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刺眼,喜乐喧天。
我,苏云昭,苏家那被遗弃在乡野十八年的庶女,此刻正顶着嫡姐苏锦绣的名头,被塞进花轿。
送我去嫁给那个传闻中残废嗜血、活不过今年的鬼王萧珩。
满京都等着看我的笑话,看我如何在这场替嫁的闹剧中香消玉殒。
苏家人虚伪的叮嘱犹在耳畔,嫡姐躲在暗处的得意目光如芒刺背。
我低垂着眉眼,抚平嫁衣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呵。
真以为我是那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他们不知道,这京都浑水,我苏云昭,早就想来搅一搅了。
鬼王府龙潭虎穴又如何
且看看,到底是谁,送谁下地狱！
至于那位鬼王夫君……若他安分,我或可保他残年安稳。
若不安分……我不介意让他提前见阎王。
1
花轿摇摇晃晃,最终在一片死寂中停下。
没有迎接的喧闹,没有宾客的祝福,只有府门前两盏惨白的灯笼,在晚风中摇曳,映照着战王府三个字,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
我被喜婆搀扶着,跨过火盆,踏入这座传说中比阎罗殿还可怕的王府。
一路行来,庭院深深,却杂草丛生,廊柱褪色,处处透着一股破败和被遗弃的荒凉。
与传闻中战王赫赫战功、权势滔天相比,这府邸简直像个笑话。
终于,我被送入新房。
房间里倒是收拾得干净,只是红烛摇曳,映照着空荡荡的屋子,更显冷清。
喜婆放下我,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吉祥话,便逃也似的离开了,仿佛多待一刻就会被厉鬼缠身。
我独自坐在床沿,扯下了厚重的红盖头,露出一张未经世事般、带着几分怯懦和茫然的脸。
这是我为自己精心准备的面具,苏云昭在京都该有的样子——一个可怜、无助、任人摆布的乡下庶女。
环顾四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看来,这位鬼王夫君的身体状况,比传闻中更糟
我正思索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被侍卫推着轮椅进来。
他穿着一身与喜庆格格不入的玄色锦袍,墨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一张脸俊美得近乎妖异,只是苍白得毫无血色,薄唇紧抿,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戾气和……病气。
特别是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正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我,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我的伪装,直视我的灵魂。
这就是萧珩,大燕国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王,也是我名义上的夫君。
他看起来,确实离死不远了。
抬起头来。他开口,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久病之人的虚弱,却又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顺从地抬起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惊恐和不安,眼神怯怯地与他对视,又飞快地垂下。
苏锦绣他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妾身苏氏云昭,替……替姐姐嫁入王府。我声音微颤,将一个被迫替嫁的可怜虫形象演得淋漓尽致。
他冷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苏家好大的胆子,竟敢用一个庶女来糊弄本王。
我心中冷哼,面上却更加惶恐：王爷恕罪！是……是家父家母的意思,妾身不敢不从。
萧珩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带着审视和探究：乡下长大的会些什么
妾身……妾身愚钝,只……只会些粗浅的女红,和……和辨认些草药。我小心翼翼地回答,将太傅弟子和青雀的本事藏得严严实实。辨认草药,是乡下丫头该会的。
草药他似乎来了点兴趣,指了指桌上的一个瓷瓶,那看看,这是何物
我依言上前,拿起瓷瓶,打开闻了闻,又倒出一点粉末在指尖捻了捻。
回王爷,这是‘七日断肠散’的解药,但里面似乎……少了一味‘龙涎草’做药引,药效会大打折扣,甚至可能……加重毒性。我故意说得有些迟疑,仿佛只是凭借乡野经验勉强辨认。
萧珩的眸光骤然一凝,眼底深处划过一丝惊讶,虽然极快,但我捕捉到了。
他身边那个一直沉默不语、气息沉稳的侍卫,也忍不住看了我一眼。
你倒有几分见识。萧珩语气不明,苏家倒是送来个不算完全废物的。
我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冷芒。看来,这鬼王府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这解药,是试探,还是他真的需要
时辰不早了,你自去歇息吧。萧珩挥了挥手,示意侍卫推他离开。
轮椅滚动的声音消失在门外。
偌大的新房,再次只剩下我一人。
我走到桌边,拿起那半成品的解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七日断肠散看来,想让这位鬼王早点死的人,不少啊。
而他,用这解药来试探我,是想看看我有没有利用价值,还是单纯的好奇
不管如何,萧珩,苏家,这京都的浑水,我苏云昭来了。
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吹熄了红烛,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
2
新婚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几个穿着体面的婆子和丫鬟堵在门口,为首的是一个吊梢眼、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嬷嬷。
王妃醒了该起身给王爷侍疾了！那李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语气里满是轻蔑。
我慢条斯理地起身,披上外衣,淡淡地看着她们：侍疾王爷昨夜并未歇在此处,我如何侍疾
李嬷嬷眼睛一瞪：王爷身子不适,自有安排！但你身为王妃,伺候王爷饮食起居、晨昏定省是本分！赶紧的,别磨磨蹭蹭,耽误了王爷用药！
旁边一个丫鬟嗤笑道：一个乡下来的替嫁货色,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就是,能嫁进王府,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还敢回嘴
我眼神一冷,却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哦这么说,王府的规矩,是由你们几个奴才说了算
李嬷嬷被我噎了一下,随即挺直腰板：老奴是王爷奶娘,王府内院的事,王爷素来交给我打理！王妃初来乍到,还是乖乖听安排的好,免得惹王爷不快！
她这是拿身份压我,笃定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女不敢反抗。
我缓缓走到她们面前,目光在她们身上一一扫过,带着一种莫名的压力。
