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玉认主
光绪二十三年六月十七,临渊城被梅雨笼罩,整座城弥漫着潮湿与沉闷的气息。
大街小巷回荡着雨滴打在青石板上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张汝贞趁着戌时的更声,脚步匆匆地溜进醉仙阁后门。他身上的蓑衣还在往下滴着黄浊的雨水,每走一步,地上便溅起一小片泥水。
他的神色有些紧张,眼神却透着一丝好奇与期待,仿佛在探寻什么秘密。
老鸨赵妈妈提着羊角灯迎了上来,灯罩上晕开的胭脂色映得她那张老脸像揉了朱砂的宣纸。
张老爷可算来了,柳姑娘等得簪子都拔了三回。
赵妈妈嗓子眼里压着笑,手指往二楼东厢房指了指,今日她生辰,特意留着红烛等您呢。
张汝贞微微一怔,心中泛起一丝疑惑。他来醉仙阁的次数不少,却从未听闻柳莺有过如此痴情的等待。
不过,他很快便将这疑惑抛诸脑后,跟着赵妈妈往楼上走去。
阁楼传来断续的琵琶声,弹的是《霓裳怨》。那如泣如诉的琴音,在这潮湿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张汝贞摸出块碎银塞过去,蓑衣下露出半截靛蓝绸衫——这是特意换的,昨日那件杭绸长衫被柳莺的丹蔻刮出了丝。
东厢房的门轴吱呀作响,像是有人常年用指甲抠着转。
屋里没点灯,唯有梳妆台上立着对龙凤烛,烛泪在铜烛台上积了厚厚一层。
柳莺背对着门坐在镜前,乌云般的长发垂到腰际,正用一根翡翠簪子慢条斯理地通发。
柳姑娘今日好雅兴。张汝贞反手掩上门,突然发现镜中映出的脸根本不是柳莺——那是个面色青白的陌生女子,嘴角有道蜈蚣似的疤。
他猛地回头,却见转过来的确实是柳莺那张芙蓉面。
烛光啪地爆了个灯花。柳莺起身时,张汝贞闻到她袖口飘出的沉水香里混着丝腥气。她今天穿着件杏红肚兜,外罩月白纱衣,锁骨处缀着枚翡翠双鱼佩。
那玉佩雕工奇绝,两条鱼首尾相衔,鱼眼嵌着朱砂似的红点。
老爷看什么呢柳莺冰凉的指尖点上他喉结。
张汝贞这才发现自己的目光黏在玉佩上,那两条鱼在烛光下竟像在缓缓游动。
三更梆子响时,张汝贞在锦被里摸到个硬物。柳莺不知何时离开了,枕上只余那枚双鱼佩。
他举到眼前细看,突然发现鱼腹刻着蝇头小字——像是女子的生辰八字,最末却写着癸未年六月初七亥时绝。
窗外雨声渐密,张汝贞握着玉佩昏沉睡去。
梦里有个梳着牡丹头的女子在铜镜前哭,她脖颈上有圈紫痕,正用翡翠簪子往自己心口扎。
簪尖挑开皮肉时,他看清那伤口里涌出的不是血,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
啊!张汝贞从噩梦中惊醒,发现天光已大亮。玉佩好端端攥在手里,鱼眼上的朱砂却变成了暗褐色。
更骇人的是,他左手腕内侧凭空多了个胭脂色的斑点,像被谁用指甲蘸着口脂按上去的。
赵妈妈在廊下拦住他:柳姑娘天没亮就赎身走了,说是苏州来的恩客......
