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夕之间,我从无双公主沦为阶下囚。爱慕多年的将军陆时渊,撕下伪装,露出獠牙。新帝已许诺高位,至于你这前朝公主,正好送去和亲。他眼中的野心与凉薄,像冰刀一样,将我彻底击碎。是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沉默如影的哑奴救了我。他揭开面具,那道横贯面颊的疤痕下,眼神却如星辰般明亮。玉佩是我的,脸是他划的,计策是我的,功劳是他的。多年的隐忍与真相,字字泣血。原来我信赖的是豺狼,忽略的是珍珠。这一次,我要与他并肩,从废墟中站起。夺回江山,手刃仇敌,开创属于我们的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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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粮的第五天。血腥味像腐肉一样缠绕鼻腔。远处传来伤兵的呻吟,像是困兽最后的哀嚎。抬眼望去,士兵们的眼中,是熄灭的火,只剩空洞与麻木。忽然,一道耀眼的红色身影,撕裂了死寂。他们看到无双公主飞驰而回,满身尘土不掩飒爽。
找到了!足够骑兵通过的猎人小道,带着精锐,咱们火烧敌营!
所有人精神一振!希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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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士兵们紧张的脸庞映入眼帘,我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
跟着我,我带你们活着回去。我坚定地说。
我们化作影子,潜入夜色,按照早已滚瓜烂熟的计划散开。
悄然靠近敌营后,我举起手示意停止。敌军的巡逻队刚刚经过,正是空档。
我一挥手,带头冲向粮草堆,燃料倾泻而下,火把瞬间点燃。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哨声,像毒蛇的嘶鸣,划破夜空!
被发现了!我来不及思考,将火把扔向最大的粮草堆。火舌舔舐着干燥的粮草,瞬间腾起冲天的烈焰!
分散撤退!按原计划汇合!无数火焰瞬间吞噬了干燥的粮草,腾起的烟柱在夜空中清晰可见。敌军大乱,四处奔走灭火,无暇追击我们的小队。
我带着精锐绕至敌军侧翼,摧毁信号塔,袭击指挥点,将混乱搅得更深。
远处,震天的号角如雷鸣滚滚——是我们大军,开始突围了!我心中一喜,计划奏效了!
撤!我大喊一声,带领剩余的士兵向约定地点狂奔。
当我们与突围的大军汇合时,战场已经完全变了样。敌军阵脚大乱,我军士气高涨,势如破竹。
公主!陆时渊看到我时,眼中满是惊喜。成功了!
我想回应,天旋地转,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紧绷的神经断裂,身体像失去骨头一样,栽倒在地。耳边是胜利的欢呼,可我的视线却模糊了。
恍惚间,我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雨夜。母亲苍白的脸,冰冷的触感,窗外是下不完的雨。我坐在小小的蒲团上哭。陆时渊出现了。他小心翼翼地递来油纸包着的点心,还为了哄我,压低声音唱着不成调的歌。那个陪我在冰冷雨夜坐了一整晚的少年。我把最宝贝的玉佩给了他。他摸着那块玉,眼里的光亮得惊人,郑重地挂在腰间,然后转身,消失在雨幕里。
几年后的宫宴,觥筹交错,丝竹悦耳。我端着酒,目光漫无目的地游移,却在瞥见陆时渊腰间,那抹熟悉的、碧玉的色泽时,呼吸一滞。那块玉佩……与我送给那个雨夜少年的一模一样!
是他真的是他!我立刻招手叫他过来。
你腰上那块玉佩……我的声音有些急切。
陆时渊顺着我的视线看去,脸上瞬间浮现恰到好处的惊讶。
殿下说的是这个他伸手,轻轻抚过那块玉。
是啊,我压抑着激动,它跟我多年前送给一个朋友的很像。
陆时渊眼睫微垂,再抬起时,眼中一片清明,没有一丝波澜。
回殿下的话,他语调平缓,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块玉佩,是臣多年前进宫时,一个朋友送的。
我没想到还能见到他。后来我们成为朋友,只是他再也没唱过那首歌给我。
02
那日,流星心头雀跃。他在宫中竟交到了一个朋友,朋友送了他一块玉佩,触手温凉,带着雨夜未散的湿气,也带着一份他从未感受过的暖意。然而,这份带着雨夜湿气和友谊温度的喜悦,尚未在他心底焐热,便在踏入伯爵府的那一刻,被冰冷地撕碎。
嫡兄陆时渊如同一道阴影笼罩而来,不由分说地将玉佩从他手中夺走。
什么好东西
是…是宫里…一位朋友送的。流星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朋友陆时渊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就凭你也配在宫里攀交情陆时渊看也不看他,径直将那块玉佩挂在自己的腰间。
还给我!流星嗓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他向前一步,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现在,是我的了。陆时渊轻蔑一笑,手指摩挲着玉佩,仿佛在欣赏一件战利品。我很喜欢这东西。
看着流星那张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却又碍于身份不敢反抗,陆时渊心底那股因父亲偏爱流星而积攒的妒火与邪念如同野草般疯长。
凭什么凭什么那个老东西眼里只有你这个贱种
把玉佩还给我!流星的嗓音带着濒临崩溃的颤抖。
还给你陆时渊笑声冰冷,眼神瞬间变得像淬了毒的刀锋。不,我不仅要你的东西,我还要拿走你更重要的…
话音未落,他猛地拔出腰间短匕,寒光一闪,在流星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刀锋已狠狠划过他的左脸颊。剧痛如潮水般将流星淹没,温热的液体顺着面颊滚落,模糊了他的双眼。
啊——凄厉的惨叫划破空气。陆时渊却只是不耐地皱眉:叫什么叫!
陆时渊随手将染血的短匕丢开,又从怀中掏出一张冰冷的面具,扔到流星脚下。戴上它!从今往后,你就戴着这个东西。记住,你的脸是自己摔伤的,听懂了吗
他半蹲下身,凑近流星耳畔,声音阴冷得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我最厌恶的就是你这张脸,还有你那令人作呕的声音。从今日起,你给我变成一个哑巴,不准再发出任何声音。若是让我听到你在外面说一个字,或者有任何不听话的举动…
他压低嗓音,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剧毒的倒钩,狠狠扎进流星心底,我就让你那个低贱的娘,尝尝什么叫‘失声’。或者,我不介意亲手让你变成一个真正的、永远开不了口的哑巴,嗯
巨大的恐惧瞬间吞噬了流星所有的勇气和愤怒。他仰头看着陆时渊那张扭曲着恶毒快意的脸,看着那块染上了他人气息、本该属于他的玉佩,正嚣张地在陆时渊腰间摇晃。他全身颤抖,慢慢伸出手,捡起地上冰冷的面具。那面具盖住了他血流不止的伤口,也像一道无形的锁,彻底封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和声音。
从此,伯爵府再没有那个会笑会说话的流星,只有一个戴着面具、沉默的哑奴。
陆时渊倒也没蠢到彻底废了他。很快,陆时渊便发现,这个被他亲手变成哑巴的流星,脑子却异常好用,尤其是在行军布阵、出谋划策上,远胜他这个所谓的伯爵嫡子。陆时渊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心知肚明。于是,流星这个不能说话的‘智囊’,成了他寸步不离的工具,为他窃取计策,攫取本不属于他的功劳。遇到任何难题,只需将问题丢给他,他便能写出完美的应对之策。所有功劳都归陆时渊,而流星,只是一个被锁在面具下、好用又不会开口争辩的‘哑巴’。
03
成年后,我一心属于陆时渊。
时渊,我想请旨,请父皇将我赐婚于你。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但眼神坚定。
他明显愣住,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到像是我的错觉。是惊讶是别的什么他垂下眼帘,语气沉静而郑重:公主厚爱,臣……感激不尽。只是北狄未平,边境狼烟未歇,臣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分心于儿女私情。待海晏河清那日,臣定不负公主今日垂青。
字字恳切,句句为国。我无言以对。是啊,国事为重。可那份突如其来的失落感,像潮水般将我淹没。并非不理解,只是……痛。
我不愿再离开他,脑中灵光一闪。兵法!对,我可以随他去军营,陪伴在他身边,成为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既然如此,我脱口而出,我随你同去军营如何我自幼也读过不少兵书,或许能在后方为你分忧,也能为国尽一份力!
