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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礼拜后,我抱着女儿在临时育婴室值夜班时,姜烨掀开沾满血渍的帐帘:「新来的支援医生名单。」
我接过平板的手蓦地僵住——沈嘉佑的证件照刺入瞳孔,他穿着我曾送的白大褂,领口别着那枚染血的校徽。
「他申请了无期限战地驻守。」姜烨指节敲在「李圆圆直系上级」的审批栏,「只要你签字。」
消毒棉签在掌心折断,我盯着照片里他凹陷的眼窝。
三周前那场争执后,这人开始频繁出现在补给车队,隔着防弹玻璃凝视我怀里的襁褓。
此刻电子屏右下角的实时定位显示,他正在二十米外的药品仓库清点盘尼西林。
「驳回。」我将平板扔回姜烨怀里,金属外壳撞出沉闷回响。
次日清晨
运送血浆的卡车在爆炸中侧翻,我冲进浓烟时,看见沈嘉佑正用身体护住昏迷的孕妇。
弹片划开他后背,鲜血浸透的白大褂下,隐约露出缝在内衬的旧校服。
「产科A型血告急!」护士的尖叫拉回神智。
我强迫自己绕过他佝偻的身影,却在擦肩时被攥住裤脚。
「储物柜…密码是你生日…」他咳着血沫将钥匙塞给我,眼底浮着水光,「对不起…圆圆…」
我甩开他的手奔向手术室,身后传来他最后的呢喃:「女儿…叫…朝阳…」
我在他的储物柜里找到二十三本日记。
最新那页夹着孕检单复印件,背面是工整的孕期食谱。
压在箱底的丝绒盒里,我们的婚戒被熔成银色长命锁,内侧刻着「致朝阳:妈妈是英雄」。
我叹了口气,连同日记和丝绒盒一起扔了。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哪怕你死之前做了件人事。
沈嘉佑牺牲了。
战争在雨季来临时戛然而止。
庆功宴上,姜烨捧着弹壳熔铸的戒指单膝跪地,身后是缀满弹孔的联合国旗帜。
「这里需要重建的不仅是医院,」他指腹摩挲我右脸的疤痕,「还有你的心。」
戒指坠入篝火堆时,火星迸溅成金色流星。
我抱着女儿后退半步,她颈间长命锁撞出清响,惊飞了落在联合国旗上的和平鸽。
「姜医生,「我指着远处废墟里新冒头的野花,「你看,沙漠铁线莲能在弹壳里开花。」
指尖拂过脸上疤痕,那里正映着篝火暖光,「我的心早就在手术台上重生过千万次了」
他沉默着将钻戒埋进焦土,转身扛起医药箱:「三号帐篷还有伤员换药。」
五年后,女儿趴在问诊台画儿童病历,她笔下的医生都戴着银色面具。
我接过她递来的画纸,背面是姜烨遒劲的批注:「朝阳说她长大后要修复妈妈的脸。」
「不用修复,」我抱起她推开窗,让边境的晨风灌满白大褂,「这是妈妈最漂亮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