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凤还朝ai > 第一章

1
我睁开眼睛时,锦被上的缠枝莲纹正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边。
青柳端着铜盆进来,笑盈盈道:小姐今日气色真好,可是梦到什么好事了?
我猛地攥紧被角,指甲陷入掌心。
这痛感如此真实,不是梦。
今日……是什么日子?我的声音发颤。
小姐忘了?今日要去尚宫局量体裁衣,为下月选秀做准备呀。青柳拧了帕子递来,李尚宫特意嘱咐要早些去呢。
李尚宫。这三个字像一把刀捅进心窝。前世就是她在我茶里下药,让我在殿选当日浑身起疹,险些被逐出宫去。
后来才知,她早被萧贵妃收买。
我接过帕子捂住脸,温热的湿意渗入毛孔。建昭十二年三月十八,我竟回到了入宫前一个月。
不急。我放下帕子,先替我梳妆,我要去趟慈云寺。
青柳面露难色:可李尚宫那边……
就说我昨夜受了风寒。我走到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十八岁的容颜,眼角还没有那道为保护皇儿留下的疤。
指尖轻抚镜面,我轻轻道:从今往后,我说的话,你一字不改地照做。
青柳怔了怔,低头称是。
慈云寺的签文与前世一模一样。我跪在佛前暗自发誓:这一世,那些害我孩儿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2
入宫那日,我特意选了件藕荷色襦裙。前世因穿正红被萧贵妃当众训斥不懂规矩,这次我绝不会给她机会。
沈氏云舒,年十八,父沈明远任礼部侍郎。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殿外响起。我垂首迈过朱漆门槛,余光瞥见萧贵妃正在皇帝耳边说着什么。
抬头。皇帝的声音不辨喜怒。
我缓缓抬眼,却不敢直视天颜。前世直到临死前,我才知道这位看似冷漠的君王曾为我挡下多少暗箭。
倒是个清秀的。萧贵妃轻笑,只是这身打扮未免太素净了些。
我福身行礼:臣女愚钝,只知入宫面圣当以庄重为先。若娘娘不弃,改日愿请教服饰之道。
皇帝忽然开口:你读过书?
略通《女则》《列女传》。我故意没说《论语》,那是前世萧贵妃诬陷我妄议朝政的由头。
陛下,臣妾看这沈氏知礼守节,不如留在臣妾宫中调教?萧贵妃的护甲划过案几,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后背渗出冷汗。前世正是这个调教,让我在萧贵妃宫里做了三个月洗脚婢。
朕看不必。皇帝合上名册,封为才人,居缀锦轩。
萧贵妃脸色骤变。我强压心中惊诧,重重叩首:谢陛下恩典。
3
缀锦轩比前世住的听雨阁宽敞许多。我盯着院中那株老梅出神——来年它会开出罕见的绿萼梅,而我会借这祥瑞晋位美人。
才人,这是尚宫局送来的宫女名录。青柳捧着册子进来,李尚宫说请您挑四个。
我冷笑:告诉她,本才人信佛,只要三个。
前世那第四个叫紫苏的宫女,半夜在我枕边放过毒蝎。
晚膳时分,小太监来报:太后突发心疾,陛下吩咐各宫祈福。
我手中的筷子一顿。前世太后是在三个月后病逝的,如今提前发作……或许是我的重生改变了某些因果?
备轿,我去慈宁宫侍疾。
青柳大惊:才人,这不合规矩……
拿上我妆匣最下层那个锦囊。我系上披风,若有人拦,就说我略通医术。
慈宁宫外果然被拦。我取出锦囊递给守门嬷嬷:请将此物呈给太后,说是沈才人献上的'回阳丹'。
半刻钟后,我被引入内殿。太后靠在床头,手中捏着那颗暗红药丸:这方子早已失传,你从何处得来?
