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啊呜——
别闹。
你说,明天这一仗,我们会不会。。。
不会！
可。。。
阿楠,你不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可。。。
放心吧,这一仗！只能赢！
将军。
怎么了,阿楠有心事
等这次回去,我想去一个地方。
行！
哎呀,我都没说,你这也太。。。
你说去哪就去哪儿,再说了,普天之下,还有我空侯将军去不了的地方
将军
嗯。
你。。。娶我好不好
好！
这战衣带着血。
你的血。
早已成了黑色,好刺眼啊！
将军,你在哪
这里到处都是尸体,可
唯独没有你！
你在哪
我找了你一千年,可你到底在哪
细风。
门口的风铃响了。
您好！
欢迎光临。我正在打游戏,紧要关头,头也懒得抬一下,只是懒洋洋地招呼了一声。
请问。。。或许是这声音太好听,我也恰巧和队友刚刚结束了战斗,便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毕竟,客户就是衣食父母,我总得吃饭。
只这一眼,我便知晓一二了,干我们这行,多多少少是得有点东西在里头的。
眼前——
一袭白衣,一头长发,尤其是那双眼睛,坚韧而又刚毅,背后还背着一柄黑色长剑。
这是一个十分惹人眼眸的女孩,很年轻,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英姿飒爽的气质！
不知为何,她的眸子里满是疲惫和苦涩。
我心里不由得暗自赞了一句好！
她见我总算肯搭理自己了,便冲我笑了一下,我。。。可以看看吗她指了指店里的东西,有些犹疑又带着期望地问我。
嗯哦,当然可以。您随便看。我忙不迭地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对于主动上门的客人,我还是十分殷勤的。
她笑着摆摆手,便自顾自地在店里转悠,每到一个古董面前,她总会停下来看一会,然后又失望地离开,再接着去看下一个。
而这时,我才终于仔细地看看这个女孩。
原来,这也是个有缘人。
我笑了。
最近我越来越发现一个问题,面对这些宿主,我的心真的是越来越坦然自若,看上去就是一个非常无情冷漠的店主。
可只有我自己才明白,为什么。
大概两个多小时后,她总算是全部看完了,似乎还有些不甘心,她又细细地环顾了一圈,才终于叹了口气,露出一个勉强还算礼貌的笑容道,打扰了,这里没有我要的东西。
说完,也不等我回她,扭头便要离开！
等等！
嗯
去后院看看吧。我盯着她,叹了一口气,或许有你喜欢的东西。
哦真的吗女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穿过后面,便是我家店的院子,这个季节不算太冷,很多万物生灵都在修身养息,因此,院子看起来有些苍凉萧索。
最深处有一间挺大的屋子,那里面摆放着一个又一个物件,这些古老的东西,也从未被无缘的世人见过。
进来。我推开门。
随着一阵吱呀声,大门不怎么情愿地被打开了。
我。。。真可以进去女孩不太确信我这么好说话,虽说本人不属于那种特别惊艳,玉树临风的,好歹也是一个阳光帅气,正直坦荡的青少年。
要不不进去我倚在门边,伸手想去兜里掏根烟,考虑跟前还有一个女孩子,咬咬牙忍住了。
不不不,那,谢谢了。女孩深吸了口气,便径直走了进去。
我在门口等着她,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我裹紧了外套,搓了搓手。
再往屋里瞧的时候,发现她正直愣愣地盯着一面墙。
墙上——是那件战衣,说具体点,其实就是一件古代将军上战场时穿的盔甲。
阿楠,快过来,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将军,给,你的剑我给你擦好了。
哎呀,先别管它,放那。快过来！
这是什么风筝
喜欢吗你很得意地望着我,脸上满是兴奋。
我下意识地去给你擦额头上的汗珠,不想,却被你一把抓住手,还偷偷地在指尖亲了一下。
我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头,发现你的眼睛好亮,那里面全是我羞红的脸。
将军——
女孩突然大叫一声,剧烈的头痛使得她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
我吓了一跳,赶紧过去看看她。
却看见她早已是满脸泪水,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不堪。
没办法,我只得将她扶起来坐着,见她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便倚在一旁的墙边继续打我的游戏。