公主千金之躯,军营苦寒,刀剑无眼,万万不可!他立刻出声阻止,眉宇间是真切的担忧。
我不怕苦!我语气坚定,直视他的眼睛,而且,有你在,定能护我周全,不是吗
他沉默地看了我良久,最终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似是拿我没办法。……公主执意如此,臣,领命。
军营的日子远比我想象的要清苦艰辛,黄沙漫天,号角声声,却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鲜活。我亲眼看着陆时渊如何在简陋的帐中运筹帷幄,他的几次战役都打得漂亮,尤其是料敌先机的本事,令人叹服。
时渊,你简直神了!我由衷赞叹。
他只是淡淡一笑,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不远处,那个始终如雕塑般矗立、戴着铁黑色面具的身影。
那个戴面具的人……我已经注意到他很久了。他总是像个没有声音的影子,紧随陆时渊左右。有一次分发军粮,我亲眼看到他单手提起两个沉重的麻袋,那力气,简直不像凡人。
他是谁我忍不住问。
陆时渊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哦,他叫流星,一个哑奴。早年家里遭难,伤了嗓子和脸。我看他力气大,又听话,就留在身边做个亲卫。没什么脑子,就是力气大,听吩咐。
一个哑奴废了嗓子毁了脸没什么脑子可我总觉得,那面具下的眼睛,似乎藏着什么。但陆时渊的话打消了我的疑虑——他这么强大,身边的亲卫自然是听话好用就行。我的全部心神,确实都系在他身上。他如此卓越,定能平定天下,我们的未来,定然一片光明璀璨。
我满心都是对陆时渊的信赖和憧憬,坚信有他在,一切困难都能迎刃而解。边境的狼烟似乎也因此没那么可怕了。殊不知,真正的风暴,早已在王都酝酿,高丞相的势力如藤蔓般疯长,那些暗流涌动,远比边关的刀光剑影更加危险。而我,一个身处边境、眼中只有陆时渊的公主,对此浑然不觉。
04
这场胜利的喧嚣如同潮水般涌来,又退去。我再次睁开眼,已躺在一张简陋的行军榻上。帐外晨光熹微,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公主,您醒了守在榻边的军医立刻上前。我撑起身体,手臂却发软使不上力。
战况如何我问,声音因虚弱而低哑。
托公主洪福,昨夜奇袭大获全胜!敌军粮草尽毁,军心大乱,我军趁势突围,已在城外十五里扎营休整。军医脸上难掩喜色。我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心弦略微松弛。
这份安宁没有持续多久。午后,急促的马蹄声撕裂营地的平静,带着不祥的急迫。一名斥候滚鞍下马,连滚带爬冲入中军大帐,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报——!!
帐内瞬间死寂,所有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京、京中八百里加急密报!高、高丞相联合禁军统领发动宫变!陛下……陛下他……遇害了!!
轰——!脑中炸开一道惊雷!
父皇……遇害了高丞相……篡位怎么可能!父皇向来倚重高丞相,待他不薄,他怎敢……
斥候双手颤抖,掏出一份染血密诏:这是、这是宫中内应拼死送出的……陛下……陛下临终前……写下的……
我踉跄扑去,几乎从斥侯手中抢过那薄薄却重逾千斤的绢帛。熟悉的字迹,带着仓促与绝望。上面寥寥数语,证实了这噩梦般的消息。父皇……真的没了。那个从小将我捧在掌心,教我读书习武,告诉我身为皇家公主责任与担当的父皇……没了。
高丞相……那个平日对我笑脸相迎,谦恭温和的臣子,竟是弑君篡位的豺狼!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我感觉自己像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瞬间失去所有根基。父皇没了,家国倾覆,我不再是那个受万千宠爱的无双公主。我什么都不是了……。
巨大的恐惧和茫然攫住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扭头看向身侧,那个我一直视为支柱的身影——陆时渊。
时渊……声音破碎,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父皇他……我们……
我伸出手,想抓住他,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陆时渊不着痕迹侧身,避开我的手。他脸上震惊悲痛的面具在我眼前片片碎裂。取而代之的,是种我从未见过的冰冷漠然,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令人心寒的……兴奋。
公主节哀。他的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温度,高丞相……不,如今应称陛下了。新帝已传密令于我,命我即刻稳住边军,待日后论功行赏。
什么我猛地顿住,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在说什么新帝论功行赏
你……你说什么声音不受控地颤抖,高贼弑君篡位!他是乱臣贼子!你怎么能……
乱臣贼子陆时渊嘴角勾起讥讽弧度,那双我曾以为盛满温柔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赤裸裸的野心和凉薄,成王败寇罢了。公主,你太天真。
天真我后退一步,几乎站不稳,陆时渊!你忘了父皇对你的器重吗你忘了你曾说过要为国尽忠,驱逐鞑虏吗你……
器重他轻笑打断我,眼神像刀刃,狠狠刺入我心脏,是啊,先皇是器重我,可他给我的,永远不够!高……新帝能给我的,远比他多得多!
他目光扫过我,带着评估货物的冷酷:至于公主你……他停顿,缓缓吐出最残忍的话,每个字都像一把刀凌迟我:无双,别怪我。你以为我真心倾慕你别傻了。你不过是我向上爬的梯子,一块垫脚石罢了。如今你父皇死了,你这公主的名头,也该发挥点最后的作用了。
垫脚石……最后的作用……浑身冰冷,血液凝固。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我爱慕多年,想要托付终身的陆时渊吗那个雨夜递给我点心,陪我度过丧母之痛的少年那个宫宴上让我怦然心动,许诺我未来的将军
原来……全是假的!他的温柔是假的,他的忠诚是假的,他对我的情意,更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来人!陆时渊不再看我,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了他的眼,将‘前朝’公主,给本将军看管起来!严加看守,不得有误!他冰冷的声音回荡:新帝有意将她赐婚南境藩王,用以安抚人心。可得看好了,别让她寻了短见,坏了本将军和新帝的大事!
