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会展中心三楼,能容纳五百人的报告厅座无虚席。LED屏幕上闪烁着未来生活空间设计论坛的字样,台下观众大多是业内人士,偶尔有相机闪光灯亮起。
接下来有请'西洲设计'创始人宋西洲先生,为我们带来'情感化空间设计'的主题演讲。
掌声中,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走上台。他穿着简约的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松开,露出一截锁骨。程南意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视线不经意间落在演讲者身上。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微微下垂,带着几分倦意,却莫名让人联想到雨天咖啡馆的落地窗。
谢谢大家。宋西洲的声音低沉温和,像大提琴的G弦,今天我想探讨的是,在科技日新月异的时代,如何让空间设计保留打动人心的温度。
他点击遥控器,准备播放精心制作的演示文稿。屏幕闪烁两下,突然蓝屏,跳出一串错误代码。台下响起善意的笑声和零星议论。
技术人员匆忙上台检查,五分钟后无奈地摇头：系统不兼容这个格式,可能需要重新准备...
需要帮忙吗一个清亮的女声从第三排响起。
宋西洲眯起眼睛,看到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子站了起来。她穿着白色西装外套,内搭墨绿色丝质衬衫,整个人像一片修长的竹叶。
我是'南风科技'的程南意,对系统兼容性问题有些经验。她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本电脑,如果不介意的话。
宋西洲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程南意快步走上台,宋西洲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柑橘香气。她没穿高跟鞋,身高只到他肩膀,但走路带风的气场让整个会场安静下来。
程南意检查了一下接口,从包里拿出一个银色的小设备接上。主办方的系统太旧了,不兼容您PPT里的动态效果。她一边说一边快速敲击键盘,我用转码器重新编译一下。
三分钟后,屏幕重新亮起,宋西洲的演示不仅恢复正常,还多了些流畅的过渡效果。台下响起掌声。
谢谢。宋西洲低声道谢,注意到她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的细密阴影。
不客气,举手之劳。程南意收起设备准备下台,却又回头补充了一句,您提到的'情感化设计'概念很有意思,和我研究的智能环境情绪反馈系统有异曲同工之妙。
宋西洲的演讲顺利进行。问答环节,程南意再次举手：宋先生,您提到空间应该像诗歌一样唤起记忆,那么在数字化时代,我们是否可以通过算法来量化这种情感共鸣
这个问题直指宋西洲最近思考的核心矛盾。他眼睛一亮,花了十分钟回答,期间与程南意有来有往地讨论了几个回合,仿佛整个会场只剩下他们两人。
论坛结束后,宋西洲在茶歇区再次遇到了程南意。她独自站在落地窗前,阳光透过她的白西装,勾勒出纤细的轮廓。宋西洲端着两杯咖啡走过去。
黑咖啡,不加糖。他将其中一杯递给她,论坛组织方给的资料里有每位嘉宾的喜好。
程南意惊讶地挑眉,接过咖啡：谢谢。您的演讲很精彩,尤其是关于'空间记忆'的部分。
两人聊起各自的专业,发现彼此都在尝试打破技术与艺术的边界。当话题转到大学时代时,宋西洲提到自己毕业于A大建筑系。
真巧,我也是A大的,计算机系。程南意眼睛一亮,不过比你晚两届,你可能已经毕业了。
2016年毕业。宋西洲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是不是在文学社待过程南意...《湖畔》诗集的作者
程南意手中的咖啡杯微微一颤：你知道《湖畔》那只是文学社内部印刷的小册子...
《雨夜听琴》的最后两句——'琴弦颤动如未言之语,在黑暗中寻找共鸣的唇齿'。宋西洲轻声背诵,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温柔的光,大四那年,这本诗集在我枕头下放了三个月。
程南意耳尖泛红,她从未想过自己学生时代的习作会被人记住这么久。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两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
我没带伞。程南意皱眉看着手机上的天气预报,叫车软件显示要等四十分钟。
宋西洲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把黑色长柄伞：给你。
那你怎么办
我住得近。他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公寓楼,而且我喜欢雨天。
分别时,程南意撑着伞站在雨中回头：宋先生,你的设计事务所叫'西洲',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宋西洲站在屋檐下,雨水开始打湿他的肩膀：取自《西洲曲》,'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程南意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真巧,我的公司叫'南风科技'。
雨水在他们之间形成一道模糊的帷幕。程南意转身离去,宋西洲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雨雾
第二章
程南意将U盘插入笔记本电脑,第三次检查演示文件。南风科技会议室内,她的团队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玻璃墙外,初夏的阳光将整座城市晒得发亮。
程总,'西洲'文化中心项目的竞标两点开始,我们该出发了。助理小林探头进来提醒。
程南意看了眼腕表——1点15分。她合上电脑,深吸一口气。自从上周在设计论坛与宋西洲偶遇后,她特意去了解了他负责的这个项目。西洲文化中心是市政府重点工程,其中的智能交互系统正是南风科技的专长领域。
南意,合伙人赵明拦在门口,西装革履的他今天格外正式,你真的考虑清楚了这个项目预算吃紧,技术要求又高,做下来可能亏本。
程南意整理了下西装领口：技术难度正是我们的优势。至于预算...她停顿了一下,宋西洲的设计理念值得支持。
赵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你认识宋西洲
上周论坛有过一面之缘。程南意轻描淡写地带过,拿起公文包,走吧,别迟到了。
西洲设计公司位于市中心一栋改造过的老厂房内。程南意一行人到达时,会议室已经坐了五家竞标公司的代表。她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目光不自觉地寻找那个身影。
各位久等。宋西洲推门而入,今天他穿着深蓝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在程南意身上停留了半秒,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项目介绍环节,宋西洲站在投影前详细讲解文化中心的设计理念：'西洲'不仅是一个文化场所,更应该是能唤起城市记忆的情感空间。他切换幻灯片,展示建筑模型——流线型的外形仿佛被风吹过的沙丘,内部空间则融入了江南水乡的意境。
程南意听得入神。宋西洲谈起设计时,那双常带着倦意的眼睛会变得格外明亮,手势也变得丰富起来。她注意到他左手腕上戴着一块老式机械表,表面已经有些磨损,显然用了很多年。
下面请各家公司依次展示方案。宋西洲的助理宣布。
前三家公司演示过后,轮到南风科技。程南意走上演示区,连接自己的电脑。当她点击启动程序时,屏幕突然一黑,随后弹出系统错误的提示框。
会议室里响起低声议论。程南意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套系统她测试过无数次,从未出过问题。
可能是兼容性问题。她强作镇定地解释,同时尝试重启系统。
就在这时,一块平板电脑无声地递到她面前。程南意抬头,对上宋西洲平静的目光。平板上已经打开了一个备份文件,正是她准备演示的内容概要。
南风科技的方案我已经提前了解过,宋西洲对在场其他人说,技术细节可以后续补充,先请程总为我们讲解核心理念。
程南意接过平板,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宋西洲的手指,一丝微妙的电流顺着指尖窜上心头。她迅速调整状态,开始流畅地阐述方案。
我们的智能交互系统不仅能够响应用户需求,更能通过学习算法预测并引导使用者的情感体验。程南意点开一段模拟视频,比如在这个阅读区域,系统会根据读者停留的页面内容自动调节光线、湿度和背景音乐,创造出最适合沉浸阅读的环境。
演示结束时,会议室响起热烈掌声。宋西洲站在角落,嘴角噙着一丝赞许的微笑。
竞标结果当天下午就公布了。程南意正在办公室审阅合同,电话响起。
程总,恭喜。宋西洲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比现场听到的更低沉一些,评审委员会全票通过了你们的方案。
程南意握紧话筒：谢谢你的...及时援助。
明天上午十点,方便来我办公室详谈合作细节吗
挂断电话,程南意转身发现赵明倚在门框上,脸色阴沉：我们中标了
嗯。程南意点头,却感到一丝不安。
宋西洲亲自打来的电话赵明走进来,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你们真的只是一面之缘
程南意收拾文件的手顿了顿：大学校友,之前不认识。
赵明冷笑一声：小心点,我查过了,这个项目资金链有问题。宋西洲前一个合伙人就是因为财务纠纷和他拆伙的。
程南意皱眉：消息可靠吗
信不信由你。赵明转身离开前丢下一句,别被表面迷惑了。
次日早晨,程南意独自前往西洲设计。宋西洲的办公室在顶层,一整面落地窗将城市景观尽收眼底。房间陈设简约,除了专业书籍和建筑模型外,几乎没有多余装饰。
咖啡茶宋西洲问,站在一个小型咖啡机旁。
黑咖啡,谢谢。程南意回答,目光被办公桌后书架上的几本旧书吸引。其中一本暗红色封面的小册子格外眼熟。
宋西洲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轻咳一声：要加糖吗
不用。程南意走近书架,确认那正是大学文学社印制的《湖畔》诗集。她小心地取下来,翻开扉页,上面还有她当年的签名。
书页间夹着几张便签纸,上面是陌生的笔迹,对诗中某些段落做了细致分析。程南意认出那是宋西洲的字迹——清瘦有力,偶尔有些连笔。
我大学室友是文学社的,宋西洲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解释道,他送我的。
程南意将诗集放回原处,没有戳穿他的谎言。那些批注明显不是随便翻阅留下的,而是反复研读后的思考。
两人开始讨论项目细节,很快就在技术方案上产生了分歧。
这个互动装置太突兀了。宋西洲指着程南意设计的入口交互屏,文化中心的第一印象应该是宁静的,像走进一首诗。
程南意摇头：现代文化空间需要吸引年轻人的兴趣。这个装置可以通过面部识别推荐个性化参观路线,是整套系统的亮点。
技术不应该喧宾夺主。宋西洲推了推眼镜,空间本身的情感表达才是核心。
情感表达需要载体。程南意坚持己见,没有交互,再美的空间也只是摆设。
争论持续了半小时,两人谁都说服不了谁。最后宋西洲突然停下,拿起铅笔在草图纸上快速勾画。
折中方案,他将草图推给程南意,把交互屏做成水波纹形式,平时是平静的水面,有人接近时才泛起涟漪显示内容。既保留你的技术核心,又符合整体意境。
程南意注视着草图,不得不承认这个解决方案很巧妙。宋西洲的设计天赋确实令人叹服。
可以试试。她点头,突然注意到宋西洲右手虎口处有一道细长的疤痕,这是...
