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月的阳光依然炙热,照在周晓阳的校服上,让他感到后背已经微微出汗。他站在明德高中的校门口,望着欢迎新同学的横幅,深吸了一口气。今天是高三开学的第一天,也是他人生中最重要一年的开始。
晓阳！这边！班主任王老师站在教学楼前朝他招手。
周晓阳快步走过去,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他的书包里装满了暑假预习的笔记和习题集,沉甸甸的,却让他感到安心。
今年你还是我们班的重点培养对象,王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学校对你期望很高,省里的物理竞赛你一定要拿奖。
周晓阳点点头,没有说话。他习惯了这种期待,也习惯了承受这种压力。从小学开始,他就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同学眼中的书呆子。高三了,一切都不会改变。
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的同学,周晓阳习惯性地走向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那是他高二时的座位。然而今天,那个位置上放着一个亮黄色的书包,上面挂满了各种动漫徽章。
抱歉,这个位置有人了。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周晓阳转身,看到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正对他微笑。她眼睛很大,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整个人散发着阳光般的气息。
林小满?周晓阳认出了她,高二时的学生会文艺部长,因为组织校园歌手大赛而在学校小有名气。
哇,学霸居然记得我的名字！林小满夸张地捂住胸口,荣幸荣幸！不过这个位置现在是我的了,王老师说今年要重新排座位,促进同学交流。
周晓阳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变化,尤其是高三这种关键时期。正当他想说什么时,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穿着名牌运动鞋、头发微微挑染的男生懒洋洋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打扮时髦的男生,有说有笑,完全不像是在高三的教室里。
张昊又迟到了。林小满小声说,听说他爸给学校捐了个实验室,所以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晓阳听说过这个名字——张昊,学校里出了名的富二代,成绩平平但人缘极好,据说家里是做房地产的。他默默走到另一个空位上坐下,不想和这些人有太多交集。
王老师走进教室,拍了拍手：同学们安静！今天是高三第一天,我先宣布几个重要事项...
开学典礼过后,王老师开始宣布班委名单。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小满被任命为班长,而周晓阳则成了学习委员。
凭什么是他?张昊在后排大声说道,就因为他是年级第一?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周晓阳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的耳根开始发烫。
张昊！注意你的态度！王老师严厉地说,周晓阳同学品学兼优,是全班同学的学习榜样。
我只是觉得班委应该民主选举,张昊耸耸肩,不过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感兴趣。
周晓阳握紧了拳头。他讨厌成为焦点,更讨厌被人这样公开质疑。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假装整理书本。
下课铃响起,同学们三三两两离开教室。周晓阳正准备去图书馆,却被林小满拦住了。
别在意张昊的话,她笑着说,他就是嘴巴坏,其实人不坏。对了,王老师让我们三个放学后去办公室一趟。
我们三个?周晓阳疑惑地问。
你,我,还有张昊。林小满眨眨眼,不知道什么事,但肯定很重要。
周晓阳心里一沉。和张昊一起?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第二章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周晓阳磨蹭了一会儿才走向教师办公室。推开门时,林小满和张昊已经在那里了。张昊斜靠在窗边玩手机,而林小满正在和王老师交谈。
周晓阳来了,那我们开始吧。王老师推了推眼镜,叫你们三个来,是因为学校决定组织一次校际辩论赛,每个班要派一支队伍参加。我们班我决定由你们三个代表。
什么?周晓阳和张昊异口同声地喊道。
老师,我和他们?张昊指了指周晓阳,一脸不可思议,您确定没搞错?
正因为你们性格迥异,才能碰撞出不同的思维火花。王老师微笑着说,林小满口才好,组织能力强；周晓阳逻辑思维严谨,知识面广；张昊你虽然成绩不突出,但反应快,临场发挥好。
周晓阳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嘴唇。他知道王老师的决定很难改变,而且作为班委,他有责任配合学校活动。但和张昊合作?这简直是个笑话。
辩论题目是什么?林小满问道,看起来她是三人中唯一对这个安排感到兴奋的。
'青春的价值在于追梦还是现实',王老师回答,我们班抽到的是'青春的价值在于追梦'这一方。初赛在两周后,你们要抓紧准备。
离开办公室后,张昊立刻表示：我没时间参加这种无聊的活动,你们自己玩吧。
张昊！林小满追上他,这是集体荣誉,你不能这样。
集体荣誉?张昊冷笑一声,那个书呆子在乎集体吗?他眼里只有分数和排名。
周晓阳原本不想理会,但这句话刺痛了他。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张昊：至少我不会像某些人一样,靠家里的钱和关系混日子。
张昊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大步走向周晓阳：你再说一遍?