侍卫应声上前,冰冷的铁甲闪着寒光。我被两个粗壮婆子拖拽推搡,像件物品,扔进一间阴暗潮湿散发霉味的废弃营帐改成的临时囚牢。
砰的一声,沉重木门在我身后关上,插销落下,如同命运判决。
黑暗吞噬了我。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灵魂都要冻僵。空气中弥漫尘土霉菌,混合绝望,令人作呕。我蜷缩在冰冷地面,肮脏稻草扎着皮肤。眼泪流干,只剩麻木空洞。
父皇死了……家没了……我爱的人,亲手将我推入地狱……过往一幕幕飞速闪过。雨夜的温暖点心,宫宴上那抹惊艳碧色,边关军营他运筹帷幄的身影,他对我说待海晏河清,定不负公主垂青时的深情款款……多么可笑!多么讽刺!我竟被这样一个卑鄙小人,骗了这么多年!我付出的信任、爱慕、倾心相助……到头来,只换来一句垫脚石!我是天下最愚蠢的傻瓜!心口传来尖锐疼痛,仿佛被无数针反复穿刺。屈辱、愤怒、被背叛的剧痛,像毒蛇啃噬五脏六腑。我死死咬住嘴唇,尝到咸涩血腥。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再次打开。刺眼光线射入,我眯眼,看到几个膀大腰圆侍卫走进来,他们身后,站着那个衣冠楚楚面色冷漠的身影——陆时渊。他居高临下看着我,如同看着一只蝼蚁。
时辰到了,带她走。他毫无感情吩咐。侍卫狞笑着上前,伸手要来抓我。我闭上眼睛,心如死灰。难道我的结局,就是被当成礼物,送给素未谋面的藩王,在屈辱绝望中度过余生吗就在侍卫的手即将触碰我的瞬间——
嘭!!一声巨响!紧接着是骨头碎裂的咔嚓声和侍卫惨叫!
我猛地睁眼!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力量,瞬间撞开两个试图抓我的侍卫!那两人如同断线风筝飞出,重重撞墙壁,口吐鲜血,人事不省!变故突生,所有人惊呆!
陆时渊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什么人!那道黑影没有理会他,狂暴而精准,继续出手!剩下几个侍卫甚至没看清动作,就被干净利落一一放倒!拳拳到肉,骨骼断裂声不绝!整个过程快如闪电,眨眼之间,原本气势汹汹的侍卫全部躺地哀嚎!最后,那道黑影猛地转向站在门口,脸上残留震惊难以置信的陆时渊!在他反应过来前,黑影猛地抬脚,狠狠一脚踹中他胸口!
噗——陆时渊像个破麻袋倒飞出去,重重摔在牢门外泥地,狼狈不堪!直到这时,我才看清那道黑影——是他!
那个一直跟在陆时渊身边,戴着狰狞面具,沉默寡言的哑奴——流星!
他怎么会……
他剧烈动作中,那副遮掩多年的面具,啪嗒一声,掉落地面。
一张脸暴露在光线下,一道狰狞长刀疤从左边额角狠狠划过鼻梁,延伸到右侧下颌,几乎将脸庞割裂。伤疤颜色深沉,即使多年,依然能想象当初惨烈。然而,他没有去看被踹翻在地、挣扎着想爬起来的陆时渊,甚至没有看我。他弯下腰,仿佛周围一切都不存在。他目光,落在了陆时渊腰间,因刚才摔倒掉落在泥地的那枚……碧色玉佩上。那是……我送出的玉佩!流星伸出手,动作小心翼翼,带着近乎虔诚的颤抖,将那枚沾染泥污的玉佩,轻轻拾起。他用衣袖,仔细地、温柔地擦拭上面污渍,仿佛擦拭一件稀世珍宝。他低头看着掌心玉佩,眼神专注珍视,带着无尽沧桑感慨。一声低沉、沙哑,仿佛许久未曾开口说话,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轻轻响起:好久……好久没摸过它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他会说话!陆时渊不是说他是个哑巴吗!
流星抬起头,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那双隐藏在狰狞伤疤下,此刻却清澈明亮,带着难以言喻复杂情绪的眼睛。
他缓缓地、平静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字字清晰,像把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雨夜里,是我。
这块玉佩,是您……给了我。
他抬手,指向挣扎着爬起来,满脸惊骇怨毒的陆时渊,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冰冷寒意:他,抢了我的玉佩。
他,划伤了我的脸。
他,逼我戴上面具,不准我说话。
他,让我变成了他的‘哑奴’,替他出谋划策,窃取军功……
每一个字,都像一道闪电,劈开重重迷雾,将那些被我忽略的细节、被陆时渊谎言掩盖的真相,血淋淋展现我面前!那个雨夜里,递给我点心,唱歌哄我,陪了我一整晚的少年……是他!
而我……我竟然……流星目光重新回到我脸上,那平静眼神终于泛起波澜,不是怨恨,不是责怪,而是……深深的自责和痛惜。
我从来……没怪过命运不公……他的声音带上一丝难以抑制的痛苦颤抖,也不怪您没认出我……
我只怪自己!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心裂肺的悔恨,怪我没能早点……没能早点让您看清楚他是个什么东西!!
让您……让您受了这样……这样的委屈啊——!!!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沙哑嗓音如同泣血杜鹃,充满无尽痛苦和绝望守护。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不是因为陆时渊的背叛,不是因为国破家亡的绝望。而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这个被命运摧残得面目全非,被剥夺身份、声音、甚至容貌,却依然在黑暗中,用他仅有的、残破的方式,默默守护我的少年!他承受那么多苦难,却从未怨恨我,甚至将我的痛苦归咎于他自己的没用!巨大的愧疚、心疼、愤怒、震撼……种种复杂情绪如同海啸将我淹没。眼泪再次决堤,汹涌澎湃,不再是冰冷绝望,而是带着滚烫温度。我看着流星那张带着伤疤,但并不骇人的脸,看着他手中紧握那枚,本该属于他的玉佩……我终于看清,谁是披着人皮的豺狼,谁才是黑暗中唯一的光。地牢依旧阴暗,但我眼底,却有火焰燃烧。复仇的火焰。重生的火焰。陆时渊,高丞相……你们欠我的,欠他的,欠这天下的……我,无双,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05
地牢深处,空气仿佛凝固成冰。只剩下流星那句带着血泪的控诉在狭窄空间回荡,像一把钝刀割裂耳膜。我的眼泪无声淌下,灼热地滑过冰凉的脸颊。
陆时渊从地上狼狈爬起,那张惯常温文尔雅的脸此刻青白交织,五官因极度的惊怒、恐惧和被彻底撕开伪装的羞恼而扭曲得可怕。
流星!你这个贱种!你竟敢——他色厉内荏地嘶吼,声音尖利,像被踩了尾巴的狗,试图挽回一点可怜的尊严。
流星理都没理他,那双饱经黑暗、淬炼得比夜色还沉的眼睛里,此刻只清晰地映着我的身影。他猛地转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坚定,不容抗拒。跟我走!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像一道劈开黑暗的闪电,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几乎是被他一股脑儿拽着,身体踉跄,跌跌撞撞地跟上他的脚步。
地牢外,闻声而来的侍卫越来越多,火把的光芒跳跃着,照亮了他们写满惊疑的脸。
拦住他们!给我拦住那个哑巴……不!抓住那个叛徒!陆时渊气急败坏地命令,声音因胸口的剧痛而嘶哑变形。
然而,流星的身影快得像一道黑色的残影。他拉着我,速度却丝毫不减。他对这里熟悉得像是闭着眼都能走,总能在侍卫即将合围的瞬间,找到最刁钻、最意想不到的角度冲出去。他的出手干净利落,每一次挥拳、每一次踢腿都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狠厉和精准。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侍卫,在他面前简直像纸糊的玩偶,根本挡不住他分毫!