宋西洲下意识摸了摸那道疤：大学时做模型不小心划的。他停顿了一下,你诗里写过类似的伤痕,说它是'时光留下的签名'。
程南意心跳突然加速。她确实在《雨夜听琴》的后续诗作中提到过这个意象,但那首诗从未公开发表,只收录在文学社内部流传的手抄本里。
你...她刚想追问,办公室门被敲响。
宋西洲的助理探头进来：宋总,施工方那边出了点问题,需要您过去一趟。
马上。宋西洲起身,转向程南意,抱歉,我们明天继续
程南意点头收拾文件。宋西洲匆匆离开时,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文件夹。纸张散落一地,其中一张银行对账单引起了程南意的注意——上面显示一笔大额支出,备注栏写着项目紧急垫资。
她想起赵明关于资金问题的警告,心头蒙上一层阴影。将文件整理好放回桌上时,她发现抽屉没有完全关严,里面露出一角杂志封面——正是她大学时主编的《跨界》期刊。
程南意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拉开了抽屉。那期杂志被保存得很好,翻开的那页正是她写的编后记。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有些是对文章观点的回应,有些则是纯粹的个人感想,比如南意的文字总像午后的阳光,温暖但不刺眼。
最让她震惊的是,在杂志最后一页的空白处,宋西洲用铅笔素描了一幅肖像——虽然笔触简单,但分明是她大学时的模样。
程南意迅速合上抽屉,心跳如鼓。她从未想过,在彼此不相识的岁月里,有人曾这样认真地注视过她的文字,甚至...她的样子。
离开时,宋西洲的助理交给她一个密封的档案袋：宋总说这些资料可能对你们的系统设计有帮助。
回到办公室,程南意打开档案袋,里面除了项目资料外,还有一本装帧精美的《西洲曲》注解版,扉页上题着南风知我意五个字,落款日期是五年前。
第三章
程南意揉了揉太阳穴,电脑屏幕上的数字开始模糊成一片。会议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窗外的天色早已暗沉,城市的灯光像散落的星辰。
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22:47,赵明发来的消息：资金缺口确认了,投资方临时撤资,项目可能要暂停。
她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西洲文化中心项目开工才两周,就遇到这样的危机。指尖在键盘上悬停片刻,她拨通了宋西洲的电话。
还没休息宋西洲的声音里带着轻微的沙哑,背景音里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看到消息了。程南意直接切入正题,真的没有挽回余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正在看财务报告。你...现在在公司
嗯。
我二十分钟后到。
挂断电话,程南意走到窗前。六月的夜风带着白天的余温,远处高楼上的霓虹灯不断变换颜色。她想起今天下午在工地看到的半成品建筑骨架,那是宋西洲倾注了全部心血的西洲,现在却可能永远停留在蓝图阶段。
玻璃反射中,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宋西洲走了进来,身上不再是白天那件挺括的衬衫,而是一件简单的灰色T恤,头发也有些凌乱,像是匆忙中用手梳理过。
抱歉这么晚还让你过来。程南意转身。
宋西洲摇摇头,将一叠文件放在桌上：投资方撤资是因为对技术部分有疑虑,他们担心智能系统会增加后期维护成本。
但这正是项目的核心价值！程南意皱眉。
我知道。宋西洲推了推眼镜,所以我有个想法。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份修改后的方案：如果我们把一期工程规模缩小,先完成主体结构和基础智能系统,用实际效果吸引二期投资...
程南意凑近屏幕,发丝垂落下来,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宋西洲的手指在触控板上停顿了一瞬。
这个方案可行,但需要重新调整技术部署。程南意快速浏览着内容,给我三小时,我能做出新的预算评估。
宋西洲看了看手表：太晚了,明天再...
就现在。程南意已经回到自己的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如果真如你所说这是唯一的机会,我们没时间浪费。
宋西洲注视着她坚定的侧脸,没有再反对。他安静地坐在一旁,开始修改建筑设计图。
时间在键盘声和纸页翻动声中流逝。当程南意终于伸了个懒腰时,发现已经凌晨一点半了。
完成了。她将文件发送给宋西洲,按照新方案,至少能节省30%的前期投入,而且核心功能不受影响。
宋西洲仔细阅读着文件,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发亮：这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他抬头,嘴角扬起一个真诚的弧度,谢谢你,南意。
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叫她的名字,没有职称,没有客套。程南意感到一阵微妙的悸动。
饿了吗宋西洲突然问,我知道附近有家店还开着。
程南意这才意识到自己饥肠辘辘。她点点头,收拾好电脑。
夏夜的街道安静得出奇。他们并肩走着,脚步声在空旷的人行道上回响。宋西洲带她拐进一条小巷,路灯昏暗,程南意不小心踩到不平的地面,踉跄了一下。
小心。宋西洲迅速扶住她的手臂,掌心温暖干燥。
谢谢。程南意稳住身体,却没有立刻抽回手。黑暗中,她感觉宋西洲的手指微微收紧,然后又缓缓松开。
巷子尽头,一家名为老陈家豆浆的小店亮着温暖的灯光。推门进去,浓郁的豆香扑面而来。
西洲这么晚还来柜台后头发花白的老人抬头,目光移到程南意身上时突然顿住,这位是...
陈叔,这是程南意,我的...合作伙伴。宋西洲介绍道,声音有些不自然。
老人眼睛一亮：程南意A大那个常来喝豆浆的小姑娘
程南意惊讶地看着老人：您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陈叔笑呵呵地说,你总是一个人来,坐在角落写东西,一坐就是大半夜。他转向宋西洲,意味深长地点头,你终于带她来了。
程南意疑惑地看向宋西洲,后者正低头研究菜单,耳尖却明显泛红。
两碗甜豆浆,一份油条,一份葱油饼。宋西洲快速点完单,拉着程南意走向最里面的桌子。
你以前常来这里坐下后,程南意忍不住问。
宋西洲将筷子递给她：大学时偶尔来。
陈叔说'终于带她来了',是什么意思
宋西洲的筷子停在半空：他认错人了。这个回答明显言不由衷。
热腾腾的豆浆端上来,表面结着一层薄薄的膜。程南意小心地吹了吹,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瞬间唤醒了记忆。
我大学时确实常来这里,她轻声说,写不出代码或者想家的时候,就一个人喝豆浆。
宋西洲注视着她：你那时候总坐在窗边那个位置,用一台银色笔记本电脑,有时候会突然停下来对着窗外发呆。
程南意的手一抖,豆浆差点洒出来：你...你怎么知道
我也常来。宋西洲低头搅动豆浆,只是你没注意到我。
店里老旧的空调发出嗡嗡声,程南意突然觉得有些热。她脱下西装外套,里面的白色衬衫在灯光下有些透。
宋西洲迅速移开视线：关于项目资金,其实我有备用方案。
抵押个人资产程南意直接问道。
宋西洲惊讶地抬头。
赵明查到的,程南意解释,他说你准备抵押自己的公寓。
赵明对你很重要宋西洲突然问,声音有些紧绷。
合伙人而已。程南意皱眉,为什么这么问
宋西洲摇摇头：没什么。是的,我确实考虑过抵押房产,但现在看来用你的方案,应该不需要走到那一步。
他们边吃边讨论项目细节,不知不觉聊到了各自的创业经历。
...最难的时候公司只剩三个人,工资都发不出来。程南意回忆道,我连续吃了三个月泡面。
宋西洲轻笑：我有过类似经历。第一个项目失败后,我把自己关在家里画了两个月图纸,除了外卖小哥没见过任何人。
那时候你写诗吗程南意突然问。
宋西洲愣住了：什么
《雨夜听琴》的后半段,程南意轻声背诵,'孤独是设计师的铅笔,在空白上留下痕迹,却找不到橡皮'。那是我最黑暗时期写的,从未发表过。
宋西洲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记得
猜的。程南意微笑,你似乎记得我写的每一个字。
差不多。宋西洲坦然承认,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大学时你的诗给了我很多安慰。毕业后创业艰难,我偶尔会翻出那本《湖畔》重读。
程南意感到心脏在胸腔里猛烈跳动。她想问更多,却见陈叔走过来收拾碗筷。
要打烊了,老人慈爱地看着他们,西洲啊,记得常带她来。
宋西洲含糊地应了一声,起身结账。程南意注意到他和陈叔在柜台边低声交谈了几句,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某种无声的鼓励。
走出豆浆店,夜色更深了。宋西洲坚持送她回家。
其实不用...程南意刚开口。
这么晚了,宋西洲拦下一辆出租车,至少让我确保你安全到家。
车内空间狭小,两人的手臂偶尔相碰。程南意报了自己公寓的地址,然后假装看向窗外,实际上却在玻璃反射中观察宋西洲的侧脸。他疲惫地靠在座椅上,眼镜摘了下来,用手揉着鼻梁。那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完美无缺的设计师,只是一个疲惫却执着的普通人。
到了。出租车停在公寓楼下。
宋西洲跟着下车：我送你上楼。
真的不用...程南意话没说完,突然僵在原地。
公寓大堂门口,用蜡烛摆成了一个心形,中间站着一个手捧玫瑰的男人——她的前男友陈威。
南意！陈威看到她,立刻走上前,我等你三个小时了,我们谈谈好吗
程南意下意识后退一步,撞上了身后的宋西洲。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绷紧。
没什么好谈的。她冷声说,我们已经分手一年了。
陈威这才注意到宋西洲,眼神变得锐利：这位是
项目合作伙伴。程南意简短地回答,转向宋西洲,谢谢你送我回来,明天公司见。
她想给宋西洲一个安抚的眼神,却发现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晚安,程总。宋西洲公式化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程南意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涩。陈威还在说着什么复合的话,她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第四章
程南意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凌晨三点的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显示器蓝光映在她疲惫的脸上。过去两周,为了调整西洲文化中心的技术方案,她几乎住在了公司。
程序最后一行代码写完,她伸了个懒腰,肩膀发出轻微的响声。屏幕上的界面简洁明了——一个智能提醒程序,可以根据用户的工作习惯自动安排休息时间,并连接办公室的智能设备调节灯光和温度。
这是她为宋西洲专门设计的。
自从上次深夜豆浆店聊天后,程南意注意到宋西洲经常连续工作十几小时不休息。有几次视频会议,她看到他眼镜下浓重的黑眼圈和手边凉透的咖啡。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某个角落隐隐作痛。
程序测试完毕,程南意打包文件,附上简洁的使用说明,发送到宋西洲的邮箱。邮件正文她反复修改了三遍,最终只留下一句：希望这个能帮你更好地平衡工作与休息。没有落款。
发完邮件,她关上电脑,额头抵在冰凉的桌面上。明天是项目中期评审,投资方将根据他们的进度决定是否追加资金。成败在此一举。
手机震动起来,是宋西洲的回复：还没睡发送时间是两分钟前——凌晨3:22。
程南意心跳漏了半拍,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片刻,回复道：刚做完准备工作。你怎么也没休息
在修改建筑模型。宋西洲回复得很快,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收到你的程序了,谢谢。
程南意想象着他深夜独自在办公室工作的样子,胸口泛起一阵柔软的情绪：试试看我设置了智能咖啡机联动,监测到你疲劳时会自动煮一杯低因咖啡。
现在它应该正在运作。宋西洲发来一张照片,他的办公桌一角,一台咖啡机正冒着热气,蒸汽在灯光下形成柔和的光晕。
程南意微笑起来,突然注意到照片边缘露出的一角——那是她大学时发表在校刊上的一篇文章的复印件,边缘已经泛黄,但保存得很平整。她的呼吸微微停滞。
明天见。她匆匆结束对话,不敢深想那张复印件意味着什么。
第二天早晨,程南意提前一小时到达西洲设计公司。会议室里,她正调试VR设备,门被轻轻推开。
宋西洲走了进来,今天他穿着深灰色西装,衬衫领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眼镜链垂在肩头,整个人散发着沉稳的气息。程南意注意到他眼下仍有淡淡的青色,但精神状态比前几天好多了。
