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惊现日食
曾傲以武力突破重重守卫冲进蓝沁雪房间,果然看到了叶紫。他连忙向蓝沁雪道谢,并要立刻带叶紫离开,却不料蓝沁雪要他拿城建图来换。此言一出,曾傲惊骇极了,像不认识她一样。看她表情是坚定的,若不依从,他带不走叶紫。更令曾傲难以接受的是,蓝沁雪还告诉他:如果不将城建图交给她,她就将叶紫交给戴崇定,由他安排她嫁给戴寻亮做妾。
如此冷酷的话都说得出来,让曾傲的心又酸又痛。他冷冷地问她要城建图做什么。她说,戴崇定千方百计想得到的东西,不管有什么用处,她都要得到。曾傲不想跟她啰唆,也不解释城建图到底有什么奥秘,拉着叶紫想离开。蓝沁雪也不阻挡,只说:你尽管带她走吧,反正我已给她服毒。
曾傲悚然看着蓝沁雪,那张美丽的脸上平静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明知道他有医术还给叶紫下毒,说明那绝对是一种他不能解的毒。他扭头征询地看着叶紫,叶紫叫他不要管她,只恳求他把她父亲救出来。
曾傲一把捉住蓝沁雪的手,她却挣脱开去,淡淡道:三天后,是我和戴崇定举行婚礼的日子。
曾傲气冲冲从她房里出来,几十个守卫在外面紧紧盯着他,戴崇定也远远地观望着。突然,曾傲一飞冲天,越过守卫直扑戴崇定,惊得那些守卫慌忙飞身想控制住他,却不料他身法快得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围堵之势还未形成,他已扑到戴崇定跟前,手中竹箫如剑,直指其咽喉。戴崇定也不是吃素的,迅疾后退,双臂如鹤般展开,一下子退了好几丈,撞着一个花坛才骇然停下。
曾傲飘落在地,指着他道:你可以拔剑,也可以让你的手下群起而攻。
戴崇定急忙命令众手下退下,却没拔佩剑,说:你我终有一战,但不是今日。
曾傲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你真要娶她
哼!与你无关。
你还想让叶紫做你儿子的妾
你心疼了你有办法改变她的命运。
戴崇定,你给我听清楚了。曾傲陡然抬高声音,决然道,你最好取消婚礼,也休想决定叶紫的命运。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要考验我的耐性。否则,三天后,我让你的卫指挥所血流成河。
说完,曾傲大踏步走了,也许是转身得太快,带起的那股风让戴崇定退了一大步。望着曾傲消失的背影,戴崇定露出胜利的笑容,再望向蓝沁雪房间时,眼睛里闪着一丝狡黠的光芒。
重庆城的深夜,依然回响着小贩的叫卖声,各种各样的声音透过一座座山头,飘散在四面八方。空中没有一颗星星,月亮也像畏惧什么,总是不敢出来。漆黑的重庆城,像笼罩着一块神秘的幕布,到处充满诡异。
曾傲坐在宅院最高的屋顶上,闭眼静坐,但脑子里根本静不下来。从到重庆城那一天起的一幕一幕,到给戴崇定甩下狠话的一点一点,闪电般掠过脑海,挥之不去。小贩的叫卖声渐渐消失,重庆城进入沉睡状态,却似乎听得见猎猎江风,听得见翻滚奔流的江浪声。
梆!梆!梆!街巷里传来更夫敲锣声,三更天了,早春的霜露慢慢寒冷起来,露水侵袭着他,令他头发和衣服,渐渐地凝了一层霜。
忽然,他睁开眼睛望向西北天空,那里有几颗星星一闪一闪的,光芒似乎特别亮。但闪了十几下后骤然消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曾傲站起来,掐着指头算了算,嘴角露出一个诡秘的笑意。就在这时,一道寒光直向他面门及胸部袭来,曾傲急速以一个挫身动作避过寒光,旋即掠身退了一丈多远。寒光再次划起,那分明是一把锋利的宝剑,一个黑衣人步步紧逼,招招凌厉,都是致命的招数。
