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因车祸去世后,鸡娃妈妈逼我进名校。
她规定我每天晚上必须学习到凌晨一点再睡觉,每天早上五点必须起床背单词。
我乖乖听话。
她不许我穿裙子,不许我交友,还偷看我日记。
我稍有不从,妈妈就用教棒对我大打出手。
我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青紫。
妈妈却对外声称我不听话,是个白眼狼。
终于,她把我从六楼窗户扔下。
上天垂怜,我重生了。
重生在被妈妈从窗户扔下那一天。
1.
那天天气炎热。
十二岁的我,还从没穿过裙子。
我刚刚拐弯抹角地跟妈妈表达了自己想买一条裙子的愿望,就被她断然拒绝。
年轻穿啥都好看。小小年纪就打扮得妖里妖气,脑子里成天琢磨着穿漂亮衣服,哪还有心思学习
光打扮得好看有啥用看那个小贱人家的莉莉,成天抹粉描眉打口红,现在在饭店端盘子！朵朵,妈可是为你好！
妈妈口里的小贱人,是我大姨——妈妈的双胞胎姐姐。
当初大姨和妈妈都喜欢我爸爸。
得知大姨要去和爸爸订婚,妈妈在大姨去订婚的路上制造了车祸。
大姨因失血过多昏迷后,妈妈顺理成章地代替大姨和爸爸订了婚,成功嫁给了爸爸。
上一世,我一直固执地以为,妈妈做什么都是对的。
作为女儿,我只能乖乖听妈妈的话,结果被妈妈从六楼的窗户扔下活活摔死。
这一世,我才真正明白,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这句话其实是错的,妈妈也有做错事的时候。
因为当妈妈生下我的时候,她其实并没有拿到作为一个母亲的合格证书。
2.
我要反抗妈妈。
我要拯救自己。
十二岁的我,第一次用实际行动挑战了妈妈的真理。
因为一心想知道自己穿上裙子的模样,我大着胆子悄悄用自己积攒的压岁钱,偷偷给自己买了一条漂亮裙子。
那是在我就读的中学旁边的一家服装店里。
店面不大,我每天上学都经过那里。
那条裙子挂在橱窗的重要位置,一直吸引着我的目光——粉白的底色,上面绚丽地开着紫色的绣球花,看上去很漂亮。
放暑假了,学校大门紧锁。
没有了被熟识的人发现的担忧,这反倒给了我冒险的勇气。
我带着紧张又兴奋的心情,昂然走进店里。
两个女营业员热情地接待了我,并在号码的选择上给了我建议。
从试衣间出来,站在穿衣镜前的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可以这么好看。
我按照营业员所说付了八十九块。
出了服装店,我便将用来装裙子的环保纸袋扔进了垃圾桶。
因为它太大,我害怕回家被妈妈发现。
妈妈还没有回来,这正好给了我将裙子妥善放置的充足时间。
把裙子藏在衣柜的最底层后,我心头涌起一种恶作剧的窍喜。
怕被妈妈发现,我并不打算常穿它,只偶尔在周末妈妈不在家时穿穿。
但妈妈还是很快就发现了我的秘密。
3.
吃完午饭,妈妈就去粮油店了。
我像往常一样在家写作业。
妈妈刚走,我便从柜子里翻出那条裙子穿上。
我想在妈妈不在家时度过一个凉爽又美丽的下午。
不料我刚换上裙子,正对镜自赏,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喊声：开门。开门。
是妈妈的声音。
我顿时紧张得直冒冷汗,火速脱掉裙子
。
哪知妈妈见我不开门,自己从包里找出钥匙开了门。
当时我的裙子刚脱下来,短袖短裤还没来得及穿上。
妈妈回来拿粮油店的钥匙,她原以为我正在写作业。
看到旁边刚脱下来的新裙子,妈妈的脸立马变了色。
她将裙子拿起来看了看：朵朵,哪来的裙子
我见瞒不过去了,只好如实说了。
妈妈顿时大发雷霆：小贱蹄子,你穿得花花绿绿的给谁看想招惹男人是吧给我跪下！
我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赶紧顺从地跪在地板上。
妈妈拿来教棒,一下下抽在我屁股上。
老娘在外面累死累活地干,挣钱供你读书,你倒好,偷偷买这种露胳臂露腿的衣服来穿。怪不得你期中考那么低！
你一个中学生,你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打扮得妖里妖气的给谁看你要学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孩,走邪门歪道是不是
不愧是舒怀国的女儿,跟舒怀国一个样,没出息。
妈妈边说边用力挥舞着手里的教棒,抽得我皮开肉绽。
4.