好了好了！林小满赶紧插到两人中间,我们是一个团队,别这样！张昊,我们需要你；周晓阳,张昊其实很聪明,只是你们不了解他。
周晓阳深吸一口气,后退了一步。他不想在开学第一天就惹事,尤其是高三这种关键时期。
明天放学后图书馆见,讨论辩论策略。他冷冷地说完,转身离开。
第三章
第二天放学后,周晓阳在图书馆等了半小时,林小满才匆匆赶到。
抱歉！学生会有点事耽搁了。她气喘吁吁地坐下,张昊呢?还没来吗?
周晓阳看了看手表：他根本不会来。我们自己做准备吧。
林小满叹了口气,拿出笔记本电脑：我查了一些资料,关于追梦的主题,我们可以从几个方面论证...
两小时后,他们整理出了一个初步的辩论框架。天色已晚,图书馆里的人越来越少。
今天就到这里吧。周晓阳开始收拾书本,明天我们再细化一下论点。
周晓阳,林小满突然说,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张昊?
周晓阳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我没有讨厌他,只是不喜欢不负责任的人。
你了解他吗?林小满问,其实张昊他...
我不需要了解,周晓阳打断她,我们只是被迫组队的队友,辩论赛结束后就不会有交集了。
林小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走出图书馆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周晓阳家住在学校附近的老旧小区,步行大约二十分钟。他习惯性地戴上耳机,准备听英语听力材料。
转过一个街角时,他意外地看到张昊站在一家便利店门口抽烟。周晓阳本想装作没看见直接走过去,却听到张昊叫住了他。
喂,书呆子。
周晓阳停下脚步,但没有取下耳机：有事?
张昊走过来,身上带着淡淡的烟味：今天有点事,没去图书馆。你们讨论得怎么样?
周晓阳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回答：基本框架出来了,明天会把资料发到群里。
群?什么群?张昊一脸茫然。
林小满建的辩论队群聊,你没看手机吗?
张昊掏出手机看了看：哦,被消息淹没了。他顿了顿,其实我查了一些资料,关于辩论主题的。
这倒是出乎周晓阳的意料。他忍不住问：什么资料?
一些成功人士的案例,他们如何在年轻时坚持梦想最终成功的。张昊的语气难得认真,我觉得可以从情感角度打动评委,毕竟辩论不只是讲道理。
周晓阳没想到张昊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而且想法其实很有价值。他点点头：这个方向不错,可以作为一个补充论点。
两人之间突然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夜风吹过,带着初秋的微凉。
你家住哪?张昊突然问。
前面那个小区。周晓阳指了指。
我送你吧,这么晚了。
不用,我习惯了一个人走。周晓阳下意识拒绝。
张昊耸耸肩：随便你。他转身要走,又停住,对了,关于昨天...我说话有点过分。不是针对你个人。
周晓阳没想到张昊会道歉,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是点了点头。
看着张昊离去的背影,周晓阳突然觉得,也许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肤浅。
第四章
接下来几天,三人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合作。张昊出乎意料地参与了几次讨论,虽然经常迟到早退,但每次都能提出一些独到的观点。林小满则像个粘合剂,不断调和着两人的关系。
周五晚上,周晓阳因为值日留在教室最后走。经过三楼空教室时,他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出于好奇,他悄悄推开门缝看了一眼。
是张昊。他一个人站在讲台上,对着空荡荡的教室练习辩论演讲。让周晓阳惊讶的是,张昊的表达流畅有力,完全不似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
青春的价值在于敢于追梦...张昊的声音在空教室里回荡,当我们回首往事,不会因为怯懦而后悔,只会为那些不曾尝试的梦想遗憾...
周晓阳站在门外,听得入神。他突然意识到,张昊可能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正当他犹豫是否应该进去时,张昊的手机响了。他停下演讲,接起电话。
爸,我说了我在学校...不是,不是玩...辩论赛...算了,反正你也不在乎。张昊的语气从期待变成失望,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回去。
挂断电话后,张昊狠狠地把手机摔在课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他双手撑在讲台上,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周晓阳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离开,不小心碰到了门把手,发出轻微的响声。
谁?张昊猛地抬头。
周晓阳只好推门进去：是我...刚值日完,听到声音就...