王爷的奶娘甚好。我点了点头,语气突然变得冰冷,既然是王爷倚重的人,就更该懂规矩。主子说话,奴才何时可以随意插嘴喧哗掌嘴！
最后两个字,我说得又轻又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那几个叽叽喳喳的丫鬟和婆子都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这个看起来软弱可欺的新王妃会突然发难。
李嬷嬷更是脸色铁青：你！你好大的胆子！敢打王爷的人
王爷的人,就更该懂规矩,免得在外丢了王爷的脸面。我冷冷地看着她,还是说,李嬷嬷觉得,你的脸面,比王爷的规矩还大
我身后的陪嫁丫鬟春桃（这是我早就安插好的人）立刻上前一步,作势就要动手。
李嬷嬷带来的人有些慌了,她们没想到这个新王妃如此强硬。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吵什么
是昨晚那个侍卫,名叫夜影。
他面无表情地走进来,目光扫过众人。
李嬷嬷像是找到了救星,立刻告状：夜影侍卫！你来得正好！这新王妃……
王妃让你掌嘴,你就掌。夜影打断她,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李嬷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夜影：夜影侍卫,你……
夜影的眼神冰冷：王爷说了,王妃的话,就是他的话。在王府,王妃最大。
这话一出,不仅李嬷嬷,连我都有些意外。萧珩这是……在给我撑腰还是另有目的
李嬷嬷看着夜影那毫无感情的眼神,知道反抗无用,屈辱地咬着牙,抬手给了那几个多嘴的丫鬟婆子一人一个耳光,虽然不重,但羞辱意味十足。
接着,她又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声音响亮。
王妃,老奴知错了。她低着头,声音里充满了怨毒。
我看着她,淡淡道：知错就好。下不为例。今日起,这清晖苑的事,不必李嬷嬷费心了,我自己打理。至于给王爷侍疾,等王爷传召再说。
李嬷嬷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却不敢再说什么,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夜影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春桃担忧地问：小姐,这李嬷嬷是王爷奶娘,今日得罪了她,怕是……
我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抿了一口：怕什么一个刁奴罢了。我不立威,往后的日子才难过。萧珩的态度……倒是有些意思。
他是在借我的手敲打府里的势力,还是真的对我另眼相看
不管怎样,第一回合,我苏云昭,不算输。
至少,让这府里的人知道,我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3
三日后,是新妇回门的日子。
意料之中,苏家派来的马车简陋不堪,连个像样的下人都没有,摆明了是想给我难堪。
我毫不在意,依旧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裳,带着春桃,坐上了那辆摇摇晃晃的马车。
王府门口,李嬷嬷等人幸灾乐祸地看着,仿佛已经预见我在苏家会受到何等待遇。
我甚至能想象,此刻整个京都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被娘家嫌弃、被夫家轻视的替嫁庶女。
马车一路到了苏府。
果然,迎接我的只有几个懒洋洋的门房,连母亲林氏和父亲苏正宏都没露面。
倒是嫡姐苏锦绣,打扮得花枝招展,带着几个丫鬟婆子,等在二门处。
哟,妹妹回来了瞧瞧这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哪个难民营里出来的呢。苏锦绣掩着嘴,故作惊讶地说道,眼里的得意和嘲讽毫不掩饰。
她身边的丫鬟立刻附和：大小姐,您就别取笑三小姐了,人家现在可是尊贵的战王妃呢！语气里的尊贵二字,咬得格外重。
我抬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姐姐说笑了。妹妹是替姐姐出嫁,这战王妃的尊贵,妹妹可不敢当。说起来,姐姐今日气色不错,看来没有代我嫁给鬼王,姐姐过得甚是舒心。
苏锦绣脸色一僵,她最恨别人提替嫁之事,尤其是我这种揭她伤疤的语气。
你！苏云昭,你别得意！就算你嫁进了王府又如何不过是个冲喜的玩意儿！鬼王那种残废病秧子,怕是活不过今年！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她气急败坏地说道。
哦我故作惊讶,原来姐姐如此关心王爷的身体也是,毕竟姐姐差点就成了他的王妃。不过姐姐放心,王爷吉人天相,定会长命百岁。倒是姐姐,听说近来张尚书家的公子对姐姐颇有好感希望姐姐日后觅得良婿,不必再羡慕妹妹这‘冲喜的玩意儿’。
我直接戳中她的痛处——她原本被许配给萧珩,后来萧珩残废失势,苏家立刻反悔,又想攀附风头正劲的张尚书家。
苏锦绣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姐姐心里清楚。我懒得再与她纠缠,抬步往里走,父亲母亲呢女儿回门,他们就是这么教导姐姐待客之道的
苏锦绣被我堵得说不出话,只能恨恨地跟在我身后。
到了正厅,父亲苏正宏和继母林氏果然坐在上首,脸色都不太好看。
我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女儿拜见父亲,母亲。
苏正宏冷哼一声：还知道回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王府的日子,不好过吧
林氏则假惺惺地拉过我的手：昭儿啊,快坐。在王府可还习惯那鬼……王爷待你如何没受什么委屈吧
我抽出手,垂眸道：劳母亲挂心,王爷待女儿很好。王府虽然清净,但无人打扰,女儿很习惯。
那就好,那就好。林氏干笑着,你姐姐也是关心你,就是嘴快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苏锦绣立刻委屈道：娘,我哪有是她……
好了！苏正宏不耐烦地打断,今日叫你回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说。你既然已经是战王妃,也该为家里出点力了。
我心中冷笑,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父亲请讲。
陛下有意从几位皇子和宗亲中择选一人,接管城南大营的部分兵权,你如今在战王身边,想办法探探战王的意思,最好能让他举荐你大哥苏文轩。苏正宏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简直要气笑了。他们把我推入火坑替嫁,如今还想利用我去给他们那个草包儿子铺路
父亲说笑了。我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女儿一介妇道人家,如何能干预朝政和军务何况,王爷身子不好,向来不过问这些事。女儿若是胡乱打探,惹恼了王爷,怕是性命难保。到时候,苏家面上也不好看吧
苏正宏脸色一沉：放肆！我是你父亲！让你做事是看得起你！你敢推三阻四
父亲息怒。我站起身,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冷意,女儿只是实话实说。若父亲觉得女儿无用,当初又何必将女儿从乡下接回直接让姐姐嫁过去,以姐姐的聪慧美貌,说不定更能帮衬大哥的前程。
你！苏正宏气得拍案而起。
苏锦绣也尖叫道：苏云昭！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害死我吗
林氏连忙打圆场：老爷息怒,昭儿刚嫁过去,还不懂事,慢慢来,慢慢来……
