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对贺言一见钟情,借公主的势力逼他娶了我。
如今,公主谋逆被废,流放于苦寒之地。
贺言见我没了倚仗,将我贬为侍妾,迎他的青梅入府为妻。
大婚当日,他一袭婚服,对我极尽挖苦嘲讽。
而我却不在意了。
公主托人送来一封书信,我也该随她去那苦寒之地了。
1
今日是贺言的大婚之日,他为了弥补他的青梅,特地送了她十里红妆。
一时,长安街上,锣鼓喧嚣,热闹非凡。
府中一处偏僻小院,贺言穿着红色婚服,面上尽是得意神色。
堂堂京城第一绣女,如今成为这侍妾滋味如何言语嘲讽至极。
我绣着手中的手帕,并不理会他。
贺言见我毫无反应,走上前,狠狠捏住我的下颚。
咬牙切齿,要不是你当初阻拦,我和宁儿也不至于今日才得以成婚!都是你的错!
我看着他狰狞的面孔,这一刻从未如此清晰的认识到,他心中竟然恨我至此。
贺言张张口,还想要说些什么。
管家这时来喊他,大人,新夫人快到了,可别误了吉时。 他才肯松手放过我。
我盯着贺言离开的背影发愣,这时侍女小竹慌忙拿了帕子包住我的手,小姐!
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针划破了掌心,鲜红的血流了满手。
而我竟感到毫无痛意。倒是心脏才像是针扎了一般,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2
新夫人进了门,府里人来人往的,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夜晚,我倚在院门处,看天上烟火灿烂。
听说是新夫人爱看这些,贺言特求了皇帝,得以在府里放烟火。
烟火越灿烂,我内心发苦的越厉害,贺言他,从未给过我这些。
那年,我陪公主去寺庙上香。
正巧遇见他撑伞立于桃花树下,一袭白衣似雪,眉眼如画。
我转头玩笑着对身旁的公主说,这么漂亮的人倒是少见。
却不想被他听见,他朝我敛目,莞尔一笑。
那一笑,我对他,一见钟情。
此后,我借着公主欣赏的由头,与他频繁见面。
很快,他亲自上门来求娶。
那个时候,天真的我以为他是真的爱我。
却不想变成如今这般,一地荒唐。
3
回到内室,侍女小竹私下递来一封信。夫人,公主派人送来的信。
我与公主乃是儿时玩伴,关系极为亲密。后曲家被害,我便入了公主府。
如今公主谋逆被废,自然牵连到我。
我多年来辛苦经营的绣楼被官府收回,失了公主的倚仗,贺言自然也不再顾忌我。公主被软禁那日,他便将我贬为最低贱的侍妾,要迎他的青梅入府为妻。
他许是极为怨我的,怨我抢走了本属于沈宁的贺夫人的位置。
当初,我入贺府为贺言的妻,和他也是有过一段幸福时日的,也曾如普通夫妻那般恩爱过。
那年他求皇帝为我们赐婚,我以为他只是想借助公主的势力平步青云,才肯娶我。
可在新婚之夜,他双目含情,拥着我,说此生只会爱我一人。
平日里那么稳重的人,也会喝酒壮胆,红着脸问我,可不可以吻我。
他动作极为轻柔,仿佛我是易碎的珍宝。
婚后,他粘我粘的厉害,在家中,竟片刻不肯离。
哪有旁人口中谦谦君子的稳重,简直幼稚。
平日里,首饰衣衫一箱一箱的送来,我埋怨他乱花钱,分明用不了这许多。
他却将新的珠钗替我带上,贴近了吻我。
这算得了什么,夫人这般貌美,我还嫌这些俗物配不上我家夫人。
我的夫人是这京城里最漂亮的。贺言的眉眼间竟是骄傲。
自父母离开后,我便再也没从旁人处得到这么热烈的爱了。
那时的我以为我得到了这世上最好的夫君。
4
可直到那一天,这一切都变了。
沈宁同贺言乃是青梅竹马,出身也并不好。
自她母亲去世几年后,父亲也病逝了。
家里只有继母和一个弟弟。
就在我婚后不足一年,沈宁的继母为了一百两银子要将她嫁给一个年老的鳏夫。
沈宁不肯,写信向贺言求助,希望他能救她出魔窟。
贺言他那时才是从四品官,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于是他便来求我,希望我能去找公主求求情,救下沈宁。
我念在她和贺言自小长大的友情,打算去求公主,将她接入公主府,总好过和继母一起生活。
可不料,就在我去找公主那天。
沈宁为了不嫁给那个鳏夫,竟跳湖自杀了。
幸而被赶去的贺言救了下来。
贺言被沈宁的自杀气昏了头,转头来怪上我和公主。
若你能早一天去找公主,宁儿她也不至于被逼到跳湖!