混乱中,我甚至看到他顺手抄起地上侍卫掉落的长刀,刀光一闪,刀刃划破空气,便有两人惨叫着倒下。他没有丝毫犹豫,动作流畅得令人心惊,仿佛杀戮早已刻入他的骨髓,成为一种本能反应。
这就是那个被陆时渊称为没什么脑子,就是听话的哑奴我的心脏狂跳,跳得像是要冲出胸腔。这不仅仅是惊心动魄的逃亡带来的刺激,更是因为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流星带来的巨大冲击。
他拉着我冲出营帐的包围,一头扎进了夜色笼罩下的荒野。身后是陆时渊气急败坏的怒吼和杂乱的追兵脚步声,以及隐约传来的号角,那是召集更多人手围捕我们的信号。
这边!流星低喝一声,拽着我拐进一条窄得几乎要被忽略的小径。两侧是密不透风的灌木丛,头顶是交错的枝桠,几乎遮蔽了所有的月光。脚下的路崎岖不平,布满了碎石和枯枝。若是我自己,恐怕走不出十步就会迷失方向,或者被绊倒。但流星却如同融入黑暗的一部分,每一步都踏得又快又稳,并且总能在最恰当的时候,避开那些可能发出声响的障碍。
他的手始终紧紧握着我的手腕,那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灼热感,驱散了夜的寒意,也驱散了我心中的部分恐惧。
跑了不知多久,直到身后的追赶声彻底消失在风中,流星才猛地停下脚步,将我拉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他侧耳倾听了片刻,确认暂时安全后,才松开了我的手。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你……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有太多的话想问,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你是谁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一种微妙的张力。我靠着冰冷的岩石,剧烈地喘息着,混乱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陆时渊那张虚伪的脸,他说过的每一句谎言,此刻都像淬了毒的针,反复扎着我的心。我恨他!恨他的欺骗,恨他的背叛,恨他将我视作垫脚石的冷酷无情!
同时,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席卷而来。我为自己过去的愚蠢和盲目感到无地自容。我竟然爱上了那样一个卑劣小人,还傻傻地以为找到了真情!我甚至……我甚至还怜悯过流星,以为他只是个可怜的哑奴!而此刻,救我于水火,带我逃出生天的,却正是我曾经忽略甚至可能无意中轻视过的人。愧疚、感激、震惊、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忍不住抬眼,借着依稀从枝叶缝隙漏下的微光,看向身边的流星。他依然是那副沉默的样子,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杆蓄势待发的枪。那道狰狞的伤疤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非但没有让我觉得恐惧,反而感受到一种饱经风霜的坚韧。我注意到,即使在短暂的休息中,他的目光也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那双眼睛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深邃和锐利。
忽然,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转过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是痛惜和……温柔那眼神,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我猛地想起,在军营时,陆时渊几次神机妙算,事后总能看到流星沉默地立于不远处。那时我只当他是背景,从未深思。现在想来,那些所谓的料敌先机,那些斥候探来的消息,恐怕真正的来源,都是眼前这个人吧陆时渊,他不仅抢了流星的玉佩,毁了他的容貌,剥夺了他说话的权利,甚至连他的智慧和功劳,都一并窃取了!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了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人拨开草丛的声音。流星脸色一变,立刻拉起我,没有丝毫犹豫地钻进了更茂密的丛林深处。
流星在前开路,动作迅捷而有效。他对这片山林了如指掌,总能找到最合适的路径,避开陡峭的悬崖和难以通行的沼泽。他甚至能根据风向、鸟鸣、甚至是空气中微弱的气味,判断追兵的动向和距离。有好几次,我们几乎与追兵擦肩而过,都是靠着他提前预警,屏息凝神地躲在树后或草丛中,才侥幸避开。
我从未想过,逃亡之路会如此惊险,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依赖一个人。这种依赖,不同于过去对陆时渊那种带着仰慕和期盼的依赖,而是一种全然的信任,一种将性命托付给对方的笃定。
在一处需要攀爬的陡坡前,流星停了下来。这里地势险峻,只有一些凸起的岩石和树根可供借力。我先上去,然后拉你。流星说着,将刀插回腰间,胸膛起伏了一下,手脚并用,如同猿猴般灵活地向上攀爬。他的动作矫健而有力,即使在那道狰狞伤疤的映衬下,也透着一股惊人的力量感。很快,他便爬到了上方相对平缓的地方,然后放下他不知何时从侍卫身上解下的绳索。
抓紧!
我依言抓住绳索,努力向上攀爬。但连日的惊吓、疲惫和之前的体力透支,让我的身体异常沉重,手臂很快就酸软无力。就在我感觉快要支撑不住,手指即将滑脱的瞬间——
小心!头顶传来流星焦急的低吼!紧接着,我感觉脚下一空!不是我掉下去了,而是……一支冷箭!一支淬着寒光的箭矢,贴着我的脸颊飞过,狠狠地钉在了我刚才攀附的岩石上!箭羽兀自颤抖,发出嗡嗡的声响!
是追兵!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上来了,而且还动用了弓箭!
趴下!流星大吼一声,猛地用力拉扯绳索!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上拽去,身体失去平衡,几乎是摔进了他的怀里!与此同时,数支箭矢嗖嗖地射在了我们刚刚停留的地方!
噗!一声闷响!我感觉到抱着我的身体猛地一震!
流星!我惊恐地抬头。只见一支羽箭,深深地扎进了流星的左肩!鲜血瞬间染红了他深色的衣衫,顺着手臂流淌下来,滴落在我的脸上,温热而粘稠。他为了拉我上来,自己暴露在了箭矢之下!
别……别出声……流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抱住我的手臂却丝毫没有松开,反而更紧了,还没……没脱离危险……
他忍着剧痛,抱着我,迅速滚到一块岩石后面隐蔽起来。下面传来追兵的呼喊声和搜寻的动静。我的心揪成一团,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他受伤了!为了救我,他中箭了!