我十岁时,我爸舒怀国在一次车祸中丧生。
妈妈断然拒绝企图给她介绍男人的亲戚和邻居,一个人带着我活命。
她用手头仅存的几千块钱,在农贸市场盘下一小间粮油店,硬撑着把粮油店经营下来。
你这个下三滥,你想出去勾搭野男人你要是想长大了去坐台,你现在就给我滚！
妈妈说着,一把把我拎起来,拿起教棒对我一顿乱抽。
我疼得龇牙咧嘴,只好服了软。
下一秒,我扑嗵跪在地上,哀求道：妈,别打我,好疼！求求你了……
活该！今日个我不打死你这个小贱蹄子,我不姓向！
妈妈说着,就要去开门。
上辈子,我就是这样任由妈妈拖着,直到她把我拖到窗前扔出窗外。
那一刻,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像鸟一样在空中飞起来。
我竟然没有丝毫恐惧,只有解脱。
这一世,我决定狠狠反抗妈妈。
我紧紧拽住门框死活不松手。
朵朵,朵朵……我听到楼下有小伙伴叫我的名字。
我想起口袋里从一个小伙伴那里买来的录音笔,我悄悄按了录音笔侧面的开关。
我要把妈妈打骂我时的情景录下来。
救命！要出人命了！我大声呼救。
我的举动显然激怒了妈妈。
你喊吧,看看谁会来救你！
教棒更加疯狂地向我身上抽来。
我耳边响起呼呼呼的声音。
我的后背、屁股,腿,都处都火辣辣地痛。
我忍无可忍,终于愤愤地崩出一句：班里的女生都穿裙子,凭什么我就不能穿凭什么我都得听你的！
这是我第一次面对面抗逆妈妈。
你个小娼妇,还敢跟我顶嘴！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你好虎毒不食子,听我的你还会错我还会害了你
妈妈扔下教棒,抓过我的头,往墙上撞得砰砰响。
5.
我头痛欲裂,感到自己快被死了。
那一刻,我的脑海里隐约浮现出小时候有天夜晚发烧,爸爸背着我去看医生的情景。
想起有次我过生日,爸爸下班回来后,变戏法般从身后变出一个蛋糕。
还有爸爸带我去湖边钓鱼时,手把手教我钓鱼。
我被小时候那些温馨的记忆温暖着。
我不想死。
于是我又一次大声呼救：救命！救命！
很快,我家门口聚集了一些邻居。
那些没上学的小孩,以及周末在家休息的邻居都蜂拥而来。
有个女邻居劝妈妈：春莲,你家舒朵朵够乖了。女孩子这么大了,哪能这么打啊。
乖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看的都是表面。她在家里坏着哩！我一个单亲妈妈,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拼死拼活把钱都砸她身上,没想到养了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换你试试,我看你揍不揍她！
女邻居不敢吭声了。
怕被邻居阻止,妈妈砰地关上门,找来一把剪刀。
明白她要干什么后,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夺过裙子,把它紧紧护在怀里。
妈妈一把夺走它,
贱东西,我让你穿,让你穿！
咔嚓咔嚓,裙子在她手里瞬间化为一堆碎布块。
那些绚丽的大大小小的绣球花,瞬间都凋谢了。
那是我少女时代拥有的唯一一条裙子。
我的倔劲儿也上来了,边哭边嚷：你赔我裙子！
你咋跟老娘说话呢嗯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不敢吭声了。
笑话！老娘赔你你身上哪一根纱不是老娘买的你自己挣的钱呢嗯老娘不养你,你坟草都长八尺了。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畜生,今日个我不弄死你我不姓向！
妈妈把我拖到阳台,一把扯开窗户,把我拎起来就往阳台外面扔。
我拼命抓住她的胳臂,大声呼喊：救命啊！救命啊！
6.
