瞬间轻松了很多。
状态稍微好了点,我又去祭拜了哥哥。
接下来,该做个了断了。
我是在一个大晴天回的出租房。
但房子里的气氛却压抑的像是雷雨天。
开门时,陆宴就坐在沙发上。
他脸色苍白如纸,眼窝凹陷。
看见我,他眼睛亮了起来,满眼欣喜。
冉冉——
太好了,你还活着！
你要是死了我,我真的会恨自己一辈子！
你哥哥的东西我都拿回来了……
我错了。
错的离谱……
他如获珍宝般把我搂进怀里。
我有些反感,用力想挣脱,却被搂的更紧。
湿润的触感落在我脖颈,陆宴呜咽着出声。
冉冉,你不见了,我才发现自己有多害怕失去你……
我以后会站在你这边的……
我冷笑一声,可是我已经不需要了。
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后,他还是不肯把我放开。
我干脆凑近他耳边,语气玩味：
你这会儿不嫌弃我脏了吗
——姐夫。
后面那两个字我咬得很重。
他果然面色惨白,踉跄的后退两步。
12
我没有理会,绕过他去拿哥哥的照片。
有陆宴在的合照,我连碰都不碰。
陆宴再次开口,语气中多了几分祈求。
冉冉,我之前就是太混蛋了。
我以后绝对不会说出那样的话的,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
你还不了解我吗
我根本就不喜欢宋怀琴。
我确实不够了解,我曾经以为他和哥哥是一类人。
现在看来,他连哥哥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我站直起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淡淡的嗯了声。
可是,我嫌你脏。
和不喜欢的人也能睡,随便的让我恶心。
没等他继续说,我拿着东西转身出门。
不巧,迎面撞上了过来的宋怀琴。
看见我,她先是愣了下,接着捂嘴笑了起来。
还以为你真的舍得死了呢
我不想和她争论,侧身要走。
可她却得寸进尺挡在我面前。
眼神更是赤裸裸落在我空掉的肚子上。
语气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你把他打掉了啊,那你完了。
爸妈会杀了你的。
我定定地看着她,忽然笑出声。
你知道我哥为什么讨厌你吗
她脸色微变,一口反驳：你放屁,大哥怎么可能不喜欢我
我语气平静,缓缓开口：
不仅不喜欢你,还讨厌你,因为你抢走了爸妈的爱。
这句话一出,她脸变得格外扭曲,直接破防。
尖着嗓子叫了出来：
不可能,凭什么不喜欢我,这是你们家欠我的！
她得到了爸妈所有的爱,并没有变的很好。
我早该发现的,她对哥哥也不是喜欢。
是一种执念,她固执的认为所有人都应该喜欢她。
爸妈给她的不是爱,是愧疚。
我带着日记,去了那个年少时没住过几次的家。
打开门,妈妈眼角的皱纹似乎又多了几条。
看到我,她眼中那片刻的动容转为恨意。
搞那么大动静,怎么还活着呢
我平静又疏离的看着她。
在她更激动之前把记账日记本放在茶几上。
差一点,但哥哥救了我。
她神情茫然片刻,在看见我扁平的肚子时瞬间暴起。
刚放上的记账本被她扫到地上。
你把孩子打了你这样对的起你哥吗！
面对质问,我不再退缩,抬眼直视。
妈妈,你到底是在哭失去了哥哥,还是哭失去了家里唯一的独子呢
她怔愣片刻,忽然红了眼,嘴唇颤抖了两下还是没发出声音。
但爸爸替她回答了。
我们都是为了你们！
得到消息回来的爸爸。
第一眼,看得还是我的肚子。
确认后,他脸色阴沉的可怕。
宋星冉,你怎么敢的！
13
这一次,我没有惧怕他的威严。
只是反问前一句：
如果是为了我们,为什么不把我们带在身边呢
他愤怒的瞪我一眼,语气毋庸置疑。
当然是因为你姐姐需要安全感,他是我同事的孩子,我有责任抚养她！
我垂下头,低低的笑了。
只是因为责任吗我语气嘲弄。
还是因为你擅自丢下受伤的他自己跑了
难道不是因为你害怕我们发现,所以把我们撇开。
你害怕自己的孩子发现自己就是一个烂人,所以心虚,不是吗
每说一句话,爸爸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他满是不可置信的看向我。
你从哪里知道的！
你要说出去吗,你毁了你哥还要毁了你爸吗！
他近乎发疯的质问,却恰好证明了他有多在乎。
哥哥的日记上写了爸爸醉酒后的话。
我只需要稍微查一查,就能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刚要开口,身后却传来几近破碎的声音。
你说的,是真的吗
宋怀琴不知何时出现在门边,眼底猩红,不可置信。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十分诡异。
我率先打破沉默,抬脚准备离开。
妈妈再次开口了,不死心的发问：
宋……星冉,你害死了你哥,你真的能心安理得活下去吗
我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带着哥哥的那份一起活。
光是凭哥哥每年给我预定的生日礼物。
我还能撑个三十年。
停下脚步,我看了看她,又看向地上的账本。
一字一句：妈妈,哥哥记得那些东西,你们好好看看。
临走前,我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暗自发誓,绝对不要成为像她一样的律师。
听说我走后,宋怀琴把家里闹翻了天。
但,与我无关了。
决定开始新生活之前,我还是把和哥哥一起买的房子卖掉了。
伤心的事情太多,容易触景生情。
正式离开的那天,我回出租屋收拾行李。
陆宴看着我,满脸颓然,但他不敢靠近。
我也不理他,该拿的东西都拿上后,拖着行李准备离开。