曾傲飘身离开宅院,在别的房顶上飞来掠去,并不与黑影正面交锋。但黑影紧追不舍,轻功也真了得,始终与曾傲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曾傲相信这是戴崇定派来的杀手,也相信自己那些威胁的话能给他以震慑,因为怕他三天后搅乱婚礼,欲先杀死他。
曾傲要往哪里去呢原来他一路飞掠,竟是来到卫指挥所外,作势要跃上围墙。黑影慌忙跃到围墙边展开凌厉攻势,似乎不让他上墙。曾傲的兵器就是竹箫,不管他如何将内力灌注到竹箫上,也不能与敌人的宝剑抗衡,因此,他都是采用巧劲化解敌人的剑招。但是,从杀手每一次都使用致命招数判断,他想速战速决,也不愿意惊动卫指挥所的人。
曾傲心头起疑:他是戴崇定派来的杀手吗将他诱进卫指挥所群起攻之,不是更容易得手于是,曾傲不再防守,变被动为主动,竹箫的目标主要在于点他的穴道,他想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探一探他到底是哪路杀手。从对手身形和招数判断,好像是当初在叶紫家出现的杀手头领,好像又不是。他不希望曾傲进卫指挥所,曾傲偏偏做出要进去的样子。刺客更急了,越是想快刀斩乱麻,越是被动起来,被曾傲的竹箫封杀了上中下三路,稍不小心就会被点中穴道。
刺客不想耗下去了,瞅准一个空隙逃遁而去。曾傲也不追赶,绕到蓝沁雪房间所处的大体方位,本想进去再找她谈一谈,想了想,又放弃了。
他回到宅院时,刘云湛正带人四处找他去了。刘云湛在刺客与曾傲打斗的时候才发现的,立即带人追赶,但他们轻功远远不及曾傲,被抛下老远后,失去了目标,正到处无目的地找呢。刘云湛一个人先回来,见曾傲又坐在房顶上,便也飞身上来陪他坐着,又发现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西北方的夜空,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曾傲,你到底怎么打算的,不说清楚,我心里不踏实。刘云湛道。
曾傲收回目光,淡然道:你准备几个人吧,三天后随我去找戴崇定。
三天后是他的婚礼,你是要救蓝沁雪还是叶紫或者趁机杀了戴崇定几个怎么够我给你准备两百人。
两百人曾傲诧异,你在重庆城内有两百人
曾傲,你别管有多少人,我们冲锋陷阵,要他死还是要他残废,只要你一句话。
你只给我七个人就够了,到时候我让他们怎么做,你别管。
不让我去
你守好我这个家吧。
刘云湛便也不多问,不管曾傲怎么安排,只要他采取行动就好。不管是救蓝沁雪还是叶紫,都必定会跟戴崇定正面冲突,他说只需要七个人,那就给他七个人,他另外带人守候在卫指挥所外面,随时接应便是。
三天后,重庆卫指挥所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喜气洋洋。戴崇定迎娶公主蓝沁雪,这消息早已传遍重庆城大街小巷,来看热闹的百姓很多,凡是亲近戴崇定的大小官员们携带着礼品来了。
卫指挥所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景象。
蓝沁雪任由喜娘给她梳妆打扮,满头珠翠,满身华服,的确装扮出了一个风华绝代的新娘子,看不出她的表情到底是喜悦还是悲伤,那份出奇的平静让旁边的叶紫看不懂。叶紫不明白,蓝沁雪纠缠曾傲这么久,为什么现在如此急迫地要嫁给戴崇定,以她十八岁的阅历,又生活在万灵村那个小地方,的确不明白蓝沁雪这样身份这样个性的女子到底心里想些什么。
