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乱世医妃 > 第一章

第1章
医女重生
阴阳针在沈青梧眼前剧烈震颤,最后一丝天光被黑暗吞噬前,她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脆响。
姑娘!姑娘醒醒!铜盆坠地的轰鸣刺破混沌。她猛然睁眼,茜色纱帐外烛火摇曳,腕间旧疤隐隐作痛——那是道半月形的淡褐色痕迹,昨日原主为拒婚用金簪划出的伤口还未结痂。翠妞失手打翻药碗,姑娘何苦...圆脸丫鬟跪在青砖地上,捧着的白绫帕子已染出红梅状血渍。沈青梧凝视自己骨节分明的素手。这双手会三指把脉,能闭眼认百草,指甲缝里苍术粉末散发着苦涩清香。记忆如潮水涌来——三十二小时连轴手术,产妇羊水栓塞时她握紧血管钳的触感,以及...心电监护仪最后的哀鸣。
今日是姑娘出阁的日子。翠妞抖开嫁衣,袖口沾着未烧尽的黄纸残片,北境那位...最迟卯时启程。
铜镜映出张陌生的脸。杏眼含霜,唇色淡得近乎透明,唯有眉间朱砂痣艳如凝血。沈青梧突然按住太阳穴,原主记忆碎片扎进脑海——南国太医院院使之女,兄长半月前战死北境,皇帝钦点沈家女替嫁敌国质子。
妆奁匣突然从博古架坠落。牛皮纸卷滚出时,沈青梧分明看见龙涎二字扭曲成兄长临终的惨叫。
三姑娘,家主有令。周副将的铁甲刮过门框,褐色疤痕从护腕下蜿蜒露出——去年护送军药中的箭伤至今未愈。青瓷药瓶滑过门槛:姑娘若想让大公子入祖坟...瓶底朱砂印像凝固的血,便该知道分寸。沈青梧冷笑。作为太医院金针渡穴的圣手,她太熟悉这味道——混了箭毒木汁液的鸩羽膏,服下后心跳会如困雀般乱撞。将药瓶收入袖袋时,她指尖抚过暗格里的银针。
告诉父亲针尖寒光映亮她眼底,女儿定让萧质子,长命百岁。
寅时三刻,送亲仪仗在暴雨中启程。沈青梧掀开车帘,祠堂偏院的铁锁爬满锈红色结晶,兄长灵柩缝隙渗出诡异暗红。姑娘别瞧了。翠妞递来暖炉,黄纸残片上的寒毒二字依稀可辨,大公子他...车辕突然剧震。沈青梧反手甩出银针,三丈外举刀的山匪轰然倒地。周副将惊愕目光中,她拾起山匪掉落的弩箭——箭镞上淬着与青瓷瓶里相同的毒。
告诉父亲。她碾碎箭尖紫晶般的毒霜,我沈青梧要查的事...惊雷碾过她的低语:阎王也拦不住。箭啸未散,沈青梧的指尖已扣住第二根银针。护驾!周副将的刀锋尚未出鞘,铁甲卫队却齐齐后退——那支淬毒的弩箭分明从他们身后的桦木林射来。
翠妞踉跄跌倒时,沈青梧揪住她后领猛拽。银针擦着丫鬟耳廓飞过,叮地一声将第二支冷箭钉在柏木棺椁上。箭尾震颤间,暗紫色毒液正顺着棺缝渗出的暗红液体蜿蜒交融。有趣。沈青梧碾碎箭镞上的紫晶霜末,毒粉在雨水中嘶鸣如活物,父亲既要我当刽子手,又派清道夫周副将铁甲下的褐疤突然涨红:绝非家主所...枢机咬齿声打断辩解。沈青梧旋身踹向车辕,三支弩箭贴着她后颈划过,深深楔入身后棺木。柏木遇毒析出的朱砂色液体,在暴雨中晕开血雾般的红烟。