我看着这一家子丑陋的嘴脸,心中再无波澜：父亲,母亲,姐姐,若无他事,女儿该回府了。王爷身体不适,离不得人。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铁青的脸色,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我顿住脚步,回头,对着苏锦绣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对了,姐姐,提醒你一句,张尚书家的公子,似乎……有隐疾。姐姐择婿,还需擦亮眼睛才是。
说完,在苏锦绣惊怒交加的目光中,我扬长而去。
想利用我做梦！
从今往后,苏家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这次回门,只是个开始。
4
回到王府,天色已晚。
刚踏入清晖苑,就见夜影匆匆迎了上来,神色罕见地有些焦急。
王妃,您可算回来了！王爷他……毒发了！
我心中一凛。果然是七日断肠散
带我去看看。我立刻说道,脚步加快。
来到萧珩的寝殿,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扑面而来。
只见萧珩躺在床上,脸色青紫,嘴唇发黑,呼吸微弱,嘴角还残留着一丝黑色的血迹。
几个太医围在床边,个个愁眉苦脸,束手无策。
太医,情况如何我沉声问道。
为首的张太医叹了口气：王妃,王爷所中之毒极为霸道,我等……我等已经尽力了,但王爷体内的毒素再次爆发,恐怕……恐怕就在今夜……
萧珩似乎听到了动静,艰难地睁开眼,看到是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闭上了,仿佛认命了一般。
我走到床边,伸手搭上他的脉搏。
脉象沉细、紊乱,体内毒素果然已经侵入心脉。
那日我看到的解药,根本不足以压制毒性,甚至可能因为缺少药引而适得其反。
王爷中的是七日断肠散,对吗我看向张太医。
张太医惊讶地点头：王妃竟识得此毒
略有耳闻。我不再多言,转向夜影,我需要银针,烈酒,干净的布巾,还有……笔墨纸砚。
夜影愣了一下,但看我神色笃定,立刻道：属下马上去准备！
张太医却急了：王妃,您这是要做什么王爷千金之躯,岂可随意施针万一……
万一如何等死吗我冷冷打断他,张太医若有更好的法子,我绝不插手。若是没有,就请退到一旁,不要干扰我。
我的气势太过迫人,张太医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和其他太医面面相觑,退到了一边,准备看我如何胡闹。
很快,夜影取来了我需要的东西。
我先用烈酒仔细消毒了银针和自己的双手,然后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我在乡下所学颇杂,曾混迹江湖,作为杀手青雀,为了解毒和下毒,我曾跟随一位隐世神医学过医术,尤其擅长解毒和针灸。太傅也曾教我医理兵法,相辅相成。这七日断肠散虽然霸道,但并非无解。
我屏气凝神,认准穴位,捻起银针,快、准、狠地刺入萧珩身上的几处大穴——百会、人中、内关、足三里……
我的手法极其娴熟,行云流水,看得旁边的太医们目瞪口呆。
这哪里是一个乡下庶女该有的本事
随着银针刺入,我指尖微动,暗暗渡入一丝微弱的内力,刺激他的经脉,引导毒素流向。
同时,我提笔,迅速写下一个药方,递给夜影：按这个方子去抓药,立刻！加急煎好！记住,里面有一味‘血色七叶莲’,年份至少要五十年以上,去王府库房找,找不到就去宫里御药房要,不给就抢！
最后一句,我说得杀气腾腾。
夜影重重点头,拿着药方飞奔而去。
施针完毕,我拔出银针,银针末端已然变成了乌黑色。
我用布巾擦去萧珩嘴角的黑血,又探了探他的脉搏。
脉象虽然依旧微弱,但比刚才平稳了许多。他脸上骇人的青紫色也褪去了一些。
这……张太医等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是暂时压制住了毒性,还需要汤药配合,清除余毒。我淡淡地解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刚才施针,耗费了我不少心神。
我看着床上依旧昏迷,但气息明显平稳了许多的萧珩,心里有些复杂。
救他,一方面是因为他是我的盟友,他活着,我才能更好地在这京都立足,更好地向苏家复仇。另一方面……或许是医者的本能吧。
这时,萧珩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似乎想抓住什么。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他的睫毛颤了颤,似乎想睁开眼,但终究没有。
我看着他苍白却依旧俊美的脸,心里第一次对这个鬼王产生了一丝好奇。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为何身中奇毒
又为何要假装残废
我和他这桩替嫁姻缘,又会将我们引向何方
5
萧珩的命暂时保住了。
汤药及时送来,我亲自喂他服下。之后几天,我衣不解带地守在他床边,施针、喂药、观察情况。
府里的下人们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
从最初的轻视、不屑,变成了敬畏和……恐惧。
一个能从阎王手里抢人的王妃,谁还敢轻易得罪
李嬷嬷更是彻底蔫了,每次见到我都绕道走。
我趁机以王爷需要静养为由,彻底接管了王府内院的事务。
查账本、清点库房、整顿下人……我雷厉风行,手段果决。
那些仗着资历老、或者背后有人撑腰就想阳奉阴违、中饱私囊的管事和下人,都被我揪了出来,轻则杖责发卖,重则直接送交官府。
一时间,原本死气沉沉、藏污纳垢的战王府,风气为之一清。
夜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偶尔会向我汇报一些府内和府外的情况,态度也从最初的公事公办,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我知道,这是萧珩默许的。
他虽然病倒,但夜影定然会将我的所作所为汇报给他。
我的价值,正在一步步体现。
这天,我正在核对库房账目,发现少了一批珍贵的药材,其中就包括上次救治萧珩急需的血色七叶莲。
我叫来库房管事。
那管事是个油滑的中年人,支支吾吾地说李嬷嬷以为王爷用不上,陆续孝敬给了宫里的某位贵人。
我眼神一冷。
又是李嬷嬷。看来不彻底拔掉这颗毒瘤是不行了。
而且,牵扯到宫里的贵人事情恐怕不简单。
我正思索着,春桃进来禀报：小姐,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请您入宫一趟。
皇后
当今皇后是萧珩的亲姑母,但在萧珩失势后,便对他不闻不问,甚至有些避之不及。
这个时候召我入宫,所谓何事
我心中念头急转,吩咐道：知道了。去准备一下,随我入宫。
看来,这平静的日子,又要起波澜了。
也好,正好去会会这宫里的贵人,看看是谁在打战王府的主意。
6
凤鸾宫内,檀香袅袅。
皇后端坐在凤位之上,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雍容华贵的微笑,只是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她旁边坐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嫔妃,正是传闻中颇为受宠的淑妃,也是库房管事提到的那位贵人的姐姐。
我规规矩矩地行礼：臣媳苏氏,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快起来,自家人不必多礼。皇后抬了抬手,语气温和,早就听说珩儿娶了位贤惠的王妃,今日一见,果然是钟灵毓秀的好孩子。
我垂首道：娘娘谬赞,臣媳惶恐。
坐吧。皇后赐座,又让宫女上了茶点。
寒暄了几句家常,皇后话锋一转：听闻珩儿前些日子身子又不好了本宫心里一直惦念着,只是宫务繁忙,未能亲自去探望。他现在如何了