你的伤……我哽咽着,想要查看他的伤口。
不碍事……他咬着牙,声音因疼痛而有些发颤,却依然试图安抚我,皮外伤……
可那深入肩胛骨的箭矢和不断涌出的鲜血,怎么可能是皮外伤!我颤抖着手,想要撕下自己的衣袖为他包扎,却被他按住了。
别动……会暴露……他艰难地呼吸着,目光紧紧盯着下方的动静。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追兵在下面搜寻了一阵,似乎没有发现我们的踪迹,渐渐走远了。
直到确认安全,流星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松,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靠在了岩壁上。
流星!我连忙扶住他,声音里带着哭腔,你怎么样让我看看你的伤!
这一次,他没有再阻止。我小心翼翼地撕开他肩膀上的衣服,触目惊心的是血肉模糊的伤口,那支带着倒钩的箭矢几乎没入骨肉。我的心疼得无法呼吸。
得把箭拔出来……我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军营里耳濡目染,基本的伤口处理我还是知道的。
流星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牙关紧咬,显然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剧痛做准备。我深吸一口气,找到箭杆,心一横,用力一拔!
唔!流星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额发。鲜血再次喷涌而出。我连忙用从衣裙内衬撕下的干净布条死死按住伤口。血流得太快,布条很快就被染透了。我手忙脚乱,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别哭……流星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想要替我擦去眼泪,但抬到一半,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猛地顿住,手指蜷缩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臂。
那个下意识的躲闪,像一根针,轻轻刺痛了我的心。是因为脸上的伤疤,让他自卑吗即使在这种时候,他还在意这个
我没有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按住他的伤口,然后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用嘴唇轻轻拂过他脸颊上那道狰狞的疤痕旁边完好的皮肤。那是一个极其轻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触碰。
流星的身体猛地一僵。他倏然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震惊、茫然、还有一种被小心翼翼呵护的脆弱感,交织在一起,最后化为一种滚烫的、几乎要将人融化的温柔。
这一刻,我们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和卑微的哑奴,也不是简单的救命恩人和被救者。我们是在绝境中相互扶持,共同面对生死的伙伴。他的眼神是那么的专注,那么的……深情。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清晰映出的我的倒影,心中某个角落,悄然塌陷了一块,然后,有什么东西,开始破土而出,顽强地滋生。
06
流星肩膀的伤口在简陋的山洞里草草处理,血迹半干,空气中弥漫着药草和血腥味。那夜的血腥与恐惧,像阴影般笼罩着我们。
不能一直躲着,伤势稍稳,流星沙哑地开口,打破了山洞里的寂静,必须找到能用的人。我点头,父皇并非全无忠臣,只是高贼和陆时渊掌控了京城和边军主力,那些忠心耿耿的老臣旧部,要么被清洗,要么只能隐匿蛰伏。
我知道几个地方,流星看着我,有些是将军旧部,有些是……伯爵府以前不方便出面的人手,他们只认信物。他从怀里,摸出那枚被他擦拭得干净温润的玉佩。
接下来的日子,玉佩成了我们的通行证,我们辗转于荒野、密林,甚至混迹在逃难的人群中。流星凭着那枚玉佩和惊人的记忆力,带着我找到了一个个隐藏在乡野、市井,甚至山匪窝里的前朝旧部。这些人,有的是须发皆白、解甲归田的老将军,有的是身怀绝技、隐姓埋名的江湖好汉,还有的是掌管着秘密商路、富甲一方的商贾。玉佩一现,他们的神情复杂:有激动,有警惕,有茫然。
公主殿下您还活着一位曾是父皇亲卫营统领的老将军,见到我时热泪盈眶,跪地请命。但更多的人是犹豫的。他们散得太久了,力量微薄,高贼势大,陆时渊手握兵权,复国二字,谈何容易
诸位!我站在一处破败农庄的院子里,面对着十几双或怀疑或期待的眼睛,心跳如鼓,却挺直了脊背。我不再是那个需要人保护的无双公主,我是父皇唯一的血脉,是复国的希望!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高贼篡位,陆时渊狼子野心,我们如今势单力薄,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我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但父皇尸骨未寒!难道我们就要眼睁睁看着奸贼窃国,让大好河山落入宵小之手吗我环视他们:我在边关军营待过,我知道何为军纪,何为策略!我或许不如各位身经百战,但我有光复故国的决心!我无双在此立誓,只要一息尚存,必将手刃国贼,重振朝纲!愿意追随我的,今日便歭血为盟!若有退缩之意,我也不强求,只望日后莫要助纣为虐!
说完,我拔下头上的金簪,毫不犹豫地刺破指尖,将血滴入面前的酒碗中。流星默默上前,同样刺破手指,血融入酒中。老将军第一个响应,颤抖着上前,滴血入碗:老臣,愿为公主效死!有了人带头,其他人也陆续上前。他们或许各有心思,但在我决绝的目光和复国大义的感召下,终究选择了站在我这边。
人聚起来了,但最大的问题是兵力。我们这点人手,对抗陆时渊掌控的正规军,无异于以卵击石。夜里,我和流星在一间密室里,对着简陋的地图商议。陆时渊刚接手边军,根基未稳,但他一定会优先掌控最精锐的那支‘破虏军’。我指着地图上一个标记,这支军队战力最强,装备最好,也是之前对我父皇最忠心的部队之一。流星点头,目光落在地图上,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陆时渊自大,尤其是在打了所谓的‘胜仗’,又得新帝‘重用’之后。他急于收拢人心,也急于展示威权,对‘破虏军’内部,他未必完全掌控。
你的意思是我看向他。‘破虏军’副统领钱峰,为人刚正,曾受过先皇提拔,对陆时渊的谄媚上位素来看不惯。陆时渊为了安抚,暂时还留着他,但必定处处掣肘。流星的声音很低,如果能策反钱峰,里应外合,或许能夺取‘破虏军’的控制权。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计划!成功,我们将拥有一支足以抗衡的力量;失败,我们这点班底将万劫不复!
干!我眼中燃起火焰,风险越大,回报越大!流星,你熟悉陆时渊,由你制定细节,务必万无一失!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秘密联络上了钱峰,果然,他对高贼和陆时渊早已心怀不满,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我们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希望。双方约定了时间地点,准备趁着陆时渊调动部分兵力前往京城献俘时,发动兵变!一直跟在我身边,从宫变中侥幸逃脱的贴身侍女翠儿,也参与了计划的准备。她看起来和往常一样,安静地替我研墨,整理情报,眼神里是掩不住的担忧和忠诚。她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我从未怀疑过她。
行动那晚,夜色浓稠如墨。我们的人悄无声息地潜入‘破虏军’营地外围,只等钱峰那边的信号。心跳如擂鼓,手心湿冷。就在约定的信号即将发出之际——嗖!嗖!嗖!尖锐的破空声划破夜空,无数火箭带着火光冲天而起!瞬间照亮了夜色,也无情地撕开了我们藏身的黑暗!