我跪在脚踏上:臣女外祖父曾任太医院判,留下几本医案。此丹虽不能根治心疾,但可缓解绞痛。
其实这是前世太后临终前告诉我的秘方,当时她拉着我的手说:若早得此药,哀家或许能多看顾你们母子几年……
太后服下药丸,气色果然见好。她摩挲着腕上佛珠:你想要什么赏赐?
臣女别无所求,只愿太后凤体安康。我俯身叩首,若蒙恩典,求太后赐一道空白懿旨。
满殿宫人倒吸凉气。太后却笑了:你倒聪明。哀家准了,但只能救急用。
我捧着盖有凤印的空白绢帛退出殿门,迎面撞上一双玄色龙纹靴。皇帝不知已在廊下站了多久。
沈才人。他负手而立,朕竟不知你精通医术。
我慌忙跪下:臣女僭越……
起来。他抬手虚扶,太后既赏了你,朕再加一条——即日起你可随时出入太医院。
萧贵妃闻讯赶来时,皇帝已离开多时。她盯着我手中的锦盒,笑容森冷:妹妹好本事,才入宫就攀上高枝了。
娘娘谬赞。我福了福身,不过是尽孝道罢了。
当夜,我在灯下细细描摹那空白懿旨的花纹。
前世若有这道护身符,我的皇儿就不会被萧贵妃一碗红花灌下……
4
七日后,我在御花园偶遇皇帝。他正在亭中摆棋,见我行礼便道:会下棋么?
略懂。我执黑子先行,落子时故意露出破绽。前世曾听他夸赞萧贵妃棋艺,想必喜欢柔弱些的女子。
皇帝却皱眉:沈才人不必自谦。这一手若是故意相让,便是欺君之罪。
我手一抖,棋子滚落在地。正要请罪,忽听他道:重来。让朕看看你的真本事。
三局下来,我赢一局输两局。皇帝捏着棋子若有所思:你的棋风……很像一个人。
我心跳如鼓。前世他说过同样的话,那时我追问是谁,他答:朕的启蒙老师,沈明远。那是我父亲的名字。
陛下,萧贵妃求见。太监的通传打破沉默。
萧贵妃袅袅婷婷走来,看见我时眼神一厉:原来妹妹在此,让姐姐好找。
我起身行礼,袖中滑落一本诗集——特意挑了皇帝最爱的《玉台新咏》。
果然,他弯腰拾起:沈才人也好此道?
臣女粗通文墨,让陛下见笑了。
萧贵妃抢过话头:陛下,三日后是臣妾生辰……
朕记得。皇帝打断她,沈才人,这诗集中有几处批注甚妙,明日来养心殿细说。
回宫路上,青柳小声道:才人,萧贵妃方才的眼神好吓人。
我抚过诗集扉页的暗纹。前世此时,萧贵妃正忙着陷害另一位有孕的嫔妃,暂时不会对我下死手。
但明日之后,一切都将不同。
5
养心殿的熏香与前世一样,是龙涎混着淡淡檀香。我捧着茶盏,看皇帝批阅奏折的侧脸。
前世直到最后时刻,我才知道他暗中调查我父亲冤案多年。
看够了?他突然抬头。
我慌忙低头,茶水溅湿袖口。
他递来帕子:你怕朕?
臣女敬畏天威。
是敬畏,还是怨恨?他语气平淡,你父亲流放岭南已有三年。
我猛地抬头,又迅速低下: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殿内静得能听见更漏声。良久,他叹道:你可知他因何获罪?
户部亏空案。我指甲掐进掌心,但臣女确信父亲清白。
朕亦不信沈明远会贪墨。他推开奏折,当年案情蹊跷,朕已命人重查。
我眼眶发热。前世直到家破人亡,都不知皇帝曾为我父平反。
陛下!太监慌张闯入,萧贵妃腹痛不止,太医说是……是中毒!
