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新婚
大周京城,姜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今日是姜家独女姜沉禾的及笄之礼,作为江南首富的掌上明珠,姜沉禾从小便受尽宠爱,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姜沉禾就在这种不懂何为烦劳的奢侈生活中出落的亭亭玉立!
这场及笄礼也是办得极尽奢华,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前来祝贺,庭院中铺着大红地衣,四周摆满了从南方快马运来的鲜花,香气馥郁,宴席上还摆着不少的名贵水果,寻常家里几乎见都未曾见过,在座的宾客们衣着华贵,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不时将目光投向纱帘后的倩影,那里坐着的正是姜家独女姜沉禾!
姜家不愧是江南首富,这场及笄礼的排场,怕是连公主出嫁都比不上!
听说姜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幼聪慧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姜老爷爱若珍宝!
不仅如此啊,据说这姜家女的容貌更是一等一的,今日终于是能够见上了!
哎哟,这姜家女不知将来便宜了哪家公子...说话之人皆是叹息,有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心情!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姜家可说了,一切全凭自己女儿做主,以这姜家女儿如此条件,不知哪家公子能入的了眼
议论声中,姜沉禾缓步走出纱帘,她身着藕荷色绣金襦裙,乌发挽成精致的垂鬟分肖髻,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花簪,清丽脱俗,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凝波,唇不点而朱,肤若凝脂,行走间裙裾微动,如弱柳扶风,仪态万千!
满座宾客一时屏息,都被眼前的姜沉禾吸引住了目光,便是刚才还吵闹的席间,此刻也是落针可闻!
姜父姜母对视一眼,满眼的宠爱与骄傲!姜父姜母也是这京城有名的恩爱夫妻,在这男子三妻四妾的时代,作为江南首富,姜老爷只有一个妻子,只有一个女儿,让许多男子无法理解!
姜沉禾行至厅中央,向父母行礼后,轻抚案上古琴,指尖拨动间,一曲《高山流水》倾泻而出,琴音时而如山涧清泉,时而似飞瀑激流,听得众人如痴如醉,仿若置身其中,悠然自得!
琴音刚落,又见她执笔挥毫,在铺开的宣纸上笔走龙蛇,不多时,一幅《春江花月夜》跃然纸上,画工精湛,题诗更是字字珠玑!
好!宾客中爆发出一阵喝彩!
不少年轻公子哥露出倾慕之情,频频看向姜沉禾!却又自残形愧般不敢与姜沉禾对视!
姜沉禾微微一笑,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人群,与一双深邃如墨的眼睛相遇,那是一位身着淡青色锦袍的年轻公子,剑眉星目,气度不凡,正专注地望着她,丝毫不掩饰其眼中的倾慕!
见姜沉禾看过来,那公子拱手一礼,唇角勾起一抹温润笑意,眼神却始终未离开姜沉禾!
那是宁远侯府的世子宁钰,母亲在姜沉禾耳边轻声道,侯府与我们素有生意往来,今日特地前来观礼!
姜沉禾点点头,朝着宁钰微微颔首,心跳却不知为何快了几分!姜沉禾转过身去,回到了屏风后面,轻轻抚上自己的胸前,长呼了两口气!
礼成后,宾客们移步花园宴饮,姜沉禾正与几位闺秀说话,忽见宁钰朝这边走来,姜沉禾身边的几位女子识趣的离开,留下姜沉禾在原地!
宁钰也是极有礼貌的朝着几位女子点了点头,以示感谢,这让姜沉禾对宁钰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
姜小姐方才的琴艺书画,实在令人叹服,宁钰声音清朗,举止有度,尤其是那幅《春江花月夜》,笔法颇有王摩诘之风,画中有诗,诗中有画,妙哉!
姜沉禾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世子也懂书画
略知一二,宁钰微笑,家中有几幅古画,改日若姜小姐有兴趣,可一同品鉴!
二人从书画谈到诗词,又论及古籍收藏,竟是越谈越投机,宁钰学识渊博却不卖弄,言谈风趣而不轻浮,每每能接住姜沉禾抛出的冷僻典故,甚至还能提出独到见解,颇有种相见恨晚之感!
这本《山海经注疏》我寻觅已久,没想到世子府上竟有藏本,不知可否向公子借阅一番姜沉禾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姜小姐若想看,明日我便可派人送来,宁钰温声道,知音难觅,能与姜小姐论及这些,实乃幸事!
姜沉禾脸颊微红,带着女儿家独有的娇羞!
夕阳西下,宴会散场时,宁钰久久不愿离去,见宾客已不剩几人,这才低声道:不知可否有幸,改日再与姜小姐讨教古籍宁钰的眼神中充满期待的看着姜沉禾!
姜沉禾脸颊微热,轻轻点了点头!
宁钰脸上露出孩童般的笑容,满足的告别姜父姜母,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见姜沉禾久久看着宁钰离去的背影,姜母笑着问女儿:你觉得宁世子如何
他...很好,姜沉禾轻声道,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宁钰临别赠她的那枚古玉书签!这小女儿家的娇羞,姜母又怎会看不明白,姜母看向姜父!
姜父沉吟道:宁远侯府虽有些没落,但门第清贵,宁世子年纪轻轻已入朝为官,前途无量,若他有意...
一个月后,宁钰正式登门提亲,聘礼虽不奢华,却样样精心,尤其是一套失传已久的《玉台新咏》古抄本,正中姜沉禾下怀,可见是真真用了心的!
姜父见此也是十分欣慰,毕竟他姜府最不缺的就是钱,他并不需要女儿出嫁来巩固门楣,他只希望自己的掌上明珠能够开心幸福,一声顺遂!
小女自幼娇惯,老夫从未让她受过半点儿委屈,此后还望世子多多包容!姜父郑重道,
宁钰深深一揖:沉禾才貌双全,能得她为妻,是宁钰三生有幸,我必当珍之重之,不负所托!
嗯,此后小女便交给世子了!姜父不禁有些眼眶发红,立马挥手让宁钰先离开!
姜母见此,走到姜父身后轻拍他的肩膀,老头子,这宁世子看上去确实是个不错的,放心吧!
姜父应了一声,终归是看着一点点长大的闺女,舍不得啊,你让我缓缓!
我又何尝不是呢不过禾儿喜欢,总要遂了她的愿!
定亲宴上,宁钰趁着无人时,将姜沉禾拉到一旁,轻声说道:
沉禾,有件事我需坦言,他神色间有些犹豫,侯府这些年...其实并不宽裕,父亲在世时不善经营,留下不少亏空,我虽尽力弥补,但仍需资金周转...
我不想对你隐瞒,你可还愿嫁我
姜沉禾不以为意:钱财乃身外之物,婚后我的嫁妆自然也是世子的,尽管取用便是!姜沉禾自小便不缺钱财,对钱财也向来大方!
宁钰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芒,握住她的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沉禾,谢谢你!
半年后,十里红妆,姜沉禾风光嫁入宁远侯府,那一日,满城花开,仿佛连老天都在为这对璧人祝福!
谁也不知道,这看似完美的姻缘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阴谋与杀机!
第二章
甜蜜新婚
红烛高照,宁远侯府的喜房里,姜沉禾端坐在床沿,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嫁衣的衣角,头上的红盖头已被挑开,妆镜中映出她含羞带怯的面容,装扮后的姜沉禾与往日的淡雅的样子极为不同,更加的明艳动人,又增添了一份诱惑,配上姜沉禾脸颊自然的绯红,宁钰不觉吞咽了一下口水!
沉禾,你真美!
宁钰执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
夫人,从今日起,你便是这侯府的女主人了,侯府宅院一应事务还需辛苦夫人!他的声音温柔似水,眼中盛满深情,似要将姜沉禾揉进心里!
姜沉禾脸颊飞红,低声道:妾身初来乍到,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夫君多多指教!
宁钰轻笑,伸手取下她发间的金钗,如瀑青丝倾泻而下,你我夫妻,何必如此客气
烛光摇曳,映出一室旖旎!
......
姜沉禾加入侯府不久,姜父姜母便因为生意的原因前往了江南,姜家是从江南发家的,京城也并不常驻,由于生意的原因,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四处奔波!
婚后头月,宁钰对姜沉禾体贴入微,每日晨起必等她梳妆完毕一同用膳,下朝归来总会带些小玩意讨她欢心——一盒胭脂,一支珠钗,或是一本她提过的古籍,姜沉禾每每接过,心中甜如蜜糖,心头感恩能有如此幸运,得此良人,相伴一生!姜沉禾自小便见得父母恩爱,也一直向往能有一个知心人,携手相伴,白头偕老!
夫君今日回来得真早。这日傍晚,姜沉禾正在绣一幅鸳鸯戏水图,见宁钰踏入院门,忙放下针线迎上去!
宁钰面色却有些阴沉,避开她的触碰:今日朝中事务繁忙,我先去书房处理公文,晚膳不必等我!语气清冷,与素日里温柔的宁钰恍惚不是一个人!
姜沉禾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不安,这是宁钰第一次拒绝她的亲近,也是姜沉禾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宁钰!
晚膳时分,姜沉禾让丫鬟将饭菜温在灶上,自己则端了一盏参汤往书房去,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宁钰与人争执的声音!
......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拿到那笔钱!一个陌生男声急切道,
急什么刚成婚就动手,太显眼了!宁钰的声音冰冷,与平日温润判若两人!
姜沉禾手一抖,参汤差点洒出,她自小便聪慧,自然能够立马联想到什么,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过纵使再过聪明,也难过情关,姜沉禾自我安慰:一定是自己想过了,宁钰对自己的一点一滴怎么可能假装的出来呢而且自己此前与他素未相识,又怎么为了自己布这么大的局自小没接触过恶意的姜沉禾自然也不会明白有些人的坏根本没有理由!
她定了定神,故意加重脚步提醒里面的人有人过来了,果然,听到脚步声,里面的谈话声立刻停止了!
夫君,我给你送参汤来了,她轻叩门扉!
门开了,宁钰脸上已恢复往日的温柔笑意,仿佛方才的冷厉只是幻觉,有劳夫人了,他接过参汤,侧身让她看到书房内另一人,这位是兵部李大人,来商议些公事!若是往日姜沉禾必然会觉得自己的夫君坦荡对自己毫无隐瞒,一定还会隐隐庆幸,但今日不同,姜沉禾看向那所谓的李大人,不经意的打量了一番!
那李大人约莫四十岁的年纪,面容瘦削,衣着普通,向姜沉禾拱手行礼,眼神却闪烁不定,并不像一个久经官场的朝中重臣,不过姜沉禾并未当场指出疑惑!
姜沉禾福了福身:李大人安好,既是有公务,妾身就不打扰了!她退出书房,心中疑云密布,那李大人不似朝中重臣,且方才二人谈话内容,怎么听都不像在讨论公务,她知道,宁钰一定有事情在瞒着自己!而且此事,或许......
当晚,宁钰并未回房休息,而是直接宿在了书房,次日也并未同姜沉禾一同用早膳,而是径直上朝去了,姜沉禾心中的不安越发沉重,那日在书房听到的话一遍遍的在脑海中重复,姜沉禾一次次的提醒自己是自己想多了,但是又控制不住思绪乱飞!
此后,宁钰回府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甚至彻夜不归,问起来,总是推说公务繁忙,或是同僚宴请,姜沉禾独守空闺的次数越来越多,侯府下人们看她的眼神也渐渐变了,带着几分怜悯与轻视,姜沉禾何曾受到过这种欺辱,只是对宁钰的爱意,让姜沉禾将这一切委屈都藏了起来!
这日清晨,姜沉禾正在梳妆,陪嫁丫鬟翠儿匆匆进来:小姐,世子昨夜又没回来......
姜沉禾手中玉簪一顿,在妆台上发出清脆声响,她望着铜镜中自己愈发憔悴的面容,轻叹道:许是朝中事忙吧!
可奴婢听说......翠儿欲言又止,看向姜沉禾的眼神中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听说什么
翠儿压低声音:听门房老赵说,世子近来常去百花胡同,那里可是......话未说完,见姜沉禾脸色骤变,连忙住口!
小姐,奴婢也只是听说,做不得真的!
即便姜沉禾是深宅妇人,也知晓那百花胡同可是京城有名的烟花之地,自己的夫君竟情愿每日留宿在那种地方也不愿回来与自己同眠姜沉禾胸口如被重锤击中,手中玉簪啪地断成两截,
休得胡言!她强自镇定,世子不是那样的人!姜沉禾一时找不到什么理由解释这样的传闻!
翠儿禁言,姜沉禾挥了挥手让翠儿先下去,
话虽如此,待翠儿退下后,姜沉禾还是忍不住起身往宁钰的书房走去,或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证明丈夫的清白,又或许......
书房门未锁,她轻轻推开,室内陈设简洁,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各类典籍,只是姜沉禾喜欢的样子,姜沉禾始终觉得,一个书房布置能如此文雅之人一定不会是那种登徒子!可如今姜沉禾却不知何为真何为假!
姜沉禾环视一周,目光落在书案上的一叠信笺上,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拿起最上面一封!
展开一看,竟是女子笔迹:
钰郎亲启:一别数日,思君成疾,忆及前日画舫相会,犹觉唇齿留香,盼早日再续前缘......
姜沉禾手一抖,信笺飘落在地,她又迅速翻看其他几封,无一不是情意绵绵的相思之语,落款有柳儿、芳菲等不同名字,最令她心惊的是,这些信件时间跨度竟从婚前一年延续至今!
原来如此......她喃喃自语,眼前浮现宁钰温柔的笑脸,胃里一阵翻腾,那个对她百般呵护的夫君,背地里竟是这般模样
正恍惚间,门外传来脚步声,姜沉禾慌忙将信件放回原处,刚转身便见一位身着粉色纱裙的年轻女子迈进门来!
那女子约莫十八九岁,杏眼桃腮,身段窈窕,见到姜沉禾,她先是一愣,随即笑吟吟地福身行礼:这位便是表嫂吧我是钰表哥的表妹,白莲华,
姜沉禾强压心中波澜,挤出一丝笑容:原来是白姑娘,未曾听夫君提起过!姜沉禾此时也才发现,自己对宁钰的了解少之又少,见过的亲眷一只手也数的过来!
白莲华掩嘴轻笑:表哥也真是的,娶了这么一位天仙似的夫人,却藏着掖着不让人见!她亲热地上前挽住姜沉禾的手臂,我常来府里陪姑母说话,往后咱们可要多亲近亲近,
姜沉禾是家中独女,不习惯这般亲昵,轻轻抽出手臂:白姑娘今日来是......