多谢娘娘挂怀,王爷已无大碍,正在静养。我回答得滴水不漏。
那就好,那就好。皇后松了口气的样子,说起来,珩儿也是命苦,自小就……唉,幸好有你这样懂事的王妃照顾他,本宫也就放心了。
她顿了顿,看向我：听说,这次珩儿能转危为安,全靠王妃你一手精湛的医术
我心中一动,果然是为了这个。
臣媳不敢当。只是略懂些岐黄之术,又恰好识得王爷所中之毒的解法,侥幸罢了。我依旧谦虚。
旁边的淑妃掩唇一笑,插话道：战王妃真是谦虚。听闻王妃不仅医术高明,还将偌大的战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真是女中豪杰呢！
这吹捧里,可藏着不少试探。
我微微一笑：淑妃娘娘过奖了。臣媳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王爷身子不好,臣媳自当为他分忧。
皇后看着我,眼神意味深长：好孩子,有你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只是……珩儿那府里,人多眼杂,有些刁奴仗着伺候过世的老王妃或是资历老,就不把你这个新主子放在眼里。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本宫说,本宫替你做主。
这是在提点我李嬷嬷的事还是想借机插手王府内务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感激之色：多谢娘娘体恤。府里的事,臣媳尚能应付。只是……
我故意顿了顿,露出为难的神色：只是近日查点库房,发现少了一些珍贵的药材,听管事说是……被李嬷嬷拿去孝敬了宫里的贵人。臣媳想着,王爷身子不好,那些药材或许日后用得上,不知……
皇后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一下。
淑妃立刻接口道：哦竟有此事想必是那些奴才自作主张,打着名头在外招摇！皇后娘娘,此事定要严查,免得坏了宫里的名声！
她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皇后沉吟片刻,道：库房药材之事,本宫会查明。至于李嬷嬷……她毕竟是珩儿的奶娘,伺候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妃年轻,手段还是要……柔和一些。
这是在敲打我,让我不要动李嬷嬷
我心中了然,看来李嬷嬷背后的人,就是皇后。
是皇后授意她掏空王府库房,讨好淑妃,还是她们之间有什么别的交易
臣媳谨遵娘娘教诲。我顺从地应下,心里却已有了计较。
看来,这战王府不仅是外人眼里的香饽饽,连宫里的人也想分一杯羹。
萧珩处境之艰难,可见一斑。
离开凤鸾宫,我回头望了一眼那金碧辉煌的宫殿,眼神冷冽。
皇后,淑妃,李嬷嬷……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
你们最好祈祷萧珩永远好不过来。
否则,等他好了,加上我……这京都的天,怕是要变了。
7
回到王府,我立刻下令封锁了所有库房,并派春桃带着我的人,连夜重新清点、登记造册。
同时,我让夜影暗中调查李嬷嬷这些年利用王府资源为皇后和淑妃一系输送利益的证据。
夜影的效率很高,不出两日,一份详细的账目和人证名单就放在了我的案头。
看着上面触目惊心的数字和勾结网络,我冷笑不止。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奶娘！简直是王府的蛀虫！
有了证据,我不再犹豫。
这日一早,我召集了府里所有管事和有头脸的下人到前厅。
李嬷嬷也来了,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色有些不安,但依旧强作镇定,站在人群前面。
我坐在主位上,目光冷冷地扫过众人。
今日召大家来,是有一件事要宣布。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王府库房失窃,亏空巨大。本王妃查明,乃是李嬷嬷利用职权,监守自盗,并勾结内外,中饱私囊,多年来将王府资产大量转移出去！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李嬷嬷脸色瞬间惨白,尖叫道：你……你血口喷人！王妃,老奴对王爷忠心耿耿,怎会做出此等事定是有人诬陷！
诬陷我冷笑一声,将一沓账册扔在她面前,这是从你房里搜出来的暗账！还有这些年你和宫里淑妃妹妹身边管事的银钱往来记录！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
李嬷嬷看着那些证据,吓得浑身发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啊！老奴……老奴是一时糊涂！看在老奴伺候王爷多年的份上,求王妃开恩啊！
她还想拿奶娘的身份说事。
伺候王爷多年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所以你就敢背主求荣就敢掏空王爷的家底去讨好别人甚至在王爷中毒垂危之时,还想昧下救命的药材
我的声音越来越冷,带着凛然的杀意：像你这样的恶奴,留着何用！
来人！我厉声喝道,将李嬷嬷与其同党一并拿下！按王府规矩,监守自盗、背主求荣者,杖毙！其余人等,查清罪责,该发卖的发卖,该送官的送官！绝不姑息！
几个早就安排好的护卫立刻上前,拖起瘫软如泥的李嬷嬷。
王妃饶命！皇后娘娘！救我！皇后娘娘……李嬷嬷凄厉地呼喊着,但无人理会。
其他几个与李嬷嬷勾结的管事和下人也吓得面无人色,纷纷跪地求饶。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立威,就要彻底。
杀鸡儆猴,才能震慑宵小。
处理完李嬷嬷及其党羽,整个王府的气氛都变得肃杀起来。
那些原本还存着侥幸心理的人,此刻都噤若寒蝉,再不敢有丝毫异动。
我知道,皇后那边很快就会收到消息。
但她又能如何
人证物证俱在,李嬷嬷是咎由自取。她若是聪明,就该知道收手,而不是为了一个奴才跟我这个名正言顺的战王妃撕破脸。
我看着窗外,天色阴沉,似乎要下雨了。
这王府的天,我先给它换一换。
至于京都的天……快了。
8
清理完王府内患,我终于有精力处理自己的事情。
苏家那边,我暂时不打算有大动作,等萧珩醒来,或者我的青雀身份能派上用场时再说。
当务之急,是查清楚萧珩中毒的幕后真凶,以及他假装残废的原因。
这不仅关系到我的盟友,也关系到我自身的安全。
毕竟,我现在是战王妃,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深夜,我换上一身利落的夜行衣,蒙上面巾,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清晖苑。
以我青雀的身手,避开王府的守卫易如反掌。
我的目标,是萧珩的书房。
他虽然还在昏迷,但书房重地,一定留有线索。
书房外有夜影守着。
我没有惊动他,如同一片影子般,从房顶潜入。
书房内很整洁,陈设简单,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我仔细地搜查起来。
书架上大多是兵书和一些看似普通的典籍。
案牍上堆放着一些未处理的公文,似乎是关于边境防务的。
我翻看了几份,发现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显然是做给外人看的。
真正的机密,定然藏在别处。
我的目光落在书桌旁一个不起眼的博古架上。
上面摆放着一些古玩玉器,看似寻常。
但我曾跟随太傅学习过机关术,敏锐地察觉到其中一个玉貔貅摆件的位置有些不对。