皇帝疾步离去前深深看我一眼。我稳坐不动,直到脚步声消失才勾起嘴角——那盘桂花糕,萧贵妃终于吃了。
6
萧贵妃中的毒不重,但足以让她卧病半月。太医查出毒源是她最爱的玫瑰露,而负责采买的太监恰好是萧家送进宫的人。
才人,李尚宫被贬去浣衣局了!青柳匆匆跑来,听说她在萧贵妃面前说您坏话,被陛下当场听见。
我修剪着瓶中梅枝:去库房取些上等血燕,咱们探望贵妃娘娘。
萧贵妃脸色惨白地靠在床头。我行礼如仪:娘娘凤体违和,臣女特来侍奉汤药。
滚出去!她砸碎药碗,别以为本宫不知道是你做的手脚!
我示意宫人退下,轻声道:娘娘明鉴,那玫瑰露本是送给臣女的。我从袖中取出香囊,这避毒香囊,还是您赏的呢。
她瞳孔骤缩。香囊内层绣着萧家暗记,前世我就是被这里面藏的麝香害得小产。
你想怎样?她压低声音。
臣女只求自保。我放下血燕,对了,听说三皇子近日染了风寒,娘娘可要当心。
她猛地抓住我手腕:你敢动我皇儿?
臣女怎敢。我抽回手,只是提醒娘娘,有些游戏,玩不好会伤及无辜。
离开长春宫时,我在回廊拐角撞见一抹明黄衣角。皇帝静静立在那里,不知听了多久。
陛下……我仓皇跪下。
他抬手拂去我肩上落花:朕记得你说过,最恨牵连稚子。
我仰头看他,阳光为他的轮廓镀上金边:所以臣女只是说说而已。
起来吧。他转身离去,三日后随朕去南苑狩猎。
我望着他的背影,前世他也是在狩猎时遇刺,而我为他挡了一箭。
那支淬毒的箭,让我失去了第一个孩子。
这一次,我要让幕后主使血债血偿。
7
南苑猎场的晨雾还未散尽,我抚摸着马鬃,指尖在鞍袋暗格处稍作停留——那里藏着一包解毒散。前世那支毒箭,就是在今日午时射出的。
才人好兴致。萧贵妃一身火红骑装策马而来,腰间金铃叮当作响,听闻沈侍郎当年在马球会上坠马而亡,没想到女儿还敢骑马。
我攥紧缰绳的手微微发抖。
父亲根本不是坠马,是被萧家派去的刺客打断了马腿。
多谢娘娘关心。我抬眸浅笑,臣女父亲临终前说,沈家人宁可死在马上,也不跪着求生。
萧贵妃脸色一沉,正要发作,忽听号角长鸣。皇帝身着玄色猎装踏马而来,腰间悬着那柄传说中的龙渊剑——前世他为护我,曾用此剑斩下刺客头颅。
今日围猎,以三箭为限。皇帝目光扫过众人,在我身上停留片刻,猎得白狐者,赏。
萧贵妃娇声道:陛下,若是臣妾得了彩头……
朕准你一个心愿。皇帝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任何人皆可提。
我心头一跳。前世他遇刺时,正是追着一只白狐深入密林。那白狐毛色如雪,眼角却有红痣,像极了……
围猎开始!
马蹄声如雷,我故意落后众人。青柳策马跟来:才人,咱们不去猎狐吗?
先去西北角的鹿苑。我调转马头,那里有株百年银杏,树下埋着东西。
青柳瞪大眼睛:您怎知……
我没答话。前世那个刺客就是在银杏树下换的箭,箭囊里还掉出一枚萧家令牌。可惜当时我被毒箭所伤昏迷三日,醒来时证据早已被毁。
鹿苑寂静得反常。
我示意青柳放轻马蹄,突然听见树丛后传来金属碰撞声。
换好了?一个沙哑男声道,记住,等陛下追狐到溪边再动手。
这毒当真见血封喉?另一人问。
贵妃娘娘亲自试的药,那日不过沾了米粒大的一点在糕上,就疼了半宿……
我捂住青柳差点溢出的惊呼,悄悄后退。刚退三步,背后突然撞上一堵人墙。
听够了?龙涎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皇帝不知何时已立在我身后,掌心还沾着新鲜的血迹——他腰间悬着的白狐尚在抽搐。
树丛后霎时死寂。
皇帝突然将我拽上他的马背,对着虚空冷笑:萧远山,朕记得你因腿伤免了今日围猎?