哦,姑母让我来取表哥的《论语注疏》,说是要给表弟研读,白莲华边说边熟门熟路地走向书架,抽出两本书来,表嫂不会介意吧
姜沉禾摇头:既是婆母要的,我怎会介意
白莲华又寒暄几句,这才离去,她走后,姜沉禾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发冷,这表妹对宁钰书房的熟悉程度,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一个经常来宁钰书房的女子,而自己却从未见过,是最近都不曾来过,还是刻意避开我无论是哪一种,听上去都不太合理!而且方才她取书时,眼神不时瞟向书案上的信件,神情微妙,似有讥讽,又带有得意!她应是知晓信件内容!可她又怎会知晓
姜沉禾眉头紧皱,或许自己眼前的幸福不过都是假象,而背后的真相自己真的有勇气解开吗
傍晚,宁钰难得早早回府,还带了一盒姜沉禾爱吃的桂花糕,见她神色恹恹,关切道:夫人可是身子不适
姜沉禾看着眼前这张满是担忧的脸,若非亲眼所见,怎会相信他能做出那等事来她犹豫再三,终究没提信件的事,只道:许是昨夜没睡好,有些头疼!
宁钰亲手为她斟了杯热茶:那夫人早些歇息,我今晚还要处理些公文,就不扰你了!
姜沉禾接过茶盏,指尖与他相触,却再没有从前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只觉得一片冰凉!
夜深人静,姜沉禾辗转难眠,忽听窗外有轻微脚步声,她起身透过窗缝望去,只见宁钰披着外衣匆匆出院,朝后门方向去了!
翠儿,她唤来守夜的丫鬟,去问问门房,世子这么晚了出去做什么
翠儿很快回来,神色古怪:老赵说......说世子这几日都是这个时辰出去,天快亮才回来,不许人多问,他也不知道世子是去了何处
姜沉禾心沉到谷底,她想起白日里那些信件,想起百花胡同的传闻,想起宁钰近来对自己的冷淡......种种迹象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她不愿相信的事实,即便她再爱宁钰,也无法忽略的事实!
她曾告诉过宁钰,自己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同自己的父母一般,若他无法做到,自己定不会强求!宁钰满嘴答应,却转身做出这等勾当,她倒宁愿他坦白一些!
姜沉禾一夜无眠,次日一早,姜家陪嫁来的老管家姜忠求见,姜沉禾在偏厅见他,老人家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
小姐,姜忠四下看了看,确认无人在偷听之后,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老奴发现侯府账目有些蹊跷......
姜沉禾一怔:什么蹊跷
按例,小姐的嫁妆应由您自己掌管,可老奴查看账本,发现侯府这几个月来,已从嫁妆中支取了近五万两银子,名目却含糊不清,姜忠皱眉道,老奴询问账房,他们只说世子亲自吩咐的,不肯细说用途......
五万两!姜沉禾倒吸一口冷气,这几乎是嫁妆的两成了,宁钰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而且这么大数额的支出,他连提都不曾向自己提及过!
姜沉禾想起定亲那日宁钰曾向自己说过的话,难道是拿去还账
老奴还发现,姜忠继续道,侯府每月都有一笔固定支出,流向城西一家名为'锦绣阁'的绸缎庄,数额不小,可老奴去那附近打听,根本没人听说过这家铺子,
姜沉禾越听越心惊,她想起昨日在书房看到的那些信件,想起宁钰与那李大人的可疑谈话,莫名奇妙的大额支出,每晚偷摸出门的宁钰......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她不得不面对一个可怕的可能性:自己的婚姻,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虽然自己早已有了心里准备,但满心欢喜的婚姻变成满是算计的阴谋,姜沉禾心中还是十分憋闷,似乎都有些喘不过气!
忠叔,她强自镇定,你暗中继续查探,但务必小心,别打草惊蛇,至于账目......她沉吟片刻,就说我要学习管家,让账房把近半年的账本都送来我看看,
姜忠领命而去,姜沉禾独坐窗前,望着院中盛放的牡丹,忽然觉得那艳丽的花朵像极了宁钰那虚假的笑脸,她伸手掐下一朵,在掌心揉碎,鲜红的花汁如血般染红了她的指尖,
夫君啊夫君,她轻声自语,但愿是我想多了......否则......
就在此时,白莲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表嫂可在姑母让我来请你过去说话呢!
姜沉禾迅速擦净手指,整了整衣衫,不管宁钰有何秘密,她都要查个水落石出,但在那之前,她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做那个人人羡慕的、幸福的侯府夫人!
来了,她扬声道,脸上挂起完美的微笑,朝门外走去!
第三章
意外发现
春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内室,姜沉禾倚在软榻上,手不自觉地抚上微微凸起的小腹,五个月了,那里正孕育着她与宁钰的孩子!
回想那日前去与婆母说话的间隙,自己总是忍不住的恶心想吐,作为过来人的婆母立马看出了端倪,当下便叫来府医!
恭喜老夫人,恭喜世子夫人,您这是有喜了!
姜沉禾心中一惊,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小腹!
小姐,药熬好了,翠儿端着一碗黑褐色的汤药走进来,浓郁的药味立刻弥漫开来!
姜沉禾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接过药碗,皱了皱眉,自从诊出喜脉后,侯府便日日给她进补,各种名贵药材流水般送进来,宁钰甚至特意请了太医定期问诊,对她呵护备至,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新婚时的模样!宁钰也依旧是那个自己中意的翩翩公子!
药汁苦涩,姜沉禾一口口咽下,心中却泛起一丝甜意,或许,那些信件只是误会是白莲华故意设计,或许宁钰真的只是公务繁忙如今她有了身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夫人在喝药宁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下一刻,他掀帘而入,一身靛青官服衬得身形挺拔,见姜沉禾正在喝药,他快步上前接过空碗,亲手递上蜜饯:辛苦了,
姜沉禾含了一颗蜜枣,甜味冲淡了口中苦涩:夫君今日回来得早,
特意早些回来陪你,宁钰在她身旁坐下,手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我们的孩子今日可乖
这般温存让姜沉禾心头一热,几乎要落下泪来,她靠进宁钰怀中,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沉香气,连日来的疑虑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
对了,宁钰忽然道,过几日我要去江南一趟,恐怕要半月才能回来,
姜沉禾一怔:去江南为何突然......
朝廷漕运有些问题,派我去查勘,宁钰轻描淡写地说,手指绕着她的一缕发丝,本想推辞,但事关重大,不得不去,
姜沉禾坐直身子:可我如今有孕在身......
府里有母亲照应,你且放宽心,我也会尽快回来,宁钰安抚道,又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盒中是一对翡翠手镯,通体碧绿,水头极好,姜沉禾认得,这是姜家珠宝行里的珍品,名为春带彩,价值连城,
这......她惊讶地抬头,
宁钰微笑:知道你惦记娘家,特意让人从江南送来的,喜欢吗
姜沉禾眼眶微热,点点头,宁钰为她戴上镯子,碧绿的翡翠衬得她手腕越发白皙,
我不在时,夫人好好养胎,宁钰吻了吻她的额头,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账房那边我也交代过了,一切用度不必节省!
姜沉禾心中疑惑,侯府不是早已入不敷出,这些日子里的消耗却着实不小,宁钰还能如此大方,是问题已经解决了吗不过姜沉禾并不想在如此温馨的时刻去问这样的问题!
当晚,宁钰难得留宿正院,拥着姜沉禾入睡,听着枕边人均匀的呼吸声,姜沉禾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轻轻起身,借着月光端详宁钰的睡颜,他眉头舒展,唇角微扬,仿佛梦中都是美好事物!
这样一个温柔体贴的夫君,真的会背叛她吗
三日后,宁钰启程南下,姜沉禾送至大门外,看着他骑马远去的背影,心中空落落的!
表嫂不必忧心,表哥很快就回来了,白莲华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一袭粉裙娇艳如花,这些日子,我会常来陪表嫂说话的!
姜沉禾勉强一笑:有劳白姑娘了!姜沉禾对白莲华的称呼始终保持在疏远的白姑娘,不知为何,她心中始终觉得这个白莲华并不如表面的那么单纯简单!
回到房中,姜沉禾总觉得心神不宁,宁钰此行太过突然,而且去的偏偏是江南——姜家根基所在,想起那些账目上的不明支出,她决定趁宁钰不在,好好查一查他的书房!
夜深人静,姜沉禾披衣起身,借着烛光悄悄来到书房,这里她平日很少进来,宁钰总说公务繁忙,不让她打扰,此刻书房内一片漆黑,她轻手轻脚地点亮灯盏,开始翻找!
书案上的公文都是寻常政务,抽屉里也没什么特别,姜沉禾正欲放弃,忽然发现书架旁的花架有些异样——那盆兰花似乎被人经常移动,底部没有多少灰尘,姜沉禾自是明白这种或许是某种小机关,她曾在父亲的书房见过,很多重要的信件契约账单等,父亲都会放入书房背后的密室中,整个姜家,只有父亲母亲和她知道这个密室的存在!
她试着转动花盆,只听咔的一声轻响,书架侧面弹开一个小暗格,姜沉禾心跳如鼓,从暗格中取出一叠信件!
最上面一封的落款让她浑身冰凉——林世荣,这是姜家在商场上最大的对手,父亲曾多次提及此人手段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宁贤弟如晤:所议之事已安排妥当,姜家漕运船只下月必经青龙湾,届时水匪自会'偶然'出现,姜氏夫妇若按惯例随船押货,恐难幸免,事成后,按约定,姜家产业你我三七分账......
信纸在姜沉禾手中剧烈颤抖,这分明是要谋害她父母!而宁钰,她的夫君,竟然参与其中!他竟然还能如此淡定的告知自己,他要前往江南,不得不去,半月即回!
她强忍眩晕,继续翻看其他信件,有与各路商人的密谋,有与朝中官员的利益输送,甚至还有几封与那柳儿的情书,字里行间提及大事成后便可双宿双飞......
最下面是一本账册,详细记录了从她嫁妆中支取的每一笔钱款去向——贿赂官员、收买杀手、豢养外室......一笔笔,一条条,触目惊心!
姜沉禾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腹中突然一阵绞痛,她死死按住小腹,冷汗涔涔而下,她却强忍着不发出一点声响,她不能让人别人知道自己的发现,这整个侯府,或许只有她一个傻子,她终于明白那日白莲华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姜沉禾自嘲的一笑,自己精心挑选的夫君竟是引狼入室!
孩子......她咬牙忍住痛楚,心中一片冰凉,这场婚姻从头到尾都是个骗局!宁钰娶她,不过是为了姜家的财富;对她好,不过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渐缓,姜沉禾深吸一口气,将信件按原样放回,关好暗格,她不能打草惊蛇,必须从长计议!
回到房中,姜沉禾彻夜未眠,天蒙蒙亮时,她已有了初步计划:首先要保护父母安全,然后收集更多证据,最后......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次日,姜沉禾以怀孕思念父母为由,派心腹家仆姜武快马加鞭赶往江南送信,信中她以暗语提醒父亲提防漕运危险,特别是青龙湾一带,并暗示宁钰不可信任!
虽说书信已经让姜武快马加鞭送出,应该是来的及通知父母,但是姜沉禾心中还是隐隐有种不安!
小姐,出事了!这日午后,翠儿慌慌张张跑进来,姜武哥哥刚出城不久,就被人打伤了!
姜沉禾手中茶盏啪地掉在地上:怎么回事
说是遇到了劫匪,马和行李都被抢了,人被打得昏迷不醒,刚被巡城的官兵送回来,翠儿声音发颤,幸好小姐的信贴身藏着,没被抢走!
姜沉禾心头一紧,太巧了,姜武刚带着她的信出城就遇袭她立刻起身:带我去看姜武!
姜武躺在下人房的床榻上,额头缠着纱布,血迹斑斑,见到姜沉禾,他挣扎着要起身:小姐......信......
姜沉禾按住他:别动,伤得重不重可看清是什么人袭击你
姜武摇头:对方蒙着面,但......他压低声音,其中一人身上有百花胡同的胭脂味,我被打倒时,听见他们说什么'主子料事如神'......
百花胡同!姜沉禾心头一震,宁钰的人难道他已经察觉她的怀疑如果是这样,那宁钰的心机深沉超乎姜沉禾的想象,这样一个对手,姜沉禾必须小心谨慎的对待!
你好好养伤,姜沉禾吩咐翠儿去请大夫,又对房内其他下人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外传,就说姜武是自己摔伤的!姜沉禾少有的用极其严肃的样子对着下人说话!
回到正院,姜沉禾刚坐下,白莲华就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表嫂,姑母让我来问问,晚膳想吃些什么她特意吩咐厨房给你做些滋补的!
姜沉禾强压心中惊涛,面上不露分毫:多谢婆母关心,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按平常就好!
白莲华在她身旁坐下,亲热地拉住她的手:表嫂脸色不太好,可是想念表哥了她目光扫过姜沉禾的腹部,还是小侄子闹腾了白莲华的脸上带着笑意,但姜沉禾却感觉到这股笑意背后的不怀好意!
姜沉禾下意识地护住小腹:没什么,只是昨夜没睡好,今日早些休息便好!
哎呀,这翡翠镯子真漂亮!白莲华突然抓起姜沉禾的手,惊叹道,是表哥送的吧他待表嫂可真好,若是我也能找到像表哥这般有才情又温柔的夫君就好了!表嫂你可真幸福!
姜沉禾勉强笑笑,想抽回手,白莲华却握得更紧了:表嫂的手怎么这么凉我让人熬碗姜汤来!
不必麻烦了,姜沉禾终于抽出手,我想歇会儿,白姑娘请自便!
白莲华这才起身,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表嫂保重身体,毕竟......她目光扫向姜沉禾的腹部,侯府上下可都盼着小世子平安出生呢!
这话听着关切,却让姜沉禾后背发凉,待白莲华走后,她立刻唤来姜忠,将姜武遇袭的事告诉他!
小姐怀疑是姑爷派人做的姜忠脸色凝重!
姜沉禾点头:我担心他已经起疑,忠叔,你暗中联络父亲在京城的老友,看有没有可靠的人能送信去江南,另外,派人盯着白莲华,我总觉得她来者不善!姜沉禾看向自己的肚子,不安感愈发强烈!她一定要保护好父母!
姜忠领命而去,姜沉禾站在窗前,望着院中盛开的桃花,心中一片寒冰,那些粉红的花朵在她眼中仿佛变成了滴滴鲜血,而她的腹中,宁钰的孩子正在生长......