那时自我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对我动怒。
他摔了满桌茶盏,勃然大怒。
曲璇,我竟然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自私自利!蛇蝎心肠!你这样的人不配得到爱!
他眼里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情,全是埋怨,甚至是恨。
自此,他怨上我的公主,与我离心。
隔日他去求皇帝救下沈宁,条件是成为皇帝一党,与公主作对。
5
他把所有的错全归到了我和公主身上。因此倒被皇帝所用
此次公主逼宫失败,自是离不开他的暗中助力。
借着这偌大的功劳,如今的贺言,官至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谓是风光无限。
在街上踏马巡游,权利加身,哪还有当年翰林院修书时的温和羞涩之感。
信中公主提到半月后她便会按照皇帝的意思,
启程去那苦寒之地,命我一同前去。
看到这封信,我心里仿佛轻松了不少。
于现在的我而言,这倒也算个好去处。
受尽寒冷,也总好过在这里看贺言和他的新夫人缱绻恩爱的好,比一辈子被困在这府中一隅的强。
6
婚后的第二日,他带着一身红衣的沈宁来讨我手上的玉镯。
那是我们成婚那日他亲手为我戴上的,说这事他母亲留下给未来他的夫人。
他握着我带着玉镯的手说道愿我们年年岁岁,都如今朝。
可如今,他亲自来讨了。
这玉镯本就是我贺家正妻所戴,你一个低贱的侍妾,自然是不配的。
他神情冷漠的伸手讨要,怀里紧紧揽着他的新婚妻子。
我顺从的摘下,看着他将玉镯戴到沈宁的手腕上,神情温柔似水。
你穿红衣漂亮,这玉镯最是配你。我又命人多定制了几件红衣,三两日后就能送来,倒是你若不喜,再让他们重新赶工。
这相似的话语,我也听过。
成婚的第一年,他总说我穿红衣漂亮。
我为讨他欢心,衣柜里除了红衣再无旁的。
呵,原是如此吗
7
还有那枚玉佩。
那是我们的定情之物,他寻了好久的暖玉,亲自雕刻而成。
我甚是喜爱,整日佩戴在身上,一刻不离。
这是我最后的念想了,他竟也不肯让我留下。
见我没动作,贺言不耐烦道快些!
我依旧不动,沉默地看向他,一时间僵持不下。
最后,他气急不顾身份礼仪,从我腰间一把夺过。
夺走时还不忘讥讽我,你一个侍妾吗,哪里配得上这么好的东西。
此行目的达到,贺言揽着沈宁出了院门,他们亲密的声音不断传入我的耳朵。
之后的日子,我闭门不出。
只是在房间里一味的绣着手帕,打发时间。
只等时机一到,我便随公主离开这令人伤心京城,再也不回来。
8
平日里闲着无事,贺言又不许我出府一步。
念着公主如今整日被软禁在府里,定然觉得无趣枯燥。
我便打算绣些小玩意,逗她开心。
一日,我正给布偶收尾。
沈宁忽然一个人找上门来,神态扭捏。
在我不耐烦的催促下,才慢吞吞说出此行的目的。
沈宁她今日背着贺言来找我,说是想为贺言绣个荷包。
听闻我绣工乃是京中第一,因此特来寻我。
提起贺言,她眼中尽是新婚的喜悦和羞涩,便如我当初一般。
我想起从前贺言便最喜我为他绣这些,日日佩戴,从不离身。逢人便炫耀这是我夫人所绣。
我与沈宁只见并无仇怨,又见她一脸诚恳,纠结过后,应了下来。
此后几日她便日日过来,因着生疏,手上弄出不少伤口来。
不巧,被贺言偶然间瞧见了。
9
贺言见到她手上的伤,心疼不已。
他轻吻沈宁手上的伤口,以后不必做这些,这些都是下人该做的,你手那么娇贵,好好养着便是。
说着转过头来斥责我曲璇!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宁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为难她!