树丛剧烈晃动,一个灰衣人影仓皇逃窜。皇帝张弓搭箭,破空声里传来惨叫。
陛下!我失声抓住他染血的衣袖,留活口……
已经死了。皇帝扔下弓,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咬碎了齿间毒囊。
我这才发现他右臂有道血痕:您受伤了!
不妨事。他低头看我,呼吸喷在我耳畔,沈才人为何来此?
我急中生智:臣女见这白狐往鹿苑跑……
撒谎。他忽然用染血的手指抹过我的唇,留下一道猩红,你唇都在抖。
远处传来嘈杂人声。皇帝猛地将我按在胸前,龙袍上的蟠龙纹硌得我脸颊生疼。只听他对赶来的侍卫道:有刺客,护送贵妃回营。沈才人受惊了,朕亲自送她回去。
马蹄嘚嘚声中,我听见他胸腔震动:现在可以说了,谁告诉你今日有刺驾?
8
御帐内弥漫着金疮药苦涩的气味。我跪坐在软垫上,看太医为皇帝包扎。
陛下,这伤虽不深,但箭簇淬了毒。老太医颤声道,幸而发现得早……
皇帝挥手屏退众人,帐内只剩我们二人。他忽然扯开刚包扎好的纱布,伤口又渗出血来。
陛下!我膝行上前按住他的手。
告诉朕。他反扣住我的手腕,你父亲可曾提过永昌二十三年的春猎?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永昌二十三年,先帝正是在春猎时遇刺身亡,而当时护驾的……是我祖父。
先父常说,祖父临终最悔两件事。我直视他眼睛,一是没能救下先帝,二是没能保住太子遗孤。
皇帝瞳孔骤缩。当年太子满门被诛,只逃出一个幼子——这是王朝最隐秘的伤疤。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他声音危险地压低。
我取出贴身藏着的羊脂玉佩——这是前世他临终前塞给我的信物,上面刻着长平二字,是先太子为幼子取的小字。
玉佩当啷落在案几上。皇帝猛地站起,打翻了药碗。
此物从何而来?
陛下心里清楚。我伏地叩首,沈家三代,从未背叛过真正的君王。
帐外忽然传来萧贵妃的哭喊:陛下!臣妾听说您遇刺……
皇帝迅速将玉佩塞回我手中,低声道:今晚子时,让青柳带你到营地西侧的废窑。顿了顿,若想救你父亲。
我尚未答话,萧贵妃已掀帘而入。她看到我时眼神如刀,却在瞥见皇帝手臂的伤后瞬间泪如雨下:是臣妾疏忽,竟让刺客混入围场……
爱妃不必自责。皇帝语气突然温柔,多亏沈才人及时发现异常。
萧贵妃表情僵住。我识趣告退,临走听见皇帝道:对了,那白狐是沈才人猎到的。
帐外夕阳如血。青柳扶住摇摇欲坠的我:才人,您的袖子……
我低头,发现袖口不知何时被割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暗藏的银丝软甲——这是今早我借口更衣时偷偷穿上的。
回帐。我攥紧玉佩,今晚我要见一个人。
9
废窑里霉味混合着铁锈味。青柳举着灯笼的手在发抖:才人,这里阴森森的……
去外面守着。我抚过窑壁上的刀痕——这些痕迹的位置,与前世皇帝描述的先帝遇刺现场一模一样。
子时梆子刚响,窑顶突然落下碎石。我迅速退到墙角,只见一道黑影翻窗而入。
沈姑娘好胆色。来人摘下兜帽,露出张与皇帝七分相似的脸,只是左颊多道狰狞伤疤,十年了,你是第一个敢查当年旧案的人。
我按住狂跳的心口:韩王殿下。
先帝幼弟韩王,永昌二十三年后突然疯癫,被囚皇陵。前世直到皇帝病重,他才持先帝密诏现身,却死于萧家派去的杀手。
长平那小子告诉你我在此?韩王冷笑,他倒信你。
我取出玉佩:殿下可识得此物?