我走上前,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转动了貔貅。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书桌后方的墙壁竟然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个紫檀木盒子。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并非什么金银珠宝,而是几封密信,以及……一块令牌。
令牌通体黝黑,非金非铁,入手冰凉,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恶鬼面具图案,背面则是一个苍劲有力的战字。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调动战王麾下秘密力量鬼军的令牌！
我拿起那些密信,快速浏览起来。
信中的内容让我心头剧震！
原来,萧珩中毒,并非意外,而是宫中那位看似中立、实则野心勃勃的二皇子萧景瑞的手笔！
他联合了部分朝臣,甚至买通了萧珩身边的人,才得以成功下毒。
而萧珩之所以假装残废、韬光养晦,一是因为当年北境一战,他确实受了重伤,需要时间调养；二是为了麻痹敌人,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将那些算计他、背叛他的人一网打尽！
信中还提到了一个关键信息——苏家,似乎也在这场阴谋中扮演了某种角色！当初退婚,恐怕不仅仅是因为萧珩残废失势那么简单！
我捏紧了手中的密信,眼中寒光闪烁。
好一个二皇子！好一个苏家！
竟然敢将主意打到我和萧珩头上！
就在这时,我忽然察觉到一股极其细微的气息波动！
有人来了！而且是高手！
我迅速将密信和令牌放回原处,恢复机关,闪身藏入房梁的阴影中,收敛了所有气息。
几乎在我藏好的瞬间,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书房内。
他同样是一身夜行衣,身形与夜影有几分相似,但气息更加内敛、更加危险。
他在书房内快速检查了一圈,似乎没有发现异常,又停留了片刻,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我屏住呼吸,直到那人的气息彻底消失,才缓缓从房梁上落下。
刚才那个人……是谁
是萧珩的人还是二皇子派来监视的
看来,这战王府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我不敢再多做停留,迅速离开了书房。
回到清晖苑,我脱下夜行衣,躺在床上,脑子里却乱成一团。
萧珩的秘密,二皇子的阴谋,苏家的牵扯,还有那个神秘的黑衣人……
这一切都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牢牢困在其中。
但,我苏云昭,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既然知道了这么多,那这盘棋,就该由我来主导了。
二皇子,苏家……你们等着。
青雀的手段,你们很快就会领教到了。
9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边不动声色地处理着王府事务,一边暗中调动青雀在京都的情报网,开始搜集二皇子萧景瑞和苏家勾结的证据。
同时,我也更加尽心地照料萧珩。
不仅是为了让他尽快恢复,也是因为……知道了他的隐忍和图谋后,我对他多了一份莫名的……同病相怜或者说,棋逢对手的欣赏。
这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样为萧珩施针。
当我拔出最后一根银针时,他一直紧闭的眼睫毛,忽然剧烈地颤动了几下。
我心中一喜,屏住呼吸看着他。
片刻后,那双深邃锐利的眸子,缓缓睁开。
不同于之前的混沌和虚弱,此刻他的眼神清明、锐利,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沉。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滞了。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但那眼神仿佛已经将我看透。
我也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与他对视。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我点了点头：知道了一些。
包括……我的腿他问。
我再次点头：那晚,我去过书房。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一丝自嘲,也有一丝释然：呵……苏家倒是送来一个了不得的‘庶女’。太傅的弟子还是江湖上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青雀’
我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竟然……连我的马甲都知道！
他是何时知道的又知道了多少
我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第一次感觉到了真正的威胁。
王爷果然慧眼如炬。我定了定神,索性不再伪装,恢复了原本清冷淡漠的语气,彼此彼此。‘鬼王’的手段,也让云昭叹为观止。
云昭……他咀嚼着我的名字,眼神变得有些玩味,苏云昭……好名字。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我下意识地上前扶住他。
肌肤相触的瞬间,我们两人都微微一顿。
他的身体依旧虚弱,但掌心却很温暖,不像之前那般冰冷。
看来,本王这条命,是王妃救回来的。他靠在床头,看着我,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王爷给得起吗我反问。
只要本王有,只要你要。他毫不犹豫地说道,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霸道。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好。第一,我要苏家,身败名裂,付出代价。
可以。他点头,苏家参与构陷本王,本就该死。
第二,我要查清当年的真相,包括……我的身世。我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从我懂事起,就隐隐觉得,我被弃养乡下,并非只是因为庶女身份那么简单。
萧珩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本王会帮你查。或许……我们查的是同一件事。
嗯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第三……我顿了顿,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在这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我们的盟约继续有效。你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盟约他挑眉,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本王以为,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我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别开目光：名义上的夫妻,实质上的盟友。
好。他竟然没有反驳,只是眼底的笑意更深了,盟友。那么,为了庆祝我们的‘盟友’关系更进一步,以及……本王的‘死里逃生’,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你想做什么我警惕地看着他。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却让我心头一跳。