不好!有埋伏!流星脸色骤变,电光火石间将我扑倒在地!喊杀声如潮水般爆发!无数火把亮起,将我们死死围住!陆时渊那张扭曲着得意和残忍的脸,在火光中分外刺眼!
无双公主,别来无恙啊这么急着来给本将军送人头吗他声音里的嘲讽像刀子一样刮着我的耳膜。
怎么会这样!计划泄露了!混乱中,我的目光穿过厮杀的人群,定格在陆时渊身边的一个身影!
是翠儿!
她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眼神躲闪,不敢看我,但她确实站在那里!站在我的敌人身边!为什么!
陆时渊似乎看穿了我的疑问,狂笑出声:哈哈哈哈!公主殿下,还要多谢你的好侍女啊!若不是她及时告知,本将军差点就着了你们的道!她可是说了,只要本将军饶她一命,再许她一个侧夫人的位置,她什么都愿意做!哈哈哈!
侧夫人……这几个字像响亮的耳光,抽在我脸上
杀!一个不留!陆时渊挥手下令。伏兵如潮水般涌来。钱峰那边显然也遭到了清洗,我们的人寡不敌众,瞬间陷入苦战。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走!!流星双目赤红,挥刀砍翻两名士兵,一把抓住我,拼死杀出一条血路!
不!我们的人!看着那些忠心耿耿的旧部一个个倒下,心如刀绞,眼眶欲裂!
留得青山在!快走!流星吼道,他的刀法狠厉异常,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我们最终只带着不到十个伤痕累累的亲信逃了出来,身后是冲天的火光和陆时渊得意的狂笑。
我瘫坐在地上,浑身冰冷。失败了……第一次精心策划的反击,就因为一个侍女的背叛,输得如此彻底!无数忠勇之士的鲜血染红了那片土地!巨大的挫败感和心痛几乎将我淹没。
我恨翠儿的背叛,更恨自己的识人不明!流星默默地站在我身边,他没说话,只是将沾满血污的外袍脱下,披在我颤抖的肩上。那带着血腥和汗水味道的粗布衣衫,却给了我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我抬起头,看着他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看着他眼中深不见底的沉静。
陆时渊……翠儿……我咬着牙,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刻下血痕。这两个名字,像最恶毒的诅咒,刻进了我的骨髓。这笔账,血债血偿!
07
钱峰……他们……我哽咽着问,喉咙像是被沙子堵住。
流星摇了摇头,沙哑的声音带着沉重:没人逃出来。陆时渊把他们都杀了。
心像被刀绞一样疼,剧痛让我几乎无法呼吸。那些人,都是忠臣啊!他们信任我,追随我,却因为我的计划不周……
是我太急了。我合上眼,任凭刺骨的冷意从心底蔓延。再睁开时,眼底已经没有了泪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冻结万物的冰冷。
我低估了陆时渊的狠毒,也高估了自己。
流星坐到我身边,借着火光看着我脖颈上那枚玉佩。他没有责怪我,只是轻轻说:他自以为是,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中。这是他的弱点。
对,陆时渊太自负了。他以为挫败了我们这次行动,我们就彻底完了。他会以为我们是丧家之犬,只会仓皇逃窜。
诱敌深入。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
利用他的轻敌,给他设个套。
我们连夜商议。流星对地形的了解,对陆时渊行事风格的把握,让我这个看似大胆的计划变得可行。我们手中虽然兵力微薄,但都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精锐,是能以一当十的虎狼之士。而且,陆时渊急于向新帝邀功,必定会亲自带兵追击,试图将我们斩草除根。他绝不会想到,我们敢在这时候反咬一口。
我们选择了一处峡谷,地形狭窄,易守难攻。两侧是如刀削斧劈般陡峭的山壁,只有一条路蜿蜒通过。我们在谷口和谷尾都设下了伏兵,如同张开的巨口,只等陆时渊一头扎进来。流星亲自带着几名身手最好的兄弟,潜伏在峡谷的侧面高处,他们的任务是在关键时刻,用巨大的滚石和燃烧的火油,彻底切断陆时渊的退路。
你必须引他进来。流星看着我,沙哑的嗓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要做诱饵,要再次面对那个让我恶心到骨子里的人。那个曾是我的枕边人,如今却是夺走我一切的仇敌。但我没有退路。
我会的。我迎上他的目光,没有犹豫。
一切布置妥当。我们开始制造仓皇逃窜的假象。沿途丢弃一些不重要的辎重,留下凌乱的脚印和看似慌乱的痕迹,像是在绝望中逃命。
陆时渊果然上钩了。他在后面紧追不舍,派出的斥候回报,我们人数不多,且疲惫不堪。他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甚至没有多做侦查,就带着他的主力部队浩浩荡荡地追进了峡谷,像一条贪婪的长蛇钻进了陷阱。
我骑在马上,回头望去。陆时渊那嚣张的旗帜越来越近,他冰冷的笑声仿佛隔着风都能听见,令人作呕。我在谷口停了下来,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调转马头。
无双公主!别跑了!乖乖束手就擒,也许还能给你留个全尸!陆时渊的声音带着猫抓老鼠的得意和残酷,回荡在空旷的峡谷中。
我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只等着。直到他的先头部队完全进入峡谷,队伍拉成了长蛇阵,阵型变得脆弱不堪。
就是现在!
我猛地举起手,发出了信号!
刹那间,寂静的峡谷两侧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无数巨大的滚石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从山壁上滚落,伴随着泼洒而下的燃烧的火油,瞬间将谷口和谷尾完全堵死!烈火腾空而起,将陆时渊的部队死死困在了狭窄的谷底,化作人间炼狱!
陆时渊!你中计了!我大喊一声,声音带着复仇的快意,在峡谷中激荡。
陆时渊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的得意化为了惊怒和极度的恐惧。不可能!你……你们怎么敢!他的吼声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以为我只有逃跑吗我拨转马头,手中长剑直指被困在谷中的敌军,策马冲下。
伏兵从山壁上、从隐藏的树林中、从一切意想不到的地方冲出,居高临下地对敌军进行围剿。他们被困在狭窄的空间里,前后无路,像待宰的羔羊。士气瞬间崩溃,哀嚎声响彻山谷。
我拔出腰间的佩剑,剑刃在火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寒光。我没有直接冲向陆时渊,而是指挥部队,切割敌军阵型,逐个围困歼灭。
陆时渊的部队陷入彻底的混乱,他声嘶力竭地指挥,但已经乱了阵脚,眼中只有惊恐和绝望。我策马向前,目光锁定了人群中狼狈的他。
他看到了我,那双眼睛里除了惊恐,还有一种被彻底戏耍的恼怒和屈辱。
你这个疯子!他冲我嘶吼,面容扭曲。
比起你,我差远了。我冷冷地说,声音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
战斗持续了不长的时间。陆时渊的主力部队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死伤惨重。他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从一条不为人知的小路仓皇逃窜,如同丧家之犬,甚至来不及带走多少人马,只顾着保命。
清扫战场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具熟悉的尸体。是翠儿。她倒在血泊中,身边散落着一把沾血的短刀。陆时渊逃命的时候,抛弃了她,将她留在了这片死地。她绝望之下,选择了自尽。
我站在她尸体前,心里五味杂陈。她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侧夫人的位置,背叛了我,背叛了自己的良心。可最终,她什么都没得到,只留下冰冷的尸体。
这次胜利虽然惨烈,但意义重大。我们不仅重创了陆时渊的主力,缴获了大量的武器装备,补充了自身。更重要的是,我们证明了自己有绝地反击、重创敌人的力量!