多么讽刺!这个孩子本应是爱情的结晶,如今却成了阴谋的产物,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腹部,心中天人交战,孩子是无辜的,可若留下他,就永远与宁钰扯不清关系了!可血肉相连的情感又怎是说舍弃就能舍弃的,孩子啊,你说娘亲到底应该怎么办
当晚,姜沉禾做了个噩梦,梦中她生下一个血淋淋的婴儿,那孩子睁开眼,竟是宁钰的面容,对着她狞笑......
她尖叫着惊醒,发现枕边已湿了一片,窗外,一弯残月冷冷地挂在空中,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与愚蠢!
从那一夜起,姜沉禾彻底变了,她表面上仍是那个温顺的侯府夫人,对婆母恭敬,对白莲华友善,暗中却开始编织自己的网,她仔细研究侯府账目,记下每一笔可疑支出;她收买厨房小丫鬟,监视府中动向;她甚至偷偷翻阅宁钰留下的公文,寻找可能的把柄!
而这一切,都被伪装成对丈夫的思念与关心,毕竟谁会对一个怀孕的女子设防呢
一月后,宁钰回府,比预计的时间要晚了些,宁钰带回许多江南特产,他看起来风尘仆仆,却掩不住眼中的兴奋!姜沉禾却心中一紧,一直未曾与父母联系上,让姜沉禾心中十分担忧,看到宁钰脸上的喜悦,姜沉禾更是担心!
漕运的事办妥了姜沉禾为他更衣时状似无意地问!
宁钰笑容微滞,随即恢复:嗯,都安排好了,他转移话题,夫人这些日子可好孩子没闹你吧
姜沉禾摇头,为他端上热茶:一切都好,就是想念夫君!姜沉禾亲昵的靠近宁钰,俨然就是一副思念夫君的小女子模样!
宁钰似乎松了口气,揽她入怀:我也想念夫人,他的手抚上她的腹部,还有我们的孩子......
姜沉禾靠在他胸前,眼中却一片冰冷,她注意到宁钰腰间多了一块陌生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柳字,她立马联想到书信中的柳儿,这便是宁钰想要双宿双飞之人!看来宁钰这次去见了这位柳儿姑娘,是不是已经在计划如何除掉我,好让柳儿入门呢
当晚,宁钰在书房待到很晚,姜沉禾假装睡着,等他回房后,悄悄起身查看,书房里,那个暗格已经被动过,花盆的位置略有变化!
宁钰果然起疑了......
次日清晨,白莲华不请自来,说是奉姑母之命来陪表嫂解闷,她一整天都跟在姜沉禾身边,连她去净房都要在外等候!
姜沉禾心知肚明,这是宁钰派来监视她的,她装作毫无察觉,甚至主动向白莲华展示宁钰从江南带回来的礼物,她看得出来白莲华对宁钰的心思,所以便故意刺激!
表哥待表嫂真好,白莲华艳羡地说,眼中却闪着异样的光,这正是姜沉禾想要的效果!
姜沉禾微笑:是啊,能嫁给夫君,是我的福气!她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心中暗道:孩子,娘亲一定会保护你,也会让那些伤害我们的人付出代价,
这一刻,她彻底清醒了,爱情已死,剩下的,只有复仇的决心!
第四章
夫人疯了
我让你打听的事可有消息
翠儿凑近低声道:姜武哥哥说,老爷夫人已经改了行程,不走青龙湾水路,改走陆路了!
姜沉禾松了口气,自发现宁钰与林世荣的密谋后,她千方百计要提醒父母,前次派姜武送信失败,这次她让姜忠联络了父亲在京中的故交崔大人,总算把消息传了出去!
好在爹娘没事!不过姜沉禾并不敢掉以轻心,这次没有让宁钰得手,宁钰一定会有下次,这次自己能发现宁钰的阴谋,下次自己还能不能发现呢
夏日的闷热笼罩着宁远侯府,蝉鸣声嘶力竭,仿佛在预告着什么不祥,姜沉禾的产期已近,腹部高高隆起,像揣了个大西瓜,每走一步都吃力得很,脚踝肿得发亮,可她心里却满是期待!
这是宁钰的孩子,但也是她的骨肉,尽管已经知道宁钰的真面目,可腹中小生命无辜,姜沉禾轻抚肚皮,感受里面的踢动,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微笑,这是天然的母爱!
小姐,该喝安胎药了,翠儿端着黑漆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姜沉禾接过药碗,刚要喝,忽然嗅到一丝异样的气味,这药味道与平日略有不同,多了一分苦涩,她皱了皱眉:这药是谁熬的
厨房新来的张嬷嬷,说是姑爷特意从江南请来的产婆,精通妇科,翠儿答道,小姐怎么了药有问题
又是江南姜沉禾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并没有直接喝下汤药,摇摇头,将药碗放到一旁:太烫了,凉会儿再喝!
爹娘快到了吗姜沉禾临近产期,姜家二老也是思念的紧,也担心姜沉禾,所以老早便捎信来说要前来!
嗯,应该快了,这两日便该到了!
姜沉禾想着这次爹娘来了便不让他们走了,便在此处安下,反正姜家的生意早已伸展到了京城,爹娘在自己身边,自己也放心些!不过还是要看姜家二老自己的意思,毕竟在江南多年,总归不是那么轻易割舍的!
小姐,姑爷回来了,翠儿望向窗外突然道!
姜沉禾抬眼看去,只见宁钰大步穿过庭院,身后跟着一个陌生妇人,约莫四十岁年纪,面容刻板,眼神阴鸷!
那就是张嬷嬷姜沉禾问道!
翠儿点头:听说接生过上百个孩子,从没出过差错!
姜沉禾心中莫名一紧,那妇人看她的眼神,不像在看一个待产的孕妇,倒像屠夫打量着待宰的牲口!姜沉禾直觉这个老妇人一定有古怪!
当晚,姜沉禾刚躺下,腹中突然一阵剧痛,她咬住嘴唇,强忍了一会儿,可疼痛越来越剧烈,如刀绞一般!
翠儿!她终于忍不住喊出声,快去叫产婆,我可能要生了!
侯府顿时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姜沉禾被扶进早已准备好的产房,阵痛一阵紧过一阵,汗水浸透了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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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别怕,老身接生的孩子比您吃过的米还多,张嬷嬷阴恻恻地笑着,双手如鹰爪般按在姜沉禾高耸的腹部,胎位正得很,很快就能生下来!
宁钰在门外踱步,神色焦灼,白莲华端了杯茶给他:表哥别急,表嫂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生产的!
产房内,姜沉禾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她已经疼了三个时辰,力气几乎耗尽,可孩子还是没出来!
再用点力!张嬷嬷厉声道,手在姜沉禾肚子上狠狠一按!
姜沉禾瞬间痛得眼前发黑,恍惚间看见张嬷嬷从袖中摸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在她视线死角处迅速刺入她的腹部!
你——姜沉禾刚要喊,又是一阵剧痛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猛烈,她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随即感到身下一热,有什么东西滑了出来!
生了!张嬷嬷高声道,迅速用布巾包裹住婴儿,姜沉禾努力撑起身子,想看一眼孩子,却只听到一声微弱的啼哭,随后便没了声息!
孩子...我的孩子...姜沉禾虚弱地伸出手!
张嬷嬷背对着她忙碌片刻,然后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说:是个男孩,可惜...没气了!
这句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姜沉禾心上,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能...我刚才还听见他哭...
那是回光返照,张嬷嬷冷冷道,将一个小小的包裹递到她面前,夫人自己看吧!
姜沉禾颤抖着揭开布巾,里面是一张青紫的小脸,眼睛紧闭,嘴唇发乌,确实没了呼吸,她的心仿佛被撕成了碎片,泪水模糊了视线!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喃喃道,突然抓住张嬷嬷的手腕,你对他做了什么我看见了...你用了针...
张嬷嬷脸色一变,猛地抽回手:夫人痛糊涂了,说什么胡话!她高声朝外喊,世子爷,夫人情况不好,怕是血晕了!
门被推开,宁钰快步走进来,姜沉禾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夫君...我们的孩子...有人害他...
宁钰看了一眼死婴,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表情,随即悲痛地抱住姜沉禾:夫人别太伤心,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姜沉禾在他怀中颤抖,忽然嗅到他衣领上有一丝淡淡的脂粉香,与那日在他书房闻到的信笺上的香气一模一样,她猛地抬头,正对上宁钰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悲痛,只有冷静,甚至...有一丝满意!
这一刻,姜沉禾彻底明白了,什么难产,什么死胎,都是安排好的!宁钰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因为有了孩子,姜家的财产就不能全数落入他手中!这个恶魔,竟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放过!
你...你...姜沉禾想揭穿他,可一阵眩晕袭来,她感到温热的血液正从身下不断涌出,张嬷嬷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不好,夫人血崩了!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宁钰的脸扭曲变形,如同恶鬼,姜沉禾努力想保持清醒,可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最终将她彻底吞没!
......
姜沉禾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虚无中,四周漆黑如墨,远处有一点微光,她朝那光亮飘去,渐渐看清那是一盏油灯,灯旁坐着一位白发老妪,正在翻阅一本古书,
醒了老妪头也不抬地问,声音沙哑却有力!
姜沉禾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老妪这才抬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威严非凡的脸,姜沉禾震惊地发现,这面容与姜家祠堂里的先祖画像一模一样!
姜氏沉禾,你阳寿未尽,老身特来点化于你,先祖的声音如洪钟大吕,震得姜沉禾心神俱颤,我姜家女儿,岂容他人欺辱!
先祖将手中古书递给她,姜沉禾这才看清,那是一本名为《璇玑图》的奇书,封面上繁复的纹路仿佛有生命般流动!
此书乃我毕生所学,含机关术、毒术、商道三卷,今传于你,先祖厉声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姜家血脉,不可轻辱!
书页无风自动,无数金色文字从书中飞出,如萤火虫般钻入姜沉禾的眉心,她感到头痛欲裂,无数知识强行涌入脑海......
......
醒了!夫人醒了!
嘈杂的人声中,姜沉禾艰难地睁开眼,她躺在熟悉的床上,浑身无力,仿佛被碾碎又重组,翠儿哭红了眼,跪在床边握着她的手!
小姐...您昏迷了七天七夜...太医都说...说您可能醒不过来了...翠儿泣不成声,
姜沉禾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如火烧,翠儿连忙端来温水,小心喂她喝下,
孩子...姜沉禾嘶哑地问,
翠儿低下头:已经...已经安葬了...
姜沉禾闭了闭眼,强忍泪水,她早知会是这个答案,可亲耳听到还是心如刀割,
老爷和夫人呢她又问,他们...应该到京城了吧
翠儿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姜沉禾看出翠儿的不对劲!她立马联想到了什么!
怎么回事姜沉禾挣扎着要坐起来,我爹娘怎么了
小姐...您别激动...翠儿泪如雨下,老爷夫人的车队...在来京途中遇到山崩...全车人无一幸免...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霹雳,将姜沉禾彻底击垮,她呆呆地坐在床上,脑中一片空白,爹娘死了那个从小把她捧在手心的父亲,那个温柔慈爱的母亲...就这样没了
太巧了,巧得不像意外,姜沉禾攥紧了被角,指节发白,宁钰...一定是宁钰干的!
姑爷...姑爷已经去处理老爷和夫人的后事了...翠儿低声道,他说...说姜家无子,产业自然由小姐继承,而小姐的一切...都是侯府的...
姜沉禾冷笑,果然,这就是宁钰的目的!杀了她的孩子,害死她的父母,然后名正言顺地吞并姜家全部财产!
她正要说话,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着艳丽的女子扭着腰肢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趾高气扬的丫鬟,
哟,姐姐醒了那女子娇声道,浓重的脂粉气扑面而来,她约莫二十出头,杏眼桃腮,颇有几分姿色,可眉眼间尽是轻浮!
姜沉禾冷冷地问道:你是谁
女子掩嘴轻笑:妾身柳氏,是世子爷的如夫人,世子爷出门前交代了,让妾身好好'照料'姐姐,她特意加重了照料二字,眼中满是恶意!
柳氏...姜沉禾想起来了,就是那些情书上落款的柳儿!怪不得刚才姜沉禾觉得女子身上的味道无比熟悉,正是此前在宁钰身上闻到过的味道,原来宁钰早就养了外室,现在趁她病重,直接接进府来了!
滚出去,姜沉禾声音不大,却冷得像冰!
柳氏脸色一变:姐姐这是什么话世子爷说了,如今这府里——
我说,滚出去!姜沉禾突然抓起枕边的药碗狠狠砸在地上,瓷片四溅,这是我的院子,我的房子!你一个下贱外室,也配站在这里
柳氏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住了,连连后退:你...你疯了...
对,我疯了!姜沉禾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抓起手边能摸到的一切东西乱砸,我被你们逼疯了!我的孩子死了,父母死了,我为什么不能疯
她跳下床,赤着脚在碎瓷片上走,鲜血立刻染红了地面,可她浑然不觉,继续疯狂地大笑大叫!
姜沉禾封魔的举动瞬间把柳氏吓得面无人色,带着丫鬟仓皇逃出,一边跑一边喊:疯了!夫人真的疯了!
等她们走远,姜沉禾立刻恢复了平静,她擦掉脸上的泪痕,冷冷地看着门外的方向,
小姐...翠儿惊魂未定,您的脚...
姜沉禾低头看了看流血的脚底,仿佛那不属于自己:没事,一点小伤,她声音冷静得可怕,与方才判若两人,
您...您没疯翠儿小声问,
姜沉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疯不,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她望向窗外,那里有一株被风雨摧残过的梅树,正顽强地抽出新芽,从今往后,宁远侯府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疯'!
翠儿突然打了个寒战,眼前的小姐明明还是那个人,可眼神却变得如此陌生,如此...可怕!
当晚,姜沉禾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她翻开《璇玑图》,书中飞出的金色文字在她脑海中组成各种奇妙的机关图样、毒药配方和经商之道,醒来后,那些知识竟然清晰地留在记忆中!
更奇怪的是,当她集中精力看向房间某处时,竟能看穿墙壁后的景象——比如知道翠儿正端着药往这边走,或者看见院角有个小丫鬟在偷懒......
这就是先祖的传承吗...姜沉禾喃喃自语,她尝试按照脑中的方法,用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调配出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粉,成品与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姜沉禾继续装疯卖傻,有时她会突然大哭大笑,有时又呆呆地一坐就是一整天,宁钰回府后来看过她一次,被她用剪刀攻击后,再也不敢靠近,只吩咐下人把她关在偏院,每日送饭即可,宁钰也不是没想过要把姜沉禾弄死,只不过他向来注重名声,姜沉禾如今的情况,他若是留着他反倒是能够体现出自己的仁德,毕竟自己堂堂一个世子,能够好好将养着发疯的夫人,谁能不夸一句有情有义呢况且姜家还有一群族老在那看着呢,若是姜沉禾再出点什么事,那姜家庞大的资产可没那么容易完全掌握了!