大公子!翠妞瘫跪在地,袖中飘落的黄纸残片上,寒毒二字旁赫然写着需萧质子心头血为引。铁卫从林中拾回的半截弓弦缠着雪狼筋——北境大营亲兵才配用的材料。沈青梧突然朝十丈外的玄铁马车高声道:再装睡,下一箭就钉你檀中穴。咳嗽声从雕着饕餮纹的车窗内传来,混着锁链轻响。废弃驿站的东厢房内,苦杏仁味刺得人太阳穴发胀。沈青梧踢开房门的瞬间,月光正照见萧临渊素纱中衣上蔓延的黑血,如毒蛛在雪地爬行。锁骨下的青紫纹路已蔓延至颈侧,正是《毒经》第七页记载的鹤顶红之症。
看来有人比父亲更急。她金针挑开他衣襟,连北境军处决叛将的规矩都用上了。萧临渊倏然睁眼。他指尖触到她腕间半月疤时猛地剧颤。五年前太医院丹房大火里,正是这双手将他拖出毒烟,留下这道救命的烫痕。现在那疤痕却抵着他喉结:沈姑娘若真读过《黄帝内经》...他每说三字便溢出一缕黑血,就该知道银针走肺经会催发鹤顶红。沈青梧将毒血抹在他颈侧动脉:巧了,我学的本就是太医院禁传的杀人针。
窗棂传来振翅声。两人同时出手——金针穿透窗纸的刹那,萧临渊染血的指尖凌空一划。鸽羽混着血珠簌簌坠落,月光照亮鸽足上歪扭的龟纹,与沈青梧兄长甲胄的护心镜纹分毫不差。合作吧。质子染血的唇勾起,你要查沈明璋勾结北境军的证据...锁链突然绷直,我要找的,是下令血洗北境军营的真凶。檐角阴影里,翠妞袖中露出半截未燃尽的黄纸,正飘向血雾未散的柏木棺。
第2章
血雾迷踪
黎明前的驿站笼罩在诡异的红雾中。沈青梧指尖的金针微微颤动,针尖凝聚的晨露映出翠妞仓皇逃窜的背影。
这丫头倒是深谙遁逃之术。萧临渊咳出一口黑血,染血的食指轻敲窗棂,三更天往棺椁方向去了。沈青梧突然按住他手腕:别动。银针精准刺入他虎口穴,鹤顶红的毒走肺经,你再运功就是找死。
柏木棺椁旁,翠妞正将黄纸残片投入铜盆。火焰腾起的瞬间,燃烧的纸灰中竟析出朱砂,勾勒出龙形山谷的轮廓。姑娘饶命!翠妞抖如筛糠,是夫人逼我烧大公子的行军日志沈青梧的金针已抵住她后颈,却在看清灰烬图案时骤然僵住——谷底标记着太医院的朱雀纹。
龙涎谷...萧临渊的嗓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带着毒血特有的甜腥气,三年前血疫最先爆发之地。沈青梧猛地回头,发现他苍白的面容近在咫尺。这人明明身中剧毒,却能悄无声息地靠近。她金针一转,直指他咽喉:质子殿下对北境倒是熟悉。彼此彼此。他指尖轻抚棺椁上干涸的血迹,沈姑娘难道不好奇,令兄的灵柩为何要用七枚镇魂钉
晨钟突然敲响,震得铜盆里的火星四溅。沈青梧瞳孔骤缩——钉棺的铜钉上,赫然刻着兄长亲手所创的七星锁魂密纹。
周副将!她厉声喝道,开棺!