原来,他竟然以为我是故意刁难沈宁吗
我心里苦笑,面上却不显。
刺绣本就如此,就连我都不能保证完全不受伤,又何况一个初学者。贺大人这般责怪我,我倒嫌你们玷污了我的手艺!
贺言被我怼的噎住,却依旧怒目而视。
我忍下心里的痛,一挥衣袖,将沈宁手上的针线全部打翻。
我这里地小,容不下你们两位贵人,二位不要踏足这里的好,省的嫌我的地方脏了你们的锦靴。
小竹,送客!
直至他们的身影远去,小竹关了院门。
我忽的脱力,身子一软,跌倒在地,泪流满面。
是我一开始便看错了人,交错了心。
落得如今这般下场,许是我活该。
10
隔日,我在院中忽的闻到一股浓重烧焦的味道。
出了院门,发现不远处一个丫鬟正拿了一堆布料一样的东西,全扔进了火堆里。
我瞧着那些东西有些眼熟,便上前去看。
竟发现那些是贺言的旧衣,荷包一类。
我自婚后亲手一针一线缝出来的,里面含了我的满腔爱意。
而如今,竟让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我张张口问那个丫鬟,想问问为什么,为什么
许是我声音沙哑,难听极了。
那丫鬟被吓了一跳,又应是府里新来的丫鬟,并不认得我,好半晌才回道。
贺大人说,这些是前夫人的旧物,带着晦气,不想惹新夫人不喜,因此命我焚烧处理。
傍晚,管家送了不少钗环过来。
大人说这些都是珍宝阁的新款,特地选的都是您从前最爱的款式,供您赏玩。
我看也没看那些所谓的新款,只让小竹接下,送了管家出门。
不过是知道我发现焚烧之事,心虚罢了。
小竹回来,我指了指那些首饰。
找个没人的地方扔了吧。
11
布偶绣完了,正打算悄悄派人送去,却不想公主的人先来了一步。
曲小姐,公主派属下来告知您,六日之后太子满月宴,是我们启程的最好时机,烦请您提前准备好,届时属下来接应您。
我点头应下,同时心里欢快不少,像是巨石
多日终于落下。
终于可以离开这充满了无尽怨念的地方了。
满月宴当日,管家送来一个食盒。
大人说前些日子是他错了,还望您原谅他一时情急才口不择言。大人他心里还是在意您的。
今日您生辰,他特地命奴才送来这盒糕点。您独一份呢。
浑浑噩噩过了这些日子,竟忘了今日是我生辰了。
我掀开食盒,里面是一叠桃花形状的栗子糕。
贺言亲手做的,只有他会把栗子糕做成桃花模样,我从前最爱。
可惜,那都是从前了。
贺言随他娘亲,做糕点的手艺一绝,只是念及他已为朝中官的身份,因而并不常做。
我们新婚的第一年,我生辰那日,他便亲手做了一桌的点心,个个精致,其中我最爱这栗子糕。
那时我便向他撒娇许愿往后每年生辰都会有栗子糕吃嘛
当然,每天都会有,等我们白发苍苍,我都做给你吃。
他揽我入怀,郑重承诺。
这才不过三年,就已经分崩离析了。
果真世事无常。
12
我并没有吃,尽数扔了。
与我而言,这糕点更是在提醒我往日付出真心的可笑,当真是反胃的很。
傍晚天色暗了下来,贺言带着沈宁早早便去了宫里。
府里现下寂静一片。
我带着小竹在约定好的墙根下等着公主的人来接应。
三声鸟叫之后,一个黑衣人出现。
我先将小竹和包裹顺着墙送了出去,紧接着我正欲翻身上墙。
却不想身后传来动静。
我心下一惊,头习惯性的看过去。
是贺言。
13
他一身朝服,许是因跑的急,早已皱巴的不成样子。
他跑的很快,满头是汗,神色慌张极了。
曲璇!下来!我命令你下来!贺言声音沙哑。
黑衣人在墙外递手催促,小姐,该走了,若误了时辰便不好出城了。
曲璇!别走,我求你,别走!