宁钰能想的到的事,姜沉禾自然更明白,她现在必须收敛锋芒,让人放松戒备,宁钰,她绝不可能放过,不仅是宁钰,还有整个侯府以及那背后之人!
偏院破旧荒凉,却正合姜沉禾心意,在这里,她可以安心研习《璇玑图》中的秘术,白天她装疯,夜里则潜心学习,三个月后,她已经能制作简单的机关和毒药,并且通过打通的暗道与姜忠保持联系,暗中收集宁钰的罪证!
这日,姜沉禾正在院中发呆,实则观察蚂蚁搬运食物的路线——这是《璇玑图》中记载的一种侦查方法,突然,墙外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
听说了吗世子爷要把姜家在江南的产业全变卖了!
嘘,小声点!那位还在里头呢...
怕什么,一个疯子又听不懂,听说世子爷已经谈好买家了,是那个林老爷...
姜沉禾眼神一凛,林世荣!果然是他们联手害死了父母!
当晚,她秘密召来姜忠,让他派人去江南,务必保住姜家祖产,姜忠为难地说没有足够资金,姜沉禾却微微一笑,从枕下取出一个小木盒!
这里面有十颗'珍珠',每颗至少值五百两,你拿去林家铺子当了,作为活动经费!
姜忠打开盒子,里面确实是十颗圆润的珍珠,可看起来又有些不同:小姐,这是...
我特制的,姜沉禾没有多解释,这些珍珠其实是她用《璇玑图》中的方法,将普通鱼目加工而成,足以以假乱真,三个月后才会恢复原样,到那时,早已达到目的,至于林家,这点亏只是一个开胃菜!
这封信帮我带给姜家族长,林家害死我父母,我亦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姜忠离去后,姜沉禾站在窗前,望着主院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宁钰正在宴请宾客,柳氏陪伴在侧,俨然已是侯府女主人,如宁钰所言,双宿双飞!
宁钰...姜沉禾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你加诸我身的痛苦,我必百倍奉还!
月光下,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把出鞘的利剑,直指仇人的咽喉!
第五章
是时候让林家覆灭了
偏院的梧桐叶黄了三次,又绿了三次,三年时光,足以让京城百姓忘记宁远侯府曾有位才貌双全,惊世绝伦的少夫人,只记得侯府偏院里关着个疯女人!
姜沉禾蹲在院角的杂草丛中,手指轻抚过一株不起眼的紫色小花,花名醉仙桃,花瓣艳丽,根茎却有剧毒,《璇玑图》中记载,取其汁液混合铁锈与晨露,可制出一种令人神志恍惚的药剂!
夫人,该用膳了,翠儿站在廊下喊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刚开始翠儿以为自家夫人只是在装疯卖傻,可时间久了,却觉得自家夫人是真疯了,整日疯言疯语,就算没疯,跟着她在这个无人待见的院子也让翠儿感觉前路无望!
作为姜沉禾的陪嫁丫鬟,翠儿在这三年受的苦一点都不比姜沉禾少,别说是柳氏时常的苛责了,便是随便一个丫鬟奴才都能对她欺负一二,翠儿也是自小跟在姜沉禾身边的,哪里受得了这份罪!久而久之对眼前的姜沉禾自是没有了以往的尊敬!
姜沉禾头也不抬,继续拨弄泥土,口中念念有词:虫子...好多虫子...吃光它们...
翠儿叹了口气,将食盒放在台阶上:奴婢放这儿了,夫人记得吃!说完便转身离开,还特意将院门锁好——虽然这三年姜沉禾从未试图逃跑,又或许是担心这个疯子跑出院子丢了侯府的脸!
听着脚步声远去,姜沉禾立刻恢复了清明眼神,她小心摘下那朵紫色小花藏入袖中,然后起身走向食盒,打开一看,又是些剩菜馊饭,偶尔还夹杂着沙石,自从她被认定为疯子,侯府下人的态度便一日不如一日,即便是自己的陪嫁丫鬟翠儿也是一样!
姜沉禾面不改色地挑出能吃的部分,其余倒在墙角——那里有个隐蔽的小洞,常有野猫来光顾,这些猫儿如今都是她的眼线,吃了加料的食物后,会乖乖听她指挥!
用完简单的饭食,姜沉禾回到屋内,这间原本破败的屋子已被她暗中改造:床下藏着机关暗格,墙壁夹层里塞满了各种草药和自制工具,甚至连房梁上都吊着几个不起眼的小布袋,里面是她研制的各种药剂!
天色渐暗,姜沉禾点燃一盏小油灯,从枕下取出那本只有她能看见的《璇玑图》,三年来,每当夜深人静,她就在灯下研习这本奇书,如今,书中记载的机关术、毒术和商道,她已掌握大半!
咔嗒一声轻响,姜沉禾警觉地抬头,窗缝中塞进一张小纸条,她等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无人后,才取来展开:
崔大人已安排妥当,三日后酉时,城南旧茶楼!
字迹潦草,是姜忠的手笔,姜沉禾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将纸条烧成灰烬,三年来,她通过姜忠暗中联络父亲的老友——刑部尚书崔大人,今日终于有了回音!
崔大人与姜父是生死之交,当年曾欠姜父一条命,姜沉禾相信,他是朝中少数不会屈服于宁远侯府权势的人!
窗外传来脚步声,姜沉禾迅速将《璇玑图》藏好,换上一副呆滞表情,门被推开,翠儿走了进来!
夫人,该洗漱了,她端着一盆清水,态度敷衍!
姜沉禾痴痴笑着,抓起水盆就往头上扣,弄得满身是水,翠儿翻了个白眼,拿出干净衣物给她换上,在这个过程中,姜沉禾敏锐地注意到翠儿腰间多了一个崭新的香囊,上面绣着并蒂莲——这绝非一个丫鬟能用得起的东西!
花花...好看...姜沉禾伸手去抓香囊!
翠儿急忙躲开:夫人别闹!这是...这是奴婢自己绣的,不值钱!
姜沉禾内心冷笑,那香囊的绣工明显出自名家,料子是上等云锦,至少值十两银子,一个丫鬟哪来这么多钱除非...有人赏的!
她假装失去兴趣,转身去玩自己的头发,翠儿松了口气,匆匆收拾完就离开了!
姜沉禾看着翠儿离开的背影,心下已经知晓,翠儿应当是已经背叛她了,姜沉禾庆幸自己很多事情都瞒着翠儿,刚开始只是不想拖累这个自小陪着自己长大的亲人!可如今看来,人都是会变了,倘若不是自己一开始便避开了翠儿,如今,宁钰或许早便知晓自己装疯之事!那自己的处境便会危险了!
看来,得让族长那边发力了,这些年,由于族长的阻挠,宁钰并没有获取姜家所有的财富,毕竟姜沉禾是出嫁的女子,理应不能再继承姜家的财富,只不过姜家向来开明,加上姜沉禾是独女,便没有限制!
当初还是姜沉禾及时书信让姜武传回,这才避免宁钰夺得姜家所有财产,不过为了不让宁钰狗急跳墙,族长只说,只要姜沉禾好好活着,那么姜家财产便可让宁钰支配,这才是宁钰能够容忍姜沉禾的主要原因!
不过三年的时间,宁钰也基本掌握了爹娘留下的财产,所以接下来便是需要姜家发力了,姜家之所以能够成为江南首富,不仅在于姜家人普遍都有极强的经商头脑,还因为姜家人始终的团结!
是时候让林家覆灭了!三年的时间,足够宁钰掌握姜家遗产,也足够姜家为林家下好一盘棋!
夜深人静,姜沉禾悄悄起身,从床下暗格取出一套夜行衣——这是她用旧衣服改制的,染成了深灰色,在黑暗中不易被发现,换好衣服,她轻手轻脚地来到窗前,从窗框缝隙中取出一根细铁丝!
侯府偏院虽然偏僻,但每晚都有护院巡逻,三年来,姜沉禾摸清了他们的路线和时间,此刻正是两班护院交接的空档,大约有一刻钟无人看守,这便是她出去的最佳时间!
她熟练地用铁丝拨开窗栓,灵巧地翻出窗外,落地时如猫般无声,借着月光,她快速穿过院子,来到一棵老槐树下,树干上有个不起眼的树洞,里面藏着她这三年来的另一项成果——一套简易攀墙工具,
姜沉禾将带钩的绳索甩上墙头,试了试牢固程度,然后敏捷地攀爬而上,墙外是条僻静小巷,鲜有人至,她收起绳索,轻车熟路地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处普通民宅前!姜沉禾虽说不曾出过侯府几次,但姜忠曾给过她一份京城的全貌图,她早已记在脑中!
三长两短的敲门声后,门开了条缝,姜忠苍老的面孔出现在门后,
小姐!他急忙将姜沉禾让进屋,又探头看了看外面,确定无人跟踪才关上门,您不该亲自来,太危险了!
姜沉禾摘下蒙面巾,露出清瘦却精神的面容:事关重大,我必须当面交代,况且,我身边也没多少可信之人!她的声音冷静清晰,与侯府中那个疯癫形象判若两人!
屋内还有一人,是姜武,三年前那场袭击让他留下腿疾,如今走路还有些跛,但忠心不改,见到姜沉禾,他激动地要行礼,被姜沉禾拦住!
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姜沉禾压低声音,三日后我要见崔大人,需要你们做三件事!
姜忠和姜武连忙凑近倾听!
第一,姜武去查查翠儿近来与谁接触,特别是收到什么贵重礼物,姜沉禾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怀疑她已被宁钰收买!姜沉禾如今早已是心硬如铁,翠儿的背叛也掀不起任何波澜,仿佛一个活着的死人!又何尝不是呢姜沉禾活下去的所有动力都是想要为爹娘,还有那匆匆一瞥的可怜孩儿!
姜武点头:小的早就觉得那丫头不对劲,每次从侯府出来,总要去百花胡同转一圈!
百花胡同姜沉禾心中一凛,那里不仅是烟花之地,更是宁钰与柳氏曾经幽会的地方,翠儿去那里做什么
第二件事更重要,姜沉禾暂时按下疑虑,从怀中取出一张纸,这是我要崔大人帮忙查的资料,关于宁钰近三年在朝中的动向,特别是他与哪位皇子来往密切!
姜忠接过纸条,小心收好:小姐怀疑宁钰参与了党争
不止是怀疑,姜沉禾冷笑,这三年他虽然掌控了姜家大部分产业,但挥霍无度,早已入不敷出,最近频繁变卖祖产,必是急需大量现银,而在朝中,能让一个侯爵如此铤而走险的,只有从龙之功!
姜忠倒吸一口冷气:若真如此,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正是,姜沉禾眼中寒光闪烁,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宁钰加诸我身的痛苦,我要他百倍偿还!
第三件事,传信回姜家,告诉他们可以收网了,这一次一定要让林家再无翻身之地!
小姐放心,对林家的布局早已安排妥当,如今林家的资金都被牢牢栓住,据说为了此次大赚一笔,林家还向银庄借了不少钱,等到他发现事有蹊跷之时,林家早已成了空壳子!
好,千万不要掉以轻心,确保无误!
姜沉禾对灭掉林家还是极有信心的,虽说林家与姜家是对手,却又完全不一样,姜家世代经商,底蕴十足,而林家却是近年才兴旺起来的,与姜家老老实实做生意发家不同,林家是耍尽各种心机手段获取财富,姜家不屑与林家耍手段,但不代表姜家不会!
翠儿的背叛让姜沉禾明白,宁钰或许已经知晓了什么,现在她必须要稳重宁钰,让宁钰知道自己必须活着,所以必须先灭掉宁钰背后的财主——林家,灭了林家不仅能报啥父杀母之仇,更能让宁钰损失巨大!让宁钰知道自己还需依赖姜家,这才能让自己的计划继续进行!
商议完细节,姜沉禾准备返回侯府,临走前,姜武突然想起什么:小姐,还有一事,那个柳氏上月生了个儿子,宁钰高兴得很,据说要大摆筵席庆祝!
姜沉禾脚步一顿,胸口如被重锤击中,她的孩子惨死,那对狗男女却有了子嗣...但很快,她恢复了冷静:好事啊,正好让他们放松警惕!
回府的路比来时更需谨慎,姜沉禾绕了几圈确定无人跟踪,才回到偏院墙外,正要抛出绳索,忽然听见墙内有人说话,
...那疯子睡得很熟,我亲眼所见!是翠儿的声音!
主子说了,必须盯紧她,一个男声低声道,虽然是个疯子,但毕竟是姜家血脉,保不齐哪天清醒过来!
姜沉禾屏住呼吸,贴在墙根下,
放心吧,我每日都在她的饭菜里加了料,就算不疯也会变傻,翠儿得意地说,再说,谁会怀疑一个贴身丫鬟呢
你小心些,主子最近心情不好,柳夫人生的那个孩子病恹恹的,太医说可能活不长...
声音渐渐远去,姜沉禾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原来如此!这三年来她吃的饭菜都被下了药!难怪有时会莫名头晕目眩,翠儿...好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或许这才是宁钰的安排吧,怪不得他这么放心,原来是他笃定,我就算是装疯也会变成真疯!若非自己有璇玑图,或许现在真的变成名副其实的疯子了!
冷静...必须冷静,姜沉禾深呼吸几次,等墙内彻底安静后,才攀墙返回,回到屋内,她立刻从暗格中取出一包药粉——这是她根据《璇玑图》配制的解毒剂,能中和大部分常见毒药!
既然你想玩毒,那我就陪你玩玩,姜沉禾冷笑着,又从另一个暗格中取出几株晒干的草药,这些是她在院中偷偷种植的,经过特殊处理,无色无味,却能让人在七日后突发心疾而亡!
次日清晨,翠儿照例来送早膳,姜沉禾痴笑着将一碗特制的蜂蜜水推给她:甜...翠儿喝...
夫人自己喝吧,奴婢不渴!翠儿敷衍道!
姜沉禾突然大哭大闹:不喝就打你!打你!抓起枕头就往翠儿身上砸!
翠儿无奈,只得接过碗小抿一口:好了好了,奴婢喝了,夫人别闹!
姜沉禾立刻破涕为笑,拍手道:乖翠儿...明天再喝...