话没说完就被张汝贞铁青的脸色吓住。他冲出醉仙阁时,怀里的玉佩突然发烫,烫得他心口一抽——就像梦里那支簪子扎进来的位置。
第二章:醉仙诡簿
子时三刻,临渊城宵禁
张汝贞跟着李明翻过醉仙阁的后墙,落地时踩碎了一只白瓷酒盏。
月光被乌云吞没,整座青楼浸在墨汁般的黑暗里,唯有三楼东厢的窗棂透出一点幽绿的光,像是有人点了一盏磷火灯。
你确定要现在查张汝贞压低声音,左手腕的胭脂记隐隐发烫。
自打李明告诉他这青楼底下可能埋着东西,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李明没答话,从袖中抖出一张黄符,指尖一搓,符纸无火自燃,青白色的火光照出他冷峻的侧脸。
阴气太重,符火都烧不旺。
他盯着火焰,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挤出来的,你祖母当年在这儿当梳头丫鬟,就没说过什么
张汝贞摇头,喉咙发紧。他祖母死得早,只留下一本手札,里头全是些他看不懂的符咒和账目。
李明推开偏厅的木门,霉味混着脂粉香扑面而来。
厅内桌椅翻倒,像是被人匆忙弃置。墙角立着一面铜镜,镜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照出两人扭曲的影子。
找账房。李明说,青楼这种地方,每一笔生意都会记清楚。
账房藏在后厨的暗门后
门锁早已锈死,李明从腰间摸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铜针,在锁孔里轻轻一拨,机簧咔哒一声弹开。
门轴转动时,张汝贞听见里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查账。
可屋里分明空无一人。
账册堆在檀木桌上,最上面一本封皮写着癸未年收支。李明翻开第一页,指尖突然一顿。
洗红钱……他低声念出账目上的朱砂批注,眉头拧紧。
张汝贞凑过去看,只见账册上密密麻麻记着:
——六月初七,柳莺,红钱三两
备注:衣成,送周府
下一页更骇人——
——七月十五,小桃红,红钱五两
备注:未足月,血薄,退返
这是什么张汝贞声音发颤。
李明没回答,手指继续往下翻,直到停在最后一页——
——光绪九年总计:十三人,红钱四十一两
备注:锁魂扣已备,待来年再用
突然,账册无风自动,哗啦啦翻到中间一页。
张汝贞看清上面的字,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张周氏,梳头钱二两
备注:自愿入扣,换孙儿平安
我祖母!他猛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烛台。火苗舔上账册,纸页却未燃烧,反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血一样顺着桌沿滴落。
李明一把拽住他:走!
两人冲出账房,走廊却变了样——原本笔直的过道扭曲成弧形,尽头多出一扇雕花门,门上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点翠阁。
刚才……有这间房吗张汝贞喘着气问。
李明没回答,伸手推开了门。
屋内陈设极尽奢华
屋内陈设极尽奢华,可所有物件都蒙着一层诡异的暗红色。
梳妆台上搁着一把翡翠梳,梳齿间缠着几根长发,发梢沾着干涸的血迹。床榻上的锦被微微隆起,像是有人刚刚起身离开。
张汝贞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掀开被子——
底下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嫁衣。鲜红的绸缎上绣着金线鸳鸯,可领口处却有一圈深褐色的污渍,像是被血浸透后又晾干。
这就是‘洗红钱’……李明声音发冷,用冤死妓女的血染嫁衣,卖给冥婚的人家。
张汝贞胃里一阵翻涌,可他的手却不受控制地摸向嫁衣。指尖刚触到衣料,耳边突然响起女子的啜泣声,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钻进了他的脑子。
第三十七笔债……该清了……
他猛地缩回手,可已经晚了——嫁衣的袖口突然蠕动起来,一只苍白的手从布料下伸出,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
李明——!张汝贞惨叫一声,拼命挣扎,可那只手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
李明箭步上前,一道黄符拍在嫁衣上。符纸嗤地燃起绿火,那只手终于松开,缩回嫁衣底下。
可张汝贞的腕上已经多了五道紫黑色的指痕,和胭脂记连成一片,像是一条毒蛇缠上了他的手臂。
你被标记了。李明盯着他的手腕,声音低沉,怨灵盯上你了。
窗外,更鼓敲过三响。
整座醉仙阁突然震颤起来,墙壁渗出黑红色的液体,像是无数道血泪。走廊深处传来吱呀一声——是东厢房的门,自己打开了。
现在怎么办!张汝贞声音嘶哑。
李明从怀中摸出三枚铜钱,往地上一掷,铜钱立着转了一圈,最后全部正面朝上。
凶卦。他咬牙,但凶中藏生门——去东厢房,柳莺的屋子。
去送死吗!