程序很好用。宋西洲走到她身边,声音很低,昨晚是我这半年来第一次在凌晨前入睡。
程南意抬头,对上他认真的目光,一时不知如何回应。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她突然想伸手触碰那些跳动的光线。
VR调试好了吗宋西洲问,视线移向她手中的设备。
嗯,全部就绪。程南意回过神来,我加入了新的交互层,投资方可以直观感受到建成后的空间氛围。
宋西洲接过VR眼镜试了试,唇角微微上扬：你理解了我的设计意图。
当然,程南意不假思索地说,你的每一处设计都在讲述一个关于'回归'的故事。
宋西洲的动作顿住了,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那一刻,程南意感觉会议室里的空气变得稀薄起来。
评审会进行得很顺利。当投资方代表戴上VR眼镜,体验程南意设计的虚拟空间时,会议室里响起一片赞叹声。
这个光影效果太逼真了！一位投资方代表惊呼,我真的能感受到早晨阳光透过水波纹玻璃的效果。
程南意站在一旁,目光不自觉地寻找宋西洲。他正专注地观察投资方的反应,侧脸线条在投影仪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分明。当最后一位投资方摘下VR眼镜时,宋西洲朝程南意投来一个几不可见的微笑,她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毫无疑问,我们决定继续投资这个项目。投资方负责人宣布,这种技术与艺术的结合正是我们想要的。
会议结束后,程南意收拾着设备,宋西洲走过来帮她。
今天多亏了你。他低声说,手指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腕,像一片羽毛轻轻掠过。
程南意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掉落一个传感器：团队合作的结果。
对了,宋西洲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裹的扁平物品,生日快乐。
程南意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项目档案里有团队成员的资料。宋西洲推了推眼镜,但程南意注意到他的耳尖微微泛红。
她小心地拆开包装,是一本保存完好的旧书——《东方建筑中的情感空间》,1937年初版,全球限量500册。程南意倒吸一口气,手指轻轻抚过烫金的书脊。
这...这绝版几十年了,我找遍了所有拍卖行...她翻开扉页,发现上面还有原作者的亲笔签名,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在伦敦一家古董书店偶然发现的。宋西洲轻描淡写地说,但程南意注意到他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上的表带——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她突然想起大学时写过一篇关于这本书的评论,发表在校刊上。难道他...
谢谢。程南意最终只说出这两个字,但她的眼睛一定泄露了更多情绪,因为宋西洲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柔软。
他们一起走出会议室,迎面撞上了赵明。
南意,赵明快步走来,眼神在宋西洲身上短暂停留,技术团队那边出了点问题,需要你过去看看。
程南意皱眉：什么问题
系统兼容性,他们说不清楚。赵明耸耸肩,在楼下会议室。
程南意转向宋西洲：我去去就回。
我等你。宋西洲说,三个简单的字却让程南意心头一颤。
楼下会议室空无一人。程南意正要询问,赵明关上了门。
根本没有问题,是不是程南意双手抱胸。
赵明靠在桌边：你为什么让他介入技术决策那个VR方案完全偏离了我们原来的设计。
因为那更适合西洲文化中心的理念。程南意冷静地说,我们是技术服务方,应该配合整体设计,而不是反其道而行。
你被他影响了。赵明眯起眼睛,从第一次见面就是。你知道这个项目根本不赚钱,为什么还这么投入
程南意深吸一口气：因为值得。
值得赵明冷笑,还是因为宋西洲我查过了,他大学时就暗恋你,现在不过是利用项目接近你。
程南意的心跳突然加速,但表面保持平静：你越界了,赵明。这是我的私事。
公司也有我的一半。赵明逼近一步,别让个人感情影响判断。陈威昨天又来找我了,他说...
陈威程南意声音陡然提高,你和我前男友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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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意识到说漏嘴,迅速改口：他只是担心你。南意,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不想看你被—
门被敲响,宋西洲的声音传来：程总,技术团队在找你。
程南意拉开房门,宋西洲站在门外,表情平静得看不出是否听到了什么。
我们上去吧。她说着,径直走向电梯,没有再看赵明一眼。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程南意盯着不断上升的楼层数字,感到宋西洲的目光落在她侧脸。
没事吧他最终开口,声音很轻。
程南意摇头：只是工作分歧。她犹豫了一下,赵明提到我前男友...就是那晚你见到的那个人。
宋西洲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秒：他想复合
不可能。程南意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分手是因为他出轨,而且...她顿了顿,而且他从来不懂我为什么热爱技术与艺术的结合,只觉得那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楼层。门开前,宋西洲突然说：你的幻想很美。
接下来的几周,项目进展顺利。程南意和宋西洲几乎每天都在一起工作,他们的默契与日俱增,常常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但前男友和赵明的话像一根刺,时不时扎一下程南意的心。
某个工作日的深夜,他们再次因为一个交互界面的设计产生分歧。
这个浮动菜单太现代了,会破坏整体氛围。宋西洲坚持道。
但这是最便捷的操作方式。程南意调出数据,用户体验测试表明...
数据不是一切。宋西洲罕见地提高了声音,有些感受是无法量化的。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程南意望着宋西洲紧锁的眉头,意识到他很少这样情绪外露。
好,她放缓语气,那我们找一个既保留情感氛围又不牺牲便捷性的方案。
宋西洲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抱歉,我太固执了。
我也是。程南意微笑,不如这样...
她拿起触控笔,在平板上快速勾画起来。宋西洲凑近观看,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萦绕在程南意周围。随着她的笔触,一个全新的设计方案逐渐成形——菜单平时隐藏在传统纹样中,只有当用户注视特定区域时才会浮现。
完美。宋西洲轻声赞叹,他们的肩膀几乎相碰。
那一刻,程南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如此投入这个项目——不仅因为专业挑战,更因为与宋西洲碰撞思维时那种电光火石般的快感。在他面前,她可以完全展现自己的才华和想法,不用担心被贬低或嘲笑。
周五晚上,宋西洲送程南意回家。这段时间以来,这已经成了不言而喻的惯例。他们沿着河边步道慢慢走着,初夏的晚风带着花香。
下周我要去趟苏州,宋西洲说,考察一些传统园林的细节,想用在项目里。
需要我一起吗程南意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听起来太过私人,我是说...如果有技术方面...
当然需要。宋西洲迅速回答,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雀跃,两天一夜,如果你时间允许的话。
程南意点头,心跳加速。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因公出差,但却是第一次没有其他团队成员同行。
走到她公寓楼下,两人同时停住脚步。路灯下,宋西洲的轮廓显得格外分明,睫毛在脸上投下细长的阴影。程南意突然不想这么快道别。
要上来喝杯茶吗她问,随即补充,我新买的正山小种,很适合晚上喝。
宋西洲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就在他准备回答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南意！
陈威从阴影处走出来,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玫瑰。他穿着考究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眼中的急切破坏了整体的精心准备。
我等你一晚上了。陈威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打开一个丝绒戒指盒,南意,这一年我每天都在后悔。给我一次机会,嫁给我好吗
程南意僵在原地,余光看到宋西洲后退了半步,表情重新变得不可读。
起来,陈威。她冷声说,你知道这不可能。
为什么陈威固执地跪着,因为那个设计师他轻蔑地瞥了宋西洲一眼,他了解你什么他知道你睡觉前一定要喝蜂蜜水吗他知道你害怕雷雨声吗
程南意感到一阵愤怒涌上心头：你了解我的生活习惯,却从不理解我的梦想和选择。她深吸一口气,现在请你离开,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陈威脸色变得难看,站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装了,南意。你根本忘不了我,就像我忘不了你—
放开她。宋西洲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冰锥般锋利。
陈威冷笑：关你什么事
宋西洲上前一步,虽然语调平静,但程南意能感觉到他全身紧绷：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陈威打量着他,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明白了。你喜欢她,是不是他转向程南意,小心点,南意。这种人接近你都是有目的的。
程南意甩开他的手：够了！宋西洲比你高尚一千倍。至少他尊重我的工作和选择,而不是像你一样试图把我变成某个理想女友的复制品！
陈威的脸色变得铁青,最终将玫瑰狠狠扔在地上,转身离去。
寂静重新笼罩下来。程南意转身面对宋西洲,想解释什么,却见他弯腰拾起那枚被遗落的戒指,递给她。
你该留着。宋西洲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看起来价值不菲。
程南意没有接：我不想要。
宋西洲点点头,将戒指放进西装口袋：如果需要归还,可以找我拿。他后退一步,晚安,程总。
这个生疏的称呼让程南意心头一刺。她想说些什么,但宋西洲已经转身离开,修长的背影很快融入夜色中。
第五章
程南意盯着电脑屏幕,红色警告框不断弹出,她的胃部拧成一团。凌晨一点十五分,整个南风科技只有她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系统被入侵,核心算法被盗——这行字像刀一样刻在她视网膜上。五年心血,价值数千万的智能环境算法,一夜之间被复制窃取。
手机屏幕亮起,是赵明的消息：律师说没办法,对方用海外代理服务器,追踪不到。
程南意把手机反扣在桌上,手指插入发间。公司正处于融资关键期,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所有投资都可能撤资。她闭上眼睛,前额抵在冰凉的桌面上。
叮咚——门铃响了。
这个时间程南意警觉地抬头,监控屏幕显示门口站着宋西洲。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色休闲裤,头发有些凌乱,像是匆忙中出门的。
她按下开门按钮,电梯上行的几十秒里,程南意匆忙擦了擦眼角,整理了一下头发。
你怎么...她打开门,话没说完。
宋西洲直接递给她一杯热巧克力：赵明告诉我了。
程南意接过杯子,热度透过杯壁传到她冰凉的指尖。她没想到赵明会联系宋西洲,更没想到宋西洲会在这个时间出现。
谢谢,但这是技术问题,你帮不上...她试图保持专业态度,但声音已经有些发抖。
宋西洲已经走到她的电脑前,仔细查看错误报告：不是普通黑客,是针对性攻击。他转向程南意,有备份吗
有,但对方拿到了核心算法逻辑。程南意放下杯子,我们下周就要提交专利申请,现在...