春莲,快开门！
朵朵还是个孩子,教育教育就行了。何至下手这么狠！会出人命的……
我听见门外邻居们的声音。
你们都给我滚！今天我就要了这个小娼妇的命！她死了我还省心些！
春莲,要不得,要出人命的！
真出了人命,你也跑不掉……
妈妈拽住我的手陡然松了下来。
我趁机一把甩开她,跑回自己的房间。
晚上洗澡的时候,我看到自己全身上下满是淤青。
我想起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这样的画面。
我哭了。
我耳畔回响起妈妈的话：她死了我还省心些。
我恨透了妈妈。
那一刻,我心头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我也希望她死,就像她希望我死一样。
晚上,趁着妈妈睡着了。
我决定开始我的复仇计划。
我蹑手蹑脚地来到妈妈的房间。
借着对面楼上射过来的灯光,我模糊地分辩出妈妈的脸。
她并不像语文课本上的母亲那样,温和而慈祥,而是充满凶相。
这让我感到憎恶。
我握着剪刀的手不由抽动了一下。
正当我犹豫着应当从哪里开始,妈妈的鼾声戛然而止。
她嘴里嘟哝了句什么,随即朝外翻了个身。
我吓得转身就跑。
刚出房门,咚的一声,我手里的剪刀掉在地上。
我吓得浑身一抖。
妈妈一下子被惊醒了。
谁
朵朵,你在干啥
这么晚了,你咋还不睡
我……订书机掉地上了。我支吾道。
赶紧睡,明天5点还要起床背单词。妈妈咕哝道。
我的复仇计划就此终止。
7.
夜深了。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十多分钟后,我翻身起床,拿起书桌上一把削铅笔的小刀,狠狠朝自己手腕上的静脉割去。
很快,我就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在医院里。
朵朵,你醒来了！真是谢天谢地！妈妈走过来对我说。
一看到她,我就觉得生无可恋,后悔昨晚没有用小刀划得再深些。
朵朵,其实,这次没考好,你还可以再努力,完全用不着这样的。要不是我昨天晚上上厕所看到你屋里的灯还亮着,你都没命了……
显然,妈妈以为我是因为期中没考好而自残。
我厌恶地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到她。
三天后,我回到学校。
我和妈妈之间暗无天日的生活一天天循环。
妈妈严密的监视与打压伴随着我的每一天。
舒朵朵呐,女孩子只有多读书,考个名校,长大后才能嫁个好人家,过上幸福日子。你要努力考个好的高中,再考个好的大学。
为了让我好好学习,妈妈在我周围拉了太多的警戒线,既不让我逾越,也不让外人进来。
我没有朋友,没有了欢乐。
有的,只是没完没了的学习。
妈妈的目的达到了。
因为比别人在学习上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我的学习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如愿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8.
进入高中后,我懵懵懂懂地喜欢上了班里的一个阳光帅气的男孩。
他叫何琪,是班里的体育委员,喜欢打篮球。
我常常在蓝球场上看到他灵活、矫健的身影。
我喜欢悄悄在旁边打量着他。
小女生的暗恋,从来都是幸福与忧伤同在。
我无人诉说,便在夜深时将它化为一串串文字,倾诉在日记里。
妈妈是个严谨的监察员,尤其是我偷偷买了一条裙子后,对我加大了防范。
我的日记自然没有逃过她的火眼金睛。
怪不得成绩下降了！还蒙我说题太难。原来是有野男人了。小小年纪不正经读书,以为你熬夜学习,其实在想男人。舒朵朵,原本你是这么个骚货！太不要脸了！
妈妈把那本日记撕得粉碎,把碎片扔在我脸上。
第二天,妈妈疯了般跑去我的学校。找到那个叫何琪的男孩,当众骂他不要脸,自己只会打几下子篮球,却想勾引她成绩在班里数一数二的女儿。
简直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
何琪被骂得一头雾水,一时也不知怎么招架。
阿姨,我……我没有……他嗫嚅道。
在同学们惊讶的目光中,在我妈,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的肯求声中,妈妈径直去教师办公楼找我的班主任告状,要求给我换班。
9.