不去的话……李明看向他的手腕,等胭脂记爬到心口,你会变成下一个‘洗红钱’的材料。
张汝贞低头,发现紫黑色的纹路已经蔓延到了肘部,皮肤下隐约有东西在蠕动,像是细小的文字正在皮下书写……
回忆与现实的交织
张汝贞突然想起账册上那行字——张周氏,自愿入扣,换孙儿平安。
不可能……他摇头,我祖母死的时候,我才三岁!
李明冷笑:正因如此。
张汝贞的脑海中浮现出祖母慈祥的面容,以及她临终前的嘱托。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段普通的回忆,没想到背后竟隐藏着如此可怕的秘密。
你祖母当年用梳头手艺换了你的阳寿,现在债主来收账了。李明的话如同一把利刃,刺痛了张汝贞的心。
张汝贞的回忆愈发清晰,他想起祖母生前常常在深夜里对着镜子梳头,嘴里念叨着一些奇怪的咒语。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祖母总是不让他靠近梳妆匣,说里面藏着可怕的东西。
我祖母……到底做了什么张汝贞喃喃自语。
李明没有回答,只是催促道:别想了,先去东厢房再说。
第三章:阴债缠身
东厢房的秘密
东厢房的门,是开着的。
张汝贞站在门口,喉咙发紧。昨夜他在这里拾到玉佩,做了那个可怕的梦——镜中女子用簪子扎进心口,伤口里涌出的是字,不是血。
而现在,屋内烛火通明,仿佛有人刚刚点燃。
有人他低声问。
李明没回答,手指按在门框上摸索,突然停在一处——木头上刻着细小的符文,已经氧化发黑。
锁魂纹。他声音发冷,这屋子死过十三个人。
张汝贞刚要迈步,突然听见屋内传来咔哒一声——像是梳子搁在妆台上的轻响。
镜前有人。
铜镜里映出一个女子的背影,长发垂腰,正用翡翠簪子慢条斯理地通发。她的动作和昨夜梦里一模一样,可张汝贞分明看见,这一次……
镜中是有脸的。
——是柳莺。
可那张芙蓉面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血泪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凝成血珠,啪地砸在妆台上。
别看镜子!李明一把拽住他,可已经晚了。
张汝贞的视线像是被钉死在镜面上,柳莺缓缓转头,没有眼珠的空洞望向他,嘴角却勾起一抹笑。
你来了……
声音不是从镜子里传来的,而是直接炸响在张汝贞的脑子里。剧痛瞬间贯穿太阳穴,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门边的花架。
瓷瓶砸碎在地,飞溅的碎片划破他的脚踝,可流出的血……是黑的。
阴血。李明脸色骤变,一把撕开他的衣领——
胭脂记已经爬到锁骨,紫黑色的纹路像蛛网般向心口蔓延,而最骇人的是,皮肤下隐约浮现出字迹,像是有人用针蘸着墨,一笔一划在他血肉里记账。
癸未年六月初七,张汝贞,欠风流债一桩
利滚利,今当以命偿
这是什么!张汝贞声音发颤。
李明从怀中掏出一把糯米,按在他心口。米粒刚触到皮肤就嗤嗤冒起黑烟,转眼焦黑如炭。
阴债。李明咬牙,活人欠债,死后为奴。你祖母当年用梳头手艺换了你的阳寿,现在债主来收账了。
张汝贞突然想起账册上那行字——张周氏,自愿入扣,换孙儿平安。
不可能……他摇头,我祖母死的时候,我才三岁!