铁甲卫队却齐刷刷后退,为首的百夫长声音发颤:大公子临终遗命,棺椁入土前绝不能萧临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棺盖上。暗红色的液体竟像活物般,顺着镇魂钉的纹路钻入钉孔。
棺木发出朽木断裂的呻吟。退后!沈青梧一把扯开萧临渊,金针在棺盖上划出七星阵。那血线触到银针,立刻发出烙铁入水般的嗤响。第一枚镇魂钉带着刺耳尖啸崩飞而出,深深楔入廊柱。阿芦的惊叫从二楼传来——小药童脖颈上三道抓痕正渗着黑血,身后周副将的饕餮纹短刀已划破他衣领。
沈姑娘...铁甲下传来闷响,面甲突然脱落,露出布满青紫纹路的脸,可知血疫最妙之处,在于让人死两次棺椁轰然炸裂,飞溅的柏木碎片中,一只戴着青铜医铃的手完全探出。那青紫纹路正是血疫晚期症状,指甲漆黑如墨,却用着沈家少主惯用的擒拿手势。
阿芦!雄黄粉!沈青梧的厉喝戛然而止。药童被周副将拖到暗处,短刀柄上缠绕的苦杏仁味毒藤正抵着他咽喉。萧临渊染血的袖中滑出短刃,刃锋已现裂纹:屏息!血雾中站起的尸体突然撕裂战袍,心口处插着半截朱雀纹银针——正是沈青梧去年送给兄长的生辰礼。
雄黄粉在沈青梧掌心绽出庚辛之芒,血雾中腐肉灼烧的嗤响里,那具尸体心口的朱雀银针突然发出活物般的尖啸——针尾暗刻的《灵枢》篇目名正泛着血光。伏低!萧临渊朱色淋漓的指节卷住她手腕,短刃擦着她耳畔飞过,将周副将的面甲钉在廊柱上。铁甲缝隙里涌出的青黑色浆液,竟腐蚀得木柱嘶嘶作响。这不是我兄长...沈青梧盯着尸体脖颈——真正的沈家少主左颈应有永和二年留下的箭疤,而这具尸体只有腐烂的尸斑。
阿芦从二楼坠下时,药囊在空中散作金雨。雄黄粉笼罩之处,血雾退散三尺。沈青梧接住药童的刹那,指尖触到他后颈抓痕深处蠕动的赤虫,虫身竟泛着与朱雀针相同的血光。血疫蛊成虫。萧临渊咳着血将她拽到身后,雄黄只能灼幼虫话音未落,尸体突然撕裂胸前皮肉,朱雀银针带着腐肉激射而来。
沈青梧的金针与银针在半空相撞,爆出蓝紫色火花。两针交错的刹那,她看清针尾永和三年的刻痕——这正是兄长出征前夜,她亲手淬入鹤顶红的那批暗器。翠妞!灰来!她厉喝时瞥见丫鬟指节的刀茧。马厩阴影里,翠妞却掏出柄解剖刀,刀柄缠绕的苦杏仁毒藤与周副将所中鹤顶红同源。
尸体胸腔乍然裂开,数百赤虫似朱砂泻地。萧临渊的短刃划出弧光后骤然崩断,他踉跄跪地咳出带内脏碎片的血块。半截断刃擦着沈青梧飞过时,她看清刃上北境军械监的铭文。七息闭气!他染血的掌心覆住她口鼻,另一只手扯开衣襟。锁骨下青紫纹路如活蛇蠕动,将扑来的赤虫尽数吞噬。沈青梧的金针抵住他心脉:你体内养着蛊王!
铜盆灰烬无火自燃,翠妞的刀锋已到眉睫。沈青梧旋身踢翻药架,瓷瓶炸裂的金雾中,赤虫成片化为灰烬。姑娘不想见真正的翠妞喉结滚动发出男声,沈少主遗骸刀法突变,正是北境军破甲式。萧临渊的断刃突然刺入自己掌心,血溅朱雀针。针身红芒暴涨,将赤虫群凌空吸噬。
龙涎谷西三十里。他嘴角金丝血滴在沈青梧腕间,有座无碑衣冠冢...翠妞的刀锋已穿透他肩胛。沈青梧的金针抓住破绽,刺入翠妞睛明穴。面皮如蜡融化后,露出右颊雪狼刺青的脸——玄甲军死士的标志。
晨光刺破血雾时,萧临渊染血的手指抚过她腕间旧疤:五年前丹房大火...饕餮纹马车突然爆裂,烧焦的北境军徽显现刹那,锁链崩断的巨响中传来沙哑嘶吼:——你给我的本就是血疫解方!阿芦颈后的赤虫突然钻入地缝,朝着龙涎谷方向急速游去。
第3章
骨烬余温
锁链崩断的余音仍在梁间震颤,沈青梧的银针已抵住萧临渊颈脉。道明。她声音似淬了万年寒冰,五年前那碗药,究竟是什么萧临渊咳出金丝血,目光却越过她肩头,望向燃烧的马车残骸。饕餮纹焦黑剥落处,露出被火舌舔舐的北境军徽——雪狼咽喉插着朱雀箭。那不是药...他朱砂浸染的指尖扣住她手腕,是沈家用活人炼制的蛊引。
沈青梧瞳孔骤缩,银针在萧临渊颈间压出血珠。丹房大火那夜的记忆碎片突然刺入脑海——父亲手持金针走向昏迷的她,针尾朱雀纹正滴着血。姑娘当心阿芦的尖叫带着哭腔。地缝中赤虫暴起时,萧临渊猛地将她推开。虫群却似认得路般,尽数钻入他崩裂的伤口。阿芦颈后抓痕已结出蛛网状血痂。
青紫纹路在萧临渊皮肤下疯长,转眼覆盖半边脖颈。他单膝跪地,喉间溢出兽吼,眼底清明却如风中残烛。现在明白了他染血的唇角扬起,你兄长送你去北境话音未落,驿站外传来整齐的马蹄声。一队玄甲骑兵冲破晨雾,为首之人铁面覆脸,肩甲雪狼纹与翠妞脸上如出一辙。
沈姑娘。铁面人声音经过铜罩过滤,令兄的遗物,可还称心他扬手掷来半截焦黑臂骨,腕上青铜医铃叮地坠地。空心的铃舌滚出,内侧龙涎二字沾着沈青梧的血。羊皮卷展开时,她看清兄长字迹旁太医院的火漆印——永和元年自龙涎谷...后面的字被血污浸透,恰如她骤然模糊的视线。
迟了半息!萧临渊肩胛伤口迸裂,金丝血喷溅三尺。铁面人突然大笑:萧质子果然没敢说!笑声中骑兵们掀开面甲——每张脸上都布满青紫纹路,脖颈插着半截朱雀针。三年前龙涎谷三百医户...铁面人握刀的手势与周副将分毫不差,就为炼成这位殿下!