我的班主任是一个三十七八岁的小个子女教师。
听了妈妈的话,她用藏在眼镜后面的冷静的目光打量着妈妈,继而告诉她,事情或许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严重。
经过班主任的调停,最终,我并没有换班
妈妈并没有就此罢休。
她找到何琪的妈妈,警告她管好自己的儿子,让他不要再骚扰我。
大概是何琪的妈妈在电话里怼了妈妈,妈妈非常生气。
挂了电话,我劝她赶紧回去。
妈妈却执意让我带她去校长办公室找校长。
被我拒绝后,她生气地拉着我,说：舒朵朵,我可是为你好！你要是这样下去,到时候连端盘子都没人要,只能去坐台。
我忍无可忍,拽住她的衣服把她往学校门口拉。
妈妈死活不肯走,她突然一屁股坐在学校花坛旁边的石阶上,用手拍着大腿号啕大哭：快来看呀！我这个单亲妈妈,省吃俭用把钱花在女儿身上,不成想她偷偷谈恋爱还不让管,管她还动手打我,真是个白眼儿狼……
我的命真苦哇！
很快,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就吸引来了一些教师家属。
大家看着妈妈可怜兮兮诉苦的样子,纷纷对她表示同情。
真可怜！一个女人当爸又当妈,辛辛苦苦抚养女儿长大,不容易！
这当女儿的也太不懂事了,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谈啥恋爱！听妈妈的肯定没错！
哪班的我看她是欠揍。要是我,立马打断她的狗腿！看她还怎么和男人谈恋爱！
在学校里都能对妈妈动手,在家里还不得拿刀子对准妈妈！都说女儿是小棉袄,世道变了,养女儿有风险！
……
围观的人们义愤填膺,纷纷站在了妈妈一边。
10
听了大家的话,妈妈感到了极大的安慰。
她慢慢止住哭泣,开始向大家诉说她为了我,年纪轻轻就不再嫁人,而我在家里是如何不听话,不让她省心,处处和她作对……
妈妈有意给自己树了一个含辛茹苦地抚养女儿、一心求女儿上进的慈母人设,围观者无不唏嘘感慨。
舒朵朵,回班上课！
是我的班主任。
我转身,默默地往教室走。
看着不怎么吭声,没想到骨子里还挺坏,把自己的妈妈当仇人。
要是生在老子家,直接不让读书了,把供她读书的钱留着给自己养老,不比花在这白眼狼身上强！
自此,班里的同学给我起了个绰号：天鹅肉。
经常有男生对着我和何琪起哄：何琪,快老实交待,你到底把人家‘天鹅肉’怎么了
何琪见了我,就远远地躲开。
我在学校也出了名。
无论我出现在学校的什么地方,都有人对我指指点点。
一次,我上厕所时,无意间看到有人用马克笔在厕所的门上写着：舒朵朵,好不要脸！15岁就和男人睡,败坏校风,去死！
晚上回到家,我问妈妈：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觉得丢人吗我和何琪根本就没……
你个小蹄子还敢狡辩！我都亲眼看到你的日记了。
妈,你知不知道日记是个人隐私,不可以偷看别人日记
你都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还不能看你的日记我连你屁股上的胎记都看过！赶快给我去学习,否则我教棒伺候。
妈妈说着,就要去拿教棒。
我只好乖乖走进房间,机械地坐在书桌前。
11.