他面目狰狞,嘶吼着,双目通红。
我从未见过他这般,他向来最注重仪态。即使是当年沈宁病重,他也未曾如此失态。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忽而释怀一笑,我走了,你和沈宁也能过上你们一直以来期盼的生活了。
贺言快步向我跑来,伸手拼命想抓住我。
我忙不迭拉住黑衣人的手翻过墙,他落了个空。
我不顾身后贺言嘶哑的挽留声,毅然坐上离开的马车,前往与公主汇合。
再晚些,可就走不了了。
当初欠你的,这些年也算还清了。
从此我们两不相欠,各走各的阳关道。
贺言,我们后会无期。
14
和沈宁到了宫中不久,看着面前的歌舞,贺言脑子里却乱的厉害。
总觉得心里不安,像是要失去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越想越不安,于是起身借口生病提前回了府,想悄悄去见曲璇一面。
今日好歹是她生辰,却不想正看到曲璇正欲翻墙离开。
他茫然无措,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曲璇不能走!
只可惜曲璇行动太快,他想拉住她,却连衣袖也没碰上。
看着远处消失不见的人影,贺言无力的半跪在地上,心痛到甚至忘了呼吸。
这时他才终于肯承认他的心里始终爱的只有曲璇。
半响,贺言猛地呕出一口血,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心里像是被狠狠剜去了一大半,只剩下麻木。
头发一夜之间花白了大半。
再无往日的得意风采。
自那日曲璇离开,贺言才幡然醒悟,这些年他心里爱的一直都是曲璇。
那日寺庙初见,便已然动了心,只是他不自知罢了。
至于沈宁不过是愧疚大于爱罢了。
他变得一蹶不振,连早朝也不肯去。
只一味的在那偏僻小院里喝酒,想找些思念之物,发现竟全被烧了个干净。
悔恨万分,原本半白的头发现下已全是花白,人也日渐消瘦。
沈宁几次求他振作,一张巴掌大小脸上满是泪痕,看着楚楚可怜,只可惜贺言并不动容一分一毫。
曲璇走了,他的魂与心也跟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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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出了城,我成功与公主汇合。
马车行驶不过一个时辰,我掀起帘子看马车的方向,发觉这并不是北上的方向。
我转头看向倚在准备好的软椅里,一脸从容的公主,我们这是去
这是南下的路,去父皇留给我的封地。放心吧,跟着本公主我,可不会让你受苦。
先帝在时,公主备受宠爱,就连封地也是早早封了江南一带极为富庶之地。
见我流露出敬佩的神色,公主一脸的得意,我自然不能真随了那混账的意,去受那极寒之苦。
看着公主这般,我心里欣慰。
软禁并没蹉跎她半分骄傲,她依旧是那个金尊玉贵的公主。
到了江南,与先帝留下来的人汇合。我与公主便一直暗自养兵,韬光养晦。
只等来日。
暗自与朝堂上先帝的心腹取得联系,以便随时得到朝堂上的动静。
只等机会一到,便杀回京城。
江南风景如画,倒是我从未见过的景象。
远离了京城与贺言,我倒是过了段分外轻松的日子。
16
当今皇帝并不是皇室血脉。
而是个冒充货。
十一年前,公主与我不过九岁,真正的太子死于火灾,留下的是他的伴读,薛凌。
皇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害死了先帝和太子,和我曲家满门。
薛家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人皮面具,将薛凌推上龙椅之上。
这一切便是薛家早就计划好。连害的我曲家满门被大火吞噬,当时我因和公主在外游玩,而逃过一劫。
我与薛家乃是隔着灭门之仇!