打扮好后,蓝沁雪让喜娘和其他丫环出去了,然后静静地坐着,看向叶紫,目光很复杂。叶紫见她不说话,却又是一番想说话的样子,试了几次,最后问出了心中疑惑:你不喜欢我姐夫了吗
叶紫,你姐姐跟你姐夫是怎么认识的她反问。
叶紫简单说了经过,又道:我看你根本不喜欢戴崇定,你跟我姐夫是订了娃娃亲的,这几月我都看见了你们……其实,姐夫心里不是没有你,我再笨也看得出来,你为什么要离开他呢
蓝沁雪大感意外,就是这刹那,她心里说叶紫,我救你是对的。蓝沁雪正要说什么,戴寻玉在外面十分礼貌地问是否可以拜见公主。蓝沁雪示意叶紫打开房门,戴寻玉款款进来施了一礼,而后竟然问了叶紫同样的问题。蓝沁雪这回的眼睛半开半合,深深地看着戴寻玉,眼前这个思想通透蕙质兰心的女孩,跟叶紫真是天壤之别。戴寻玉与叶紫同岁,一个虽然弱质纤纤,却一派大家闺秀风范;一个苗条而又健壮,虽然显得灵秀,却更显朴实无华,毫无雕琢之态。
蓝沁雪淡淡笑道:寻玉姑娘觉得我不应该嫁给令尊吗
公主与曾傲……
此一时,彼一时嘛。蓝沁雪端然拿起公主架子,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戴寻玉,像是有意又像是无意,又道,我要嫁,谁也阻挡不了我,我不想嫁,谁也强迫不了我。据我所知,戴崇定有意将你嫁给曾傲,但我看你非常识时务、明事理,总是跟曾傲保持着一种微妙关系,又保持着一种距离,直到今天,你也进退自如哇。没想到戴崇定那个大老粗有如此灵秀聪慧又有主张的女儿。
戴寻玉微笑道:谢公主谬奖!寻玉知道,有皇后娘娘撑腰,皇上给我爹的密旨约束不了公主。公主突然答应嫁给我爹,不管有何用意,都请公主对我爹网开一面,寻玉在此谢过。说着又深深施礼。
蓝沁雪讶然,戴寻玉话里有话,似乎看出了什么。她故作糊涂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公主既为收服曾傲而来,是用情,还是用势,都是公主的事,寻玉不敢妄言。我爹数次修建朝天门不成,有诸多原因,不是他对朝廷不忠。公主若真心下嫁我爹,戴家永远感激公主垂青,否则,请公主给戴家将功赎罪的机会。
戴寻玉的声音轻柔动听,话语却绵里藏针,隐射着许多,惊得蓝沁雪站了起来,更深地看向她的眼睛,想看穿她的头脑。她暗暗佩服戴寻玉心思的细腻与洞察形势的判断力,这不该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能看到的。
外面的鼓乐声由远而近,那是前来迎接蓝沁雪的队伍。戴寻玉上前几步扶住蓝沁雪,又从桌子上拿起红盖巾盖在她头上,与叶紫一左一右扶她站着等候。不久,戴崇定喜滋滋地走进来深施一礼,迫不及待地想揭开盖头看看蓝沁雪,被戴寻玉拦住。
戴寻玉见父亲那副喜不自胜的模样,却说了几句不合时宜的话:爹,公主今天嫁了你,是您的福气;公主若不嫁你,也是您的运气,凡事不必太较真,是吧
戴崇定此刻根本没想女儿这话意有何指,他巴不得早一点拜堂,让蓝沁雪再无反悔的机会。他说了声公主,请,随即在前带路,引着蓝沁雪朝礼堂走去。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蓝沁雪步伐平稳,眼睛虽然看着脚下的路,视线却在红盖巾之外的世界。
还没走到礼堂,一手下匆匆跑来给戴崇定报告说曾傲带着七个人来了,声音虽轻,蓝沁雪还是听见了,不由微微笑了一下。戴崇定让手下去传令,千万不能让曾傲进来。那手下却说拦不住,因为有几个官员声称曾傲是他们的朋友,要么让他们都进来,要么让他们都走。戴崇定明白了,那几个正是直到今天也不服他的官员,他们都是曾傲培养出来的,曾傲没被定罪,他们更不怕受牵连了。