我在学校里有一个形影不离、相互坦露心声的女同学,叫乐乐。
我们之间的友谊,很快谛结得日益牢固,还互相告知了家庭住址。
乐乐在一个周末来找我玩。
恰好是妈妈开的门。
一听说是来找我玩的,妈妈没好气地说：舒朵朵啊,她以后可是要考名校的,没时间玩！以后不要再来找她了。
不等乐乐作出反应,妈妈就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防盗门。
自此,乐乐识趣地再没来找我。
后来,我结交的任何一个朋友,都无一例外地要经过妈妈的检验。
但基本上都是不合格品,自然也就无从交往。
我十六岁生日,我的同桌送给我一个漂亮的小镜子。
我想跟妈妈要十元钱买个小礼物回送给同桌。
却被妈妈拒绝了。
这么小就臭美的女孩子,肯定妖妖怪怪的,成绩也好不到哪里去。
渐渐地,我没有了交友的欲望。
我成了一个提线木偶,从吃饭穿衣,到学习,甚至包括交友,都由妈妈安排。
我最要好的玩伴就是家里那张书桌。
妈妈对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考试成绩得在班级前两名。
这是可以通过精确的数字衡量的。
数字越大,比别人高出越多,妈妈越开心。
妈妈不知道,其实我并不太喜欢学习,我真正喜欢的是画画。
我的梦想是当一个画家。
每次我写完作业,就开始在纸上画画。
画完赶紧收起来,怕被妈妈看见怪我不务正业。
12
然而那个周末,我却出现了疏忽。
妈妈回来时,我正在卫生间马桶上。
看到我桌子上一张张画纸,妈妈顿时气炸：舒朵朵,你一上午都在画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有这时间你可以算多少道数学题,背多少个英语单词！你这样下去,你能考个什么大学,末流大学都不收你。到时候你能干什么你去坐台都没人要！
我……我支吾道：我一直在写作业,休息的时候才画的。
就那么一会儿你能画这么多！你个小贱蹄子,不想进名校了是吧我看你是皮又痒了。
妈妈说着,转身去拿教棒。
下一秒,教棒狠狠打在我的脸上和头上。
我用手护住脸,怒怼妈妈：你成天要我考名校,那你怎么不去成富婆我班里有个同学,她妈妈很有钱,是个富婆。
你个小贱蹄子,有什么资格要求我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我容易吗
我上个学,不迟到不旷课按时交作业,还要按照你的要求考前两名,也不容易。
你个小贱蹄子胆子越来越大了,跟谁学的我让你怼,我让你怼！
妈妈的教棒石头一样嗖嗖嗖朝我砸过来。
突然,我感到左耳一阵剧烈的疼痛,一股湿热的东西从耳朵里涌出来。
我用手一摸,是一团混合着血液的液体。
13.
我请了假,去看了医生。
医生说我耳膜穿孔了。
给我做检查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女医生。
姑娘,你这是和人打架了你一个女孩子,能有多大力气,干嘛和人打架。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从医院出来,我不想回家。
我想爸爸。
很想很想。
一个小时后,我走进学校附近的一家宾馆。
我一直没有告诉妈妈,我因为画画好,已经开始在网站平台接单,每单从20元到50元。
有了自己的收入后,我买了一部旧手机。
我知道妈妈在发疯般四处找我。
可我就是不想回家,不想见到她。
想到妈妈一定万分焦急,以为我找个地方轻生了,或者遭遇了什么不测。
而她一个人活得多么孤单！到时候连个给她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我心里就倍儿爽。
白天,我在宾馆写作业。
写完就画一会儿画,或者上上网。
晚上睡觉前,我在一个问答式网络平台上问了一个问题：妈妈太鸡娃,我该怎么办
网友们要么对我抱以同情,要么为我出谋划策。
宝,你妈是单身,没有男朋友吧那就赶紧给她找个男人,把她嫁了,或者让她和男人谈恋爱,再生个孩子,她就再没时间鸡你了,你就可以脱离苦海了。
这个网友的建议让我眼前一亮。
14
天黑了,我走出宾馆,在附近的一家面馆吃了一碗面,正准备回宾馆。