那时,只有身为太子同胞妹妹的公主发觉出异常,她一眼便认定那人不是她的哥哥。
可她一个孩子,没有任何能力,只能一步步谋划,隐忍多年。
直至两个月前,我们终于计划好一切,只等逼宫,拆穿薛凝的身份。
却不想贺言恨我和公主入骨,投靠了薛凝一党,从中作梗,害的公主逼宫失败,只得南下韬光养晦,静待来日。
不过这机会倒是比我们想象中来的更快。
两个月后,皇帝会南下南巡探访民生,自是会路过江南,那时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只是却不想有人比他先来了。
17
那日也是个连绵雨天,我正坐在廊下看池塘锦鲤嬉戏,好不自在。
暗卫这时来报,门外有人想见曲小姐。
我出了院门,只见贺言撑伞站在院外的那棵我亲手种的桃花树下。
一袭白衣,若不是他带着面纱,我差点以为回到了当年我初见他时。
我脸色难看极了,抬脚转身就走,还没踏入院门,被他一把扯住。我并不转身看他,只是厌恶的甩开他的桎梏。
阿璇!
贺大人,不在京城呆着,来这作甚。
真是你!他双眼泛红,不知道的还以为见了谁。
眼神苦楚,旁人见了定会忍不住心生怜惜,只可惜如今的我只觉得恶心。
阿璇,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身后传来贺言止不住的呜咽声。
而我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反而快步离开,只想离他越来越远。
现在的贺言于我而言只不过是皇帝一党的仇人,即将亲手料理的仇人。
18
皇帝巡游当日,我身着斗篷,在暗处漠然看着贺言一身朝服站在皇帝左侧,言语举止处处恭顺。
时机一到,大片箭矢朝皇帝与侍卫射去。
暗处的士兵也从百姓中冒了出来,直逼皇帝等人。
瞬间街道上混乱一片,我带着人按照计划护送百姓离开。
途中,我转头看去,我们的人打的皇帝措手不及。
大概是先帝和太子在天有灵,事情进展的异常顺利。
我们一举拿下了皇帝和他的亲卫,其他人见状也不再反抗,纷纷举手投降。
我终于安下心,护着百姓慢慢退出街道。
却不想,忽然一支箭矢向我袭来,我来不及闪躲,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离我越来越近。
我闭上眼,等着死亡的来临。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只听身前一声闷哼。
我睁开眼,发现贺言挡在我身前,那支箭已插入他的腹部,血染一片。
他在我眼前强撑不住倒下,却仍转头看我。
咳咳,璇儿,你没事吧他喉中咳血,却仍不忘确认我的安危。
看着他这般,我慌忙接住他,心里愕然。
他明明不爱我,对啊,他明明不爱我。
这如今这般,又是为什么呢
19
经过这一遭,我们终于取得胜利。
皇帝被拿下,现已被囚禁于地牢。
而京城也传来消息,聂老将军带着心腹已控制了禁卫军,只等我们回京。
我和公主即刻回京,处理残局。
皇帝的党羽均被下狱,只待来日由公主处置。
当然,也包括贺言。
公主将薛凌弑君篡位的罪行公布天下,并下令三日后处极刑。
薛家男子不论年纪皆三日后处死,女子尽数流放,以安慰先帝和太子的在天之灵。
而众数党羽,知晓薛凌罪行者处绞刑,不知晓者赶出京城,此生不得为官。
朝堂大换血,如今皆是我们的人。
在百姓的拥护下,公主成功登上帝位,成了当朝第一位女皇帝,得以载于史书之上,留名青史。
20
贺言本应当随那些党羽一起,被处以绞刑。
可当日,贺言中的那支箭矢上沾了毒,虽救治及时,可毒素早已渗入他的肝脏,已是无多少时日了。
公主念及他替我挡箭,救我一命
因而免了他极刑,随旁人一般,赶出京城,此生不得为官,再不入京城。
几日后,我听说贺言准备带着沈宁回乡下老宅了。他托人说想见我一面。
我于心不忍,还是在临行前去见了他一面。
那时的贺言一身粗糙布衣,身形消瘦,面色惨如白纸,再不复往日的骄傲。
他中了毒,已是活不久了。
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他身上全是面粉,神情少见的拘谨。