曾傲在卫指挥所大门外被阻,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正要采用早准备的非常之法进去时,那几个官员好像知道似的,有的从外面来,有的从里面出去,一起聚集到曾傲身边,说什么也要帮助他进去。其中一个悄悄对他说,他们不管他是不是为蓝沁雪而来,只要他正面跟戴崇定交锋,任何时候必定站在他一边。在他们眼里,蓝沁雪不过是个女人,根本没将她当成明王朝的所谓公主,她是曾傲订过娃娃亲的未婚妻,曾傲要带她走,也是理所应当,至于如何处理她那公主身份,他们相信曾傲有办法。
时至今日,自己在那几个官员心里还有如此分量,令曾傲无比欣慰,戴崇定留着他们几个,固然有其险恶目的,但他能容忍至今,也算一种胸怀吧。曾傲刚走进大门,戴崇定带着几十个身穿喜庆外衣的手下赶来,一见他就摆开架势,做出一副要将曾傲赶出去的势头。
那几个官员中为首的一人冲戴崇定大声道:戴大人,曾傲是我们几个请来的客人,你这算是待客之道吗难道要将我们几个都赶出去
戴崇定心头恼火,对这几个人容忍至今实属不易,他要收服这几个人给曾傲看,给天下人看,但一直未能成功,大事小事,尤其是修建朝天门之事,他们几个没少公开反对,这种硬脾气、死脑筋也真少见,今天在他大喜之日还给他来这一手,真叫忍无可忍了。
来人!戴崇定断然下令,给我将这几个不识时务的家伙乱棍打出去!
众手下齐崭崭答应一声,就要将那个官员赶出去。曾傲喝声慢,向七个手下丢了个眼色,那七人迅速穿花般旋转了几圈,然后一起坐下。这一坐,就坐了个北斗七星造型。曾傲身形晃动,快如闪电,眨眼间将那几个官员抓进那七人的圈子里,迫使他们也坐下,叫他们别动别说只管装聋作哑,再晃到戴崇定面前时,但见有十几个兵士都被他点了穴动弹不得。
那七个人一起喃喃念了起来,念的什么,却听不懂。
戴崇定惊骇地倒退几大步,怒喝道:曾傲,你使什么妖法
曾傲朗声道:戴崇定,你若将蓝沁雪与叶紫等人交给我带走,便万事皆休,否则……
一身大红新郎服的戴崇定虽然预料过今日的婚礼不会顺利,但没想到曾傲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来要人,让他在众多属下面前丢尽了脸。回首望去,闻讯而来的宾客们纷纷朝这里赶来,若让曾傲得逞了,他还有脸在重庆做这土皇帝他心里真是恨啊,恨曾傲太狡猾总也杀不死他,恨自己当初棋差一着求朱元璋不给他定罪,害得自己如此被动。
若他只是拿这个婚礼来威胁曾傲,那么,他就不会表现得如此气急败坏,偏偏他对蓝沁雪是真的爱到心里去了,恨不得早一点将她变成自己的女人,恼恨自己以前一切的策略都错了。
戴崇定一挥手,骤然间,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几百个全副武装的兵士,他们身上没见任何代表今日喜庆的东西,先前藏身在哪里,也只有戴崇定知道。那几百个兵士迅速将戴崇定、曾傲等人统统包围起来。在兵士们涌出来的同时,一身新娘装的蓝沁雪在叶紫、戴寻玉的搀扶下也来了,刚好也被围在圈子里。
蓝沁雪身上依然蒙着红盖巾。
她如火一般燃烧而来,也如火云一般飘移而来,本可以运用轻功的,但她选择一步步规规矩矩地走来。
戴崇定脸色铁青,压住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曾傲,你若执意要破坏我的婚礼,可莫怪我心狠手辣了,拼着城建图不要,我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曾傲依旧淡然:蓝沁雪是我的未婚妻,我绝不让她嫁给别人,尤其是——你!