萧临渊的瞳孔已完全赤红,却仍挡在沈青梧身前。现在跑...他声音嘶哑得不成人声,还来得及。沈青梧盯着他后颈新浮现的朱雀疤——与她腕间旧疤一模一样。指尖在银针上划过,血珠渗入针纹。跑她突然轻笑出声,我的蛊引
骑兵冲锋的刹那,沈青梧银针点地。赤虫群如见君王般退避,露出地底森森白骨——每具骸骨心口都插着半截朱雀针。自然要亲手取回。针尖血珠滴落的瞬间,驿站地面突然裂开一道丈宽沟壑,将冲锋的骑兵尽数吞没。铁面人最后的表情凝固在不可置信中,他的铁甲正被地底涌出的赤虫啃噬殆尽。
地缝中涌出的赤虫如潮水退去,却在沈青梧脚边三尺外形成诡异的真空。她低头看着银针上凝结的血珠——那抹猩红中竟泛着与朱雀针如出一辙的金丝。原来如此。萧临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每个字都带着血气翻涌的嘶响,沈家用你的血...养出了蛊王。驿站的梁柱乍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些被虫群蛀空的骸骨正簌簌化为齑粉。沈青梧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旧疤,那里传来灼烧般的刺痛。
阿芦蓦然扑到骸骨堆前,从一具小巧的骨架里挖出半枚玉珏。姑娘!药童声若蚊蝇,断续不成句,这、这是...玉珏上永和元年的刻痕尚存,背面却多了道崭新的剑痕——与沈青梧随身匕首的缺口严丝合缝。萧临渊的赤瞳骤然收缩:龙涎谷的祭品...都是未及笄的医女。
地面乍然剧烈震颤。沈青梧怀中的羊皮血书无风自燃,火焰里浮现的北境地图上,七处标记连成的朱雀纹正与针匣共鸣。龙涎谷位置赫然显现婴儿轮廓。找到了!铁面骷髅残躯暴起,骨手直插后心,主上要的...萧临渊的断刃抢先穿透铁面,却在触及沈青梧衣角时崩作朱尘。那些骑兵的铠甲内侧,分明刻着周氏家纹。
三年前的血祭...萧临渊咳出的血已带碎肉,是用三百医女养蛊,再以蛊炼药。他朱砂浸染的手指突然抚过她眉间朱砂,而你,是唯一的成功品。沈青梧的银针倏地不受控制地嗡鸣,针匣中其余金针尽数飞出,在空中排成北斗七星的阵型。每根针尾都刻着不同的《内经》篇目,此刻正泛着妖异的血光。
阿芦蓦然惨叫一声。他手中的玉珏竟生出尖刺,深深扎入掌心。血珠滴落的刹那,驿站地底传来锁链拖动的巨响。退后!萧临渊一把扯过沈青梧,自己却被地下突现的骨手贯穿腹部。那手骨腕上戴着的青铜医铃,内壁分明刻着以婴灵养蛊的咒文。沈青梧的银针终于失控,七根金针如流星坠地,将骨手钉成齑粉。铃铛滚落时,婴儿的啼哭愈发清晰。
听好。萧临渊赤瞳涣散,皮肤龟裂纹已蔓延至脖颈,七星针对应七处封印...他猛地将她推出,自己却被血池骨手贯穿。地面轰塌显露的血池里,三百医女骸骨心口的银针正逐一亮起。阿芦掌心被刺处,赤色绒毛已悄然生长。
第一枚铜钉坠入血池时,沈青梧的腕间旧疤乍然裂开。鲜血如丝线般射向棺椁,在空中交织成网。晚了。她反手握住萧临渊逐渐冰冷的手掌,指甲深深掐入自己掌心,既然是因我而起...鲜血喷涌的瞬间,棺盖轰然炸裂。浑身缠满赤虫的婴儿缓缓浮空,睁开的眼睛里,瞳孔是熟悉的朱雀形状。
第4章
血铃惊梦