他眼神骤变,突然掐住我脖子:这玉佩随我皇兄下葬,你从哪偷的?
窒息中我艰难开口:太子……没死……
颈间力道一松。韩王踉跄后退:不可能……那具焦尸……
焦尸右手六指,太子却是左撇子。我揉着脖子咳嗽,有人偷梁换柱。
这是前世韩王临死前吼出的秘密,当时无人相信。
窑外突然传来鸟鸣三长两短——青柳示警的信号。韩王迅速塞给我一卷竹简:三日后午时,到皇陵后山的乱葬岗。
他纵身跃上横梁的瞬间,窑门被推开。皇帝独自立在月光下,龙袍下摆沾着新鲜泥土。
陛下深夜来此……我下意识将竹简往袖中藏。
拿来。他摊开掌心,上面有道与我脖子上如出一辙的掐痕。
竹简在案上铺开,露出密密麻麻的名字。皇帝指尖在萧远山三字上停顿——这是现任萧家家主,萧贵妃的亲兄长。
永昌二十三年逆党名单。皇帝声音沙哑,你可知这些人如今都在何处?
我摇头。前世这份名单被毁,成为悬案。
都在朕的朝堂上。他突然轻笑,萧远山现任兵部尚书,名单上其他人不是封疆大吏,就是皇亲国戚。
夜风穿窑而过,吹得灯笼剧烈摇晃。墙上我们的影子纠缠如搏斗的兽。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我轻声问。
朕需要证据。他忽然抬手抚过我脖子上的淤青,也需要你。
我屏住呼吸。前世这句话后,他吻了我。
三日后太后寿宴,萧家会送上一尊白玉观音。他收回手,转身走向窑口,朕要你当众打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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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太后寿宴那日,我特意选了件月白色广袖裙。青柳为我梳头时,铜镜映出她闪烁的眼神。
才人,听说今日萧家献的玉观音价值连城……她将金簪插进我发髻时手抖得厉害。
我按住她冰凉的手指:你跟我多久了?
自您入宫起,整三个月零七天。她答得飞快。
我从妆匣底层取出个锦囊塞给她:若今日我出事,把这交给陛下。
青柳扑通跪下:才人何出此言?
我没解释。
锦囊里装着韩王给的名单副本,以及我写的父亲冤案真相——前世青柳就是在我昏迷时,被萧贵妃活活打死也没交出这些。
慈宁宫张灯结彩。我刚入殿,就看见那尊三尺高的白玉观音立在中央。阳光透过琉璃瓦照在观音手持的净瓶上,折射出诡异的红光。
沈才人来得正好。萧贵妃笑吟吟走来,这净瓶里装着北疆进贡的甘露,不如由你献给太后?
我盯着净瓶上那抹红——前世太医验出,毒死太后的正是掺在甘露里的朱颜碎。
臣女不敢僭越。我后退半步,听闻这玉观音是萧大人亲自督造的?
萧贵妃脸色微变:兄长不过监工罢了。
皇帝忽然在御座上开口:沈才人既通佛理,不如为众卿讲解这观音妙相?
我心跳如鼓。这是动手的信号。
那臣女献丑了。我缓步走向玉观音,袖中暗藏的金刚石已割破腕带。
殿内鸦雀无声。我指尖抚过观音衣褶:此像雕工虽精,却有处致命瑕疵——
话音未落,我佯装绊倒,整个人扑向观音。萧贵妃尖叫着来拦,却被我慌乱中扯住衣袖。
轰的一声巨响,玉观音碎成数块。净瓶裂开的瞬间,几片薄如蝉翼的金箔飘落——那是北狄可汗的亲笔信,约定与萧家里应外合的时间。
满殿哗然。萧贵妃面如死灰:陛下明鉴!这必是有人栽赃……
栽赃?皇帝拾起金箔,萧远山三日前秘密接见北狄使者,需要朕传证人吗?