正因如此。李明冷笑,你以为自己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窗外突然狂风大作,烛火剧烈摇晃。镜中的柳莺站了起来,黑洞洞的眼窝盯着张汝贞,缓缓抬起手——
她的掌心里躺着一枚铜钥匙。
钥匙锈迹斑斑,柄上缠着一缕头发,发丝间混着干涸的血痂。
她要给我们东西……张汝贞鬼使神差地向前迈步。
站住!李明厉喝,可张汝贞像是听不见,直勾勾地盯着镜子,一步步靠近。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到镜面时,铜镜突然咔嚓裂开,裂缝中渗出汩汩黑血。柳莺的脸在裂痕中扭曲,嘴角越咧越大,直到撕裂脸颊——
她的嘴里没有舌头,只有一卷黄纸。
张汝贞的手穿过了镜子。
冰冷的触感像抓住了一块寒冰,可却是握住了钥匙。他猛地抽回手,镜面哗啦碎裂,柳莺的身影化作黑烟消散。
可钥匙是真的。
地窖……张汝贞喃喃道,钥匙在他掌心发烫,这把钥匙能开醉仙阁的地窖。
李明夺过钥匙细看,柄上刻着两个小字:洗红。
你被怨灵蛊惑了。他冷声道,这钥匙是诱饵。
那又如何!张汝贞突然暴怒,一把揪住李明的衣领,你说我祖母用命换我活,可我现在生不如死!这鬼地方……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胭脂记突然剧痛,像是有烧红的铁钎沿着纹路烙下去。张汝贞跪倒在地,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
一双苍老的手在给少女梳头,发丝间缠着红线……
昏暗的房间里,少女被按在妆台前,脖颈套上白绫……
鲜血滴进铜盆,染红了一件嫁衣……
啊——!他抱头惨叫,这些分明不是他的记忆!
李明强行掰开他紧握的拳头,钥匙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柳莺的记忆在侵蚀你。李明声音凝重,每想起一点,你就离‘她’更近一步。
张汝贞蜷缩在地上,冷汗浸透衣衫。刚才的幻象中,他清楚地看到——
那个被勒死的少女,穿的是柳莺的衣服。
可梳头的老人……
是我祖母他嘶声道。
李明沉默片刻,突然从袖中抖出一张黄符,拍在张汝贞额头上。清凉感瞬间驱散部分疼痛,可符纸转眼就烧成了灰。
没时间了。李明拽起他,地窖必须去,但在此之前……
他猛地扯开张汝贞的袖子——
紫黑色的纹路已经蔓延到肩膀,皮肤下的字迹越发清晰,最新一行正在形成:
今日增利:右眼一只
你每犹豫一刻,债务就加重一分。李明冷声道,现在告诉我实话——你张家,到底和醉仙阁有什么勾当
张汝贞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确实隐瞒了一件事——
祖母的梳妆匣底层,藏着一份契约。
上面写着:
立契人张周氏,自愿为醉仙阁梳头女,以孙儿汝贞阳寿为押,换纹银五十两
若违约,子孙世代为妓偿债
签字画押的地方,按着一个血手印。
小的像婴儿的手。
第四章:八门尸阵
地窖的秘密
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咔嗒一声脆响,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张汝贞的手在抖。地窖的铁门锈迹斑斑,门缝里渗出阴冷的风,带着一股陈年的腥气——不是血腥,而是像放了太久的胭脂,甜得发腐。
再问你一次。李明站在他身后,手里捏着三枚铜钱,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张汝贞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紫黑色的纹路已经爬到了指尖,指甲不知何时变得细长,泛着不正常的淡青色,像是涂了层薄薄的蔻丹。
他猛地推开了门。
地窖比想象中大得多。十三具黑漆棺材呈环形排列,每具棺盖上都钉着七根桃木钉,钉帽刻着不同的符文。正中央的地面上画着一幅巨大的八卦图,但卦位全是反的——乾在下,坤在上,震巽颠倒。
八门尸阵……李明声音发紧,有人用这些尸体摆风水局。
张汝贞走近最近的一具棺材,棺头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字迹已经褪色:
癸未年六月初七,柳莺,洗红钱三两
是她们……张汝贞喉咙发干,那些被放血染嫁衣的姑娘。
李明蹲下身,手指擦过八卦图的边缘,沾上一层暗红色的粉末。
朱砂混骨灰。他捻了捻指尖,这阵法不是镇魂的,是养阴的。
话音刚落,张汝贞突然捂住耳朵——
有人在唱歌。
细若游丝的《霓裳怨》,从棺材缝隙里飘出来,十三具棺木同时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像是里面的尸体在翻身。