翠儿摇头叹气,放下食盒离开了,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小口足够让她七日后心绞痛发作,而那时,谁也不会怀疑到一个疯子的蜂蜜水上,就如翠儿说过的那句:谁会怀疑一个贴身丫鬟呢不是吗
三天后,姜沉禾乔装打扮一番,再次溜出侯府,在城南旧茶楼见到了崔大人,这位刑部尚书年约五旬,面容刚毅,一双鹰目炯炯有神!
沉禾见过崔世伯,姜沉禾行了一礼,声音哽咽,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以真实面目见父亲故人!
崔大人打量着她,眼中闪过惊讶:你便是姜沉禾你...没疯崔大人并未见过姜沉禾,自然也不会觉得乔装打扮侯的姜沉禾有何不同!
姜沉禾卸掉伪装!
装疯卖傻,只为自保,姜沉禾直言不讳,崔世伯,我父母之死绝非意外,而是宁钰与林世荣合谋!
崔大人示意她坐下:我早有所疑,只是苦无证据,宁远侯府势大,又得二皇子青睐,朝中无人敢查!
二皇子!姜沉禾心中一震,果然涉及党争!
世伯,我需要宁钰与二皇子来往的证据,她恳切道,还有,我怀疑他们正在谋划什么大事,急需大量银两!
崔大人沉吟片刻:确实有风声说二皇子近期有大动作,但具体不详,至于证据...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我安插在宁远侯府的眼线提供的,宁钰与二皇子密会的时间地点!
姜沉禾接过信仔细阅读,越看越心惊,信中记录宁钰近半年来频繁出入二皇子府,每次都会带上一口大箱子,回来时箱子却是空的,不用多想便知这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而这些银两金银是拿爹娘的命换来的!
这是贿赂!她低声道!
崔大人点头:而且数额惊人,我估算,至少百万两之巨!
百万两!姜沉禾倒吸一口冷气,难怪宁钰要变卖姜家祖产!可即便如此也不够,他必定还有其他财源...
突然,她想到一个可能:世伯,朝廷最近是否有大笔税银或军饷调动
崔大人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上月东南剿匪的五十万两军饷刚刚拨出,由兵部押运,三日后出发!
兵部...姜沉禾想起三年前那个在宁钰书房见过的李大人,正是兵部官员!一切渐渐明朗:宁钰与二皇子勾结,挪用军饷作为谋反资金,再用姜家产业填补亏空,一旦事成,从龙之功足以掩盖一切;若事败...姜家就是替罪羊!
世伯,我需要您帮个忙,姜沉禾迅速有了计划,请您设法延迟军饷出发时间,至少拖上五日!
崔大人疑惑:为何
因为五日后,宁钰会收到一份'厚礼',姜沉禾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一份足以让他原形毕露的厚礼!
崔大人虽有疑惑,但也没有在继续追问,我尽力一试!
多谢崔世伯!姜沉禾再次装扮上这才拱手离开茶楼!
姜沉禾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城南一家不起眼的铁匠铺,这是她暗中培植的势力之一,铺主老周是姜家旧部,三年来一直为她打造各种精巧机关!
夫人,您要的东西做好了,老周将她引入内室,一整间屋子都是兵器按您给的图纸,分毫不差!
姜沉禾检查了一番,满意地点头,这些兵器看似正常,实则有虚无实,三日后,会有人来取!她付了银两,又交代几句,这才离开!
回府路上,姜沉禾心情复杂,三年谋划,终于要收网了,宁钰、柳氏、白莲华、翠儿...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将付出代价!
第六章
青龙湾失败
城南旧茶楼的雅间里,姜沉禾端坐在窗边,手指轻叩桌面,今日梳了哥简单的妇人髻,着一身素色衣裙,看起来就像个寻常商贾家的娘子!只是她的美貌却着实让人难以忽视!
姜忠传来的消息——翠儿突发心疾暴毙,听闻消息姜沉禾的嘴角还是不由的抽了抽,姜沉禾向来不是心狠手辣之徒,何况还是这个从小陪自己长大的翠儿,即便是刚开始怀疑翠儿的时候,她也不曾想过要杀了她,只是当她知道翠儿一直在对自己下药,且已有很长时间后,她才明白,自己若不狠,那么就只能任人宰割!当她选择复仇这条路时,便注定不能再做那个温婉善良的姜家小姐!
小姐,姜武轻叩门扉进来,腿脚虽跛,眼神却比三年前更加锐利,紫苏姑娘到了!
姜沉禾微微颔首,片刻后,一位身着淡紫纱裙的年轻女子款步而入,她约莫二十出头,容貌姣好却面带憔悴,右手腕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十分惹人注目!
民女紫苏,见过姜夫人,女子盈盈下拜,声音如莺啼般悦耳,却带着几分颤抖!
姜沉禾起身相扶:姑娘不必多礼,姜武都跟我说了,你在百花胡同的遭遇......她目光落在紫苏手腕的伤疤上,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紫苏苦笑:宁世子表面温文尔雅,背地里却是个禽兽,她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更多的伤痕,这些还算轻的,春桃姐姐被他活活打死,就因为她不小心弄脏了他的袍子!想起春桃被活活打死的场面,那一声声凄厉的叫声,紫苏身子也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姜沉禾递给紫苏一杯热茶:你可知道,宁钰近来常去百花胡同见谁
二皇子府上的周管家,紫苏压低声音,每次他们都在后院密室里谈事,有一次我偷听到他们说'军饷'、'青龙湾'什么的......
青龙湾!姜沉禾瞳孔微缩,此前宁钰便准备在青龙湾对父母下手,若非自己提前得知,宁钰便会在青龙湾得手,如今宁钰又盯上那里,必有蹊跷!
他们还说了什么姜沉禾追问,
紫苏摇头:具体的不清楚,但宁世子最近很缺钱,变卖了不少古董字画,还跟周管家抱怨说五十万两不够,至少要百万两才能成事!
五十万两!姜沉禾心头一震,这不正是朝廷拨给东南剿匪的军饷数目难道宁钰和二皇子计划在青龙湾劫军饷
紫苏姑娘,你可愿意帮我一个忙姜沉禾突然问道,
紫苏毫不犹豫地点头:夫人救我出火坑,紫苏万死不辞!
姜沉禾微笑:不必万死,只需你回到百花胡同,替我留意周管家的一举一动,特别是他何时离京,去向何方
紫苏脸色发白,显然对那个地方心有余悸,但还是坚定地答应了!
姜沉禾不禁对眼前的瘦弱女子有了一丝敬佩,知恩图报且有胆识,她的人生不应该这样!若是大仇得报,姜沉禾一定会帮助紫苏获得新生!
姜沉禾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这是解毒丹,每日一粒,可防百毒,若遇危险,摔碎瓶底,会放出烟雾助你脱身!
万事小心,切记,性命最重要!
送走紫苏,姜沉禾立刻召来姜忠:立刻派人去青龙湾埋伏,特别是水路要道,密切注意任何可疑船只!
姜忠领命而去,姜沉禾又转向姜武:翠儿死后,宁钰安排了谁监视我
一个叫红袖的丫头,原是柳氏房里的,姜武面露忧色,这丫头比翠儿精明多了,小姐要小心!
姜沉禾冷笑:无妨,我自有办法对付她,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把这交给崔大人,就说宁钰可能计划在青龙湾劫军饷,请他务必加强防备!
一切安排妥当,姜沉禾返回侯府,刚进偏院,就见一个身着红衣的丫鬟站在廊下,约莫十七八岁,眉眼伶俐,看上去便是一个聪明的!
夫人去哪儿了让奴婢好找!红袖快步迎上来,眼神探究地打量着姜沉禾!
姜沉禾立刻换上痴傻表情,手舞足蹈地说:蝴蝶...追蝴蝶...
红袖皱眉,显然不信:夫人身上怎么有茶香莫非去了茶楼
姜沉禾心中一惊,这丫头鼻子真灵,她继续装傻,从袖中掏出一把野花塞给红袖:给你...香香...
红袖无奈接过,却突然抓住姜沉禾的手腕:夫人的手怎么这么干净不像是在野外采过花的样子!
不妙!姜沉禾暗叫一声,这红袖比翠儿难缠多了,她猛地抽回手,大哭大闹:坏人!打你!抓起一旁的扫帚就往红袖身上打!
红袖躲闪不及,挨了几下,疼得直咧嘴,吵闹声引来了其他下人,众人见疯夫人又发作,都见怪不怪,反而劝红袖别招惹她!
疯子!红袖揉着被打痛的手臂,悻悻地走了!
姜沉禾躲在屋内,透过窗缝观察红袖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这丫头不简单,得想个办法除掉!
夜幕降临,姜沉禾正准备研读《璇玑图》,忽听窗外有轻微的咕咕声——是姜武的暗号,她悄悄开窗,姜武递进一张纸条,随即消失在黑暗中,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周管家明日赴青龙湾,随行二十人,伪装商船!
果然!姜沉禾眼中寒光闪烁,明日就是军饷押运原定出发的日子,虽然崔大人已设法延迟,但宁钰和二皇子显然不知情,仍按原计划行动,这是一个好机会!
她迅速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崔大人,告知劫匪动向;另一封给老周,让他准备的东西可以派上用场了,姜武如鬼魅般再次出现,取走信件!
次日清晨,红袖照例来送早膳,态度比昨日恭敬许多——想必是挨了打学乖了,姜沉禾继续装疯,却注意到红袖的眼睛有些红肿,像是哭过!
红袖挨骂了她故意傻笑着问!
红袖一惊:夫人怎么......随即意识到失言,改口道,奴婢没事,只是眼睛进了沙子!
姜沉禾心中了然,这红袖倒也是个可怜人,在柳氏那里伺候时,便是因为长了张不错的脸蛋儿,就不受柳氏的待见,时不时的受到责罚,这不,翠儿一死,便被派到自己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遭罪!这倒是个突破口,如若能够为自己所用,倒也不用赶尽杀绝!
吃糖...姜沉禾从枕下摸出一块饴糖给她——这是用《璇玑图》中配方特制的,能让人产生短暂的愉悦感,长期服用则会形成依赖!
红袖犹豫了一下,终究抵不过诱惑接过来吃了,不一会儿,她脸色就好多了,甚至对姜沉禾露出笑容:谢谢夫人,
姜沉禾心中冷笑,这只是开始,等红袖彻底上瘾,就会变成她最忠实的丫鬟!
午后,姜沉禾正在院中发呆,实则练习《璇玑图》中的内视之法——一种可以感知周围环境的奇特能力,只不过距离有限,只能是周遭十米以内,忽然,她看到宁钰怒气冲冲地往偏院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这是冲自己来了!
不好!姜沉禾立刻恢复痴呆模样,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院门被猛地踢开,宁钰大步走进来,三年过去,他俊朗的面容多了几分阴鸷,眼下青黑,显然纵欲过度,想来那一年多的时间可是把他给憋坏了,不得不说,宁钰的演技着实不错!
贱人!他一把揪住姜沉禾的衣领,说!你是不是装疯
姜沉禾目光呆滞,口水直流:蝴蝶...飞飞...
宁钰扬手就要打,红袖突然冲过来拦住:世子爷息怒!夫人真的疯了,昨日还追着蝴蝶跑出府去,奴婢找了好久才找回来!
姜沉禾心中一动,红袖竟在帮她看来那饴糖效果不错,
宁钰甩开红袖,狐疑地盯着姜沉禾:那为何姜家会突然对林家下手,我......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道,给我搜!把这破院子翻个底朝天!
家丁们如狼似虎地冲进屋内,翻箱倒柜,姜沉禾心中冷笑,她早就把一切可疑物品藏在了《璇玑图》创造的隐形空间中,任他们掘地三尺也找不到!
果然,家丁们一无所获,宁钰脸色更加难看,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抵在姜沉禾脸上:再装疯,我就划花你的脸!
姜沉禾内心毫无波澜,面上却做出惊恐状,哇哇大哭起来:痛痛...怕怕...她甚至故意尿湿了裙子,骚臭味让宁钰厌恶地松开了手,
废物!宁钰甩袖而去,看紧她!若再出府,我扒了你们的皮!
红袖连连称是,等宁钰走远,才扶起姜沉禾:夫人别怕,奴婢帮您换衣服,
姜沉禾任由她摆布,心中却在思索宁钰今日的反常举动,看来,姜家那边已然得手,不知道林家的下场如何
果然,傍晚时分,姜武传来消息:林家破产,不仅如此还欠了不少钱,林世荣一时气血攻心,不过半个时辰便死了,林家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林夫人为了还债,不得已把女儿都卖给了别人家做妾室,林世荣的小妾们都被她卖到青楼抵债去了,就算如此,林家的债还是没还完,现在一家人都挤在城南的破庙,因为林世荣之前做生意不择手段,得罪了不少人,林家出事非但没有人帮,还全是落井下石之人,林家大公子腿被打断,二公子手也被废,至于老三,自愿上门做女婿去了!这一家子作恶多端,也算是自讨苦吃吧!
还有个好消息,二皇子派去青龙湾的人扑了个空,军饷押运延迟,他们白等了一天,更妙的是,崔大人派兵伪装成水匪,反劫了他们的商船,缴获大量兵器!
小姐,还有更绝的,姜武难掩兴奋,老周把那批特制兵器混入了他们的装备中,表面看不出异常,但一旦使用,很快就会断裂,他们现在手上拿着的就相当于是破铜烂铁,到时候只能任人宰割!
姜沉禾微笑颔首,老周是能工巧匠,他打造的兵器看似精良,实则暗藏缺陷!
宁钰那边有什么反应她问道,
姜武压低声音:听说他在书房大发雷霆,砸了不少东西,更妙的是,柳氏生的那个病秧子孩子今早夭折了,府里乱成一团!
孩子夭折姜沉禾一怔,虽然恨极了柳氏,但那孩子毕竟无辜,不过,这消息来得正是时候,宁钰接连受挫,必会铤而走险!若是没有这些事,宁钰不一定还敢去劫军饷,即便再笨的人也能猜到军饷一事必有蹊跷,但宁钰现在缺钱,他太缺钱了,这种情况下,会让他没有办法再去思考更多!
告诉姜忠,可以开始收购宁钰变卖的姜家产业了,姜沉禾吩咐道,记住,要通过不同的人分批购买,别让他察觉是同一买家,一切小心行事,准备收网!
姜武领命而去,姜沉禾站在窗前,望着主院方向,那里灯火通明,人声嘈杂,隐约能听到宁钰的咆哮声和柳氏的哭声!
宁钰,这才只是开始,她轻声自语!
三日后,紫苏传来密信:周管家再次离京,这次带的人更多,还雇了几名江湖高手,与此同时,崔大人也派人告知,军饷终于要出发了,路线仍是青龙湾水路,但暗中已安排重兵护送!