先别想专利。宋西洲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日志文件在哪我们需要追踪入侵路径。
程南意调出系统日志,宋西洲拉过另一把椅子坐下。他们肩并肩盯着屏幕,宋西洲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静。
这里。宋西洲突然指向一段代码,攻击者用了特权账号,不是外部突破,是内部泄露。
程南意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有内鬼
宋西洲点头,神色凝重：最近有员工离职吗或者权限变动
程南意思索片刻,突然想起什么：上周赵明说需要更高级别权限做演示...但不可能,他是我合伙人。
宋西洲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继续分析日志：数据被传输到这个IP,虽然经过跳转,但第一个节点在这里。他调出地图,城东的星云网吧。
程南意记下地址,突然一阵眩晕袭来。她这才想起自己已经超过24小时没合眼了。
你需要休息。宋西洲皱眉,至少睡两小时,我来继续分析。
程南意摇头：没时间,我们必须...
南意。宋西洲罕见地直接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坚定,疲劳状态下你什么也解决不了。躺一会儿,有发现我叫你。
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宋西洲语气中不容拒绝的关切,程南意终于妥协。办公室角落有一张用于加班的小沙发,她躺下时,听见宋西洲轻轻关掉了顶灯,只留下一盏台灯。
黑暗中,键盘敲击声像一首安眠曲。程南意最后一次清醒的意识,是宋西洲在微弱灯光下的侧影——挺直的鼻梁,专注时微蹙的眉头,还有敲击键盘时长而有力的手指。
她做了一个短暂的梦,梦见大学图书馆的角落,一个穿白衬衫的背影正在翻阅她刚还回去的诗集...
南意。
轻柔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程南意睁开眼,发现窗外已经泛白。她身上盖着一件西装外套——是宋西洲的。而他就蹲在沙发边,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
找到线索了。他说,声音因为疲惫而更加沙哑。
程南意坐起身,西装滑落,她闻到了上面淡淡的雪松和咖啡混合的气息。
宋西洲带她回到电脑前：攻击者确实用了赵明的权限,但登录地点在星云网吧。我查了监控。他调出一段模糊的视频,看这个人。
虽然戴着帽子和口罩,但程南意立刻认出了那个身形：陈威
宋西洲点头：时间戳显示他在数据泄露前一小时出现在那里。更重要的是...他打开另一个文件,我恢复了部分被删除的邮件,赵明上周曾把系统权限通过邮件发给过这个地址。
程南意盯着那个熟悉的邮箱前缀——正是陈威的工作邮箱。她感到一阵恶心,不是为技术被盗,而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
赵明和陈威是大学室友。她声音干涩,我早该想到...
宋西洲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现在怎么办报警还是...
先收集完整证据。程南意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专业面具,谢谢你,西洲。如果不是你...
不用谢。宋西洲收回手,我去买早餐,然后我们继续。
他离开后,程南意拿起那件西装外套准备挂起来,突然注意到袖口内侧绣着一行小字——南风知我意。针脚细密整齐,像是手工绣制的。她的心跳突然加速,这句诗,这本是他们公司名字的由来,但现在看来,似乎对宋西洲有更私人的意义。
宋西洲带着咖啡和三明治回来时,程南意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效率。他们一起整理证据,制定应对策略,默契得像合作多年的搭档。
中午时分,赵明突然出现在办公室。他看到宋西洲时明显一怔,随即挂上惯常的笑容：南意,我找了整晚的律师...
星云网吧的监控拍得很清楚,赵明。程南意直接打断他,你和陈威。
赵明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变得狰狞：他只是借用一下算法而已！你知道他现在的投资人是谁吗比我们这些小打小闹强多了！
滚出去。程南意的声音冷得像冰,律师函下午会送到你桌上。
赵明离开后,办公室陷入沉默。程南意突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那种被信任之人背叛的疲惫。
你需要休息。宋西洲轻声说。
程南意摇头：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至少换个环境。宋西洲提议,去我办公室那里安静,而且有更好的咖啡。
阳光透过西洲设计的大落地窗洒进来,为一切镀上温暖的金边。程南意坐在宋西洲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看着他熟练地操作咖啡机。这里比她的办公室更有人情味——墙上挂着几幅铅笔素描,书架上有序地排列着专业书籍和一些文学作品,角落里甚至有一盆长势喜人的绿植。
你喜欢植物程南意问,试图转移注意力。
宋西洲递给她一杯咖啡：那盆绿萝是大学时养的,跟着我搬了五次家。
程南意微笑：没想到你这么多愁善感。
每个人都有舍不得丢掉的东西。宋西洲的目光扫过书架上那本《湖畔》诗集,又迅速移开。
他们安静地喝着咖啡,阳光在地板上缓缓移动。危机尚未解除,但此刻,程南意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下周的苏州考察...我想我可能去不了了。
宋西洲放下咖啡杯：为什么不去这里的事交给律师和技术团队处理就好。
但公司现在...
正因为公司面临危机,你更需要保持清醒头脑。宋西洲注视着她,换个环境思考,也许会有新思路。
程南意望着他坚定的眼神,突然不想再争辩：好,我去。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一边处理数据泄露的后续事宜,一边继续推进西洲文化中心项目。程南意发现宋西洲几乎每天都来南风科技,有时带着食物,有时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工作。他的存在像一道无声的支持,让她在最艰难的时刻也能保持坚强。
周五下午,程南意终于完成了新的安全系统和专利文件。她伸了个懒腰,发现窗外已是黄昏。宋西洲坐在沙发上专注地画着草图,夕阳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完成了他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问道。
程南意点头：多亏你帮忙。
饿了吗宋西洲收起草图,我知道附近新开了家苏帮菜,味道很正宗。
晚餐后,程南意提议散步消食。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A大校园。初夏的校园里,三三两两的学生抱着书走过,空气中弥漫着青春的气息。
好久没回来了。程南意深吸一口气,我大学四年几乎都泡在图书馆。
东区那个宋西洲问,靠窗的位置视野很好。
程南意惊讶地看着他：你也常去
建筑系学生都是那里的常客。宋西洲微笑,带我去看看你最喜欢的位置
东区图书馆依旧如故,甚至连管理员都是当年那位和蔼的老太太。程南意带着宋西洲来到四楼角落的一个位置——靠窗,被书架半包围,像一个小小的私人空间。
就是这里。她轻声说,我在这里写了无数代码和论文。
宋西洲的目光扫过桌面,突然停在某个角落。他蹲下身,用手指轻抚桌面下方：看。
程南意俯身,看到木桌底部刻着一行小字——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然可辨。
这是我...程南意声音颤抖,大三那年刻的。当时读到这句诗,觉得特别美...
宋西洲的眼神变得异常柔软：我知道。
你怎么...
因为我找到过。宋西洲轻声说,大四最后一天,我来图书馆收拾东西,偶然发现了这个角落和这行字。当时我想,刻字的人一定很有诗意。
程南意心跳如鼓：然后呢
然后我毕业了,去了伦敦。宋西洲站起身,转移了话题,要去看星星吗我知道一个很棒的地方。
他们离开图书馆,来到校园边缘一栋老建筑的屋顶天台。这里视野开阔,几乎能看到整个城市和远处的山脉。夜幕已经完全降临,繁星点点。
这是我大学时发现的秘密基地。宋西洲靠在栏杆上,每当设计遇到瓶颈,我就来这里看星星。
程南意站在他身边,夜风拂过她的发梢。城市灯光在远处闪烁,像另一片倒置的星空。
谢谢你,西洲。她突然说,不只是为这几天的事...还为...
宋西洲转过身,面对她。月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分明,眼睛里盛着整个星空的倒影。程南意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
南意,宋西洲轻声唤她的名字,手指轻轻拂去她脸颊上的发丝,我...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程南意如梦初醒,慌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是律师的来电,关于数据泄露案的进展。
通话结束后,天台上的气氛已经不同了。宋西洲站在几步之外,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
不早了,我送你回家。他说,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克制。
回程的出租车上,两人都异常安静。程南意假装看窗外的风景,却在玻璃反光中偷看宋西洲的侧脸。他刚才想说什么那个未完成的句子,那个几乎要发生的瞬间...她的心脏依然跳得厉害。
车停在公寓楼下,程南意犹豫了一下：要上来喝杯茶吗话一出口就想起上次在这里的尴尬场景。
宋西洲摇摇头：明天一早要飞苏州,你也早点休息。他顿了顿,早上八点,我来接你
程南意点头,突然不想这么快结束今晚：那...明天见。
明天见。宋西洲微笑,目送她走进公寓大门才让司机离开。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程南意靠在镜面上,回想着天台上那个未完成的瞬间。她触摸自己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宋西洲手指的温度。
回到公寓,她打开衣柜准备收拾行李,目光落在挂在门后的那件西装外套上——宋西洲那天晚上留下后,一直没机会还给他。
她小心地取下外套,再次看到袖口那行绣字：南风知我意。这一次,她翻到另一只袖口,果然在内侧发现了下一句：吹梦到西洲。
程南意坐在地板上,将外套紧紧抱在胸前,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所有线索突然串联起来——那本《湖畔》诗集,桌下的刻字,他公司的名字,袖口的诗句...