他终于动了。
冉冉,我已经洗干净了……
你能不能别走
他掀开自己的衣服,皮肤因频繁搓洗而变得红肿。
我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他眼中闪过一抹受伤。
不够的话,我再去洗……
洗干净就不脏了。
我眸光微暗,说我脏的时候,你会想到自己有这么一天吗
看他这么狼狈,我只觉得可笑。
陆宴,要是你还和她结婚的话,我会来的。
陆宴僵在原地,急切的想要解释。
不是的……
我直接打断：陆宴,我哥最后悔的,应该就是把我交给你。
他哑然失声,我拖着行李头也不回的离开。
14
我去了一个完全崭新的城市。
我坚信,无论多少次深陷泥泞。
哥哥都会来救我的。
哥哥希望他的冉冉好好过,那我就好好的。
在那里重新找心理医生接受治疗。
顺便学习着如何成为一名真正合格的律师。
不要让像我这样的事情在发生。
就这样一直过了四年,我终于成长为一名合格且优秀的律师。
很不巧,有一个案子在之前的城市。
这么久,我第一次知道他们的消息。
令人唏嘘,但又在情理之中。
妈妈据说在打完一场官司之后就疯了。
而且因为她在法庭上出言不逊,律师都做不成了。
我去精神病院看过一次。
她看不出一点理智,整个人都乱糟糟的。
见到人就问。
有没有被强奸的,我帮你打官司啊……
你也帮帮我的女儿……
我只有一个女儿……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紧接着又发疯般捶自己的肚子。
工作人员过来给她注射镇定剂,我转身离开。
而爸爸失踪了,又或许是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听说我走后,他整天担惊受怕。
他总是幻想着我把他做的那些事情爆出来。
害怕他身败名裂。
他一直想,一直害怕。
终于在某次开会时,自己说了出来。
他被革职,英勇的前半生化为泡影,一下就没了锐气。
那之后,就再也没人看到过他了。
至于宋怀琴。
知道真相后,她反而被赶出了门。
曾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根本没有自立能力。
成为街边依靠出卖肉体来赚钱的乞丐。
陆宴则整天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幻想着有一天能得到我的原谅。
他清醒却又痛苦,想死却不敢死。
毕竟他要是敢死,哥哥就肯定会帮我出气。
哥哥会保护,也只有哥哥。
准备离开前,我又去了趟墓地。
我和他聊了很多。
身边的趣事,遇到的朋友。
还有我的事业。
看着那张黑白照片,下压的嘴角又扬起。
哥哥,我长大了,明年我就比你年长了哦。
以后我就不能靠你了……
无人应答。
但片刻后,天空飘下雨滴。
我仰头去接,任由雨点砸在脸上。
就当是哥哥因为心疼,而为我流的眼泪吧。
15番外宋星泽
我死了。
还在抢救的时候我的灵魂就飘了出来。
爸爸妈妈,所有人都在哭。
气氛很悲伤,可我没听见冉冉哭。
为什么冉冉没哭
我飘出手术室,看见了浑身是血的冉冉。
她完全被吓坏了,跪坐在地上神情麻木。
我急了,在她眼前大喊。
哭啊,冉冉！
平时明明是个爱哭鬼,现在却这么压抑自己。
她肯定很害怕。
我很着急,可她听不见。
爸妈又过来骂她。
我气得要命啊。
又不是你们养大的,我死了又怎么了,把命给她我乐意。
没人听得见,所有人都开始冷落我的冉冉。
可更气人的来了。
冉冉居然怀上了那个强奸犯的孩子。
我恨啊,为什么没人带她去做检查
为什么还要逼着她生下孩子,她很痛苦。
我死后,倒是开始关心我了。
不如给我多烧点纸,你们几个人还没冉冉一个人给我烧的多。
冉冉的状态很不对。
她居然想要生下孩子就好了。
气得我直接撞掉了墙上的挂画。
听哥哥的,不要听他们的。
我冉冉状态才刚好了点,该死的陆宴居然又刺激她。
我怎么就认了这么个兄弟,等你下来看我不弄死你。
冉冉去找我了,可她割腕了。
流了好多好多血,她最怕疼了。
那么大一个口子,却一声不吭。
我急得都要哭出来了,但我却只能看见她的脸色越来越白。
好在,她终于摸到我留给她的东西了。
冉冉找到了我留给她的东西,她终于振作起来了。
拿掉那个孽种,把所有人都创飞。
我的冉冉终于不需要他们的认可了。
真好。
我死后的第一年,冉冉开始积极治疗了。
我死后地第二年,冉冉变得更加坚强了,虽然有时候还是会偷偷的哭。
第三年,冉冉的事业开始有了起色,比所有人都厉害。
第四年,冉冉来墓园看我了。
她说明年就要比我大了,我想到她一路走过来这么苦。
虽然很为她开心,但还是没忍住哭了。
又过了几年,到了我快要离开人间的前。
当年那个强奸犯居然出狱了！
他找到了冉冉,手机里居然还有当年的照片。
他满脸猥琐,居然威胁冉冉陪他睡觉,不然就把照片发出去。
又想毁了好不容易活过来的冉冉。
我看见冉冉看见照片时,手在忍不住的抖。
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胆怯的小女孩。
我正想着该怎么帮她呢。
耳边却忽然响起她坚定又洪亮的声音。
我要为我自己辩护！
我看呆了。
她成功把当年那个罪犯再次送回监狱。
这一次,他出不来了。
我的冉冉终于长大了。
她果然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她值得拥有现在的一切。
那我也可以放心走了。
离开的那晚,我还是盯着她看了好久好久。
如果可以,下辈子我还要当你哥哥。
我想了下,又摇头。
还是算啦。
跟着我太苦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