赤虫婴儿的啼哭声刺穿耳膜,沈青梧的银针在掌心剧烈震颤。她盯着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朱雀瞳,心口突然传来万蚁噬心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豸正顺着血脉啃噬心脏。三百条人命...萧临渊的声音从血池底部传来,带着水波荡漾的模糊感,就为炼成这具完美的容器。婴儿倏地咧开嘴,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它腕间的青铜医铃无风自动,发出的却不是金属撞击声,而是三百个女子重叠的哀泣。
阿芦掌心的赤色绒毛已蔓延至手肘。小药童跪爬着拽住沈青梧的衣角,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哀鸣:姑...娘...跑...血池乍然沸腾。三百具医女骸骨齐齐抬头,空洞的眼窝里钻出密密麻麻的赤虫。它们在空中交织成网,将试图后退的沈青梧团团围住。萧临渊的断刃从池底飞旋而出,斩断数根虫丝,却在触及婴儿前被无形的屏障弹开。刀刃上崩裂的碎屑划破沈青梧脸颊,血珠溅在婴儿眉心。
啼哭声戛然而止。婴儿歪着头,鳞片覆盖的小手触碰沈青梧溅落的血珠。接触的瞬间,它浑身赤虫如退潮般剥落,露出底下苍白如瓷的肌肤——骨骼生长的脆响中,身形渐长成十六七岁的少女。姐姐。少女掩唇而笑,声如碎瓷,你终于来换我了。沈青梧的银针倏地调转,针尾《灵枢》篇目名渗出黑血,竟被篡改为《禁术·夺舍》。
别看它的眼睛!萧临渊终于从血池挣脱,三根肋骨刺破胸膛。他扑向少女的瞬间,三百具骸骨蓦然暴起,将他死死压在地上。少女赤足踩过沸腾的血池,每一步都伴随皮肉撕裂的声响。来到沈青梧面前时,她的脖颈突然扭曲成诡异的角度:多好的皮囊啊...难怪父亲舍不得用...
沈青梧突然抓住那只手,力道大得能捏碎骨头:沈明璋是你什么人少女的笑容凝固了。皮肤下蠕动的赤虫突然暴起,将她的脸撕成碎片:你怎么敢...直呼主上名讳!血池中的骸骨齐齐发出尖啸,阿芦身上的绒毛瞬间暴长,转眼将他裹成赤红色的茧。萧临渊趁机挣脱束缚,染血的手指在沈青梧后背急书——正是太医院《命格置换术》的起手式。
北斗主死...萧临渊每念一字都有碎骨迸出,朱雀主生。金光与血雾交融的刹那,少女发出非人的尖啸。三根肋骨刺破萧临渊胸膛,他仍死死按住沈青梧后背完成禁术——那里用血画着置换阵图。
当黑烟尽数钻入青铜医铃,沈青梧踉跄跪地时发现:七根金针尽断,唯余针匣底层那枚陌生的青铜针——针尾永和元年制的刻痕正泛着血光。萧临渊染血的手指指向血池底部:看...退去的血水中央,水晶棺中的嫁衣女子缓缓睁眼。她眉间朱砂与沈青梧交相辉映,宛如镜中倒影。
水晶棺中的女子睁眼刹那,沈青梧腕间旧疤倏地裂开。朱砂般的血丝如蛛网射向棺椁,在琉璃表面勾勒出诡异的符咒。青铜针自她指间飞起,针尖直指女子眉心寒芒闪烁。原来如此。萧临渊咳着血沫撑起身子,碎骨刺破肩胛,沈明璋要复活的...从来不是蛊王。棺中女子蓦然抬手,指尖穿透琉璃触碰沈青梧的脸。接触的瞬间,记忆如淬毒利刃刺入——永和元年的龙涎谷,三百医女被生生钉入青铜柱,惨叫声在谷底共鸣成诡异的经文吟诵。
你是我最完美的容器。女子的声音在沈青梧识海回荡,以我骨血养你魂魄,今日该物归原主了。阿芦的赤茧乍然爆裂,少年左眼已化为虫瞳,右脸爬满蛛网血丝。他机械地走向血池,掌心的半枚玉珏正融化成猩红液体——那根本不是玉,而是凝固的血魄。拦住他!萧临渊的嘶吼带着脏腑碎块,那是命锁!