宋西洲对她的感情,或许远比她想象的要早,要深。
第六章
苏州的雨像一层薄纱笼罩着拙政园。程南意站在廊下,看着雨滴在水面激起无数细小的涟漪。过去两天,她和宋西洲走遍了苏州各大园林,收集了大量设计灵感,但那个在天台被打断的未竟之言,始终悬在她心头。
在想什么宋西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淡淡的龙井茶香。他递来一杯热茶,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像静电般引起一阵微妙的触感。
程南意接过茶杯,热气氤氲中看到宋西洲被雨水微微打湿的衬衫袖口：在想...水波纹可以怎么融入交互设计。
这是个小小的谎言。实际上,从昨晚在酒店餐厅共进晚餐时宋西洲谈起童年与建筑的渊源,到今天他专注拍摄园林细节的侧脸,程南意满脑子只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她爱上他了。
这个认知让她既雀跃又恐惧。上一次全心投入感情的结果是被陈威背叛,而宋西洲...他太完美了,完美得不真实。
回廊那边的漏窗很有意思。宋西洲指向不远处,不同角度能看到完全不同的景致,就像...他顿了顿,就像人的多面性。
程南意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雨水顺着瓦檐滴落,在青石板上形成小小的水洼。她突然想起大学时写的一句诗：爱是透过万千漏窗,依然选择凝视同一处风景。
我订了今晚回程的机票。宋西洲突然说,刚接到电话,我被提名了今年的国际建筑创新奖,需要去伦敦参加终审答辩。
程南意转头看他,雨水模糊了窗外的景色,却让宋西洲的轮廓更加清晰：恭喜！这太棒了！
嗯。宋西洲点头,却没有太多喜悦,要去一个月。
一个月。程南意握紧茶杯,热度透过陶瓷传到掌心。一个月不见面,对普通同事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他们...
项目不会耽误。她迅速换上专业口吻,我可以负责监督技术部分的进度。
宋西洲望着她,目光深沉：南意,昨晚在天台,我其实...
那边好像有个很特别的窗棂图案！程南意突兀地打断他,指向远处,我们去看看
她几乎落荒而逃,不敢看宋西洲的表情。现在不是时候,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至少在她完全确定自己值得被爱之前。
回程的飞机上,程南意假装睡觉,避免深入交谈。她能感觉到宋西洲几次欲言又止的目光,但她紧闭双眼,直到真的迷迷糊糊睡去。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头靠在宋西洲肩上,而他正小心翼翼地用单手操作笔记本电脑,生怕惊醒她。
那一刻,程南意几乎要脱口而出别走或者带我一起去,但最终她只是假装刚醒,揉了揉眼睛,客气地道谢。
机场分别时,宋西洲犹豫了一下：明天我就要飞伦敦了,今晚...
我有个线上会议,关于数据泄露案的后续处理。程南意迅速说,其实会议完全可以改期,真的很抱歉。
宋西洲的眼神黯淡了一瞬,随即恢复平静：没关系,工作重要。他顿了顿,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程南意努力微笑,祝你答辩顺利。
他们就这样分开了,没有拥抱,没有更多的告别。程南意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胸口像压着一块石头。
接下来的日子,程南意把自己完全埋在工作中。西洲文化中心的项目进展顺利,南风科技的数据泄露案也有了转机——律师成功获取了陈威购买黑客服务的证据,正准备提起诉讼。
但每当夜深人静,程南意总会不自觉地拿起手机,看着与宋西洲的聊天界面。他们的对话停留在三天前,他发来的简讯：已安顿好。伦敦在下雨。
简单七个字,她读了无数遍,却不知如何回复。说注意保暖太客套,说我想你又太直白。最终她只回了一个嗯,然后盯着屏幕直到自动锁屏。
第四天早晨,程南意决定去西洲设计拿些资料。宋西洲的助理小林热情地接待了她,带她到宋西洲的办公室取文件。
宋总交代过,您需要什么都可以自取。小林说,他办公室我们每天都会打扫,保持原样。
程南意点头致谢,独自留在办公室里。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房间里弥漫着熟悉的雪松气息——来自桌上那瓶香薰。她轻轻抚摸办公桌表面,想象宋西洲在这里工作的样子。
文件很快找到,但程南意舍不得立刻离开。她的目光扫过书架,落在那个建筑模型上——那是西洲文化中心的微缩版,精致得令人惊叹。当她小心地拿起模型时,一叠手稿从底座下滑了出来。
程南意蹲下身捡起那些纸张,发现是早期的设计草图。令她惊讶的是,几乎每张草图的角落都藏着小小的南风字样,有些巧妙地融入建筑线条,有些则像随手的涂鸦。最早的一张日期是五年前,远早于他们重逢的时间。
她的心跳加速,手指微微发抖。这些隐藏的标记是什么意思巧合还是...
程总小林敲门进来,找到需要的文件了吗
程南意迅速整理好手稿放回原处：找到了,谢谢。
离开前,她最后环顾了一圈办公室,目光停在墙上的一张照片上——年轻的宋西洲站在剑桥的河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封面上隐约可见湖畔二字。
回公司的路上,程南意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程南意。接起来后,电话那头传来陈威的声音,带着令人不适的亲昵,好久不见。
程南意立刻想挂断,但陈威接下来的话让她停住了动作：听说你在查数据泄露的事别白费力气了。赵明给我的权限完全合法,他只是...没告诉你而已。
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炫耀程南意冷声问,站在人行道上握紧手机。
我是来给你个忠告。陈威的声音突然严肃,离宋西洲远点。你以为他是什么完美绅士查查他和前合伙人苏雯的关系吧,还有西洲项目现在的资金状况。
程南意的手指紧紧攥住手机：你到底想说什么
只是提醒你别太天真。陈威轻笑,今晚七点,老地方,如果你想知道真相的话。
电话挂断了。程南意站在原地,周围的行人如潮水般涌过。陈威的话不可信,但资金状况这个词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最近项目付款确实有些延迟,但她以为是正常流程问题。
回到办公室,程南意立刻调出西洲项目的财务记录。表面上看一切正常,但当她深入核对银行流水时,发现有几笔关键款项确实没有如期到账,而宋西洲近期从个人账户垫付了几笔工程款。
这未必说明什么,宋西洲一向对项目负责。但为什么他没提起资金问题是不想让她担心,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程南意搜索了宋西洲
苏雯,只找到几条旧新闻——苏雯曾是西洲设计的联合创始人,三年前离开,据说是理念不合。没有更多信息。
她盯着电脑屏幕,思绪纷乱。理智告诉她不该怀疑宋西洲,但过去的创伤让她无法完全信任任何人。也许该直接问宋西洲但这样显得好像在质疑他的诚信...
犹豫间,程南意点开了与宋西洲的聊天窗口。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许久,最终只打出一行字：项目资金流还顺利吗
发送后她立刻后悔了。这么生硬的质问,没有任何上下文。但撤回已经来不及,宋西洲的回复很快到来：有些延迟,但可控。别担心。
简洁到近乎敷衍的回答,与平日事无巨细的风格截然不同。程南意的心沉了下去。
晚上七点,程南意站在她和陈威曾经常去的餐厅门口,犹豫不决。理智告诉她不该来,但心底的疑虑和不安驱使她想弄清真相。
我就知道你会来。陈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着考究的深色西装,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微笑,进去吧,我订了包厢。
包厢里,陈威点了一瓶程南意曾经喜欢的红酒。她没碰酒杯,直接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威慢条斯理地啜饮一口红酒：宋西洲和苏雯不只是合伙人关系。他们交往过,分手很不愉快。苏雯带走了几个重要客户,差点让西洲设计破产。
程南意皱眉：这与我无关。
当然有关。陈威倾身向前,现在西洲项目资金紧张,就是因为苏雯在背后操作。她认识主要投资方,说服他们暂缓拨款。他停顿一下,除非宋西洲答应她的条件。
什么条件
复合,或者...交出项目控制权。陈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觉得他会怎么选为了项目放弃你,还是为了你放弃项目
程南意站起身：我不相信你。如果真有这事,宋西洲会告诉我。
会吗陈威冷笑,就像他告诉你资金问题一样南意,你太容易相信人了。看看赵明,再看看我...现在又是宋西洲。
程南意拿起包准备离开,陈威突然递过一个信封：看看这个再决定走不走。
信封里是几张照片——宋西洲和一个优雅的女士在餐厅交谈,看起来十分亲密。最后一张是两人一起进入一栋公寓楼。日期是上周,宋西洲已经在伦敦的时候。
这是...
苏雯现在在伦敦艺术学院任教。陈威解释,巧的是,宋西洲一到伦敦就联系了她。更巧的是,他申请延长停留时间,说是为了'考察新项目'。
程南意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照片边缘被捏出了皱褶。她知道不该轻信陈威,但这些照片确实拍到了宋西洲和苏雯,而且时间地点都吻合。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陈威的表情突然变得真诚：因为我后悔了,南意。这一年我每天都在想你。看到你又被欺骗,我忍不住...他伸手想握住程南意的手,但她迅速躲开。
我需要核实这些信息。她将照片塞回信封,如果是假的...