迎面走来三个穿得怪里怪气的年轻男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酒气。
哟！这妞怪水灵！玩起来肯定带劲儿！
我赶紧走开。
其中一个纹身男人拦住我。
怎么不想让哥玩儿我付钱的,开个价吧！
我故作镇定：我是学生,你们找错人了。
哪里找错了,妞儿,我们找的就是你。纹身男人说。
另两个男人也冲过来,三个男人把我团团围住,三双眼睛色眯眯地看着我。
让开！我说着,撞开他们就要走。
想走没门！纹身男人一把拽住我。
放开！再不放开我报警了！
报警吓唬谁呢！也不看看老子是谁！纹身男人说着,就要对我动手动脚。
正在这时,对面传来一个男声：放开她！你们要干什么
三个男人吓得一溜烟跑了。
我转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定睛一看,竟是教我数学的丁老师。
不久前的一个星期一早上,学校正举行升旗仪式。
我因夜里熬夜学习到凌晨一点,早上又没吃早餐,突然感到头晕目眩,倒在操场上。
丁老师及时往我嘴里塞了一颗糖,我才缓缓醒来。
我知道丁老师的老婆两年前死于癌症,同学们都传言他单身。
打量着丁老师的背影,一个计划悄悄在我心里萌芽。
15.
周一一早,我刚到学校门口。
蓦地,一个身影蹿过来。
是妈妈。
她一把拉住我：朵朵,我的好女儿,你这两天去哪儿了妈还以为你……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妈妈激动得泪花直流。
看着她的样子,我只感到厌恶。
我一点都不好！我冷冷地说。
妈妈脸色立马变了。
怎么朵朵,你不回家,该不会是又谈了男朋友,和男朋友睡了吧
我不理她,扭头就要走。
妈妈拦住我,朵朵,你是女孩子,名声比啥都重要,你才十六岁,可不要轻易相信男人的话,男人都是骗子,没一个好东西……
我冷冷地：别说了,才不是呢。
妈妈一惊,朵朵,你不会真和男人睡了吧
她狐疑地打量着我的肚子,似乎想从那里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我真恨不能变魔术,让自己的肚子立马鼓起来。
那样的话,妈妈的反应一定很雷人。
见我不说话,妈妈更急了。
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臂,朵朵,你跟妈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跟男人睡。有没有
我答非所问地说：别管那么多了。赶紧回去,这个周末我回家,有好事告诉你。
妈妈脸色缓和下来：朵朵,什么好事快告诉妈！
她越是急,我越是故意卖关子。
妈妈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钞,朵朵,你这周的生活费。
我朝她摆摆手,表示自己不要。
妈妈一愣,脸色更紧张了：朵朵,你连生活费都不要了,你还真有男人了你可不能要男人的钱呀,妈养得起你……
离预备只有几分钟时间了,不断有学生走过来。
我没有理会妈妈,径直进了校门。
16.
第二天下晚自习后,我鼓起勇气站在了丁老师办公室门前。
我敲了三下门。
门开了。
舒朵朵,有事吗丁老师讶异地看着我。
我……的确有事。因为紧张,我有些支支吾吾。
丁老师疑惑地看着我,等待我继续说下去。
可是我一时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终于,我鼓起勇气问：丁老师,你想结婚吗
舒朵朵,你才十几岁,我们年龄差太大了点……
我赶紧打断丁老师的话：不是我。
那是谁丁老师问。
她是我……我差点说是我妈妈,想想觉得不太好,又改成：我婶婶。
我学着电视里大人说话的样子说：丁老师,我觉得你们郎才女貌,挺般配的。
丁老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婶婶五年前丧夫,她为了女儿,一直没有再嫁。她比你年轻,也挺能干,自己开了个店,每个月都有盈利。她只有一个女儿,终究要嫁出去的,你不用担心给她准备婚房。所以……求求你,娶了她吧。
这个……婚姻大事,不能操之过急。还是先见见,互相了解一下吧。
这个星期六上午十一点,你和我婶婶在喜来饭店见面,怎么样
丁老师点点头。
17.