张昊迅速抹了把脸,强装出平时的表情：哟,学霸也学会偷听了?
我不是故意的。周晓阳走进教室,你...刚才的演讲很好。
张昊愣了一下,随即自嘲地笑了笑：有什么用,反正我爸觉得我只会玩。
周晓阳不知该说什么。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张昊——脆弱、真实,与平日里那个张扬跋扈的富二代判若两人。
你爸...对你要求很高?他试探性地问。
张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坐吧,既然你都看见了。他指了指下面的课桌椅。
周晓阳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夜晚的校园格外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我爸觉得我配不上他的商业帝国,张昊靠在讲台边,声音低沉,他觉得我成绩差,没出息,只会花钱。无论我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不务正业。
周晓阳没想到张昊会对自己说这些。他想了想,诚实地回答：我爸爸...去年去世了。肝癌晚期。他最后对我说的话是'好好学习,改变命运'。
张昊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周晓阳。
我家条件不好,我爸一辈子在工厂打工,就希望我能考上好大学。周晓阳继续说,声音有些哽咽,所以我...可能有时候太在意学习了。
两个少年在昏暗的教室里相对无言,却第一次真正看见了对方。
明天周末,我们三个一起准备辩论赛吧。张昊突然说,我知道一家安静的咖啡馆。
周晓阳点点头：好。
离开学校时,张昊突然问：你每天走路回家?
嗯。
我送你吧,反正顺路。这次张昊没给周晓阳拒绝的机会,已经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第五章
周末的咖啡馆里,三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合作出奇地顺利。张昊带来了几本关于演讲技巧的书；林小满整理了详细的论点论据；周晓阳则负责逻辑框架和反驳预判。
我觉得我们可以从三个层面论证,周晓阳在白板上写着,个人成长、社会贡献和精神价值。
没错！林小满兴奋地补充,而且每个层面都要有具体案例支撑。
张昊突然说：我想到一个点子——我们可以用'青春不是用来交换未来的筹码'作为核心观点,挑战那种'现在吃苦将来享福'的传统观念。
周晓阳惊讶地看着他：这个角度很新颖,但风险也大。
辩论不就是要有冲击力吗?张昊反问,安全牌谁都会打。
林小满拍手赞同：我喜欢这个！青春就应该勇敢发声！
看着两人兴奋的样子,周晓阳突然意识到,也许自己一直以来太保守了。青春不正是应该敢于尝试、不怕失败吗?
好,我们就用这个核心观点。他最终同意了,但需要严谨的逻辑支撑。
三人热烈地讨论着,时间过得飞快。咖啡馆的灯光渐渐亮起,照在三个年轻人的脸上,映出他们眼中的光芒。
我们下周每天放学后都练习吧,临走时林小满说,初赛前一定要配合默契。
张昊点点头：我没问题。他看向周晓阳,你呢,学霸?
周晓阳微微一笑：我也没问题。
走出咖啡馆,夕阳西下,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站在十字路口,各自朝着不同方向回家,却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而短暂地走在了一起。
周晓阳看着张昊和林小满离去的背影,第一次感到,高三这一年,也许不会像他想象的那样孤独和单调。
青春就像这个十字路口,充满了无限可能。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六章
辩论赛前的最后一周,三人几乎每天放学后都留在学校练习。周晓阳惊讶地发现,张昊的参与度越来越高,甚至主动承担了一辩的重任。
周三下午,他们在空教室里进行模拟辩论。林小满扮演反方,周晓阳计时,张昊则站在讲台上,神采飞扬地阐述观点。
青春不是用来交换未来的筹码！张昊的声音铿锵有力,如果我们在最富有激情和创造力的年纪,不敢追求内心真正的渴望,那么当我们'成功'的那一天,可能已经忘记了什么是真正的自己！
周晓阳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张昊站在阳光里的样子,与平日里那个玩世不恭的富二代判若两人。他的眼睛发亮,手势自然有力,整个教室仿佛都被他的热情点燃。
太棒了！模拟结束,林小满激动地鼓掌,张昊,你简直是个演讲天才！
张昊挠了挠头,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还行吧,就是随便说说。
不,真的很出色。周晓阳推了推眼镜,诚实地评价,情感饱满,论点鲜明,只是有些地方逻辑衔接可以再严谨些。
那正好,逻辑是你的强项。张昊跳下讲台,拍了拍周晓阳的肩膀,我们互补。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周晓阳愣了一下。从小到大,因为性格内向又成绩好,他很少被人这样自然地触碰。奇怪的是,他并不反感。
我整理了反方可能提出的论点,周晓阳打开笔记本电脑,我们可以提前准备反驳。
三人围坐在课桌旁,头几乎碰在一起。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三个紧密相连的影子。
我觉得他们肯定会强调现实的残酷性,林小满咬着笔帽思考,比如就业压力、经济负担这些。
那就用数据反击,周晓阳调出一份统计表,实际上,坚持梦想的创业者中,35岁前成功的比例比一般人想象的高很多。
张昊突然打了个响指：我有个主意！我们能不能找些本校毕业的成功校友案例?这样更有说服力。
太聪明了！林小满眼睛一亮,我记得前年有个学长放弃高薪工作去非洲做公益,还上了新闻。
周晓阳看着两人兴奋讨论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高中三年来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团队合作。
我去联系校友会,他说,应该能要到一些资料。
放学铃声响起,其他同学陆续离开,只有他们三人还沉浸在准备中。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糟糕,这么晚了！林小满看了看手表,我妈肯定要担心了。
我送你吧,张昊说,反正有车。
不用,我骑自行车来的。林小满收拾书包,明天见！对了,周晓阳,你怎么回去?