随便你怎么核实。陈威自信地说,但别等太久。据我所知,苏雯已经说服投资方暂停西洲项目下一阶段资金,除非宋西洲妥协。
离开餐厅,程南意在雨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冰凉的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但她浑然不觉。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宋西洲发来的消息：伦敦今天出了太阳,想起苏州的雨。项目进展如何
程南意盯着这条信息,胸口发紧。她多想直接问他关于苏雯的事,关于资金的事,但打出的字又删掉,最终只回复：一切正常。
那天晚上,程南意辗转难眠。凌晨三点,她起身打开电脑,搜索苏雯的资料。LinkedIn显示苏雯确实在伦敦艺术学院任教,而且——程南意的心一沉——她最新发布的状态是与一位老友重逢,配图是两只碰杯的葡萄酒杯,其中一只手腕上戴着熟悉的老式机械表。
程南意关上电脑,走到窗前。雨已经停了,但夜空依然阴沉,看不到一颗星星。她想起宋西洲曾说,每当他设计遇到瓶颈,就会去天台看星星。
而现在,他在伦敦与老友重逢,而她在原地,满心疑虑。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程南意以为是宋西洲,但显示的是赵明的名字：南意,我知道陈威找你了。别相信他说的全部。关于资金问题,我有更多信息。明天见面谈
程南意没有回复。她太累了,累到无法分辨谁在说真话,谁在撒谎。唯一确定的是,她对宋西洲的感情已经深到足以伤害她的程度,而这正是她最害怕的。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程南意决定暂时搁置感情纠葛,专注于能确定的事实——西洲项目的资金异常,以及她作为技术负责人的职责。至于宋西洲和苏雯的关系...等他回来再当面问清楚吧。
她打开手机相册,翻到在苏州拍的照片——宋西洲站在留园的廊下,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正看向镜头,眼神温柔而专注,仿佛镜头这边的人是他的整个世界。
程南意用手指轻触屏幕中他的脸庞,胸口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这个让她心动不已的男人,究竟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
第七章
雨水顺着窗户蜿蜒而下,模糊了外面的城市灯光。程南意盯着电脑屏幕,西洲项目的资金流水表清晰显示着异常——近两个月来,三笔关键款项被延迟支付,而宋西洲的个人账户转出了近百万资金填补缺口。
手机震动起来,是赵明：我在楼下咖啡厅,关于资金问题,我有证据。
程南意咬了咬下唇。她不想见赵明,但需要弄清真相。拿起伞,她走进雨中。
咖啡厅角落,赵明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憔悴许多,西装皱巴巴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桌上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你看起来很糟糕。程南意坐下,没点饮料。
赵明苦笑：陈威抛弃了我。他拿到了算法,就不再需要我了。他推过信封,看看这个吧。
信封里是一系列银行转账记录和邮件截图。程南意快速浏览着,眉头越皱越紧——记录显示西洲项目的主要投资方蓝海资本与苏雯有密切往来,而延迟支付的款项确实与苏雯和宋西洲在伦敦会面的时间吻合。
这能证明什么程南意抬头,只能说明苏雯认识投资方。
再看看最后一张。赵明压低声音。
最后一张照片是宋西洲和苏雯在伦敦某餐厅的合影,苏雯亲密地挽着他的手臂。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是在三天前,而宋西洲昨天才告诉她他一直在准备答辩。
程南意的手指微微发抖,但声音保持平稳：你从哪得到这些的
陈威得意忘形时给我的。赵明摇头,南意,我知道我背叛了你的信任,但我不能眼看着你再次被欺骗。宋西洲和苏雯从未真正分手,他们只是假装分开,一个负责设计,一个负责投资,联手控制项目。
程南意将照片塞回信封：我需要核实这些信息。
随你便。赵明站起身,但别等太久。据我所知,苏雯已经说服投资方暂停下一阶段资金,除非宋西洲同意她的条件——完全控制西洲文化中心的设计权。
赵明离开后,程南意独自坐在咖啡厅里,盯着窗外的雨幕。理智告诉她不该轻信背叛过她的人,但那些照片和记录确实存在。更让她心寒的是,宋西洲从未提起过资金问题,也隐瞒了与苏雯的会面。
手机震动,是宋西洲的消息：提前回国了,刚下飞机。明天项目会议见
程南意盯着这条消息,不知如何回复。直接质问资金和照片的事还是假装一切正常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许久,最终只回了一个好字。
走出咖啡厅,雨已经小了。程南意没有撑伞,任由细密的水珠打湿头发和衣服。转过街角时,她差点撞上一个高大的身影。
南意
熟悉的声音让她猛地抬头。宋西洲站在她面前,西装革履,手里提着行李箱,显然刚从机场回来。他的头发也被雨水打湿,几缕黑发垂在额前,眼镜上沾着水珠。
你...怎么在这里程南意后退半步,心跳加速。
宋西洲的目光扫过她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眉头微皱：我路过,正要回办公室。他脱下外套想披在她肩上,你全身都湿了。
程南意下意识躲开：不用。我刚见了赵明。
宋西洲的手停在半空,眼神一凝：赵明为什么
聊了一些...项目资金的事。程南意观察着他的反应。
宋西洲的表情变得严肃：他说了什么
说资金链有问题,投资方和苏雯有关联。程南意直接挑明,盯着宋西洲的眼睛,你知道吗,苏雯在伦敦见了主要投资方
宋西洲的瞳孔微微收缩：谁告诉你的
所以是真的程南意胸口发紧,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项目资金有问题为什么隐瞒你和苏雯见面
事情很复杂。宋西洲深吸一口气,我需要先核实一些信息,然后再...
再什么等一切无法挽回了再通知我程南意声音提高,我是技术负责人,有权知道项目真实状况！
我当然打算告诉你。宋西洲伸手想拉她,但不是通过短信或电话。我提前回国就是为了当面...
程南意再次躲开他的手,就在这时,咖啡厅的门开了,陈威走了出来：南意,你忘了...他看到宋西洲,话音戛然而止。
三人之间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陈威很快恢复镇定,走到程南意身边,故意站得很近：宋先生,好久不见。
宋西洲的目光在程南意和陈威之间来回扫视,表情逐渐冰冷：你们...一起见了赵明
不是,我...程南意想解释,但陈威打断了她。
南意和我只是聊聊天。陈威意味深长地说,毕竟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
宋西洲下颌线条绷紧,眼神变得程南意从未见过的陌生：我明白了。他后退一步,抱歉打扰你们的...谈话。
西洲,不是你想的那样。程南意急切地说,我和陈威只是...
不必解释。宋西洲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明天项目会议见。
说完,他转身离去,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雨中。
看来他并不像你说的那么信任你嘛。陈威轻笑。
程南意狠狠瞪了他一眼：滚。
回到公寓,程南意泡了个热水澡,但寒意依然从骨子里透出来。她不断回想宋西洲最后那个眼神——失望、受伤,甚至还有一丝嘲讽。他显然误会了她和陈威的关系,就像她误会他和苏雯一样。
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她想给宋西洲发消息解释,又觉得应该先等他解释资金和苏雯的事。骄傲和疑虑最终战胜了冲动,她放下手机,独自蜷缩在沙发上。
窗外,雨越下越大。
第二天早晨,程南意顶着黑眼圈来到西洲设计。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气氛凝重。宋西洲站在投影前,西装笔挺,表情专业而疏离,仿佛昨晚的冲突从未发生。
开始吧。他简短地说,目光扫过全场,在程南意身上停留不到一秒。
会议进行到一半,程南意的技术总监张工突然举手：有个紧急情况。我们两名核心工程师今早提交了辞职信,据说被蓝海资本新成立的科技部门高薪挖走了。
会议室一片哗然。程南意猛地看向宋西洲,发现他脸色阴沉,但似乎并不惊讶。
蓝海资本一位项目主管皱眉,那不是我们的主要投资方吗为什么同时投资竞争对手
宋西洲冷静地控制住场面：人事变动是常态。程总,你们能否调整人手确保项目进度
程南意握紧拳头：我会处理。但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们的投资方会挖走我们的技术团队这是否与近期资金延迟有关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宋西洲,等待他的回应。
宋西洲的表情纹丝不动：投资方的商业决策我们无权干涉。关于资金,确实有些延迟,但我已经协调解决,不会影响项目进度。
如何解决的程南意追问,是通过苏雯吗
这个名字一出,会议室里几位老员工交换了眼神。宋西洲的眼神瞬间变冷：这是内部管理问题,会后单独讨论。现在继续项目进度汇报。
余下的会议,程南意几乎没听进去任何内容。她只注意到宋西洲频繁地揉捏左手腕上的表带——这是他极度紧张时的小动作。
会议结束后,程南意想找宋西洲单独谈谈,却被告知他已经去工地了。接下来的三天,他们像两条平行线,明明在同一个项目上,却总是错过见面机会。所有的沟通都通过邮件或助理转达,冰冷而正式。
第四天,程南意在整理项目文档时,发现了一份被遗忘在打印机旁的邮件复印件——是宋西洲发给蓝海资本的抗议信,内容关于他们不正当挖角和技术抄袭的风险。邮件末尾,他提到已经向律师咨询并准备了一份证据文件,证明苏雯女士与贵司的私下协议已构成利益冲突。
这似乎表明宋西洲与苏雯并非同谋,而是对立关系程南意困惑了。她需要更多信息。
午休时间,程南意来到公司附近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前台告诉她,负责西洲设计案件的律师正在开会,但可以等一等。
等待区里,程南意翻阅着杂志,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苏雯的案子确实棘手。一个女声从半开的会议室门缝传出,宋先生提供的证据充分吗
足够证明她串通投资方施压。一个男律师回答,但问题是他抵押房产垫资的行为有些冲动,法官可能认为...
脚步声接近,门被完全关上了。程南意愣在原地。抵押房产宋西洲为了项目押上了自己的房子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公司前台：程总,有位苏雯女士来找您,说是有急事。
程南意的心跳骤然加速：告诉她我马上回去。
二十分钟后,程南意回到公司会客室。一个优雅的女人站起身——正是照片中的苏雯。她穿着简约的米色套装,黑发挽成低髻,五官精致但不张扬,整个人散发着知性的气质。
程小姐,冒昧打扰。苏雯的声音柔和但坚定,我是宋西洲的前合伙人苏雯。
程南意保持警惕：有什么事
来澄清一些误会。苏雯直视她的眼睛,我听说有人散布我和西洲复合的谣言,还声称我串通投资方要挟他。
程南意不置可否：你为什么要专门来解释
因为我看得出他喜欢你。苏雯微笑,而你现在怀疑他,这影响了他的判断力和项目进展。
程南意心跳漏了一拍：你怎么知道...