别看,别听!李明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可张汝贞已经控制不住地走向其中一具棺材。
他的身体自己动了。
手指抠进棺盖缝隙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来。棺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一只涂着蔻丹的手。
苍白的手指紧紧箍住他,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张汝贞想叫,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慢慢把他往棺材里拖。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李明的咒语炸响在耳边,一道黄符拍在棺盖上。棺材剧烈震动起来,那只手终于松开,可张汝贞的腕上已经留下了五道紫黑的指印,和之前的胭脂记连成一片。
更可怕的是——
他的小指指甲变成了鲜红色。
你被标记了。李明盯着他的手,柳莺在把你变成‘替身’。
张汝贞剧烈喘息着,突然发现自己的呼吸节奏变了——不再是自己的频率,而是某种轻柔的、带着颤音的吐息,像是……
女子的啜泣。
破阵。他听见自己说,可声音里混着另一个人的音调,必须破阵。
李明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按八卦方位撒在棺木周围。铜钱落地却立而不倒,全部指向中央的八卦图。
生门在坎位。他指向西北角的棺材,开那具。
张汝贞踉跄着走过去,棺头上的纸条已经腐烂,但隐约能辨认出:
光绪九年,张周氏,梳头钱二两
祖母的棺材。
他的胃部一阵痉挛,可双手却不受控制地抚上棺盖。桃木钉一颗颗自动弹起,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棺盖滑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沉水香扑面而来。
里面没有尸体。
只有一套梳头工具整齐地摆着:犀角梳、银篦子、缠着红线的发簪。最上面放着一本手札,封皮上是他熟悉的字迹——祖母的字。
张汝贞颤抖着翻开第一页,上面只有一行朱砂写的小字:
汝贞若见此书,速逃。周家要的不是钱,是‘阴账先生’。
什么意思……他刚抬头,突然听见咔嚓一声——
李明的罗盘碎了。
指南针疯狂旋转,最后死死指向李明自己。他脸色瞬间惨白,连退三步:不可能……
张汝贞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看向手札第二页——
上面画着一幅人像:灰布长衫,腰间挂着铜钱剑,正是李明的打扮。画像旁注着:
观山太保第七代传人,周儒生
你姓周!张汝贞厉声道。
李明——不,周儒生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张了张嘴,还没出声,整个地窖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十三具棺材的棺盖同时弹开,黑雾喷涌而出。雾气中,无数只苍白的手伸出,抓向站在中央的两人。
张汝贞本能地后退,却撞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沉水香的味道钻进鼻腔,一缕长发垂到他肩上,发梢扫过锁骨。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柳莺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三个字:
看镜子。
地窖墙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面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张汝贞的脸——
而是一张敷着厚粉的女子面容,嘴角带着诡异的笑。
最恐怖的是……
镜中人正在用他的眼睛流泪。
《阴账先生》番茄小说大纲目录(优化完善)
第五章:哭丧纱影
地窖惊变
张汝贞的手指抠进棺盖缝隙时,掌心突然传来刺痛——不是木刺,而是无数细小的字迹顺着指腹往血肉里钻。那些朱砂小字像活物般蠕动,在他皮肤表面组成一行血字:
癸未年六月初七,柳莺,放血三升
地窖里的十三具棺材同时发出咔嗒声,像是某种倒计时。周儒生突然拽住他后领:别碰棺材!这是'养尸局'!