自然是……先讨点利息。
下一秒,他微微用力,将我拉近,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耳边,低沉而暧昧的声音响起：
比如……一个真正的,属于我们盟友之间的……吻。
10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不等我反应,他温热的唇已经覆了上来。
不同于我想象中的霸道或掠夺,这个吻,带着一丝试探,一丝温柔,还有……一丝虚弱,却又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微凉的唇瓣,和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混合着男性阳刚的气息。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忘了挣扎,也忘了回应。
直到他微微退开,看着我因为缺氧而泛红的脸颊和水润的眼眸,眼底才闪过一丝满意的笑意。
味道……不错。他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地评价道,声音沙哑性感。
我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又羞又恼,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
但他却像是预料到一般,提前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力气不大,但我能感觉到,如果他想,我根本挣脱不开。
王妃这是……要谋杀亲夫他挑眉,语气戏谑。
放手！我瞪着他,这家伙,刚醒过来就这么不正经！
不放。他耍赖似的握紧了些,除非……王妃答应本王一件事。
什么事我没好气地问。
以后,不准再用那种怯懦无辜的眼神看本王,也不准再自称‘妾身’。他盯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本王的王妃,不需要任何伪装。苏云昭,你只需做你自己。
我愣住了。
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某种我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我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
做我自己
那个睚眦必报、手段狠辣的苏云昭那个在刀尖舔血、杀人如麻的青雀
他真的……能接受吗
怎么不愿意他见我不说话,微微蹙眉。
……好。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他这才满意地松开我的手,唇角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这就乖了。他像哄小孩子一样说道,甚至还想伸手摸摸我的头。
我连忙后退一步,避开他的禄山之爪,嗔道：王爷还是先管好自己吧！毒才刚解,不好好休养,动手动脚的！
呵呵……他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让他轻轻咳嗽了几声。
我连忙上前替他顺气,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关心：没事吧
无妨。他抓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有王妃在,本王死不了。
温热的触感从手背传来,我的心又是一阵悸动。
这个男人……太会撩了！
明明知道他是在利用我,或者说,我们是互相利用的盟友关系,可我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接下来的日子,萧珩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虽然对外,他依旧是那个缠绵病榻、命不久矣的鬼王,但在我面前,他却越来越……放肆。
他会赖在我身边,让我喂药；会故意找茬,让我替他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公文；会趁我不备,偷袭我的唇角；还会在夜深人静时,抱着我,什么也不做,只是安静地感受彼此的体温和心跳。
我知道,这是他表达亲近和信任的方式。
而我,竟然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我们像真正的夫妻一样,讨论着王府的事务,分析着朝堂的局势,甚至……偶尔也会拌嘴。
他对外依旧是那个冷酷残暴的鬼王,但对我的纵容和偏爱,却毫不掩饰。
府里的下人看在眼里,对我愈发敬畏。
夜影看我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审视,变成了如今的……认可和信服。
有一次,二皇子派人送来一些慰问的补品,里面夹带了试探和拉拢的意味。
萧珩看都没看,直接让夜影把东西连同送信的人一起扔了出去。
他对夜影说：告诉二皇子,本王的王妃,不喜欢别人觊觎不属于她的东西,更不喜欢有人打扰本王养病。
那语气里的维护和警告,霸道得毫不讲理。
我知道,他在用这种方式,向所有人宣告,我苏云昭,是他萧珩罩着的人。
这种被保护、被偏爱的感觉,很陌生,却……很暖。
或许,我和他之间,早已不仅仅是盟友了。
11
在我暗中调查和萧珩的情报支持下,关于我身世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原来,我并非苏正宏的庶女。
我的亲生母亲,是当年名动京城的第一才女林婉清,也是林氏的嫡亲姐姐。
当年,林婉清与当时的宰相两情相悦,珠胎暗结。但因种种原因,宰相无法给她名分。为了保全我和林婉清,宰相暗中安排,让林婉清嫁给了当时只是小官的苏正宏,并许诺日后必会补偿。但宰相后面失势早逝了。
林婉清生下我后不久便过世,而林氏,出于嫉妒和贪婪,将我偷偷送往乡下,自己则设计顶替了姐姐的位置,成了苏夫人,并让她的女儿苏锦绣成为嫡女。幸好太傅念宰相旧情,倾力暗中培养我。
苏正宏对此事不仅知情,甚至参与其中！
而我那所谓的生母,那个在乡下抚养我长大的农妇,其实是林婉清忠心的婢女。
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我只觉得浑身冰冷,一股滔天的恨意涌上心头！
苏正宏！林氏！苏锦绣！
他们不仅夺走了我母亲的一切,还偷走了我的人生！让我背负着庶女的身份,在乡野受尽苦楚十八年！
好！真是好得很！
我将查到的所有证据,一一摆在萧珩面前。
他看完后,脸色阴沉得可怕,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你想怎么做他问我,声音冰冷。
我要让他们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生不如死！我一字一句地说道,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好。萧珩握住我的手,语气坚定,我帮你。
他顿了顿,又道：或许,这也是一个契机。
我看向他。
一个……让你名正言顺,摆脱苏家,甚至……更进一步的契机。他的眼神深邃,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而对我来说,这不仅是复仇,更是拿回属于我的一切的开始！
很快,在萧珩的暗中安排下,战王妃实为当年林家才女林婉清之女,被奸人所害,流落乡野十八年,如今真相大白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京都！