我整合了旧部和缴获的兵力,站在高处,面对着这些刚刚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父皇遇害,奸臣当道!朝纲混乱,生灵涂炭!我无双,是先皇唯一的女儿!今日在此,向天下宣告,我将继承父皇遗志,驱逐国贼,拨乱反正,光复大业!我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力量,传向四面八方。
愿追随公主,血战到底!将士们齐声怒吼,声震山林,仿佛要将这压抑已久的怒火燃尽苍穹。
这声怒吼,传向了四面八方。各地隐藏的忠义之士听闻消息,沉睡的雄狮被唤醒,纷纷前来投奔。我们的力量,像燎原的星火,迅速壮大,势不可挡。
攻克王都,不再遥不可及。但陆时渊虽然败逃,高丞相还在京城,根基深厚。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我看着地图,目光落在了王都的方向。那里,有我必须亲手手刃的仇人,有我必须夺回的江山。
而流星,默默地站在我身边,像一座沉默的大山。我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刀山火海,他都会陪着我,直到最后一刻。
下一步……我轻声开口,目光锐利,指向远方。
08
下一步,王都!我看着地图上那象征权力的中心,声音虽不大,却带着不可动摇的决心,直捣黄龙,手刃国贼!命令下达,大军即刻开拔。
我们已不再是仓皇逃窜的残兵败将。峡谷一战的胜利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滔天波澜。父皇旧部、被高贼迫害的忠良、甚至那些不满新政的百姓,纷纷奔赴我的旗帜。队伍像决堤的洪水般壮大,从最初的几十人,迅速扩展到数万之众。旌旗蔽日,刀枪如林。大军浩浩荡荡,向着王都进发。
沿途州县,无不臣服。百姓献上食物和美酒,站满道路欢迎,他们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呼喊着公主千岁!民心所向,大势所趋!这给了我无穷的力量。
王都城下,最后的决战终于来临。高丞相的叛军早已严阵以待。城墙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弓箭手,城门紧闭,吊桥高悬,透着一股困兽犹斗的死寂。
攻城!
随着我一声令下,战鼓擂动,号角齐鸣!震天的喊杀声撕裂了黎明前的宁静。无数士兵扛着云梯,推着冲车,如同潮水般涌向城墙。箭矢呼啸如蝗,砸在地上的闷响,士兵中箭倒地的惨叫,滚木礌石落下的轰鸣,兵器碰撞的尖锐摩擦……交织成一曲惨烈至极的人间炼狱。
硝烟弥漫,血腥味浓烈得呛人。残肢断臂,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浓重得让人窒息。
我身披父皇留下的金甲,站在高高的指挥台上,亲临前线。战场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变化,都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底。
左翼!弓箭手压制城头!步兵营,上!
传令!预备队前移,准备接替!
旗手!稳住阵脚!后退者,斩!
我的声音冷静而清晰,传遍战场的每一个角落。连日的征战和磨砺,早已褪去了我身上最后一丝娇柔。此刻的我,是复国的统帅,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领!那些兵书上的谋略,那些在边关军营学到的东西,此刻都化作了精准的判断和果决的命令。我的镇定,给了士兵们莫大的勇气。
而流星,他早已化作一道撕裂战场的孤影,冲杀在最前线。
他手持一把不知从何处缴获的重剑,每一次挥舞,都带着开山裂石之势。叛军在他面前,如同朽木一般脆弱。他像一尊不朽的战意,所到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他就是我最锋利的矛,为大军劈开血路。那道狰狞的伤疤,在飞溅的血污和跳跃的火光映衬下,非但没有显得可怖,反而像是一种无声的宣言,是他饱经苦难却愈发坚韧的证明,是他对这个不公世道最决绝的反抗!
混乱中,我看到他一剑劈翻一个试图偷袭袍泽的叛军军官,却在转身时,看到一个浑身发抖、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叛军小兵跌坐在地,吓得失禁。
流星那染血的剑尖顿了顿,最终只是用剑背将那小兵拍晕过去,并未取他性命。那一瞬间的迟疑和怜悯,与陆时渊那视人命如草芥的冷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激战从清晨持续到黄昏。城墙终于被攻破!残余的叛军溃不成军,最终被压缩在皇宫前的广场上。
高丞相和陆时渊被捆缚着押到我的面前。我一步步走下指挥台,冰冷的铠甲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广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站在他们面前,居高临下。高启,我看着曾经权倾朝野的丞相,声音冷得像冰,你身为三朝元老,蒙受皇恩,理应尽忠,却狼子野心,弑君篡位!你对得起父皇对你的信任吗对得起这满朝文武,万千黎民吗
高启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我的目光转向陆时渊,一个阶下囚,我甚至懒得开口和他说话。
我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剑尖直指他们的咽喉。
陛下!请下令!身后的将士们齐声高呼,声浪震天。
高启弑君,罪无可赦!陆时渊叛国,天理难容!我高举长剑,声音传遍整个广场,传我命令!将此二贼,斩首示众!警示后人!告慰英灵!
斩!斩!斩!士兵们怒吼着,将早已准备好的铡刀推了上来。在万众瞩目之下,在无数双充满仇恨和快意的目光中,高启和陆时渊被按倒在地。刀光一闪。两颗人头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冰冷的石板。
压抑在心头的仇恨,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父皇,流星,还有那些死去的忠臣们,你们看到了吗
王都光复,山河重归。欢呼声响彻云霄。然而,当我站在父皇曾经的御座前,看着下面跪倒一片的文武百官,看着他们眼中或敬畏或期盼的目光,我却没有选择立刻恢复旧日的公主身份。父皇已逝,旧的时代已经结束。这场战火,让我看清了太多东西。
如今国贼已除,万象更新。我的目光扫过众人,但旧制沉珂,积弊已深。若只恢复往昔,难保他日不再重蹈覆辙。老将军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公主殿下功绩盖世,力挽狂澜!臣等恳请公主顺应天意民心,登临大宝,开创万世太平!
恳请公主登基!
恳请公主登基!
潮水般的请求声传来。我看向身侧,流星默默地站在那里,他脸上的伤疤依旧狰狞,但那双眼睛里,却带着我从未见过的光彩。他微微颔首,眼神中充满了信任和支持。
我平复呼吸,缓缓走上那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台阶。
既如此,我的声音清晰而坚定,传遍大殿内外,我无双,今日在此,顺应天命,秉承民意,登基为帝!改元‘光启’!誓将扫清沉疴,励精图治,开创一个真正海晏河清,朗朗乾坤的新时代!