蓝沁雪在戴崇定身边站定,他立刻转身拱手道:公主,今日是你我大喜的日子,若有人蓄意破坏,请公主别怪我让你看到鲜血飞溅的场面。
蓝沁雪没吱声。
曾傲朗声道:雪儿,我不管你是不是明王朝的公主,对我而言,你就是和我自小有婚约的未婚妻,我不许你嫁给别人。今天我来带你走,你要做好准备。若让你看到鲜血飞溅的场面,我只能说抱歉。
蓝沁雪还是没出声。
叶紫想走到曾傲身边去,但被兵士拦住。
戴寻玉低声对蓝沁雪道:公主,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你清楚我爹和曾傲之间的恩怨,真愿意看到他们任何一个血溅当场吗请你做个选择吧。若你选择曾傲,我愿做你们的人质。若你选择我爹,我也可以做曾傲的人质。
蓝沁雪心里既高兴也忧伤,高兴的是曾傲终于能以这种方式宣告他对她的爱,过去的伤害在这一刻都不存在了。忧伤的是曾傲如何带着她和叶紫冲出重围、平安离开而这一去,戴崇定势必追杀,曾傲要是不跟她去应天府,他们何以容身
想到这里,她猛然拉下红盖巾,露出鲜艳而灿烂的脸,大声道:我蓝沁雪跟着皇后娘娘南征北战十来年,有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活了命,也记不清了。我虽是区区女流之辈,但爱慕的是英雄豪杰。皇上要我嫁戴大人,我应允了,本来今日一过,一切便成定局了。既然今日情势有变,我也不妨说出我的真实想法。二位可愿一听
曾傲、戴崇定对视了一眼,一起说:愿听。
好!她笑了一下,曾傲,我和你虽有婚约,但你娶过妻子,背弃过我们的盟约,嫁不嫁你,不是你说了算,是我说了算。戴大人,我这公主只是皇上口头封的,我要不要这公主身份,要看你是否当得起我心目中的英雄豪杰之名。所以,我的决定是,你们两个的恩恩怨怨就在今日见个分晓,倒下的那个莫怪我悔婚,没倒下的那个跟我拜堂成亲,一切后果由我负责。——所有的人都给我散开,给他们让一块地出来!
蓝沁雪这番话,在戴崇定听来,倒也合情合理,也算给足了他面子,眼下情势,曾傲是绝难活得命离开,拼着城建图不要了,他也要夺回属于自己的尊严。但这话听在曾傲耳朵里,心里不免发出一声叹息,叹蓝沁雪真的不再是原来的无知女孩,而是工于心计的成熟女人。她的意思很清楚,若他杀死戴崇定,这是众目睽睽之下为爱情而战,她有办法控制住重庆局面。
瞬间,曾傲与蓝沁雪四目相对,就那么一下,已经完全读懂了她的心。是的,杀了戴崇定,为大夏国报了仇,他接管重庆,一切顺理成章。然而,他心里又感到一阵痛,痛的是蓝沁雪不懂他的心,一厢情愿地要将他带上归顺朱元璋的路。她是一个小小的女侍卫吗不,多年的戎马生涯以及几年的宫廷生活,已经将她磨炼成充满政治智慧的女人。
在这种情况下,戴崇定当然不能以多欺少,他也想跟曾傲好好打一次,以个人之力杀了曾傲,才能彻底赢得蓝沁雪的芳心,也才能彻底收服重庆官员的心。蓝沁雪命令兵士们散开,没人听,他挥了挥手,兵士们迅速后退,很快空出了一大片。几个手下迅速送来戴崇定的大刀,曾傲却还是握着那管竹箫。坐在北斗七星里面的几个官员连忙叫曾傲使用兵器,曾傲微笑着叫他们放心,让那七个人继续念那让人听不懂的经。竹箫一指戴崇定,他摆了个准备过招的造型。
戴崇定挥动了几下大刀,也拉开了架势。
蓝沁雪的手在宽大的衣袖里,谁也不知道她手里已经握了一只小小的飞镖,她已下定决心,如果曾傲杀不死戴崇定,瞅准机会,她要杀了他。她对他没有情爱,也已经分析了局势,自信能控制局面,因此不会心慈手软。