姜沉禾知道,决战的时刻到了,她连夜调配了几种药剂——见血封喉的毒药、致人昏迷的迷烟、还有能让人产生幻觉的粉末,每一种都装入特制的小瓷瓶,便于隐藏和使用!
次日清晨,红袖来送早膳时,姜沉禾注意到她神色慌张!
红红,吃糖...她递给红袖一块特制饴糖,这次里面加了一点安神成分,红袖感激地接过,很快平静下来!
夫人,其实...红袖突然压低声音,奴婢知道您没疯!
姜沉禾心头一紧,但面上不显,依旧痴痴傻笑,
您别装了,红袖声音更低了,翠儿姐死的那天,我整理她的遗物,发现她枕头下藏着一包药粉,大夫说是慢性毒药,长期服用会致人心脉俱断,我这才明白,她一直在给夫人下毒...
姜沉禾眼神渐渐清明,不再装傻:那又如何,你又怎会不知这个宁钰授意的
不会,宁世子需要您活着,至于怎么活他不关心,他需要你来维系与姜家的关系!毕竟姜家二老虽然不在了,但姜家的底蕴还在!
姜沉禾审视了一番红袖,这个丫鬟的见解并不像一个普通的丫鬟,够聪明!
那你告诉我这个有何意义我不过是个侯门弃妇!
我知道夫人有自己的打算,夫人若要报仇,奴婢愿效犬马之劳!红袖跪地叩首!
我为何信你你可知你知道一切但却无法让我信服的话,你只有一条路可走!姜沉禾冷冷的看着红袖!
因为奴婢的姐姐也是被宁世子玩死的!红袖眼中含泪,三年前,她在百花胡同挂牌,宁世子看中了她,不到一个月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最后投井自尽...
姐姐是为了我才去百花胡同的,我自小便是姐姐养大的,就因为我们无父无母受尽欺辱,所以姐姐努力做工让我读书识字,钱不够姐姐就去借,结果被人骗,不得已才去百花胡同,姐姐都是为了我!
得知姐姐死讯,我替姐姐收尸,但我身无分文,无法安葬姐姐,最后被柳氏买走,这才安葬了姐姐,起初我并不知道姐姐是被宁世子害死的,也是后来柳氏怕我被世子看上,对我用刑之时不经意说出来的!红袖解开自己的衣衫,露出了满背的伤痕!
原来如此,姜沉禾轻叹一声,这深宅大院里,不知藏着多少血泪!
姜沉禾扶起她:好,我正好有事要你做,
她交给红袖一个小瓷瓶:这是迷药,你想办法让柳氏喝下,然后把她带到我的地窖里,
红袖毫不犹豫地接过:奴婢这就去办,
姜沉禾又给了她一块更大的饴糖:事成之后吃这个,能解迷药的副作用,
红袖离去后,姜沉禾迅速换上一身利落的黑衣,从暗格中取出几样暗器和毒药藏好,三年准备,就为今日,宁钰以为自己在青龙湾设伏,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最后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三年装疯卖傻的生涯,让原本娇艳的容颜多了几分沧桑,但眼神却比从前更加锐利如刀!
宁钰,你我之间的账,该清算了!
第七章
走投无路
青龙湾的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宁钰蹲在芦苇丛中,湿冷的雾气浸透了他的锦袍,不远处,几艘大船静静停泊在水面上,船上灯火稀疏,看起来毫无戒备,
世子,时辰到了,身旁的李校尉低声道,他是兵部派来协助押运军饷的內应!
宁钰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黑布蒙面,他身后,三十余名黑衣人无声地抽出兵刃,这些是二皇子豢养的死士,个个武艺高强!
记住,只抢银子,尽量别杀人,宁钰吩咐道,得手后分三路撤离,在燕子矶汇合!
死士们领命而去,如鬼魅般滑向那几艘大船,宁钰和李校尉留在原地,紧张地注视着远处的动静!
按照计划,李校尉早已在守军饭菜中下了蒙汗药,此时船上应该只剩几个昏睡的士兵,死士们会轻易控制局面,将军饷转移到准备好的小船上,
然而,一炷香过去了,船上依旧静悄悄的,既没有打斗声,也没有预定的信号火光!
不对劲,宁钰皱眉,太安静了,
话音刚落,大船上突然火把大亮,照得水面如同白昼,无数弓箭手出现在船舷边,箭镞寒光闪闪,对准了下面的小船,那些武艺高强的死士不多时便死的死,抓的抓!
有埋伏!撤!宁钰大惊失色,转身就要逃跑!
却听一声梆子响,四周芦苇丛中站起密密麻麻的官兵,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个身着铠甲的将军,手持长刀,冷笑道:宁世子,深更半夜不在侯府歇着,跑到这荒郊野外做什么
宁钰强自镇定:本世子夜猎迷路,将军这是何意
夜猎将军嗤笑一声,挥手让人押上几个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带着兵器蒙面夜猎宁世子好雅兴啊!
宁钰认出那几个正是二皇子的死士,原本死士的嘴里都含着毒药,一旦暴露便会吞药自尽,但显然这群人早有准备,被抓住的死士嘴巴里的毒药都被强行夺出,嘴里也塞了布条以免这些死士咬舌自尽!
宁钰心中暗叫不好,他猛地拔出佩剑,架在李校尉脖子上:都是这贼子蛊惑本世子!他说这里有水匪,邀我一同剿匪!
李校尉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世子,你——
宁钰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剑割断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溅在他俊美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
将军冷眼旁观:宁世子好手段,不过,劫军饷是诛九族的大罪,不是你杀个替死鬼就能糊弄过去的,他一挥手,拿下!士兵们纷纷拔出长剑,将宁钰包围起来!
宁钰厉声喝道:我乃朝廷命官,无凭无据,你敢抓我今日我顶多算是不查之罪,受了小人蒙骗,将军做事自当考虑后果!
正是此时,那几名被抓的死士不约而同的撞向士兵拔出的利剑,几人皆当场死亡!
宁钰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将军,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将军满脸怒容,事实如何,还需劳烦宁世子陪我们走一趟!将军的语气明显客气了许多!
宁钰知道此行虽然失败了,但自己尚能全身而退,只是多少要遭些罪了,最主要的还是二皇子那边不太好交代,毕竟这些死士都是他花了很久的时间精心培养出来的,这两次出动都让二皇子损失巨大!而劫军饷的主意还是自己出的!......
三日后,宁钰带着一身伤痕被抬回家,军饷一事因为二皇子从中打点,宁钰并没有受到很重的牵连,只是被罚俸一年,可以说相当于没有惩罚了,这也要感谢宁钰的爷爷与当今圣上交情颇深,圣上看在宁钰被奸人所骗,这才小惩大诫!
只不过此事让二皇子损失了一批精炼的死士,二皇子对宁钰稍微惩戒一番,所以这才有了满身的伤!
姜沉禾听闻此事不由的笑了,果然上位者眼光长远,皇上不愧是皇上,宁钰,你还在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吧,殊不知,身上便是万丈深渊!
宁钰的母亲见自家儿子受了这么重的伤,当下直接晕了过去!场面更混乱了,柳氏此时也是没了主心骨,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白莲华安排好了一切事宜!
表哥,你好些了吗白莲华看着刚刚苏醒过来的宁钰关切的问道!
宁钰恨恨的说道:我为他出生入死,他竟下这么狠的手!嘶~动作一大,宁钰再次被疼的出身!
表哥,你先别乱动,先好好养伤,身体要紧!
世子爷~听闻宁钰醒了,柳氏立马赶了过来!
见白莲华坐在床边,柳氏身子立马侧了过去,将白莲华挤了开!柳氏对白莲华素日便有怨言,她与宁钰走的实在太近了,自己不能进的书房,白莲华随便就能出入,今日白莲华在府中安排好一切事宜,虽然是帮助自己解决了问题,但却显得自己太过小家子气!
世子爷,你可担心死奴家了!还好你没事,不然奴家可怎么活啊!
宁钰见到柳氏哭哭啼啼的样子不由的心中烦闷,别哭了,我这还没死呢!
柳氏一愣,宁钰何时对自己这般说过话,你先出去吧,我还有事要跟莲华说!
可是......
出去!
眼见宁钰发怒,柳氏这才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白莲华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房间!
白莲华高傲的看着柳氏离开的背影,嘴角满是不屑!柳氏这样的女人,她从未放在眼中!
你偷偷去看下那个疯子,我总觉得此事之事有些蹊跷!我始终感觉她没有疯!
白莲华点了点头,偷偷摸摸的来到了后院!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刚靠近的时候,姜沉禾便发现了她,立马回归到疯子的状态!白莲华观察了许久,这才确定姜沉禾是真的疯了!
宁钰躺在床上陷入沉思,军饷没有劫到,林家破产,自己交给林家打理的钱也被打了水漂,为了脱身自己还垫进去不少钱,如今欲行大计,最不能缺的就是钱,偏偏自己当初夸下海口,此次却不能解决钱的问题,怕是二皇子更不会放过自己!
宁钰还在想着,白莲华走了进来!
如何
我偷偷观察了许久,她确实是疯了,表哥你若是不放心何不直接给她杀了一了百了!
宁钰点了点头,等最近的事情过去就把她处理了吧,现在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莲华,你可有什么门路能弄到钱
白莲华摇了摇头,我手里倒还有一些,若是把金银细软都变卖掉,大概能凑个三万两!
宁钰心下感动,虽说三万两不过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太大问题!
你拿着我的印章去账房看看还能凑出多少,能卖的就卖掉吧!宁钰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奋力一搏!
嗯!
三天下来,整个侯府便只剩下侯府宅院这个空壳子了,即便如此,也只凑到了三十万两!
宁钰的伤势也基本恢复,还有二十万两的差距,宁钰必须想办法解决!突然宁钰好似想到了什么!在这京城能拿的出二十万两的或许也只有他了!
京城聚宝斋来了一位不寻常的客人!
这间位于城南的古玩店门面不大,却因常有稀奇珍宝而闻名于达官显贵之间,店主是个年约三旬的男子,姓莫,人称莫先生,生得斯文儒雅,见识广博!
这日傍晚,莫先生正在内室品茶,伙计匆匆进来:东家,有位宁公子求见,说是慕名而来!
莫先生——实则是乔装改扮的姜沉禾,姜沉禾继承了父亲那经商的头脑,几年时间便将这间名不见经传的店铺经营的风生水起,赚的盆满钵满!
姜沉禾嘴角微扬:请进来吧!
片刻后,宁钰走了进来!
宁公子想要找些什么物件姜沉禾压低声音,装作不认识他!
宁钰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无人才低声道:听闻莫先生精通古籍,尤其擅长前朝孤本
姜沉禾微笑:略知一二,宁公子有何指教
宁钰从怀中掏出一卷残破的册子:请先生看看这个!
姜沉禾接过,小心展开,这是一本账册,记录的是某位皇子与朝中大臣的密会时间、地点,以及银钱往来,最后一页还附着几张地形图,标注了军力部署!
这...姜沉禾假装震惊,公子从何处得来
宁钰不答反问:先生觉得,这册子值多少钱
姜沉禾沉吟片刻:若为真,价值连城;若为假,一文不值!
绝对是真的!宁钰急切道,我急需二十万两银子,先生若肯买下,日后必有重谢!
姜沉禾心中冷笑,宁钰果然走投无路了,连这等要命的证据都敢卖,宁钰这是背水一战啊!想来也是,此事若成了,这些个所谓的证据毫无作用,此事若是败了,无需这些个证据,他宁钰也是死路一条!宁钰实在是太想要地位权势了!
二十万两不是小数目,况且这册子我暂时还无法确认真假不说,这等物件我留着无用还易招来祸端,姜沉禾慢条斯理地说,不过我见公子气度不凡,能拿出此册也定不是寻常人家,不似说谎之人,但莫某毕竟是生意人,不做亏本买卖,不知公子可有抵押
宁钰咬牙:我有侯府地契!
姜沉禾挑眉:公子说笑了,侯府地契岂能随便抵押除非...她故意拖长声调,您就是宁远侯府的人
宁钰脸色一变,随即苦笑:先生慧眼,实不相瞒,我正是宁钰,近来生意失败,债主逼得紧,不得已才...
世子爷不必多言,姜沉禾抬手制止,小人乃是生意人,在商言商,其余是您自己的私事,我不便打听,其实若非是其他人,此事我定不愿意冒险,毕竟此物太过威胁,只是小人对侯府仰慕已久,今日得见世子,三生有幸,她起身从暗格中取出一个锦盒,这是二十万两银票,地契就暂时由小人保管,待世子周转开来,随时可以赎回!
宁钰大喜过望,连忙从贴身处取出侯府地契,姜沉禾接过,指尖微微发颤,这张地契是宁远侯府的根基,如今竟这样轻易落入她手中!
莫先生爽快!宁钰收起银票,还有一事相求,先生可有门路弄到...那种能让人悄无声息死去的药
姜沉禾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世子要这个做什么
宁钰眼中闪过一丝狠毒:有个贱人,装疯卖傻多年,如今该送她上路了,
姜沉禾背脊发凉,宁钰这是要对她下手了!幸好今日是她先找上了他,
这种药不好弄,姜沉禾假装思索,不过小人倒认识一个西域商人,手上有种奇毒,名为'百日眠',服下后不会立刻发作,而是一百天后突然暴毙,任谁也查不出死因!
宁钰眼前一亮:正合我意!先生若能弄到,必有重谢!
姜沉禾从架子上取下一个青瓷小瓶:巧了,那西域商人前日刚留下一瓶,原是要卖给一位大人对付政敌的...
宁钰迫不及待地接过,拔开瓶塞闻了闻:无色无味,果然是好东西!多少银子
就当交个朋友,送给世子了,姜沉禾大方地摆手,只望世子飞黄腾达之日,莫忘小人!
宁钰感激不尽,又寒暄几句才匆匆离去,他走后,姜沉禾摘下伪装,露出一张冰冷的脸!
小姐,地契到手了姜武从后堂转出!
姜沉禾点头,将地契交给他:收好,另外,通知红袖,宁钰可能要对我下手,让她加倍小心!
姜武领命而去,姜沉禾则重新戴上伪装,从后门离开聚宝斋,前往崔大人府邸!
崔大人见到她带来的账册,大惊失色:这...这是二皇子谋反的铁证啊!宁钰竟敢卖这个
他走投无路了,姜沉禾冷笑,青龙湾失败,宁钰迫切的想要像二皇子证明自己的用处!若是凑不到这银两,坏了二皇子的好事,二皇子自然不会放过他,无用之人,又知晓这惊天秘密,留给他的只有死路一条,况且他笃定这种东西于我一个商人而言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反而容易招来杀身之祸!我自不会多言!