青铜针倏地调转方向,刺入沈青梧自己眉心。剧痛中她看清被封印的记忆:五岁生辰夜,沈明璋将浸血银针钉入她天灵盖,针尾永和元年的刻痕泛着蛊虫独有的磷光。棺中女子蓦然挣扎,嫁衣下皮肤寸寸龟裂,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虫巢。萧临渊用断骨在地上划出禁术终章符文,每一笔都带出内脏碎块。
现在!他满口鲜血喷在符文上,以血画押!沈青梧咬破舌尖,血珠滴在青铜针上。针身浮现三百个蝇头小楷的名字——每个都是龙涎谷死去的医女。名讳亮起血光,化作怨气锁链缠向棺中女子。不!女子的尖啸震碎琉璃棺,你竟敢用祭品反噬——
锁链收紧的刹那,女子面容如蜡融化,露出底下沈明璋苍老的脸。那张脸上布满虫蛀的孔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乖女儿。老人嘴角撕裂到耳根,为父养你十八年...腐朽的嘴唇开合间,就为今日这场命格置换。阿芦的虫化左臂突然暴长,直插沈青梧后心。萧临渊的断骨抢先刺入少年右眼,黑血喷溅中,血魄终于彻底消融。
血池如受召令般倒灌,所有液体涌向沈明璋腐朽的躯壳。他如皮囊灌风般膨胀至三米,三百赤虫从七窍钻出,在空中组成巨大的朱雀图腾——每只虫身上都刻着医女名讳。青铜针在沈青梧掌心剧烈震颤,针尾浮现最后一行咒言:以女祭父,可逆阴阳。萧临渊突然大笑,笑着笑着就呕出脏腑碎片:难怪...选在龙涎谷...
沈青梧终于明悟。她握紧青铜针走向虫群,每步都有记忆剥离——五岁前谷中的欢笑,被带回太医院那日的阴雨,兄长偷偷塞给她的第一枚银针...青梧!萧临渊凭最后清明嘶吼,膻中穴!在朱雀图腾扑来的瞬间,她将青铜针刺向自己心口。针尖触及皮肤的刹那,三百个名讳同时发出凄厉的哀鸣。
第5章
逆命
青铜针刺入膻中穴的刹那,三百道怨气锁链同时绷紧。沈青梧听见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却不见朱砂涌出——唯有无数赤色光点从伤口飘散,每粒光点里都映着记忆残片。终是...沈明璋腐朽的面容蓦然凝固,选了最痴愚的路。虫群组成的朱雀图腾轰然迸散,三百赤虫如雨坠落。每只虫尸触地即化青烟,烟中浮现医女生前最后景象——她们被取心头血时,腕间青铜医铃的纹路竟与沈青梧腕疤分毫不差。
萧临渊的赤瞳骤然收缩。他拖着残破身躯爬来,朱砂浸染的手指刚触及沈青梧,就被无形屏障震开。徒劳。沈明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来,逆命针出,生死簿上再无此名。沈青梧凝视自己逐渐透明的双手,忽而轻笑。她指尖穿过一粒光点——五岁的自己正在龙涎谷采药,腕间红绳铜钱泛着星芒。
记忆中的小童倏地抬头,乌黑眸子映出现在的她:姐姐要归位了溪水倒影里,七枚铜钱正排成完整七星锁魂阵式。阿芦残躯蓦然抽搐。少年虫化的右眼里,星图流转间浮现龙涎谷全貌,破碎嘴唇蠕动道:...第三十七代守墓人...