一时间,舆论哗然！
苏家瞬间从一个想要攀附权贵的二流世家,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苏正宏被言官弹劾,丢了官职！
林氏被愤怒的林家族人逐出家门,声名狼藉！
苏锦绣原本即将定下的与张尚书家的婚事,也瞬间告吹,还被张家反咬一口,说她品行不端,险些骗婚！
整个苏家,彻底垮了！
我站在战王府的高墙上,冷冷地看着苏家门前被愤怒百姓扔满烂菜叶和石头的景象,心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这就是他们欠我的！
这还只是开始！
解气了萧珩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从背后轻轻拥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发顶。
嗯。我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点了点头。
接下来,想做什么他问。
我想了想,回头看着他,狡黠一笑：接下来,该轮到我们的‘好二哥’了。你说,他要是知道,他处心积虑想要除掉的‘鬼王’不仅没死,还活得好好的,甚至连腿……都是装的,会是什么表情
萧珩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眼中闪烁着与我如出一辙的腹黑光芒。
我想……一定会很精彩。
萧景瑞……他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祭祖仪式那天,宫中设宴。
我穿着华服,与依旧坐着轮椅的萧珩一同出席。
席间,各路人马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有好奇,有探究,有嫉妒,也有……敬畏。
曾经那个任人欺凌的乡下庶女,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出身高贵、手握实权（王府内院）、还被战王捧在手心的王妃。
这反转,足以让整个京都的贵女们羡慕嫉妒恨。
尤其是苏锦绣,她也被林氏强拉着过来,想要借机攀附权贵,挽回一丝颜面。
当她看到我一身华服,与萧珩并肩而坐,接受众人或明或暗的巴结讨好时,那张原本还算娇俏的脸,嫉妒得几乎扭曲。
宴会进行到一半,二皇子萧景瑞端着酒杯,假惺惺地走过来：九弟,弟妹,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弟妹海涵。
他指的是苏家的事情。
萧珩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微微一笑,端起面前的果酒：二皇子言重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只是希望日后……大家都能安分守己,不要再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免得惹祸上身。
我的话意有所指,萧景瑞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弟妹说的是。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太监连滚爬爬地跑进来,惊慌失措地禀报：启禀陛下！不好了！有……有刺客！冲着战王和王妃来了！
话音未落,数十名黑衣蒙面人如同鬼魅般冲入大殿,手中长剑闪烁着寒光,直扑我和萧珩而来！
大殿内瞬间一片混乱,尖叫声四起！
禁军虽然反应迅速,但刺客的目标明确,悍不畏死,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萧景瑞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和阴狠,显然,这些刺客是他安排的！他想趁乱除掉我和萧珩！
夜影第一时间挡在萧珩身前,与其他护卫奋力抵挡。
但刺客人数众多,且武功高强,目标直指残废的萧珩和我这个弱女子！
眼看几名刺客突破了防线,长剑就要刺到萧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猛地将萧珩的轮椅往后一推,同时身体如同柳絮般轻盈地飘起,避开刺来的长剑！
紧接着,我手腕一翻,数枚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银针如同流星般射出！
噗噗噗！
几声闷响,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刺客应声倒地,脖颈处都插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已然气绝身亡！
这一手精准狠辣的暗器功夫,瞬间镇住了场面！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包括萧景瑞！他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青……青雀！人群中,不知是谁失声惊呼！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第一杀手青雀,以一手出神入化的银针暗器闻名！杀人于无形！
王妃……竟然是青雀！
这……这怎么可能！
我的马甲,在众目睽睽之下,掉了个彻彻底底！
我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眼神冰冷地扫过剩下的刺客,手中再次出现了几枚银针。
那些刺客显然也被我的身份和手段吓住了,动作不由得一滞。
就在这时！
一直瘫坐在轮椅上的萧珩,眼中厉芒一闪！
他猛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没错！站了起来！
双腿笔直,身姿挺拔,哪里有半分残废的样子！
他随手夺过旁边一名禁军的长剑,身形快如闪电,主动迎上了刺客！
剑光闪烁,如同蛟龙出海！
他每一剑都快、准、狠！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那些刚才还凶悍无比的刺客,在他面前,简直如同土鸡瓦狗！
不过片刻功夫,所有刺客都被他斩于剑下！
鲜血染红了他玄色的衣袍,但他挺拔的身姿,睥睨天下的气势,却如同浴血的战神！令人心惊胆战！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傻眼了！
鬼王……不是残废吗！
他不仅站起来了,武功还如此恐怖！
萧景瑞更是面如死灰,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完了！全完了！
他最大的依仗——萧珩的残废,竟然是假的！
他一直以为的病猫,竟然是潜伏的猛虎！
萧珩扔掉手中滴血的长剑,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目光冷冽地扫视全场,最终落在面无人色的萧景瑞身上。
二哥,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看来,你请来的这些‘助兴’的客人,不太经打啊。
12
萧珩死而复生并且双腿痊愈的消息,如同惊雷般炸响了整个朝堂！
再加上我青雀杀手的身份曝光,我们这对鬼王配妖女的组合,瞬间成了所有人眼中最可怕的存在！
二皇子萧景瑞彻底慌了。
他狗急跳墙,联合了几个一直与萧珩作对的朝臣,以及他暗中培养的势力,企图发动宫变,逼宫夺位！
然而,他太小看萧珩了。
萧珩这些年韬光养晦,暗中布下的棋子和力量,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就在萧景瑞调动人手,准备包围皇宫的晚上。