我走回去,不远。周晓阳头也不抬地继续整理资料。
那我先走啦！林小满挥挥手,匆匆离开了教室。
教室里只剩下周晓阳和张昊。沉默了一会儿,张昊开口：你真的不饿?已经七点多了。
周晓阳这才感觉到胃里的空虚感：有点,但我想把这点资料整理完。
资料可以明天再弄,张昊一把合上他的笔记本电脑,走,我知道学校后面有家面馆不错。
周晓阳想拒绝,但张昊已经拎起他的书包：别磨蹭了,学霸。饿着肚子怎么备战?
十分钟后,他们坐在一家简陋的面馆里。周晓阳有些意外张昊会来这种地方——墙上泛黄的菜单,油腻的桌面,与张昊一身名牌形成鲜明对比。
你常来这里?周晓阳忍不住问。
嗯,张昊熟练地点了两碗牛肉面,初中时发现的,味道很正宗。他顿了顿,别看我这样,我对吃的不讲究牌子,只讲究味道。
面很快上来了,热气腾腾。周晓阳尝了一口,确实美味。
对了,张昊边吃边说,昨天我查资料时发现一个有趣的观点——青春期的冒险行为从进化角度看其实有积极意义。
周晓阳挑眉：你是说叛逆是好事?
某种程度上,是的。张昊用筷子指了指他,敢于挑战权威、尝试新事物,这些都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动力。如果年轻人全都循规蹈矩,人类现在可能还住在山洞里。
周晓阳思考着这个观点：但过度冒险也会带来危险。
所以才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来平衡啊。张昊咧嘴一笑,我们俩加在一起,就是完美的黄金组合。
周晓阳低头吃面,掩饰自己微微发热的脸。他从未想过会和张昊坐在路边摊讨论哲学,更没想到两人的思维竟能如此互补。
第七章
辩论赛当天,学校的礼堂座无虚席。周晓阳站在后台,不停地调整领带——这是王老师坚持要他们穿的正式服装。
别紧张,林小满帮他重新系好领带,你准备得很充分。
周晓阳深吸一口气：我只是不擅长公开演讲。
那就交给我和张昊,林小满拍拍他的肩,你负责数据和逻辑部分就行。
正说着,张昊推门进来。他穿着深蓝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散发着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成熟气质。周晓阳几乎认不出他了。
哇！林小满惊呼,张昊,你打扮起来还挺人模狗样的嘛！
张昊做了个夸张的鞠躬动作：谢谢夸奖。话说,你们看到对手了吗?实验中学的那帮家伙,看起来挺厉害的。
周晓阳从门缝往外看,只见对面站着三个同样西装革履的学生,正在热烈讨论着什么。
那个戴眼镜的是他们学校的理科状元,林小满小声说,据说已经保送清华了。
怕什么,张昊整了整袖口,我们有秘密武器。
什么秘密武器?周晓阳疑惑地问。
张昊神秘地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双方队员入场。周晓阳感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但当他看到张昊自信的背影和林小满鼓励的眼神时,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辩论开始,实验中学的一辩首先发言,条理清晰地阐述了青春的价值在于现实的观点,列举了大量数据和名人名言,显得很有说服力。
轮到张昊发言时,他站起来,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环视全场,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各位评委,各位同学,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刚才对方辩友告诉我们青春应该现实,但我想问：什么是现实?