话音未落,最中央那具棺材的盖板轰然炸裂。暗红色雾气喷涌而出,在半空凝成柳莺的模样。她脖颈处绽开九道血痕,每道裂口里都爬出密密麻麻的蛆虫。
张郎...柳莺的声音忽而娇媚忽而阴森,你闻到胭脂香了吗这可是用十七个姑娘的骨头磨的粉呢。
周儒生甩出三枚铜钱,铜钱在空中结成八卦阵型。雾气触到阵法边缘立刻燃烧起来,露出后面真正的柳莺——她被七根桃木钉钉在棺材顶部,胸口插着半截断笔。
张汝贞冲过去拔断笔时,柳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指甲缝里渗出黑血,在张汝贞手臂上烫出焦痕:这支笔...本该在你祖母手里...
周儒生突然扯开自己衣襟,心口处赫然钉着同样的断笔。二十年前他们就是这样控制我师父的。他扯断胸口的桃木钉,伤口处却没有流血,反而涌出无数细小的账本残页。
地窖开始剧烈震动,十三具棺材同时开启。每具棺材里都坐着穿嫁衣的女子,她们的脸都长得一模一样——正是账本上记录的那些红钱姑娘。
时辰到了。柳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让她们看看真正的'洗红钱'是什么模样。
第六章:借阴债契
醉仙阁后院的古井泛着幽绿的光。张汝贞趴在井沿往下看,右眼的阴账视野让他看到井底悬浮着一本巨大的账簿。账页无风自动,每翻动一页就有女子惨叫传来。
那是活人账。周儒生突然出现在身后,他手里攥着半块染血的帕子,我娘就是被记在这账上的第十七个。
井水突然沸腾,一个青面獠牙的水鬼爬出井口。它手里攥着把铜剪刀,刀刃上还沾着暗红的血痂。张汝贞抄起墙角的桃木剑迎上去,剑锋却穿过水鬼身体。
别碰实体!周儒生甩出符咒,水鬼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这是用怨气凝的影煞,要烧它的本命灯!
柳莺的声音突然在井底响起:你们以为烧了影煞就完了真正的'阴债契约'在这儿呢!她吐出一口黑血,在空中凝成血色契约——落款处赫然是张汝贞祖母的名字。
周儒生抢过血契塞进嘴里嚼碎,喉头立刻涌出黑血。果然是'阴阳契'...他擦掉嘴角血渍,这种契约要两代人血才能解。
张汝贞突然捂住右眼——他看到自己掌心浮现出相同的契约纹路。更可怕的是,那些纹路正在缓慢蠕动,像是要钻进血管里。
柳莺突然扑过来咬住他手腕:快走!这是'噬心咒'!她牙齿间滴落的血珠落地即成血藤,缠住张汝贞的脚踝往井里拖拽。
周儒生抄起井边的铜盆猛敲井沿:天地玄宗!铜盆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血藤应声而断。趁这机会,柳莺拽着两人跳进井里。
第七章:金链归位
井水退去后露出布满铜钱的地面。每枚铜钱都钉着具白骨,骨头上刻着周字。张汝贞踩到某块青砖时,整面井壁突然翻转,露出后面密室。
密室中央摆着口描金棺材,棺盖上嵌着十三颗夜明珠。柳莺突然跪倒在地:是'聚魂棺'...他们把十三个姑娘的魂魄都炼在这儿了!
周儒生刚要上前,棺材里突然伸出白骨森森的手。那手戴着翡翠扳指,扳指上的纹路与张汝贞右眼的刺青一模一样。
果然是你。棺材里传来沙哑笑声,周家守了二十年的秘密,该揭晓了...话音未落,密室四壁浮现出更多账本残页,每页都写着相同内容:
周守拙欠阴债九万九千贯
抵押物:十三命格纯阴女
偿还期限:子时三刻
账簿对决
张汝贞突然想起什么,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的刺青。那些原本模糊的纹路此刻清晰可见——竟是完整的阴阳鱼图案!