西洲和我共事五年,我了解他的每一个小动作。苏雯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这里面是我和蓝海资本的通话录音,以及他们试图收买我的证据。西洲已经拿到了副本,但我想你应该亲自听听。
程南意接过U盘：为什么要帮我
不是帮你,是帮他。苏雯的表情变得严肃,西洲为这个项目押上了全部身家,却不肯告诉你,因为不想你担心。而你现在却因为一些拙劣的挑拨而怀疑他。她摇摇头,我从未见过他这样在乎一个人,希望你别辜负他。
苏雯离开后,程南意立即查看了U盘内容。录音中清晰记录了蓝海资本代表试图说服苏雯联手施压宋西洲,以换取设计控制权和更高利润分成。苏雯断然拒绝并警告对方这是违法行为。
另一份文件是宋西洲的房产抵押合同——他确实为了项目押上了自己的公寓,时间是在第一次资金延迟时。
程南意眼眶发热。她误会了宋西洲,就像他误会她和陈威一样。但当她鼓起勇气打电话想解释时,宋西洲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傍晚,程南意决定直接去宋西洲的公寓。刚走出公司大门,天空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她没带伞,但毫不犹豫地冲进雨中。
雨水很快浸透了她的衣服,冰冷的触感让她想起那天和宋西洲在校园里的情景。他曾说喜欢雨天,而她此刻只感到刺骨的寒冷和懊悔。
转过街角,程南意远远看到宋西洲公寓楼下的情景,猛地停住脚步——宋西洲正撑着一把黑伞,身旁是苏雯,两人似乎在道别。苏雯说了什么,宋西洲点点头,然后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程南意如遭雷击,站在原地无法动弹。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那一幕清晰得刺眼。就在她转身想逃离时,宋西洲抬头看到了她。
南意！他的喊声穿透雨幕。
程南意没有回头,加快脚步离开。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宋西洲的再次呼唤,但她已经跑到了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去哪里司机问。
程南意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家那里全是关于宋西洲的回忆。公司她无法面对那些文件和证据。
随便...随便开吧。她低声说,雨水从发梢滴落,与泪水混在一起。
车窗外,城市在暴雨中变得模糊不清,就像她和宋西洲之间,曾经清晰的情感如今布满疑云。她掏出手机,看着屏保上他们在苏州的合影——宋西洲站在阳光下,眼神温柔地注视着她,仿佛她是他的整个世界。
第八章
雨水敲打着窗户,程南意蜷缩在公寓的沙发上,额头滚烫。昨晚冒雨回家后,她就开始发烧,浑身发抖得像片落叶。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是助理询问她是否参加今天的项目会议。
程南意勉强回复了请假消息,将手机扔到一旁。苏雯给她的U盘就放在茶几上,像一块烧红的炭,既无法忽视又不敢触碰。
门铃突然响起。程南意拖着沉重的身体去开门,门外站着她的闺蜜林小雨,手里提着药袋和食物。
天啊,你看上去糟透了！林小雨摸了下程南意的额头,惊呼道,烧得这么厉害怎么不告诉我
程南意虚弱地笑了笑：不想麻烦你。
少来这套。林小雨扶她回到沙发上,熟练地找出体温计和退烧药,听说你和宋西洲闹翻了整个项目组都在传。
程南意闭上眼睛：谁说的
赵明。他说你发现宋西洲和前女友藕断丝连,还挪用项目资金。林小雨撇撇嘴,我一个字都不信。
程南意猛地坐起,一阵眩晕袭来：赵明在散布谣言
别激动。林小雨按住她,先吃药。到底怎么回事
程南意指向茶几上的U盘：你看看里面的内容。
林小雨插入笔记本电脑,快速浏览了文件,表情逐渐震惊：这...宋西洲抵押了自己的房子为了项目
嗯。程南意声音嘶哑,而我误会他和苏雯...
苏雯就是录音里那个拒绝投资方贿赂的前合伙人林小雨瞪大眼睛,南意,你被赵明和陈威耍了！
程南意将脸埋进手掌：最糟的是,宋西洲看到我和陈威在一起,现在肯定也误会我了。
那就解释啊！林小雨拿起程南意的手机塞给她,现在就打给他。
程南意犹豫了。她想起昨晚看到的一幕——苏雯亲吻宋西洲的脸颊。即使有录音证明苏雯拒绝了投资方,但那段亲密举动又怎么解释
先看看这个。林小雨已经点开了U盘里的另一个文件夹,苏雯发给你的不止录音...这是...设计图
屏幕上显示着一系列建筑设计草图,每张右下角都标注着日期,最早的一张是五年前。程南意凑近看,呼吸渐渐急促——那些草图的角落里,无一例外藏着小小的南风字样,有些融入窗棂图案,有些化作水波纹路,精巧得几乎难以察觉。
这...这是什么意思林小雨困惑地问。
程南意的手指轻触屏幕,翻到最近的一张——西洲文化中心的初稿,在建筑最隐蔽的角落,刻着一行微小的诗句：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耳边嗡嗡作响。这些设计图横跨五年,远早于他们重逢的时间。难道宋西洲在不知道她公司名字的情况下,就一直在设计中隐藏南风
还有这个。林小雨点开最后一个文件,是一份扫描的旧报纸剪报,《A大校刊优秀作品选登》,上面刊登着程南意大学时写的一篇技术散文,边缘有手写批注：构思精妙,文字如她本人一样清澈动人——西洲。
程南意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茶几。那个签名日期是大四那年,他们根本不认识的时候。
他...他记得我。程南意喃喃道,远在我们正式见面之前。
林小雨瞪大眼睛：你是说宋西洲大学时就暗恋你然后这么多年一直...等等,你们公司为什么取名'南风科技'
程南意回忆起创业之初：是从那句诗里取的...我大学时很喜欢。她突然停住,一个惊人的巧合击中了她,而那首诗,正是宋西洲公司名字的出处。
两人沉默地对视,都意识到了这意味着什么——命运的丝线早已将他们缠绕在一起,只是他们浑然不觉。
你必须立刻联系他。林小雨坚决地说,这些误会太荒唐了。
程南意拿起手机,手指颤抖地拨通宋西洲的号码。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算了,我直接去他公司。程南意挣扎着站起来,却被一阵眩晕击倒。
林小雨强行把她按回沙发上：你这个状态哪儿也去不了。先休息,等烧退一点再说。
程南意不甘心地躺下,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回到了大学图书馆,看到一个穿白衬衫的背影正在翻阅她刚还回去的书...
傍晚时分,程南意被手机铃声惊醒。是苏雯。
程小姐,希望没打扰你。苏雯的声音带着歉意,我想确认你是否看了那些资料。
看了。程南意坐起身,发现烧退了些,谢谢你澄清误会...但昨晚我看到你...
亲吻西洲苏雯轻笑,那是法国式的告别礼,仅此而已。我今晚就飞回伦敦了。她顿了顿,程小姐,西洲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从未见过他为谁如此倾尽所有。那些设计图上的'南风',他从大学时代就开始画了。
程南意胸口发紧：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
因为他不想用过去绑架你的现在。苏雯叹息,他说要让你重新认识他,而不是因为感动或愧疚接受他。
挂断电话,程南意望向窗外。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依然阴沉。她必须见宋西洲,立刻,马上。
小雨！她喊道,帮我叫辆车,我要去西洲设计。
你还在发烧！
不重要。程南意已经起身换衣服,有些话必须当面说。
半小时后,程南意站在西洲设计公司楼下。天色已晚,但顶层的灯还亮着。她深吸一口气,走进电梯。
空荡荡的办公区只有宋西洲的办公室亮着灯。程南意走近,听到里面传来对话声。
...证据足够了。是宋西洲的声音,冷静而坚定,赵明和蓝海资本的资金挪用,陈威的技术窃取,还有他们联手散布的谣言。
律师说可以提起刑事诉讼。另一个男声回答,但项目资金怎么办即使他们赔偿,也需要时间。
我已经联系了瑞士的投资者,他们很感兴趣。宋西洲说,只要能熬过这两周...
程南意站在门外,心跳加速。宋西洲不仅没有放弃项目,还在积极寻找解决方案。而她,却因为误会差点毁了这一切。
她抬手准备敲门,却听到宋西洲说：对了,南意...程总那边情况如何
技术团队还在运转,但进度明显慢了。男声回答,听说程总今天病了。
一阵沉默后,宋西洲的声音变得低沉：确保她不需要为资金问题操心。如果...如果南风科技有困难,以我个人名义提供支持,不要让她知道。
程南意的手悬在半空,眼眶发热。即使在她怀疑他、避开他的时候,他依然在默默守护她。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突然打开,一个中年男士走出来,看到程南意愣了一下：程总
宋西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白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领带松开,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看到程南意,他明显僵住了。
我...我有事想和你谈。程南意声音微弱。
中年男士识趣地告辞。宋西洲侧身让她进入办公室,关上门后却保持着距离：你看起来不太好。
发烧而已。程南意直视他的眼睛,我看了苏雯给的资料...关于资金,关于设计图...一切。
宋西洲的表情变得复杂：她不该干涉。
为什么不说实话程南意向前一步,为什么要一个人扛下所有
宋西洲走到窗前,背对着她：这是我的项目,我的责任。
也是我的。程南意坚定地说,我们本可以一起面对。
然后呢让你出于责任或愧疚留在我身边宋西洲转身,眼中闪烁着痛苦,就像你对陈威那样,即使被背叛也先反省自己
程南意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了解你,南意。宋西洲苦笑,你太善良,太容易把别人的错归咎于自己。如果我告诉你实情,你会因为项目留下,而不是因为...
他戛然而止,但程南意知道那个未说出的词是什么。爱。他们之间这个巨大而脆弱的情感,如此明显,却又如此难以言说。
那设计图上的'南风'呢程南意轻声问,从大学时代就开始的...那又是什么
宋西洲的眼神变得柔软而忧伤：一个设计师的执念而已。
谎言。程南意走近他,苏雯告诉我了。那些批注,那些诗句...你记得我,远在我们正式相识之前。
宋西洲沉默片刻,终于承认：大学时在校刊上读到你的文章,后来在图书馆见过你几次...你总是那么专注,对周围浑然不觉。他自嘲地笑了笑,毕业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直到那天在论坛...
你给了我伞。程南意回忆道,然后我发现你的公司叫'西洲',而我的叫'南风'...
命运开的玩笑。宋西洲轻声说。
程南意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知道我会参加那个论坛
宋西洲的表情变得不自然：嘉宾名单提前公布...
所以你早就知道会见到我程南意心跳加速,那不是偶遇
宋西洲没有否认,这已经是最好的答案。程南意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沙发。太多信息,太多情感,她发烧的大脑几乎无法处理。
你需要休息。宋西洲立即上前扶住她,我送你回家。
不,我们还没谈清楚。程南意固执地说,关于陈威,那只是个误会。他来告诉我关于你和苏雯的事,我...
不用解释。宋西洲打断她,我信任你。
但你不信任我足够坚强,可以和你一起面对困难。程南意直视他的眼睛,这才是问题所在,西洲。你宁愿一个人扛下所有,也不愿让我分担。
宋西洲哑口无言。程南意能看到他眼中的挣扎——多年独处的习惯与刚刚萌芽的依赖在激烈交战。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敲响,助理小林探头进来：宋总,苏女士来道别了。
苏雯优雅地走进来,看到程南意时微微惊讶：程小姐,你感觉好些了吗
程南意点头,突然注意到窗外又开始下雨,而且越下越大。
我的航班可能会延误。苏雯皱眉看着窗外,西洲,能借我把伞吗我的留在酒店了。
宋西洲从柜子里取出一把黑伞：我送你下去。
程南意站起身：我也该走了。
三人一起乘电梯下楼。大堂里,苏雯拥抱了宋西洲,在他脸颊上留下一个告别吻：照顾好自己,别太拼命。然后转向程南意,希望有机会再见面,程小姐。
程南意勉强微笑。苏雯撑开伞步入雨中,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我送你回去。宋西洲说,拿出另一把伞。
不用,我叫了车。程南意撒谎道。她需要时间思考,而宋西洲显然也需要空间。
他们在门口道别,宋西洲撑着伞站在雨中,目送她离开。程南意走出几步,突然转身想喊住他,却看到宋西洲已经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苏雯离去的方向。
雨幕中,程南意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错了,但似乎宋西洲追上了苏雯,两人共撑一把伞消失在拐角处。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与滚烫的泪水混在一起。程南意站在原地,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也许有些误会可以澄清,但有些事实无法改变——宋西洲和苏雯之间有深厚的羁绊,那是五年共同创业的经历,是无需言语的默契。
而她,尽管有那些设计图上的南风,终究是后来者。
回到公寓,程南意的高烧再次袭来。她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宋西洲在讲座上专注的侧脸,他在豆浆店里谈论梦想时发亮的眼睛,他在危机时刻无声的支持...