过了好长时间——
我游戏都打几轮了,她还没醒,可是我并不着急,或许是早就习惯了,凡是进了这里的每一位宿主,或痴或傻或疯,反正都死不了。
我想不起来！！我为什么想不起来女孩醒来的第一句话。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女孩生下来就在一个道观里,那把剑是把她养大的道长给她的,打从第一眼看到这柄漆黑长剑开始,她的心里就有了牵挂。
然而,那个牵挂是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自那日起,她的脑子里全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她开始变得很痛苦,痛苦地成夜成夜无法安心入眠,无论是现实还是梦里,那个沾血的身影始终挥之不去。
每当她一次又一次惊醒的时候,枕巾上早已是泪痕一片。
这些日子,她一直背着剑四处漂泊,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只觉得自己心里似乎丢了很多东西！
直到今天路过我的店门口,突然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这声音很熟悉,又很陌生。
然后她看见了它,就是这件盔甲,上面沾满了血污,因为年代太过久远,早已是漆黑一片,满衣斑驳。
我。。。可以把它带走吗女孩指着那件衣服,上面的纹路已经磨得差不多了,只是衣角处隐约可见一个空字,应该是手工绣上去的。
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不属于我,我见她没事了,便也靠着墙坐下来,这家店只是一个保管室。
你是说
带走吧。
我站起身,走到门口,又说了一句,记得付保管费,这是规矩。
下
一千年前。
护国大将军空侯受命镇守边关。
空家大军所到之处,敌人闻风丧胆,无不对之恨之入骨,可更多的是恐惧。
在那个战火纷飞,尸横遍野的地方,每一处土地都藏着吃人不吐骨头的陷阱,而空将军的面具便是那个比这片土地更可怕的东西。
只是。几乎没人知道,其实他是她！
是的,将军是个女人。
一个英姿飒爽,武艺超群的女人。
也是战场上更狠辣决绝的战神！
我喜欢你。那么,我们可不可以在一起
你我同为女人,更是战士,可,我喜欢你。
女孩将那件战衣盔甲放在了道观里,她自己的房间。
就这么挂着。
她坐那,一直看,一直看。
从天黑到天亮,再从天亮到天黑。
梦里。
阿楠,你终于来了。
你是谁
阿楠,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的头好疼。
没关系,想不起来就不要想。
那是一片火海！
脚下的土地已经被鲜血染红,一个身穿盔甲的人砍倒最后一个敌人的时候,扔下手里的刀,疯狂地在死人堆里扒拉。
将军！！空侯！！你说话不算数！！你不是说你会活着回来吗
空侯,你骗我！！！
梦里好乱！
女孩在一阵混乱中惊醒,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枕头已经湿透了,她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只知道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的杀戮,真实的痛楚,还有那最后的嘶吼。
空侯将军阿楠到底都是谁为什么一提起这个名字,她的心里就会痛苦,痛苦到极致的狂乱。
不告诉她吗
道观里来了一个客人。
道长并不觉得诧异,只是给他倒了杯茶,俩人就这么热气腾腾地下着棋,聊着天。
这么多年,你不是也没说年轻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话。
刚打完游戏,现在下棋下得脑子有点不够用。
我不想让阿楠再走进那个轮回。
东西已经到了她手里,后面的事,也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
希望她们可以。。。
算了。下棋吧。再这样,你就输了,说好了,谁输谁脱。。。
什么
鞋子！
你这个。。。这个。。。
什么哎哟我去,你一个道士怎么如此脸皮厚,你以为脱啥
又是一个梦。
你要嫁人了
对不起,我。。。
回答我！
将军。。。
阿楠,我只问你一句,嫁我还是嫁他
。。。对不起,我。。。
回答我,你是真心要嫁吗
对不起！
我空侯不需要你来保护,跟我走！现在！
可,如果我现在走了,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相信我！我会护着你的,脱下这身嫁衣,换上你的盔甲,我们现在就走。