但是,有两个人特别担心,目光都随着决斗的两个人身影转动,但越来越跟不上他们的动作。
戴寻玉手心里出汗,一丝恐惧慢慢在她全身经脉里游走,害怕戴崇定就此丧命。她似乎感觉到什么,但又说不清楚。
叶紫担心曾傲会因此送命,虽然知道他武艺高强,但从没见过他真正杀过什么人,戴崇定已经很厉害,何况这里有这么多兵士。因此,她双手合十,在心里祈祷姐姐保佑曾傲。
曾傲武艺高强,名声在外,但真没几人真正见过他使用武功,就连戴崇定那些手下,都目不转睛看着眼前这场旷世决斗,不肯错过他们一招一式。戴崇定的功夫以刚猛见长,没有固定套路,二十几年征战,除了武功,靠的是指挥才干才走到今天。论灵活度,戴崇定不及曾傲;论臂力,曾傲不及戴崇定。戴崇定志在必得,招招下狠手,完全不给曾傲喘息的机会。曾傲却总是避其锋芒,不肯下死手,每每在竹箫触到戴崇定身体时,迅速收力。
这样说吧,戴崇定使出了十分力,曾傲还保留了三分,两人斗了约半个时辰,竟然没有分出胜负。
蓝沁雪没耐性了,她看出了曾傲不肯下死手,是他心慈手软,还是别有打算,她顾不得了。她紧了紧手中的飞镖,展尽目力寻找着机会。
戴崇定越来越惊骇,也越来越焦躁,他招招致命,却没一招要了曾傲的命,而又逐渐明白曾傲没有出全力,这样一比,他的功夫明显是不如曾傲。他因用力过猛,消耗很大,渐渐地已有力量跟不上之感。而曾傲的内力反而源源不断,一会儿如惊涛骇浪,一会儿又像微起波纹,看看要斩杀到他了,他又如水一般卸掉了力量。
在这生死关头,他对曾傲的恨,慢慢地又转化为一种男人对男人的怜惜,曾傲若能为他所用,两人联手开创基业,定会事半功倍,何况,他内心里非常渴望得到城建图。
蓝沁雪的右手放到了胸口,机会似乎就在眼前了。然而,就在她要发出飞镖的时候,天空竟然阴暗起来,就听有人大呼:大家快看天上的太阳——
蓝沁雪仰首望去,看到刚才还红彤彤的太阳已经缺了一角。大家都专注于这场决斗,竟没发现天色的变化。
接着,许多人呼叫起来,这是天狗吃太阳呀!太阳被遮住了,光亮越来越弱,天地越来越暗。曾傲、戴崇定停止了打斗,一起望着天空。
就在这时,曾傲飞身跃到蓝沁雪跟前,一把将她和叶紫抓住,低声道:跟我走。
蓝沁雪、叶紫骇然不已,一下子不明白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北斗七星纷纷跃起,接住曾傲抛过去的蓝沁雪与叶紫,趁着太阳被全部遮住的时间,当所有人都关注着天空的时候,他们奋力朝外冲。蓝沁雪就是不想走也不行了。因为他们要往外冲,外围的兵士们惊醒过来急忙阻拦,于是骚乱起来。
戴崇定回过神来,大喊曾傲,却是四下无人。天色虽暗,却也不是完全看不见,他骤然发现,曾傲正踩着兵士们头顶飞向高台。眨眼间,曾傲已经站在高台顶上,而这时,太阳完全不见了,但天空中太阳的周围,发出无数耀眼光芒,像一颗颗晶莹闪亮的钻石。接着,暗过后的太阳又渐渐亮起来,一条缝隙般的太阳恰好照射到曾傲身上,他亮了——
那也许是戴崇定看到的幻象吧——曾傲全身慢慢地亮了起来,他头顶还有道半圆形光环。他衣袂翩翩,卓然挺立,一派仙风道骨,纤尘不染。而他身后,还有更耀眼的佛光,一尊金佛如曾傲般大小,由模糊到清晰,由小变大,随着太阳一点点露出全部面容,金佛大到了半个天空,半个天空的金光闪耀得每个人的眼睛都有灼痛感,都忍不住低下头擦眼睛。
戴崇定眼里的曾傲消失了,甚至是飞向金佛从而消失的。当金佛慢慢向西边的天空飘移而去后,他才回过神来。