手机震动起来,是宋西洲的消息：希望你好些了。明天我会把项目最新进展发给你。晚安。
简单客套,仿佛他们只是普通同事。程南意想回复,想质问他和苏雯的关系,想坦白自己的感受,但最终只回了一个谢谢。
放下手机,她望向窗外。雨越下越大,就像她心中无法停息的疑问和痛楚。最讽刺的是,她现在完全理解了宋西洲当初的选择——有些痛苦,宁愿自己承受,也不愿让对方分担。
因为爱,有时候意味着放手,而不是抓紧。
第九章
高烧像一团火,在程南意体内肆虐。她蜷缩在床上,窗外雨声如注,偶尔的闪电照亮整个房间。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是林小雨发来的消息：吃了药没需要我过来吗
程南意勉强回复：吃了,睡一觉就好。放下手机,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却全是宋西洲站在雨中的身影,和他那句一个设计师的执念而已。
执念。十年如一日的执念。那些设计图上隐藏的南风,那本保存完好的校刊,袖口绣的诗句...这一切突然变得如此清晰又如此沉重。
门铃响了。程南意以为是林小雨不放心过来看她,拖着沉重的身体去开门。
门外站着宋西洲,浑身湿透,黑发贴在额前,手里提着一个纸袋。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脚边形成一小滩水洼。
你...怎么来了程南意声音嘶哑。
宋西洲的目光扫过她通红的脸颊和凌乱的头发,眉头紧锁：小林说你病得很重。他举起纸袋,退烧药和粥。
程南意让开门口,宋西洲快步走进来,带进一阵雨水和冷空气。他脱下湿透的外套挂在门边,里面的白衬衫也半湿,贴在身上勾勒出肩背的线条。
你应该在床上。宋西洲皱眉,手背贴上她的额头,触感冰凉而舒适,烧得这么厉害。
程南意任由他引导自己回到床上,宋西洲熟练地找出体温计和一杯水。
张嘴。他轻声说,将体温计放在她舌下。近距离看,他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眼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
38.9度。宋西洲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先吃药。
他照顾人的方式和他设计建筑一样——精准、周到,没有多余动作。程南意吞下药片,接过他递来的粥,小口啜饮。热流滑过喉咙,温暖了冰冷的胃。
谢谢。她低声说,但你没必要...
有必要。宋西洲打断她,声音低沉,南意,我们得谈谈。
程南意放下碗,心跳加速：关于什么
关于一切。宋西洲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关于误会,关于项目,关于...他停顿了一下,关于我对你的感情。
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大,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指尖。程南意抓紧了被子,等待他继续。
今天我没有追上苏雯。宋西洲直视她的眼睛,我只是去停车场拿这个。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扁平的盒子,本来打算等项目结束后给你的。
程南意接过盒子,小心打开。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建筑模型——一栋融合了现代和传统元素的小屋,周围环绕着微缩的花园和水景。模型底部刻着南风小筑。
这是...
为你设计的家。宋西洲声音轻柔,智能系统和传统美学的结合,就像你和我的专业融合。
程南意小心地捧起模型,发现它可以打开。内部是完全按照人体工学设计的智能家居空间,每一处细节都考虑到了她的习惯——靠窗的编程工作区,隐藏式的厨房设备,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的藏书角落。
这些设计...她声音颤抖。
都是根据你的喜好。宋西洲指向书房,你习惯在自然光下工作,但又怕直射眼睛,所以这个角度...他的手指移向厨房,你不喜欢看到太多电器,所以都做了隐藏式设计。
程南意眼眶发热：你什么时候...
开始设计三年前。宋西洲微笑,那时南风科技刚成立,我在一篇专访里看到你描述理想的工作环境。
程南意想起那篇采访,当时她还开玩笑说想要一个能读懂心思的房子。而现在,宋西洲把这个玩笑变成了精美的模型。
每次有新的灵感,我就会修改设计。宋西洲继续说,原本想等项目结束,找个合适的机会...他苦笑,但显然,我搞砸了一切。
程南意将模型小心放回盒子,抬头看他：不,是我搞砸了。我应该相信你,而不是听信赵明和陈威的挑拨。
我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解释。宋西洲摇头,但我害怕...害怕你知道真相后,会因为感动或责任留在我身边,而不是...
爱你程南意轻声说出那个词。
宋西洲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秒：是的。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整个房间。在那一瞬的亮光中,程南意看清了宋西洲眼中的情感——深沉、炽热,又带着小心翼翼的克制。那是十年如一日的情感,不是冲动,而是经过时间淬炼的真心。
那些设计图上的'南风'...程南意问出了盘旋在心头的问题,为什么在我们甚至不认识的时候
宋西洲望向窗外的雨幕：大学时在校刊上读到你的文章,被你的思维方式吸引。后来在图书馆见过你几次,你总是那么专注...他微笑,有一次你对着窗外发呆整整一小时,然后突然写下什么,眼睛亮得像星星。
程南意心跳加速：你记得这么清楚。
对一个设计师来说,美好的事物总是令人难忘。宋西洲的目光回到她脸上,毕业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直到看到论坛嘉宾名单...
所以你来了。程南意接上他的话,给我伞,记住我喝黑咖啡,保存我的文章...
还有在每一个设计中藏一点'南风'。宋西洲轻声承认,就像把一部分你,带进我的世界。
程南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伸出手,触碰宋西洲的脸颊。他的皮肤冰凉而湿润,胡茬刮过她的指尖,带来微妙的触感。
我看到了苏雯给你的U盘内容。她低声说,关于你抵押房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宋西洲覆盖住她的手：因为这是我的选择。我不想你因为感激或责任...
傻瓜。程南意打断他,你以为我参与这个项目只是为了工作吗从第一次在论坛见到你,从你让给我那把伞,从深夜豆浆店...西洲,我一直在找理由靠近你,却不敢承认那是为什么。
宋西洲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变得异常明亮：现在你敢承认了吗
程南意深吸一口气：我爱你。不是因为感动,不是因为责任,而是因为你是那个真正懂我的人。
宋西洲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缓缓低头,额头抵住她的：十年了,南意。我几乎要以为这句话是我的幻觉。
他们的唇瓣在雨声中相触,轻柔得像一片羽毛落下。程南意闭上眼睛,感受这个迟来太久的吻。宋西洲的嘴唇温暖而柔软,带着雨水的味道和微微的颤抖,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分开时,程南意发现自己的高烧似乎转移到了脸上。宋西洲轻轻将她按回枕头上：休息吧,你需要睡眠。
别走。程南意抓住他的手腕。
我不会。宋西洲承诺,拉过椅子坐在床边,我就在这里。
药效开始发作,程南意的眼皮变得沉重。在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宋西洲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头发,像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
睡吧,南意。他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明天会更好。
雨声渐渐远去,程南意沉入梦乡,十年来第一次感到如此安心。
两周后,西洲文化中心迎来最终评审。程南意和宋西洲肩并肩站在演示区,面对投资方和评审委员会。
在展示最终成果前,我想澄清一些事。宋西洲的声音沉稳有力,他播放了一段录音——赵明与蓝海资本代表的密谋,关于如何通过资金延迟和控制技术团队来夺取项目主导权。
会场一片哗然。赵明脸色惨白,试图辩解,但程南意展示了技术证据——陈威窃取算法的全过程,以及他们与赵明的资金往来记录。
尽管如此,项目本身已经完成。程南意切换屏幕,展示出令人惊叹的成果,我们重新设计了系统架构,不仅实现了原有功能,还增加了三项创新。
接下来的演示堪称完美。程南意的技术团队展示了智能环境如何无缝融入宋西洲的建筑设计,创造出真正情感化的空间体验。评审委员们的表情从严肃变为惊叹,最后是热烈的掌声。
毫无疑问,这是我们见过最出色的项目之一。评审主席宣布,蓝海资本的不当行为将受到调查,而你们二位的专业精神和才华值得最高赞誉。
会后庆祝宴上,香槟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程南意穿着墨绿色的连衣裙,与宋西洲的深灰西装相得益彰。他们站在一起,像两棵根系早已纠缠的树,终于在地面上也枝叶相触。
敬西洲文化中心。程南意举杯。
敬'南风'与'西洲'。宋西洲微笑,与她碰杯。
一个月后,项目正式竣工。开幕当晚,程南意和宋西洲偷偷溜到屋顶花园。夜空晴朗,星光璀璨,整个城市在他们脚下闪烁。
记得我们第一次'合作'吗程南意笑着问,论坛上你的电脑蓝屏了。
宋西洲轻笑：那时我就知道,这个女孩会改变我的生活。
改变得好吗
比我能想象的任何设计都美好。宋西洲握住她的手,准备好了吗
程南意点头,拿出手机发送了一条指令。建筑外立面的灯光突然变化,形成流动的波纹。与此同时,夜空中出现了一支无人机编队,闪烁着组成南风知我意五个大字。
这是...程南意屏住呼吸。
宋西洲单膝跪地,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程南意,十年前我就爱上了你的文字,五年前爱上了你的才华,而这几个月,我爱上了你的全部。你愿意...
等一下！程南意突然打断他,快速操作手机。建筑灯光再次变化,形成吹梦到三个字,与无人机组成的西洲完美衔接。
宋西洲仰头看着这奇妙的光影对话,眼中闪烁着惊喜。程南意蹲下身与他平视：现在你可以继续了。
你愿意和我一起创造更多这样的奇迹吗宋西洲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造型独特的戒指——戒面像微缩的建筑模型,隐藏着他们的名字。
程南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自己口袋里也取出一个小盒子：只有你答应也戴上这个,我才回答。
盒子里是一枚男戒,设计简约但内圈刻着一段微代码——while(life>0){love++;}（只要生命不息,爱就不断增长）。
宋西洲大笑,那是一个程南意从未见过的、完全放松的、充满喜悦的笑容：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