崔大人仔细翻看账册,越看越心惊:名单上有六部尚书中的三位,还有禁军副统领...这是要变天啊!
世伯打算如何处置姜沉禾问,
崔大人沉吟片刻:此事关系重大,我必须面见皇上,但需要更多证据,单凭这本账册,二皇子大可矢口否认,
姜沉禾早有所料:我已派人潜入侯府搜寻,宁钰书房有个暗格,里面应该还有更多密信!
正说着,姜忠匆匆赶来,满脸喜色:小姐,找到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叠信件,这些是宁钰与二皇子的往来密函,还有他们计划在重阳节起事的详细部署!
姜沉禾和崔大人一起查看信件,越看越惊,原来二皇子计划在重阳宫宴上发动政变,一举控制皇帝和太子,宁钰负责的正是用姜家财富收买禁军!
重阳节...只剩七天了!崔大人霍然起身,我必须立刻进宫!
姜沉禾拦住他:世伯且慢,此时进宫,若走漏风声,二皇子可能狗急跳墙,不如将计就计,等他们行动时一网打尽!而且,我觉得那位或许早便知晓此事!二皇子才是宁钰最大的靠山,要想让宁钰永无翻身之日,便要做实了二皇子的谋反之罪,只要二皇子下马,宁钰一定会被拖下水!
崔大人思索片刻,点头称是:你说得对,我这就去联络几位可靠的同僚,暗中布置!
离开崔府,姜沉禾没有直接回侯府,而是去了城郊一处僻静宅院,这里是她的秘密据点,柳氏就被关在此处的地窖中!这些时日宁钰根本无暇顾及柳氏,红袖也是趁此时机将柳氏诱骗了出来!
红袖守在门口,见姜沉禾来了,连忙行礼:夫人,那贱人一直哭闹,说要见世子!这些日子,红袖从柳氏的亲信中得知,当年自己的姐姐便是被柳氏推给宁钰的,柳氏为了讨的宁钰的欢心,便拿自己的姐姐做垫脚石,害了姐姐的性命,红袖对眼前的柳氏恨之入骨,若非姜沉禾让先留她一命,红袖必要亲手手刃仇人!
姜沉禾冷笑:带我去见她!
地窖阴冷潮湿,柳氏被铁链锁在墙上,衣衫褴褛,早已不见往日娇媚,见姜沉禾进来,她破口大骂:贱人!你敢绑架我,世子爷会把你碎尸万段!
姜沉禾不慌不忙地坐在椅子上,欣赏着柳氏的狼狈相:你的世子爷现在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你
柳氏啐了一口:胡说!世子爷深得二皇子信任,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
哦姜沉禾挑眉,那你可知道,他和二皇子所谓的谋反大计其实我们均已知晓,只等他自投罗网!!
柳氏脸色一变,显然不知此事!
姜沉禾继续道:还有,你可知道他早便计划好事成之时便是杀你之日!
不可能!柳氏尖叫,世子爷说过,等大事成了就立我为正室,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她突然哽咽,想起那个夭折的婴孩!
姜沉禾眼神一冷:你们的孩子,哼,在你想要杀害我的孩子之时,你可曾想过这个报应她一把揪住柳氏的头发,你知道我的孩子怎么死的吗
你当然知道,那位产婆是你的远房亲戚吧,那手法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吧那么粗的银针刺入我的肚子,活活扎死了我即将出生的孩子!你说,你害了多少人,你的手上沾了多少无辜人的鲜血!
柳氏惊恐地瞪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早便送她下去地狱忏悔了,当然送她下去之前,我也让她好好享受了一番,她自然什么都说了,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一千根银针刺入身体,我让她千倍万倍的感受我孩儿当时的痛苦!
你都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一直没疯!
我当然没疯,姜沉禾松开她,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这三年,我装疯卖傻,就是为了等今天,宁钰、你、白莲华、翠儿...所有伤害过我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柳氏浑身发抖:你...你想怎样
姜沉禾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宁钰今天买的毒药,叫'百日眠',不如我便先在你的身上试试知道为什么到百日眠吗中此毒者这一百天都不得安眠,浑身会慢慢溃烂,似有无数虫子啃咬,它的奇妙之处就在于,会让你无比痛苦,却不会让你那么快死去!
柳氏面如土色,显然已经被吓个半死!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姜沉禾将瓷瓶放在地上,告诉我宁钰和二皇子的全部计划,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柳氏挣扎良久,终究是求生欲占了上风:我说...我都说...
从柳氏口中,姜沉禾得知了更多细节:二皇子计划在重阳宫宴上发难,由宁钰带人控制宫门,李大人率兵包围大殿,成功后,二皇子登基,宁钰则被封为异姓王!
有意思,姜沉禾轻笑,宁钰竟想做王爷他也不想想,狡兔死走狗烹,二皇子岂会留他活口
离开地窖之前,姜沉禾背对着柳氏说道:你的孩儿从来都不是病死的你知道吗
什么意思
你早该知道,一个能亲手害死自己孩儿的人,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你为何体身子越来越虚弱,你难道没有怀疑过吗正是因为你体内带毒,才会让你的孩子生来便带毒,自是活不了多久!
你胡说,不可能!
但凡你聪明一些,你就会知道,宁钰每日让你服用的所谓的补药,实则是慢性毒药!
不,不可能!地窖中响起柳氏痛苦的吼声!
自作孽不可活!
离开地窖,姜沉禾吩咐红袖:给她些吃的,看好她,以后还有用!
临走时姜沉禾看向红袖,你放心,我会给你亲手报仇的机会,但现在不是时候!
红袖朝着姜沉禾点了点头,夫人放心,红袖知道轻重!
回到侯府偏院,姜沉禾对着铜镜卸下伪装,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却带着凛冽寒意,三年了,她终于等到复仇的时刻!
她轻轻抚摸着梳妆台上的一个小木盒,里面装着她亲手调制的毒药——与给宁钰的百日眠不同,这种毒会更加痛苦,更加漫长,是她特意为宁钰准备的!
宁钰,重阳节快到了,她对着镜子轻声说,你说,是菊花好看,还是鲜血好看
窗外,秋风萧瑟,卷起满地枯叶,仿佛在预示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
第八章
宫变
重阳节,京城上空阴云密布!
姜沉禾站在侯府最高的阁楼上,远眺皇城方向,今日宫中设宴,皇帝邀百官同庆佳节,表面上是寻常宴会,实则是二皇子策划多日的宫变之时,也是她等待多年的复仇之日!
秋风凛冽,吹起她素白的衣裙,三年了,她第一次脱下疯癫伪装,换上了正室夫人的华服,发髻高挽,金钗熠熠,眉间一点朱砂,衬得肤白如雪,只是那双眼睛,冷得像淬了冰,初嫁入侯府时的幸福甜蜜早已不见踪迹!
小姐,崔大人已经安排妥当,姜武匆匆上楼,低声道!
姜沉禾微微颔首:府里呢
按您的吩咐,所有护院都换成了我们的人,柳氏还关在地窖,红袖看着,宁老夫人也被关在后院有专人看着,姜武顿了顿,只是...白莲华一早出门未归!
姜沉禾蹙眉,白莲华这三年虽不常来侯府,但每逢大事必会出现,今日宫变,她岂会缺席
派人去找,姜沉禾吩咐,特别注意二皇子府附近!
姜武领命而去,姜沉禾又望了一眼皇城方向,转身下楼,好戏就要开场了,她得做好准备!
......
皇城内,重阳宴正酣!
大殿上歌舞升平,百官推杯换盏,皇帝高坐龙椅,面带微笑,却不时咳嗽几声,显是龙体欠安,太子坐在下首,神色恭谨,二皇子则频频举杯,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宁钰作为宁远侯世子,位置本应在后排,但今日他被特意安排在了靠近殿门的位置,这是二皇子计划的一部分——一旦发难,他要第一时间控制殿门,阻止援兵进入!
宁爱卿近来消瘦了许多,皇帝突然开口,可是府中有何难处
宁钰一惊,连忙起身行礼:谢陛下关心,微臣只是近日读书晚了些!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读书是好事,但也要注意身子,说完又咳嗽起来!
二皇子趁机起身:父皇龙体不适,不如早些歇息
不急,皇帝摆摆手,今日重阳,朕与众爱卿同乐,岂能早退
宁钰手心冒汗,按计划,此刻李大人应该已经带兵包围大殿,二皇子一声令下,他们就能控制局面,可到现在为止,殿外毫无动静!
他悄悄看向二皇子,对方也正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喧哗,接着是整齐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声,宁钰心头一喜——来了!
殿门被猛地推开,但进来的不是李大人,而是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军,为首的正是崔大人!
启禀陛下!崔大人单膝跪地,臣接到密报,有人意图谋反,现已拿下叛党首领李大人及其同伙!
大殿内一片哗然,二皇子脸色骤变,手中酒杯啪地掉在地上!
皇帝却神色平静,仿佛早有所料:崔爱卿辛苦了,叛党可都拿下了
回陛下,大部分已伏诛,只余几名主犯在逃,崔大人说着,目光扫向宁钰,
宁钰如坠冰窟,双腿发软,计划败露了!他本能地看向二皇子,却见对方早已退到一旁,正用眼神警告他不要乱说!
宁钰!皇帝突然点名,你可认识这些叛党
宁钰扑通跪下:微臣冤枉!微臣与李大人只是同僚之谊,绝不知他有谋逆之心!
是吗皇帝冷笑,从袖中掏出一叠信件,那这些你写给李大人的密信,又作何解释
宁钰面如死灰,那些信明明藏在书房暗格里,怎会到了皇帝手中姜沉禾,一定是她!那个贱人!
还有这个,皇帝又取出一本账册,记录了你为二皇子收买官员、购置兵器的明细,宁钰,你可知罪
宁钰猛的抬头,这,这个自己不是抵押在聚宝阁难道莫先生死了还是说,这莫先生出卖了自己!
大殿内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宁钰身上,他知道大势已去,突然暴起,拔出藏在靴中的匕首,朝殿门冲去!
拦住他!崔大人大喝,
禁军一拥而上,宁钰却像泥鳅般滑溜,竟被他冲出殿外,皇宫内一片混乱,宁钰借着对地形的熟悉,七拐八绕,竟真的逃出了皇城!
......
夜幕降临,宁远侯府一片寂静,
宁钰衣衫褴褛,满脸血污,从后门溜进府中,宫变失败,二皇子被捕,他现在是朝廷钦犯,必须尽快收拾细软逃命!
整个侯府静得出奇,连个巡夜的护院都没有,宁钰心中疑惑,却顾不上多想,直奔书房——那里藏着他备用的银票和路引,这也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后路!
推开书房门,里面竟点着灯,宁钰浑身紧绷,手按在剑柄上!
夫君回来了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声响起,宁钰定睛一看,书案后端坐着一个女子,正是他以为疯癫多年的妻子姜沉禾!
你...你没疯宁钰难以置信,
姜沉禾轻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疯那不过是陪你演的一场戏罢了!
她今日盛装华服,气度非凡,哪还有半点疯癫模样宁钰这才明白自己被骗了,怒火中烧:贱人!是你出卖了我
出卖姜沉禾放下茶盏,声音冰冷,宁钰,你杀我孩儿,害我父母,谋我家产,如今又叛国谋反,这一桩桩一件件,可需要我拿出证据来
宁钰拔剑指向她:你以为找来几个下人帮忙,就能奈何得了我他狞笑着逼近,正好,今日就送你去见你那短命的爹娘!
姜沉禾不慌不忙,从案上拿起一张纸:看看这是什么
宁钰瞥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那是侯府地契!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不是宁世子亲手抵押给我的吗姜沉禾微笑,聚宝斋的莫先生,向您问好!
宁钰如遭雷击,那个温文尔雅的古董商,竟是姜沉禾假扮的!他被耍得团团转!
贱人!他怒吼一声,挥剑砍来!
姜沉禾纹丝不动,就在剑锋即将触及她的刹那,突然咔嗒一声,宁钰脚下的地板猛地塌陷,他整个人掉入一个深坑中,
坑底布满尖刺,所幸宁钰身手敏捷,勉强抓住坑壁凸起处,才没被刺穿,他抬头怒视姜沉禾:你什么时候设的机关
这三年,你当我每日装疯卖傻,都在做什么姜沉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侯府的每一寸土地,我都了如指掌;每一个仆人,都对我忠心耿耿!
宁钰这才注意到,书房内外不知何时已站满了人——姜忠、姜武、红袖,甚至那些他以为忠于自己的护院,全都冷眼看着他!
你们...你们都背叛我宁钰不敢相信,
姜忠冷笑:世子爷,老奴从来只效忠姜家,小姐是姜家血脉,您算什么
宁钰面如死灰,突然想起什么:柳氏呢白莲华呢
柳氏在地窖里,把你和二皇子的计划全招了,姜沉禾淡淡道,至于白莲华...她拍拍手,两个护院抬进来一个麻袋,解开后露出白莲华惨白的脸——已经晕死过去了!
我在二皇子府外截住了她,姜沉禾冷声道,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发现侯府异样便知有诈,正要去报信呢,她对你可谓是情深一片,只可惜你这人根本没有心,事情败落之时,你也从未考虑过她的处境,甚至没有问过一句你的母亲,当真是狼心狗肺!
宁钰彻底绝望,他苦心经营多年的一切,就这样毁在一个他以为早已击败的女人手里!
沉禾...夫人...他突然换上一副哀求的表情,我知道错了,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饶我一命,我可以带你远走高飞,我有钱...
钱姜沉禾讥讽地笑了,你那些钱,不都是我姜家的吗她从袖中掏出一叠纸,这是过去三年,你变卖的所有姜家产业的清单,猜猜买家是谁
宁钰瞪大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都是你...你暗中买回去了
不错,姜沉禾点头,现在,除了这个空壳侯府,你一无所有,哦,不,就连这个侯府宅院,也跟你无关!
宁钰终于崩溃了:你到底想怎样
姜沉禾站起身,走到坑边,俯视着这个曾经风度翩翩、如今狼狈不堪的男人:我要你亲口承认所有罪行,杀我孩儿,害我父母,谋我家产,叛国谋反——一桩一件,说清楚,
我若不说呢宁钰咬牙,
姜沉禾微微一笑,从案上拿起一个小瓷瓶:认得这个吗你买的'百日眠',不过我这瓶是真的,服下后,百日之内,五脏六腑慢慢腐烂,痛不欲生...