惊醒过来的戴崇定急忙兵分几路追捕曾傲,但重庆城骚乱起来,哪一路追兵要出城,都被各种各样的情景所阻。或是疯子闹街,或是屠夫打架,或是死人出殡,或是火灾陡起。百姓们在天空黑暗的过程中惶惶不安,又随着太阳的重新出现而看到了曾傲在一尊金佛里,他们拜呀,喊呀,欢呼呀,祈祷呀……
蓝沁雪心里充满激情与力量,随曾傲回到万灵村后,她将寻找叶天坤、万祥、凌采和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也不顾多少乡亲绘声绘色地讲述在那天的太阳重新现出光芒时看到曾傲与金佛合二为一的神奇,更不管叶紫如何担心父亲的安危,她渴望曾傲举行迎娶她的仪式,其他的一切都不在意了,只想尽快做他的妻子,和他名正言顺地住在一起。
然而,曾傲以惊天地、泣鬼神的方式将蓝沁雪从戴崇定手里抢回来,却并没有立即成亲的打算,回来后,虽然也不在意乡亲们讲述的传奇,却不能不思考叶天坤、万祥、凌采和的安危,思谋如何寻找他们的下落。他们不在重庆卫指挥所里,这肯定无疑了。那么,他们会在哪里呢
夜,一边很安静,一边很热闹,热闹的是万灵村三户五户人家聚集在某一家,相互讲述着曾傲来万灵村后的传奇,议论着万灵山是否有金佛。安静的是叶家。蓝沁雪辗转反侧睡不着,叶紫忧心忡忡也睡不着,但又不好催问曾傲什么时候才能救人。蓝沁雪实在待不住了,便来到曾傲房间里。他盘膝坐在床上,一副老僧入定模样,一盏桐油灯光亮不大,让房间里弥散着一种朦胧气氛。
她走到床沿上坐下,背对着他,轻轻唤道:曾傲。
他不应。
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不杀死戴崇定
他依然不应。
你担心控制不了重庆局势,还是不愿意跟我去应天府你现在向世人宣告了我和你的关系,总要给我一个交代吧。
他还是没回应。
她转过头去,定定地看着他清俊的脸。过了一会儿,她爬上床,挪到他身后,趴在他背上,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脖子、下巴。这个时刻,曾傲的脑海里却出现了一座阴森森的监狱,叶天坤、万祥、凌采和的模糊影子在那座监狱里一闪一闪的。但是,他感觉到了来自异性的抚摸,也触到了蓝沁雪的呼吸,原始的身体欲望开始反应。
雪儿。他低唤。
嗯。她脸孔绯红,浑身开始发热,抚摸他的力道自然而然加重了。
快离开我,我……
不!她更加控制不了自己,热烈地将他搂进怀里,灵巧的双手伸进他胸膛,亲吻着他的脖子、耳垂,继而狠狠地吻住他的唇。曾傲想推开她,但手已不听使唤,触到的是她丰满的胸脯、滑腻的肌肤,脑子里的监狱幻想骤然消失,替之的是大娄山溶洞里的激情一幕……顿时,一团火苗从他胸腔燃烧起来,然后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飞快地剥离了她身上的阻碍物,她也掀开了他身上的障碍。
两具火热的身体交缠在一起……
激烈的蓝沁雪用她满腔渴望俘虏了这个男人,她挑起的战火越烧越旺,直到毁灭他所有的理智,将自己整个地侵入他心里,占据了他的心海世界。
激情燃烧的时刻,再理智的人都会回归于动物的本能,女人的呻吟、喊叫既夸张又令人血脉偾张,那张床,也就发出地动山摇般的吼叫。男人征服一切的目光更像三伏天的阳光,火一般红,火一般烫。