金色的阳光透过殿门洒进来,落在我崭新的龙袍上,也照亮了殿外广场上无数欢呼雀跃的脸庞。
皇冠入手,沉甸甸的,远比我想象的要重。我站在权力的顶峰,俯瞰着这片失而复得的江山。复仇的火焰已经熄灭,但新的责任,才刚刚开始。
我的目光,落在了流星的身上。他站在人群之中,安静地看着我,眼神深邃。我们之间,隔着君臣之别,隔着过去的伤痛,也隔着……那夜之后,悄然滋生的某些东西。
无双……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那句话被淹没在殿外的欢呼声中。而我,即将踏入的,是一个充满未知挑战的未来
09
坐上这至高的御座,感受到的不只是权力的重量,更有沉甸甸的责任。登基后的第一要务,便是拨乱反正,为流星正名。
我下令彻查了积压多年的伯爵府旧案,将陆时渊如何利用权势欺压、虐待、囚禁,甚至窃取流星身份和功绩的桩桩罪行,逐条证据确凿地公之于众。
京城内外,如同炸开了锅。那些曾经蒙蔽双眼的人们,如今对陆时渊的卑劣行径口诛笔伐,对流星所遭受的苦难深表同情,更对他力挽狂澜的赫赫战功敬佩万分。
他不再是那个活在阴影里的哑奴,而是一跃成为了万民敬仰的大英雄。
封赏的诏书接连下达,他被册封为镇国大将军,获赐忠勇的爵号。可随之而来的,是他刻意的疏远。
朝堂之上,他恭敬得体,却目光游离;私下觐见,他礼数周全,却透着难以逾越的隔阂。那双曾为我闪烁着痛惜、温柔、甚至深情的眼眸,如今只剩下机械般的顺从。
我知道他在畏惧什么。他是伯爵之子,可那又如何在他心里,他仍是那个被毁容、被夺去声音、在黑暗泥沼里挣扎了十多年的哑奴。而我,是九五之尊,是高悬天际的女皇。他脸上的伤疤,他不堪回首的过去,像一道天堑横亘在我们之间,让他觉得自己卑微尘埃,不配与我并肩。他的退避,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刺痛我的心。
我没有逼迫他。我知道,经年累月的创伤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愈合。我能做的,只有用行动,用世人都能听见的声音,一遍遍宣告我的心意未曾改变。在任何公开场合,我对他的赞誉从不吝惜,字字千钧。
若无忠勇公力挽狂澜,何来今日的光启盛世
忠勇公之智,可安邦;忠勇公之勇,可定国!
我反复强调他的才智与功勋,让朝野上下都明白,在我心中,他无可替代,地位无人能撼。
一次议事结束,我屏退所有侍从,只留下他一人。
流星。我轻唤他的名字,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身体下意识地僵硬,微微偏开的脸,我心中叹息。我伸出手,指尖轻柔地触碰他脸颊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他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灼伤般想要退开,却被我按住了肩膀。
别动。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还疼吗
他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沙哑,早……早就不疼了,陛下。
陛下我蹙眉,指尖沿着疤痕的纹路缓缓移动,在我面前,不必如此生分。
我抬眼直视他试图躲闪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这道疤,不是你的耻辱,流星。它是你浴火重生的勋章,是你坚韧不屈的见证。我从不在乎你的容貌,不在乎你的过去。我爱的,是你这个人,是你历经磨难依然纯粹的灵魂。从雨夜初见的那一刻起,我的心意,从未有过丝毫动摇。
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狂风骤雨般的情绪在他眼底翻涌,其中夹杂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渴望。
我知道,仅仅言语不足以击碎盘踞在他心底多年的自卑与恐惧。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更彻底的宣告。很快,这个机会便来了。
早朝时,一位老迈的御史,以出身虽贵,然面有残相,恐损国体威仪为由,尖酸刻薄地提出流星不宜过多抛头露面,甚至话里话外暗示他不配站在我身边。满朝文武顿时鸦雀无声,不少人偷偷看向流星,眼神复杂,各怀心思。流星站在那里,脸色瞬间苍白,拳头紧握,身体微微颤抖。
我端坐龙椅之上,面沉如水,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我冷冷地看向那老臣:李御史,依你之见,何为国体威仪
老臣梗着脖子,不甘示弱:自是君臣有序,内外有别,龙凤之姿,方能彰显皇室尊贵……
够了!我厉声打断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龙凤之姿若论尊贵,忠勇公乃开国功臣之后!若论功绩,他于国破家亡之际挺身而出,浴血奋战,助朕复国,此乃再造社稷之功!若论品行,他饱受奸人所害,身陷囹圄,却从未沉沦绝望,始终坚守忠义!
我的目光如利剑般扫过噤若寒蝉的大殿,声音陡然拔高,回荡在梁宇之间:你只看到他脸上的伤疤,却看不到这伤疤背后,是他为国为民、九死一生的血泪证明!这伤疤,比你们许多人光滑无痕的脸皮,要荣耀百倍!高贵千倍!
我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无可动摇的威严:朕告诉你们!在朕心中,流星,他不是什么面有残相之人,他是朕的恩人,是朕的英雄,更是朕……此生唯一的伴侣!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如同落下一道惊雷!所有朝臣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看流星。流星更是浑身剧震,他猛地抬眼望向我,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眸中,瞬间翻涌起滔天巨浪,震惊、激动、狂喜、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复杂得让人心颤。
我没有理会百官的反应,径直走到流星身边,拉起他的手,重新走上高台。
朕意已决!我环视众人,声音坚定如磐石,三日后,举行大典!朕要册封忠勇公流星,为我光启王朝第一位——王夫!
这不仅是册封,更是宣告!宣告我光启朝,不以门第论英雄,不以容貌定尊卑!
册封大典空前盛大。我穿着最隆重的礼服,亲手将象征王夫身份的金印交到流星手中。那一刻,万众瞩目,礼炮齐鸣,震彻云霄。我知道,这个决定打破了千百年来的陈规旧俗,挑战了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但这正是我要建立的新秩序——不问出身,唯论品行与才能!
流星穿着与我相配的礼服,站在我的侧后方,紧紧挨着我。他脸上的伤疤在灿烂的阳光下清晰可见,却再也无法掩盖他眼中的光芒和嘴角难以抑制的笑意。
我们并肩而立,接受万民的朝贺。山呼海啸般的陛下万岁、王夫千岁声中,我们相视而笑。
他的眼神里,是经历了无数风雨洗礼后的坚定、信任,和再也无法掩饰的深情。我知道,在他眼中,我亦是他的光。而他脸上的伤疤,在我眼中,早已是这世间最独特的、最动人的印记。
从此,女皇与王夫携手,励精图治。我们改革旧弊,推行新政,广纳贤才,不拘一格。一个注重公平、唯才是举、充满生机的新王国,正在我们手中,一步步变为现实。史书会如何记载我们,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属于无双和流星的盛世,才刚刚拉开序幕。未来很远,但只要身边有他,我便无所畏惧。因为他,是我的支柱,是我最坚实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