原来如此...柳莺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苍老,你是阴阳眼!
她话音未落,密室地面突然裂开。无数手臂从地缝里伸出,每只手腕都系着红绳。红绳另一端没入虚空,隐约可见账本残页在虚空中燃烧。
周儒生突然把断笔塞进张汝贞手里:用这个!他咬破手指在张汝贞手背画符,阴阳眼配阴债笔,才能撕了这破账!
张汝贞握紧断笔刺向虚空时,听到祖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乖孙,该醒了...
第八章:阴间账房
茶楼迎来穿灰布长衫的客人。他自称账房先生,要了壶最便宜的粗茶。张汝贞擦桌子时瞥见他袖口露出的半截手腕——那里有道狰狞的伤疤,形状像极了账本上的朱砂批注。
听说老板最近在查旧账账房先生突然开口,茶碗里的茶叶瞬间竖立,那阴间账房可不是好进的。
周儒生抄起算盘砸过去,账本残页从他袖口簌簌飘落。每张残页都记录着醉仙阁姑娘的生辰八字,最后一页写着:
张汝贞,阴债眼开,命犯贪狼
偿还方式:以命抵命
灰布长衫突然鼓胀如球,账房先生从中挣脱出来时,已变成浑身长满眼睛的怪物。现在知道怕了他每颗眼球都映着不同画面,当年周守拙就是这么求我的...
柳莺突然从梁上倒吊而下,金链缠住怪物脖颈:张汝贞,咬破舌尖!她咬破自己手指在张汝贞额头画符,用你的血唤醒阴账笔!
张汝贞含着血咬住断笔,突然感觉有灼热的液体流入喉咙。那些血珠落地即成火焰,将怪物吞噬。灰烬纷飞中,他看到断笔内部浮现出小字:
此笔乃阴司使者周守拙遗物
持笔者可改生死簿
警告:使用者将永堕轮回
原来如此...周儒生突然吐血倒地,他心口的桃木钉正在融化,师父用自己魂魄封住了笔的杀招...
柳莺接住周儒生软倒的身体:快走!这是'引魂咒',他在用自己魂魄引你入套!
第九章:朝阳叹
张汝贞握着断笔站在悬崖边。身后是追兵的火把,前方是翻滚的黑云。柳莺突然出现在他影子里:用笔尖对准自己心口。
疯了吗张汝贞甩开她的手。
你不是一直奇怪为什么阴账只记女子柳莺的声音忽远忽近,因为周守拙需要纯阴命格的女子做'账房先生'...
她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那里嵌着半枚铜钱,与他腰间那枚正好凑成完整阴阳鱼。
当年他骗我娘签下契约时...柳莺突然惨笑,我爹早就知道真相,所以他故意...
话音未落,追兵的箭矢破空而来。张汝贞本能地挥笔格挡,断笔突然暴涨三尺,笔尖喷出金焰将箭矢焚尽。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阴账笔'...他恍然大悟,笔锋转向自己心口,用我的命...
不行!柳莺突然扑上来,要死也得死在阴间账房!
两人滚下悬崖时,张汝贞看到柳莺后背浮现出与断笔相同的纹路。他们坠入的深渊底部,赫然矗立着真正的阴间账房——那是一座由无数女子白骨搭建的宫殿。
周儒生带着官兵追到崖边时,只看到半枚铜钱从云层坠落,在朝阳下泛着血光。
多年后,临渊城新开的茶楼里。老板总爱给客人讲鬼故事,说到惊悚处就摸摸腰间的半枚铜钱。没人知道,每到子时,铜钱就会变成完整阴阳鱼,在黑暗中发出微弱金光。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