周末,我回了家。
晚上,妈妈下班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问我究竟有什么好事要告诉她
妈,明天,你陪我去见一个朋友。
妈妈立马紧张起来：朵朵,他是谁不会是你男朋友吧你才十六岁,就把男朋友带回家我不会让他进门！
我摇摇头：妈,你误会了,他是一个长辈。他说已经喜欢你很久了。
妈妈顿时心花怒放：朵朵,他是谁呀在哪儿见过我
我故意卖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我带妈妈走进一家美容店,要化妆师给她做个美妆。
妈妈还是第一次做美妆。
换个发型、化个淡妆后,她看上去一下子年轻了十来岁。
看着镜子前的自己变得美美的,妈妈自然很开心。
半小时后,妈妈和丁老师如约在我们这一片规模最大、人气最旺的喜来饭店见了面。
我以完成社会实践作业为由,跟饭店老板申请当半天志愿者。
我戴上鸭舌帽和口罩,系上围裙,连妈妈都没认出来。
我正给一位客人倒茶水,听见丁老师问妈妈：你是舒朵朵的婶婶
妈妈吞吞吐吐地还没作答,丁老师接着说：我跟你反应一个情况,舒朵朵的妈妈涉嫌虐待舒朵朵,怪不得舒朵朵性格内向,不苟言笑。现在很多孩子有心理问题,长期生活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我担心舒朵朵会出现心理问题……
奇怪,丁老师怎么会知道这个
我除了在他和妈妈之间牵线搭桥,家里的事一直对他守口如瓶。
我正疑惑间,只见丁老师拿出一只录音笔,打开开关。
18.
那支录音笔,正是我平时一直装在口袋里那支。
看来是我去丁老师办公室找他时,不小心落在他那儿了。
录音笔里传来我的声音：
救命！要出人命了！
接着是妈妈的声音：不滚是吧那我就打死你。我也不活了。
然后是教棒嗖嗖嗖的声音。
班里的女生都穿裙子,凭什么我就不能穿凭什么我都得听你的！
你个小娼妇,敢跟我顶嘴！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你好虎毒不食子,听我的你还会错我还会害了你
……
你赔我裙子！
笑话！老娘赔你你身上哪一根纱不是老娘买的你自己挣的钱呢嗯老娘不养你,你坟草都长八尺了。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畜生,今日个我就弄死你。
救命啊！救命啊！
你们都给我滚！今天我不让这个小娼妇死我不姓向！她死了我还省心些。
……
一群食客和服务员纷纷围过来。
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样的妈妈。连自己的女儿都祸害,真是枉为人母！
这种人就不配生孩子,就活该孤独老死！告她虐待,赶紧送局子里。
妈妈顿时花容失色,叭的一声,她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
对,我是……我是舒朵朵的婶婶,我会跟她爸爸反应……您放心,我一定会反应这件事的……妈妈支吾道,她身体抖得厉害。
撒谎！她就是舒朵朵的妈妈！
19
旁边,一个女服务员高声说,她叫向春莲。和我住一个小区,我不仅认识她,还认识她的女儿舒朵朵。
丁老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妈妈。
妈妈惊恐地站起来,我不是！你认错了,我不是向春莲。我是舒朵朵的婶婶！
撒谎！舒朵朵根本就没有婶婶。舒朵朵她爸爸前几年出车祸走了,你经常打舒朵朵,对她骂不堪入耳的话,有一次还把她往窗外扔。周围的邻居都看见了。
舒朵朵这孩子真可怜！
有个这样恶毒的妈,孩子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
我女儿和舒朵朵一个班,听说舒朵朵身上经常有伤,都是她妈妈用教棒打的。
相亲现场一时之间变成了讨伐大会。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原本,我只想顺利把妈妈嫁出去,帮她转移注意力,让她不要一直盯着我,逼我进名校的。
这时,那个邻居突然认出了我,她惊呼道：这不就是舒朵朵吗看看！孩子都被逼得利用周末打工了。
朵朵,你是故意策划的吧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妈妈怒吼道。
你个小贱蹄子！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学,我哪点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耍我
妈妈近乎歇斯底里地冲过来,下意识地像平日里那样去拿教棒,却扑了个空。
她随手抓起餐桌上的一只玻璃杯,朝我扔来。
20.