梦里,有一个身影向她伸出手,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这个身影俯下身,轻轻为她擦干眼泪,吻在她的额头上。
太真实了！
而后,身影转身就要离开。
别走！！
女孩突然睁开眼,一把抱住近在咫尺的人,这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
身影一下子呆住了,她想逃,可是却怎么也舍不得这丢失了那么久的拥抱。
你转过来,女孩命令道,让我看看你。
良久,身着一身血污盔甲的人慢慢地转过身。
这是怎样一张脸啊！
啊！！我的头好疼！女孩突然大叫一声。
门被人踢开了！
冲进来两个人,女孩抬头一看,原来是道长和白天见过的那位古董店的年轻人。
他们正紧张地看着自己和穿着盔甲的人。
是的,这的确不知道应不应该称作人,一团黑雾笼罩的脸,五官漆黑模糊,高挑的身姿十分挺拔,除了声音是个低沉女声,怎么看都是一个古代的军人。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我们怎么就不能一起玩我白了她一眼,别怪我语气不好,要不是担心出什么岔子,我才懒得大半夜的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溜达。
不过,估计是往这里跑得有点勤,我妈一度以为我是不是受了什么情伤,看破了红尘,准备去做道士了。
没事吧道长问她。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了那个奇怪的身影,虽然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可她知道她在看自己。
墙上的那件盔甲不见了。
而对方身上穿得正是它。
空将军,好久不见！道长朝空侯抱了抱拳,而对方也回了个礼,可依旧是不说话。
空侯
空将军
女孩嘴里念着这个名字,一触即发的记忆好像随时预备着在下一刻喷涌而出。
道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女孩一把拽住这个把她养大的人,她不想再等了,她的脑海里总有一根线好像断了一样,只要她去想,就会头疼得不行。
这件盔甲,是她的。道长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而她现在只是一个灵体。
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亡魂。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烟,不过,没有点燃它。
随着道长的讲述,那个恒远的记忆再次回来了——
待你我脱下盔甲,换上嫁衣,一直在一起可好
战鼓咆哮,疆土呜咽
金戈铁马,万里如虎
满地亡魂枯骨,在为谁守这天下！
空侯将军和她的贴身副将阿楠,一左一右,跨在红色战马上,黑色长剑在手,威风凛凛,目光坚毅冷冽！
阿楠！
将军！
予你快马一匹,小队五千,顾我后方,严防死守！
我要留在这里！
这是军令,如有违者,斩！
是！
阿楠,空侯最后看了她一眼,小心点。
你也是。阿楠咬了咬牙,她知道自己跟随多年的女将军的性子说一不二,是有多刚烈,空空,你要活着回来！
信我。
说罢,阿楠一扬鞭,战马长嘶一声,飞驰而去！
她听见身后,惨绝人寰的哀嚎,将士们的拼杀震耳欲聋。
一场大战遮云蔽日,硝烟四起！
阿楠不敢回头,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我相信她！
将军,你等我回来！
然而,两日后,依然没有等到胜利的消息,她再也坐不住了。
将军让她守着后方。
可两天了,这里安静地仿佛和那个战场不是一个地方。
不对！
空空,你骗我！！
你又骗我！
阿楠凄苦地怒吼一声。
安排好一切,便骑马绝尘而去！
遍地的狼烟,满目的残痕,大地已被染成了暗红色。
难以想象,在如此惨烈的战争里,想要活下来是多么奢侈。
一阵凌风扑来,阿楠手起刀落。
脚下滚落了一颗头颅,瞬间便将她的战衣染红。
将军！！空侯！！你这个王八蛋！！你骗我！！！
那日,阿楠像疯了一样,在死人堆里拼命地扒拉,拼命地刨着！
一个不是,两个不是,一百个不是。
这些都是谁家的好儿郎,保家卫国,一腔热血,却再也回不去期盼的家乡。
直到她看见了一个坐在死人堆里的人,脸上被划了无数刀痕,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整的,早已发黑的血液浸透了她的骨头,手里的长剑紧紧地握在手里。
只是那件她最熟悉的盔甲,空侯的盔甲,狠狠刺瞎了她的双眼。