许久不做了,有些手生,也不知你现在爱吃些什么。我就都做了些,你带回去吃了也好,扔了也罢,都行。
他弓着身,向我递来一个食盒,言语中请求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不了我摇头拒绝。
我现在已经不似年少时那么爱吃甜食了。
他闻言,苦涩一笑,瞬间落了泪。
原是我负了你,是我活该。
我冷眼看着他,只觉可笑,不愿再看到他那张令人生厌的脸,转身就走。
身后的贺言呢喃出声,抱歉,愿你终遇良人。
21
半个月后,我见到了本应该随贺言回到乡下的沈宁。
她跪在公主府前,求着见我一面。
她说贺言已经卧床不起,病得神志不清,嘴里却一直念叨着我的名字。
郎中说身体里的毒素已经深入心脉,他坚持不了几日了,因此特地来求我去见贺言最后一面。
见我一直不出来见她,沈宁便跪在府前一直磕头,声声如泣,磕的满头是血。
恐怕她磕死在府前,我终究还是去见了沈宁。
她见到我,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而我低敛着眸,语气冷的像冰。
你才是他的妻子,而我与他早已无任何关系了,你就是跪死在这,我也不会去见他,你回吧。
随即,我命人关上大门,不再理会外面嘶哑的请求声。
22
贺言死了。
公主告诉我的时候,一脸的担心。
我却笑了,放心吧,我对他早就没有任何感情了,他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在意。
公主走后,我静静看着院中正在凋零的那颗桃树。
脑海中又闪现出当初那个桃花树下朝我莞尔一笑的贺言。
在我心里,我爱的那个贺言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此后的贺言不过是带着那个影子的躯壳而已。
我脚踩上落在泥土里的桃花,不禁唏嘘感叹。
或许我与他,自那年春日遇见起,便就是一场孽缘。
贺言死后,我派人去接济乡下的沈宁。
贺言不在,她一介女子,从小又被娇养着,难免活的难些。
毕竟她也只是一个身世可怜的女子,我与贺言的仇恨不该波及到她。
前半生的她过的那么艰难,但愿日后能轻快些,只为自己而活。
23
朝堂的事告一段落,闲下来,公主带我回了我年少时生活的曲府。
原来被大火烧的废墟一片的曲府,如今竟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这里原本就是你的,我知道你从未放下过曲家。所以一回京,我就命人按照之前的样子重新修缮,还满意吗
我一步步走过府里的每一个角落,记忆里模糊的浮现出我儿时的记忆。
与娘亲在凉亭里绣花,爹就在旁一边看书一边陪着我们,神情温柔。时不时凑到娘亲讨吻,被娘亲一巴掌打在头上。
我在旁被逗得直笑,一家三口好不温馨。
而现今,却只剩下我一人。
爹,娘,薛凌已被处死,你们在天之灵也可安息了。
公主在旁默不作声的陪着我一遍遍走。
我转身抱住她,眼泪蹭了她一身。
瓮声瓮气道,谢谢。
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
24
我们走到一处莲花池前,公主指着旁边一处假山。
你还记得吗,儿时的我特别不喜欢大臣们都说只有皇子才能继承皇位,明明我们都是父皇的孩子,凭什么就因为我是公主就被放弃了继承的资格。那时我把气都撒到皇兄身上,追着他打。你在后面追着阻拦,我们三个就那样围着这假山一直转悠,好不滑稽。
现在陛下也已得偿所愿了。我笑着看她。
那你呢你今后要如何呢
见我不说话,她抢先一步说道。
不如入朝为官辅佐我,你的才情,便是宰相也绰绰有余。如此我便是当朝第一女皇,你便是当朝第一女官。
我摇头拒绝,我的志向并不在此,你知道的,我只爱女红刺绣。比起做官,或许绣楼更适合我,我想把它扩展到全国各地,做第一女绣娘。如何
好!那我们璇儿就做第一女绣娘,日后我也将你载于史册,随我一起留于史书!公主拍着我的肩膀赞同道。
我与公主并肩看着池中盛开的莲花,远处的朝阳与飞鸟。风波已经过去,我们的未来将是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