我没有,我只是想让你和丁老师结婚,以免你总是盯着我……我边说边避开了。
哗的一声,玻璃杯碎在地上。
妈妈脚上的高跟鞋猛地一晃,她的身子摇摇欲坠。
她扶住墙：舒朵朵,你是存心想气死我啊！你这个天杀的！
现场有人拍下了视频。
这当妈的太凶猛,当着这么多人都能这样,在家里还不知道怎么嚣张呢。
舒朵朵妈妈,哪能这样粗暴地对待孩子！现在不少孩子有心理疾病,其实大多数都不是学习压力导致的,而是父母的原因。
对啊,我儿子班里的一个女生,上个月和父母发生矛盾,一气之下从楼上跳下来了,没了。
母鸡都知道护着鸡仔,她根本不配当妈妈！
……
听着大家的议论,我顿时感到通体舒畅。
妈妈原本是抱着找个靠谱男人的心态来的,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被众人谴责,她愤愤地过来抓我。
我一溜烟跑出饭店。
很快,就有人把视频转发到我们小区的群上。
天呀,这不就是咱楼上的向春莲吗
我家女儿有次去找她女儿玩来着,被她熊了一顿,说她女儿要考名校,没时间玩,让以后别去找了。
对对对,有次我晚上回来得晚,十二点多了还听见她们家里有吵闹声,当时我还不明白,现在明白了。哎哎,孩子托生在她家不容易。
遇到这种妈还能活着真是命大,吓死宝宝了。
我们这座小城市里刚刚火起来的一个网红对此也做了宣传。
有热心人报了警。
很快,就有警务人员找上门。
经鉴定,我身体受伤程度为轻伤一级。
21．
妈妈被警方带走调查。
临走时,妈妈抓住门框死活不愿上警车：朵朵,快告诉他们,妈妈是望女成凤、为你好才这么做的。
我一脸淡漠地没吭声。
朵朵,你哑巴了你倒是赶紧说话呀。妈妈真的是为你好啊……以后,妈妈会改的,绝不会再打你了,再打你我剁手,行吧你赶紧替我求求情。朵朵,我可是你亲妈,你不能不救我啊！
我别过脸去,不看她。
妈妈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我的腿,不要,朵朵,不要对我这么狠心。你可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这么爱你,一心为你好。我知道你还在生妈妈的气,你打我吧,我不会还手的。
妈妈说着,摆出一副愿打愿挨的样子。
见我一动不动,她抓住我的手用力往自己脸上扇。
她边扇边说：
叫你打朵朵！
叫你不当一个好妈妈。
叫你管不住自己的手。
叫你拿孩子当出气筒。
叫你猪狗不如。
……
向女士,走吧。两个警务人员强拉硬拽,把她塞进警车。
最终,妈妈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处一年零五个月,缓刑两年。
法庭上,妈妈崩溃地大嚷大叫：凭什么抓我我自己的孩子,我管教她怎么就错了哪个当父母的还没打过自己的孩子有本事把他们都抓起来呀！
没有了妈妈,一些陌生的好心人纷纷向我伸出援助之手。
他们给我汇钱,给我寄衣服、书包等文具,鼓励我好好活下去。
来自社会各界人士点点滴滴的关怀温暖着我的心,我感到自己像一株关在暗室里的小草被搬到室外,每天都沐浴在阳光下。
不必再为了考班级前两名每天晚上熬夜学习,早上不必早早起床背单词。
在学好功课的同时,我把时间和精力花在画画上,打算报考自己梦寐以求的美术学院。
我眼前的路,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