宁钰面无人色,他知道姜沉禾说得出做得到!
我说...我都说...他终于屈服,将如何收买产婆害死婴儿,如何与林世荣合谋制造意外害死姜父姜母,如何计划吞并姜家财产,又如何协助二皇子谋反...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姜沉禾让人记录下他的供词,然后冷冷道:宁钰,你罪该万死,但我不杀你...
宁钰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因为有人更想亲手了结你,姜沉禾拍了拍手,带上来,
红袖扶着一个憔悴的女子走进来,正是被关在地窖多日的柳氏,她一见宁钰,眼中立刻燃起仇恨的火焰,
柳儿宁钰惊讶,你怎么...
世子爷好狠的心啊!柳氏声音嘶哑,给我下毒,害我们的孩儿夭折,还想杀我灭口!
宁钰急忙否认:你胡说什么我何时下毒孩子是病死的!
那这是什么柳氏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几颗药丸,你每日让我服的'补药',实则是慢性毒药!若非姜夫人告知,我怕是死了也是一个糊涂鬼!
宁钰百口莫辩,他确实给柳氏下毒,因为怕她泄露秘密!他确实对柳氏有情,但这个一个女子又岂能登上大雅之堂!
还有这个,姜沉禾又拿出一封信,你写给白莲华的密信,让她在事成后除掉柳氏,这是白莲华家中搜出来的!
宁钰彻底无言,他精心策划的一切,早已被姜沉禾摸得一清二楚!
崔大人应该快到了,姜沉禾看了看天色,谋反大罪,当凌迟处死,宁钰,你就在这坑里等着吧!
宁钰闻言,突然狂笑起来:姜沉禾,你以为你赢了你看看你身边,你也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弃妇罢了...
他话未说完,突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两眼翻白,姜沉禾一惊,连忙让人把他拉上来,却为时已晚——宁钰已经气绝身亡!
他...他咬毒自尽了红袖惊讶道,
姜沉禾检查宁钰的口腔,摇摇头:不,是早就服下的慢性毒药,看来二皇子一开始便没打算留下宁钰,这是算好了毒发生亡的时间啊!
正疑惑间,姜武匆匆跑来:小姐,崔大人带兵到了,说要捉拿叛党宁钰!
姜沉禾看了看宁钰的尸体,又看了看满屋的证人证据,深吸一口气:开门,迎崔大人!
宁钰的尸体被带走,宁母也被抓走,由于姜沉禾的关系,宁府上下并未被全部抓走!
姜沉禾看着柳氏:你如今也亲眼看到宁钰死了,现在也是到你还账的时候了!
柳氏此刻早已心如死灰,也知自己罪孽深重,对不起!柳氏朝着姜沉禾和红袖分别致歉,我知道你们都想亲手杀了我,我是个罪人,但是我这样的人就别脏了你们的手,别惹得自己一身腥!就让我自我了结可好
姜沉禾没有说话,而是看向红袖,自己的孩儿被柳氏害死,姜沉禾对柳氏的恨一点不比红袖少,她亦想过亲手了结柳氏,但这是她答应过红袖的!
红袖看着眼前的柳氏,这个害死自己姐姐的罪魁祸首,满腔的恨意在脑中盘旋,片刻沉默之后,红袖才说道:好!她知道自己该向前看了!
谢谢!说完这句话,柳氏便一头撞向了打听的柱子上,这一下铆足了劲,当下鲜血四溅!
姜沉禾眼中一片猩红,孩子,娘亲替你报仇了,下辈子,你再来做娘亲的孩子好不好
......
三日后,皇帝下旨:
宁钰通敌叛国,罪证确凿,虽已畏罪自尽,仍判抄没家产,剥夺爵位,宁府上下满门抄斩,姜沉禾作为正妻,因举报有功,特赦无罪,并归还姜家原有产业,二皇子及其党羽,一律严惩!
又过了七日,姜沉禾站在宁远侯府——现在应该叫姜府——的大门前,看着工人们摘下宁远侯府的匾额,换上了姜府的牌匾!
小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姜忠问道!
姜沉禾望着湛蓝的天空,轻声道:重建姜家,重振商行,她摸了摸平坦的腹部,还有,去祭拜我们的孩子...和父母!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远处桂花的香气,姜沉禾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父母欣慰的笑容,和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儿天真无邪的脸!
复仇已成,生活还要继续,而她,将不再是谁的妻子,谁的附属,只是姜沉禾——姜家的掌舵人,自己的主人!
第九章
重获新生
秋去冬来,转眼便是新春!
曾经的宁远侯府,如今大门上悬挂的是崭新的姜府匾额,字体遒劲有力,是当朝崔尚书亲笔所题,府内张灯结彩,仆从来往如织,比宁钰在世时还要热闹几分!
正厅里,姜沉禾端坐主位,身着湖蓝色织金襦裙,发髻简单挽起,只簪一支白玉兰钗,却显得气度非凡,她面前站着十几位掌柜打扮的男子,正在一一汇报各地商号的经营状况!
江南丝绸行去年盈利十二万两,比前年增长三成,
北地药材行新开了三家分号,打通了与西域的商路,
漕运船队已经恢复至老爷在世时的规模,还新增了十条海船,
姜沉禾微微颔首,手指轻叩桌面:盐引的事办得如何了
一位年长掌柜上前一步:回东家,崔大人已经疏通关系,下月就能拿到盐引,只是...他犹豫了一下,朝中仍有非议,说女子不该涉足盐铁这等国家大事!
姜沉禾轻笑一声:他们是不是忘了,大周律法并未禁止女子经商她从案头取出一份文书,这是皇上特批的许可,谁有异议,让他来找我说!
掌柜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敬畏,这位年轻的女东家,不仅在短短半年内重建了姜家商业帝国,还获得了皇帝的青睐,实在令人叹服!谁说女子不如男,自家这位东家那是比男子还要厉害几分!
议事完毕,姜沉禾独自来到后院一间僻静的小屋,这里被她改造成了祠堂,供奉着父母和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的灵位!
她点上三炷香,恭敬地拜了三拜:爹,娘,孩儿...姜家已经重建,你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香炉旁放着一个小木盒,里面是宁钰的一缕头发——她特意让人取来的,姜沉禾盯着木盒看了许久,最终没有打开,而是将它投入香炉中,看着它化为灰烬!
复仇已成,执念该放下了!
小姐,姜忠轻轻叩门,紫苏姑娘求见!
姜沉禾整理了一下情绪:请她到花厅!
花厅里,紫苏正襟危坐,比起半年前那个伤痕累累的歌女,如今的她气色好了许多,穿着素雅的衣裙,发髻挽得一丝不苟,清雅淡然!
夫人,见姜沉禾进来,紫苏连忙起身行礼!
姜沉禾扶住她:说了多少次,私下叫我沉禾就好,她拉着紫苏坐下,医馆筹备得如何了
紫苏眼中闪着光彩:地方已经选好了,就在百花胡同隔壁的平安巷,红袖姐姐找了几个可靠的姐妹帮忙,都是...她顿了顿,都是受过欺负的女子!
姜沉禾点点头,自从复仇成功后,她就萌生了帮助其他受害女子的念头,尤其是像紫苏、红袖这样女子,大多身世凄惨,无依无靠!
这是五千两银子,作为启动资金,姜沉禾递过一张银票,医馆主要给女子看病,特别是那些不便求医的病症,另外,后院可以辟出几间房,收留无家可归的女子!
紫苏接过银票,眼眶泛红:夫人大恩,我们姐妹没齿难忘!
不必言谢,姜沉禾轻声道,我经历过黑暗,才知道光明有多珍贵,能帮一个是一个!
正说着,红袖匆匆进来:小姐,门外来了几个官差,说是奉崔大人之命,送东西来的!
姜沉禾出门一看,只见几个衙役抬着一块蒙着红布的匾额,为首的差官恭敬行礼:姜夫人,崔大人命小的送来这个,此乃皇上御赐匾额,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啊!恭喜夫人!
掀开红布,露出金光闪闪的义商两个大字,左下角盖着皇帝的玉玺!
崔大人还说了,明日早朝,请夫人务必进宫谢恩,差官补充道!
姜沉禾心中一震,义商,这是对商人最高的褒奖,大周开国百年来,获此殊荣的不超过十人,而她竟是第一个获此称号的女子!
多谢,辛苦几位官差大人!姜沉禾眼神看向红袖,红袖立马从身上摸出一些银两递给前来的官差!
夫人客气了,那我们便不打扰了,得赶紧回去交差!
消息很快传开,姜府门前车马络绎不绝,有来道贺的,有来攀关系的,甚至还有来提亲的——姜沉禾年轻貌美,坐拥巨额财富,又深受皇上喜欢,自然引来不少觊觎者!
礼部侍郎的公子、镇北侯的侄子、还有江南首富陈家...红袖念着拜帖,撇撇嘴,这些人脸皮真厚,当初小姐落难时,怎么不见他们伸出援手
姜沉禾不以为意:统统回绝,我姜沉禾此生不会再嫁!
次日清晨,姜沉禾盛装进宫,这是她第一次以义商身份面圣,特意穿了一件庄重而不失优雅的深青色礼服,发髻高挽,只点缀几颗珍珠,显得大气端庄!
皇宫巍峨,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姜沉禾目不斜视,缓步走到殿中央,行大礼参拜:民妇姜沉禾,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帝的声音温和中带着威严,姜爱卿巾帼不让须眉,举报叛党有功,又诚信经营,造福百姓,朕赐你'义商'匾额,望你继续为大周商贸做出贡献!
姜沉禾再拜:民妇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望!
退朝后,崔大人特意留她说话:沉禾,皇上对你印象极好,如今海禁初开,朝廷有意选派几位商人下西洋通商,你可有兴趣
下西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姜沉禾眼睛一亮:世伯,沉禾愿往!
崔大人欣慰地点头:我就知道你会答应,不过...他压低声音,朝中仍有保守派反对女子抛头露面,你需做好心理准备!
姜沉禾淡然一笑:世伯放心,沉禾早已习惯与非议共存,
离开皇宫,姜沉禾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城南新开设的女子学堂,这是她用宁远侯府的一部分宅院改建的,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女子,教她们读书识字、女红算术,让她们有一技之长!
学堂里,十几个年龄不一的女子正在上课,见姜沉禾进来,纷纷起身行礼:见过夫人!
姜沉禾示意她们继续,自己则走到后排坐下,讲课的是位中年女先生,正在教《女诫》,听着那些夫为妻纲、三从四德的老调,姜沉禾不禁皱眉!
课后,她叫来女先生:从明日起,加开算术和商道课程,
女先生惊讶:夫人,女子学这些做什么
为何不能学姜沉禾反问,我若不谙商道,如何经营姜家产业这些女子将来或许也要养家糊口,多学些本事总是好的!
女先生还想争辩,姜沉禾已经起身:就这么定了,我会亲自编写教材,
离开学堂,姜沉禾又去看了正在装修的医馆,紫苏正指挥工人布置药柜,见她来了,连忙迎上来:夫人怎么来了这里乱得很!紫苏一边说着一边抖落身上的灰,虽然疲惫,但看到出来紫苏脸上的喜悦!
姜沉禾环顾四周:进度不错,下月就能开张了吧
嗯,紫苏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道,夫人,昨日有个姑娘来求助,说是被夫家虐待,想逃回娘家,又怕连累父母...
收下她,姜沉禾毫不犹豫,医馆后院不是还有空房吗先安顿下来,其他的慢慢想办法!
紫苏眼中满是感激:谢谢夫人,那姑娘说,她是听了您的故事才鼓起勇气逃出来的!
我的故事姜沉禾一怔,是啊,从一个被丈夫迫害、装疯卖傻的弱女子,到如今受皇帝嘉奖的义商,她的经历确实够传奇的!
回府路上,姜沉禾掀开车帘,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三年前,她满怀期待嫁入宁远侯府时,何曾想过会有今日命运弄人,却也公平,那些杀不死她的,终究让她更强大!
夫人,到了,车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姜府门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徘徊,姜沉禾定睛一看,竟是白莲华的母亲——宁钰的姑母白夫人!
白夫人一见姜沉禾,立刻跪地哭求:侄媳妇,求您高抬贵手,放过莲华吧!她就剩一口气了...
姜沉禾这才知道,白莲华被关在大牢半年,染了重病,眼看就要不行了,白夫人求遍关系无果,只好来求她这个侄媳妇!
白莲华协助宁钰作恶,罪有应得,姜沉禾冷声道,但看到白夫人白发苍苍、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又想起自己失去的父母,心中一软,罢了,我去问问崔大人!
三日后,白莲华被释放,但已经病入膏肓,没几天就咽了气,姜沉禾听说后,派人送去一副上等棺木,算是尽了最后的情分!
这件事在京城引起不小议论,有人说她以德报怨,不愧是义商;也有人说她妇人之仁,迟早吃亏,对这些评价,姜沉禾一概不理,只管经营自己的事业!
春去秋来,五年时光转瞬即逝!
姜家的商号已经遍布大江南北,甚至远达南洋,姜沉禾亲自带队下西洋三次,带回了无数奇珍异宝和海外技术,成为大周首富,皇帝龙颜大悦,特许她组建女子商队,开创了历史先河!
女子学堂和医馆也越办越大,收留了数百名无家可归的女子,她们中有的学成后留在姜家商号做事,有的嫁了好人家,还有的甚至自己开起了小店铺,姜沉禾的故事,激励着越来越多的女子自立自强!
这日清晨,姜沉禾站在姜府最高的阁楼上,俯瞰整个京城,晨光中,这座曾经带给她无数痛苦的城市,如今看来竟有几分亲切!
小姐,船队来信了,姜忠捧着一封信走来,南洋那边又谈成了一笔大生意!
姜沉禾接过信,却没有立刻打开,她望着远处冉冉升起的朝阳,轻声道:忠叔,你还记得我及笄那日吗
姜忠一愣,随即笑道:怎么不记得小姐那日一曲《高山流水》,满座皆惊,老爷高兴得多喝了好几杯,
那时我还是个不知愁的闺阁少女,满心只想着嫁个如意郎君,姜沉禾自嘲地笑了笑,谁曾想...
谁曾想命运会给她如此残酷的考验,又给她如此辉煌的回报,
小姐后悔吗姜忠小心翼翼地问,
姜沉禾抬头,眼中映着朝阳的光芒:若说后悔自是后悔的,因为一次错误,我失去了最爱我的父母,但人要向前看,若非经历那些,我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能有多强大!
她转身下楼,裙裾飞扬,背影挺拔如松,前方,还有更广阔的世界等着她去征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