沈明璋的狂笑戛然而止。腐朽身躯扑向阿芦:尔敢——赤光自沈青梧心口迸射。飘散的光点倒流归体,青铜针退出膻中穴时,针尾缠上了红线——另一端正系在阿芦的星图虫瞳中。原是如此。沈青梧的声线忽如童谣清越,爹爹说过,七星锁魂需系活人。
红线骤然绷直。阿芦瞳中龙涎谷地图上,七个血点连成北斗。萧临渊凭肌肉记忆暴起,断骨刺向沈明璋。腐朽躯壳龟裂,露出内里蛊虫正欲逃窜,却被红线尽数绞碎。迟了...虫尸堆里传来沈明璋的嘶吼,锁魂阵...
血池沸腾如煮。三百医女骸骨浮起,心口银针齐齐指向北方。沈青梧腕间红绳断裂,七枚铜钱坠地成箭——末枚永和元年的刻痕正褪色。非是药童...萧临渊眼底闪过北境巫族图腾,是为你续命十八年的活祭。
沈青梧触及铜钱的刹那,三千青丝尽成雪。记忆归位时她终于明白:自己从来不是沈家女,而是守护逆命针的巫族末裔。青铜针清吟如颂,锈迹剥落后露出鎏金铭文:逆阴阳者,必承其殇。池水蒸干处,七具水晶棺中的少女心口,七色银针正对应着人间七情。
七具水晶棺同时开启的刹那,龙涎谷地脉震颤。沈青梧的白发无风自动,发梢缠绕的红线连接着每具棺中少女的心口银针。喜、怒、哀、惧、爱、恶、欲。萧临渊以断骨撑地,指间血珠滴在最近那具棺椁上,原来七情祭品...早已备齐三百年。喜之少女倏地睁眼,赤针飞向沈青梧眉心,却在触及皮肤时化为齑粉。青铜针在她掌心发出清越龙吟,震得谷中碎石簌簌滚落。
错认了。沈青梧指尖抚过针身鎏金铭文,这具身体里流淌的...她将针尖抵住心口,从来是巫族圣女的血脉。阿芦的虫瞳乍然爆裂,飞出的星砂在空中凝成古老星图。每粒砂砾都映着地底封印——三百年前被沈家先祖篡改的阵眼此刻纤毫毕现。
落星坞的真相...萧临渊咳出的血沫里闪着金砂,是巫族以圣女为祭镇压烛龙。他染血的手指突然指向沈明璋虫尸,而你们沈家,不过是偷窃龙血的守墓人!剩余六具水晶棺同时震颤。少女们心口银针破空而来,却在接近沈青梧时蓦然转向——尽数刺入萧临渊心口。针尾巫文亮起的瞬间,他皮肤下浮现出鎏金龙影。
不——!沈青梧的尖叫与三百怨灵哀嚎重叠。萧临渊被六针钉在半空,额间浮现出半枚青铜针的虚影——正是当年封印烛龙的关键。原来你体内养着的...她赤足踏入血泊,泪珠化作朱砂滚落,是巫族最后一条护法烛龙。沈明璋的虫尸突然暴起:那便同归于尽!腐朽身躯炸开的赤虫扑向星图,却被六针迸发的金光尽数焚毁。
萧临渊用最后气力扯断心口红线。龙影自他七窍涌出,盘旋三周后没入青铜针。针身铭文骤变,浮现出完整的《逆命书》——七星锁魂阵的逆转之法。守你...他消散前的唇语化作光点,岁岁...沈青梧接住光点的瞬间,看见北境雪原上少年拾针的画面。针尾永和元年的刻痕旁,还藏着极小的岁岁二字。
以吾之名。她将青铜针高举过头,每念一字就衰老十岁。七道流光入体时,白发尽成雪,唯有鬓角几缕倔强的乌黑。
地脉灵气喷涌成巨大巫图,三百道封印接连破碎。逆转阵法的反噬让她唇角溢血,却仍挺直脊背完成最后一个手印。
朝阳穿透烟尘时,沈青梧独坐阵眼。掌心龙形玉珏内,封存着未说完的遗言。谷口新立的石碑上,星砂凝成的北斗图旁,巫族密文在晨光中若隐若现:葬我于星落处守你岁岁平安
玉珏突然发烫,映出她眼角未落的泪珠里——正倒映着北境连绵的雪山,和山脚下新生的太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