阿楠心瞬间炸了,凉了,她的腿一软,直接栽倒在地上。
她紧紧咬着唇,踉跄着爬过去,用颤抖的手试图打开空侯的手掌,想要感受她的温度,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那手始终握得死死的,仿佛和长剑融在了一起！
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你是最勇猛的将军,虽是女儿身,却比男人更强悍！
你！！！
将军,不是你,对不对,这个不是你,对不对
话音未落,空侯的手松开了,黑色长剑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啊！！！！！
阿楠再也受不住了,凄惨地嘶吼着,扑上去,拼命地擦空侯脸上的血迹,在看清她的面孔的时候,又疯了一样吻她的眼睛,鼻子,冰凉的嘴唇！
你醒醒啊,看看我,是我！
我是阿楠啊,你说过要回来娶我的,为什么不守信用为什么！！你这骗子王八蛋,你给我睁开眼睛！！
别说了！！空侯突然开口吼道,别说了！
道长停下来,这个故事让他心力憔悴,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守着这个古老的亡魂。
嘴里的烟终于被我点燃了,没有预料中的呛味,淡淡的,轻飘飘的。
我想起来了。女孩看着空侯,缓缓地走到她面前,她的声音在抖,她的心在抖。
她的爱人回来了！
空空！
阿。。。阿楠！空侯回应她,接着,诡异的一幕——
我的烟飘到她的脸上,很快,空侯清透秀气,却又刚毅的面孔清晰地出现在阿楠眼前。
空将军,护国佑民,战功赫赫,贫道十分敬佩,道长说道,然而,将军故去,灵魂不灭,不堕轮回,她日日夜夜牵挂着你,只是却始终走不出那片地方,可巧的是,贫道正好路过,因感念将军的至情至性,便将她的魂魄封进身上的盔甲带回道观,而你轮回千载,终于在这一世被我寻回,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吧。
阿楠的眼泪像一颗颗钉子,狠狠地扎进空侯的心里,她伸出手想去给她擦干,可不想,越擦,阿楠哭得越凶。
到了最后,她不得不放弃,无奈地笑道:傻子,哭什么,这么久没见了,不打算。。。她愣了愣,似乎下了一个决定,不打算好好看看我吗
坏蛋！！你这个王八蛋,我恨死你了！阿楠一把抱着她的肩膀,又哭又笑。
那。。。要不,我再滚回去
你敢！
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阿楠的眼泪,让空侯心疼得厉害,可惜,她的心脏在那场战争里早已被别人挖去了。
我好想你！阿楠望着她,这一刻,她是狂喜的,抱着她的将军,她的爱人,她是最幸福的那个。
我也是。
阿楠,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空侯的目光闪烁着,为我。
只是,沉浸在喜悦的阿楠并未察觉到不对劲,只是嗔怪地说:那你不要再离开我了,答应我,哪怕是死,我也得跟你死一块儿。
对不起,这次我又食言了。空侯像是要失去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似的,紧紧地抱着阿楠,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便抬手往她头顶上一抓！
你要做什么道长大惊失色,好容易才见面,不。。。不多说几句话吗
不了,看她好好的,我就放心了,空侯痴痴地看着怀里的女孩,眼神黏腻,宠溺,却更多的是不舍和心疼。
她想起来的时候,我便不能再留在世上,你是知道的。
这。。。道长说不出话了,身为红尘之外的他,在这个时候,竟也是感慨万千,唏嘘不已。
我们的誓言,我自己来守,让她好好活着。
这是空侯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那天,从道观出来,天空下起了雨,冰凉的雨水打在我的脸上,好冷。
次日清晨,一道彩虹横跨时空！
挺美！
本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别人无法触碰的地方,那个地方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个回忆,人人都说放下,便得自在,可这世间,唯独这两个字轻松却也最难。
难到,就连你自己都不敢轻易触及,哪怕过了很久,久到你以为自己早已经放下了,可一旦被别人提及,你心里那道枷锁便会一次又一次地拉扯你,让你再次陷入那场轮回。。。
若放下,便当归。
若执着,便轮回。
执念如影。
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