叶紫就在这时莽撞地闯进来,她是听到异样的声音跑来的,看到的是那样一番情景,吓得她如见鬼魅般跑了出来。而她惊魂一幕,并没有干扰到床上的两个人,那种眼中、心中、身体里只有彼此的时刻,天地都不在了,何况一个可怜的小人儿没经人事的恐惧。
叶紫跑到自己房间里,爬上床缩成一团,眼前不停地闪现刚刚看到的情景。
终于,世界恢复了平静。曾傲看着怀里的可人儿,轻轻拂着她鬓角的发丝,沉浸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幸福里。蓝沁雪的强势与热辣不稀奇,稀奇的是她在销魂时刻的柔情蜜意,强悍女人只有在那个特殊时刻才能表现出的一种柔情,如清泉,一滴一滴地注入男人的血液,给你带来灵魂出窍的愉悦感。
然而,也怪了,曾傲脑海里莫名其妙地骤然现出一尊金佛,像是那次在万灵山悬崖下看到的金佛影像,也像是在其他地方看到的庙里的金佛,更甚者,他看到一个像自己的影子飘忽着向金佛飞去,直到被它的金光所笼罩。
像是一道闪电击中曾傲,他慌忙放开蓝沁雪,滚开身子,拉起被子慌乱地盖着身子。蓝沁雪又扑上他胸口,含情脉脉地问他怎么啦,他催促她走。她撒娇地搂紧他,不肯走。他颤抖了一下,又像有闪电击中一般,一丝痛苦之色爬进眼睛。
她感觉到他的战栗,吓坏了:曾傲,你怎么啦
快回去吧,我想静一下。
累了哦……她似乎这时才明白过来,那你好好休息。然后才起身胡乱穿好衣服,走了。
曾傲又盘膝坐下,心却狂跳不已,脑海里的金佛影像挥之不去。他强迫自己安静下来,可就是无法安静,于是穿好衣服出了门,来到叶青坟前。心,似乎稍微安定一点了。他扶着墓碑,心里道:你是在怪我吗我们做了三年夫妻,似乎真没有过这样的激情。青儿,你是个好女人,好妻子,可我不是好丈夫,更不是好男人,我只是让你做了我妻子……
轰!突然一声春雷,在他头顶炸开,一瞬间,他恍然大悟:他和叶青是相敬如宾的夫妻,却不是激情荡漾入心入肺的爱情。他震惊着,迷茫着,心,又狂跳起来,而且比先前还跳得快。
黑暗的天空骤然一亮,一闪,万灵山上一团金光直射而来。曾傲心念一动,急忙提一口气,展开轻功奔向万灵山。也许是刚才消耗了体力,也许是心里有了什么牵挂,他的动作慢了些,身子也觉得重了些。可是,当他想停下脚步的时候,那团金光又朝他射来,似乎逼使着他前进。
就这样,他在金光引领下,来到后山,在一片荒野里,竟然发现了一个洞口。更奇怪的是,原本这样的山洞会漆黑一片,而这个山洞,时不时都有金光闪一下,让他看一眼前行的路。洞里的空气时而清新,时而浑浊,他不时吸气、吐气、换气,兜兜转转走了好长一段,脚下都是坑洼不平的,但洞的大小令他吃惊,触手的山壁有的地方干燥,有的地方湿润。
估摸着走了两三里路远,他赫然撞上一堵墙。他用手摸了摸,是石墙。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了吹,一点点亮光让他看清了,眼前是一道石门。有石门就必有开关,他就近找了找,发现一块突兀的石头。按了按,按不动;转了转,转不动。他继续寻找,在更远一点发现一个凹槽,伸手进去,刚好一个胳膊那么深。他摸到一块圆形小石头,一转,转动了。
石门开了。只是开了一条缝,一道金光急射而出。接着,里面金光四射。
他的眼前,出现一尊释迦牟尼佛像,高度约丈,且是佛祖盘膝而坐之像,全是纯金打造的。与其他地方所见佛祖像不同的是,这一尊佛像右手放在膝盖上,左手是兰花指造型,掌心里居然刻着两个字:万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