京郊大营突然易主！原本效忠二皇子的将领被萧珩的人迅速控制！
城内九门提督不知何时也成了萧珩的人,紧闭城门,瓮中捉鳖！
萧景瑞豢养的那些死士和江湖高手,还没冲进皇宫,就被突然出现的、戴着恶鬼面具、战力恐怖的鬼军屠杀殆尽！
而我,则带领着青雀的部分人手,专门负责清除那些隐藏在暗处、企图浑水摸鱼的江湖势力和敌国探子。
我和萧珩,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配合得天衣无缝。
仅仅一夜之间,萧景瑞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土崩瓦解！
天亮之时,萧珩一身戎装,手持战字令牌,带领着气势如虹的鬼军,踏入了金銮殿。
二皇子萧景瑞和他的几个核心党羽,如同丧家之犬般被押到殿前。
圣上面对这个力挽狂澜、气势逼人的九儿子,脸色复杂到了极点。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大燕国的天,真的要变了。
最终,二皇子萧景瑞被废黜宗籍,贬为庶人,终身囚禁。其党羽或杀或贬,无一幸免。
而萧珩,则凭借平定叛乱的泼天功劳,以及他手中那支战无不胜的鬼军,真正做到了权倾朝野！
圣上为了安抚和拉拢他,甚至有意册封他为太子。
但萧珩拒绝了。
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只说了一句话：臣,只想做个逍遥王爷,与王妃……安度余生。
我知道,他对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并无兴趣。
他想要的,从来只是报仇雪恨,以及……守护他在意的人。
比如,我。
13
朝堂之事尘埃落定,我和萧珩的日子,反倒清闲了下来。
他兑现了诺言,将大部分朝政交还给了逐渐恢复掌控力的圣上,自己则乐得清闲,每日不是在王府陪我,就是带我出城打猎、游湖。
当然,鬼王的威名在外,依旧无人敢轻易招惹。
只是,没了那些糟心事,他似乎……越来越黏人了。
这日,我正在研究一本新得的医书,萧珩就从后面抱住了我,下巴搁在我的颈窝,温热的气息喷洒着。
昭昭,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医书。我头也不回地答道,试图挣开他的怀抱,别闹,我在看一种罕见的蛊毒。
蛊毒他来了兴趣,比七日断肠散还厉害
难说,但更诡异。我翻过一页,需要用到一种特殊的引子才能……
话还没说完,他就把我手里的书抽走,扔到一边,然后将我打横抱起。
喂！萧珩！你干什么我惊呼一声,捶打着他的胸膛。
看书伤神,不如……做点有益身心的事情。他低头,在我唇上啄了一下,眼底燃起熟悉的火焰。
光天化日的,你……我的脸又红了。
无妨,反正这王府,我说了算。他抱着我,大步走向内室,嘴角是得逞的坏笑。
……（此处省略八万字不可描述的王府日常）
事后,我瘫软在他怀里,手指无力地戳着他结实的胸膛：萧珩,你真是……越来越没个正形了！
只对你如此。他吻了吻我的额头,语气温柔宠溺,昭昭,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我有气无力地问。
我们……该要个孩子了。他看着我,眼神认真而期待。
我的心猛地一跳。
孩子……
说实话,我没想过。
前世今生的经历,让我对亲情有些淡漠,甚至恐惧。
萧珩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昭昭,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相信我,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在爱和期盼中长大。我会保护好你们,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就像……我保护你一样。
他的眼神太过真诚,太过深情。
我看着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被触动了。
或许……可以试试
和他,组建一个真正的家,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
……好。我轻轻点了点头。
他眼中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和喜悦,紧紧地抱住了我：昭昭！谢谢你！
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或许,嫁给他,是我两辈子加起来,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14
几年后。
大燕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圣上年事已高,逐渐将权力交接给了几位信得过的皇子和大臣,其中,战王萧珩依旧是那个举足轻重、无人敢撼动的存在。
但他深居简出,极少参与朝政,所有人都知道,战王殿下如今最大的乐趣,就是……宠老婆,带孩子。
没错,我和萧珩有了一对龙凤胎。
儿子像他,小小年纪就酷得不行,整天板着一张小脸,最大的爱好是练武和拆东西。
女儿像我,继承了我的美貌和……一点点腹黑,最喜欢做的事情是捉弄她爹和哥哥,然后躲到我身后寻求庇护。
战王府依旧是那个在外人看来有些冷清的府邸,但里面却充满了欢声笑语。
这天,阳光正好。
我坐在庭院的葡萄架下看书,萧珩则在一旁,笨拙地教儿子练剑。
女儿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扑进我怀里,奶声奶气地告状：娘亲！爹爹偏心！只教哥哥不教我！
我笑着摸摸她的头：那你想学什么娘亲教你
女儿眼睛一亮：我想学娘亲那个咻咻咻,就能让坏人倒下的！她指的是我的银针。
我还没说话,萧珩已经黑着脸走过来,把女儿拎了起来：胡闹！女孩子家学什么打打杀杀的跟你娘学点医术、管家就好！
女儿立刻瘪嘴,看向我求救。
我无奈地看着萧珩：珩哥哥,女儿想学,就让她学点皮毛防身也好。再说了,谁说女子不能习武
萧珩对上我似笑非笑的眼神,立刻就怂了,讪讪地放下女儿：好好好,都听你的,听你的还不行吗
他如今是越来越没脾气了,尤其是在我面前。朝堂上那个说一不二、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王,在家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妻管严。
女儿得意地朝她爹做了个鬼脸,抱着我的胳膊撒娇。
儿子酷酷地走过来,往我另一边一站,虽然不说话,但依赖的眼神显而易见。
萧珩看着我们母子三人,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和满足。
他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将我们母子三人都圈在怀里。
昭昭,他在我耳边低语,有你,有他们,足矣。
我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一家人的温暖,心中一片宁静和幸福。
阳光透过葡萄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我们身上。
远处,是繁华的京都,是权力的漩涡。
但在这里,在战王府的这一方小天地里,只有我和他,并肩而立,岁月静好。
权倾天下又如何
他想要的,始终不过是护我一人安稳,独宠我一世无忧。
而我,苏云昭,曾是弃女,曾是杀手,如今,是他的王妃,是他孩子的母亲,是他此生唯一的挚爱。
这就够了。
吾家小女不好惹
没错。
但惹了,就要有被她和他,联手掀翻天下的觉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