太后突然拍案而起:哀家早觉得这净瓶有问题!她指着地上泛蓝的液体,来人,验毒!
萧贵妃瘫软在地。我跪在碎玉旁,看见皇帝袖中露出半截明黄卷轴——那是抄家的圣旨。
11
萧家倒得比想象中更快。三司会审那日,我在偏殿听着萧远山供出一个个名字,其中竟有当年主审我父亲案的刑部尚书。
沈才人。皇帝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朕答应你的事,今日兑现。
他递来一卷黄绫。我展开时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是父亲的无罪诏书。
陛下……我哽咽难言。
别急着谢恩。他指向诏书末尾的日期,这诏书,朕三年前就拟好了。
我瞪大眼睛。那日期正是父亲流放前夜!
当时朕刚亲政,萧家势大。他望向刑部大堂,只能先保住你父亲性命。
我忽然想起岭南传来的家书,说父亲虽在瘴疠之地却总有太医暗中看顾……原来如此。
臣女……不知该如何报答……
陪朕去个地方。他转身走向檐下阴影,见个人。
12
皇陵地宫比想象中明亮。韩王卸去伪装,露出与皇帝几乎一样的容貌——除了那道横贯左脸的疤。
皇兄临终前,把长平托付给我。韩王摩挲着先帝灵位,谁知萧家买通乳母,在孩子饮食里下毒……
皇帝突然解开龙袍领口,露出锁骨下狰狞的旧伤:这毒让我昏睡十年,醒来时已在民间。
我猛然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那个总来下棋的失忆少年——所以皇帝才会说我的棋风像一个人!
沈明远认出我身份,暗中联络旧部。皇帝系回衣领,萧家察觉后,便制造了户部亏空案。
韩王突然跪下:臣有罪!当年若早些接应,沈大人不会……
起来。皇帝扶起他,今日之后,你我兄弟不必再躲。
离开时,皇帝在甬道里突然问我:怕吗?接下来要面对的……
我摇头。前世他独自承担这一切,最终因积劳成疾英年早逝。如今我既重生,定要改写结局。
臣妾只问一事。我仰头看他,当年猎场那支毒箭……
是萧贵妃。他眼底闪过寒光,她怕朕立你为后。
我心头剧震。前世直到死都不知,他原有过这样的打算。
13
三个月后,我在御花园遇见被贬为庶人的萧氏。她疯疯癫癫地念叨:三皇子不是我杀的……他自己吃错了药……
我示意侍卫退下:娘娘可知,那孩子为何会误食毒药?
她浑浊的眼珠转了转。
因为您总教他,毒死讨厌的人很正常。我轻声道,那日他往自己碗里下毒,是想杀我。
萧氏突然尖叫着扑来,被侍卫按住。我转身离去时,听见她撕心裂肺地喊:沈云舒!你永远不会有孩子!
我抚过尚未显怀的小腹,笑了。
养心殿里,皇帝正在批阅为沈家平反的诏书。见我进来,他放下朱笔:韩王明日就藩,想见你一面。
该见的都见了。我取出青柳今早交还的锦囊,倒是这个,陛下不妨看看。
他展开我写的冤案陈情,眉头渐渐舒展:文笔不错,只是……突然顿住——最后几行写着前世他临终的遗言。
陛下说过,若有来世……我轻声念出,‘朕要早早立你为后,生一堆皇子公主’。
朱笔啪地掉在奏折上。他一把将我拉入怀中:你也是……
我没答话,只将重生后第一日求的签文塞进他掌心。泛黄的纸上写着: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