他停顿了一下,效果极佳。
现实不是一成不变的。今天的现实,是昨天某个人梦想的实现。爱迪生梦想光明,于是有了电灯；莱特兄弟梦想飞翔,于是有了飞机。张昊的声音逐渐激昂,如果每个年轻人都只安于所谓的'现实',人类将永远停滞不前！
礼堂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周晓阳惊讶地发现,张昊的演讲比练习时更加精彩,仿佛聚光灯下的他完全释放了自己。
接下来的自由辩论环节,周晓阳负责数据反驳,林小满负责情感共鸣,而张昊则临场应变,将对方的论点巧妙化解。三人配合默契,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
当周晓阳引用本校校友的成功案例时,张昊突然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照片：正如我方二辩所说,这位是我校2015届毕业生李想学长,他放弃华尔街高薪,回国创办了这家儿童编程教育机构。
投影仪上显示出李想和一群孩子的合影,孩子们笑得灿烂。
这张照片是他昨天特意发来的,张昊的声音带着真诚,他说：'告诉学弟学妹们,追随内心的声音永远不会错。'
全场哗然。连对方的辩手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们显然没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现场证据。
周晓阳这才明白张昊说的秘密武器是什么。他转头看向张昊,后者冲他眨了眨眼。
最终,评委宣布明德高中获胜。三人相视而笑,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叠在一起。
我们赢了！林小满欢呼。
走出礼堂,许多同学围上来祝贺。周晓阳不习惯成为焦点,悄悄退到一旁,却看到张昊也被一群人围着,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真诚的笑容。
表现不错。王老师走过来,难得地表扬道,尤其是你们三个的配合,出乎我的意料。
周晓阳点点头：张昊很出色。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王老师意味深长地说,只是需要合适的时机展现。
回教室的路上,周晓阳被几个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同学拦住。
周晓阳,一个女生鼓起勇气说,没想到你辩论时这么帅！下周的物理竞赛加油！
周晓阳愣住了,不知如何回应。这时张昊从后面搭上他的肩：我们学霸当然厉害,学习辩论两不误！
女生们笑着跑开了。周晓阳有些不自在地挣脱张昊的手：别这样。
害羞什么,张昊不以为意,你现在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了。
周晓阳摇摇头：只是一场辩论赛而已。
不,张昊突然认真起来,这证明了你不仅仅是个书呆子。你有想法,有才华,只是平时太封闭自己了。
周晓阳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也许张昊是对的,他确实习惯了躲在学霸的面具后面。
第八章
辩论赛胜利后的一周,三人的关系明显亲近了许多。课间他们常常聚在一起讨论半决赛的准备,有时甚至只是闲聊。
周五下午,林小满神秘兮兮地把两人叫到楼梯间。
我有个主意,她压低声音,明天是我生日,我想请你们来我家庆祝。就我们三个,简单吃点东西,顺便讨论半决赛策略。
好啊！张昊立刻答应,几点?地址发我。
周晓阳却犹豫了：我明天要去补习...
就两小时,林小满双手合十,做出恳求的姿势,拜托了,我从来没邀请过男生来我家过生日呢。
周晓阳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不忍拒绝：好吧,我调整一下时间。
太棒了！林小满开心地跳起来,下午三点,别忘了！
第二天,周晓阳按照地址找到了林小满家——一个普通的中档小区。他特意提前了十分钟到,却在楼下碰到了同样提前到达的张昊。
你也来这么早?张昊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礼品袋。
习惯提前。周晓阳说。他带的礼物是一本精装的《世界经典演讲集》,花了他半个月的零花钱。
两人一起上楼,林小满开门时明显吓了一跳：你们怎么这么准时！我蛋糕还没准备好呢！
她围着卡通图案的围裙,脸上还沾着一点面粉,头发随意地扎成丸子头,与学校里那个光鲜亮丽的班长形象截然不同。
需要帮忙吗?周晓阳问。
你会做饭?林小满惊讶地问。
会一点,我爸...以前经常加班,我有时得自己解决晚饭。
那太好了！林小满拉着他往厨房走,帮我看看这个奶油打发得怎么样。
张昊跟着进来：那我做什么?
你...林小满环顾四周,去摆桌子吧,餐具在那边抽屉。
厨房里,周晓阳熟练地帮林小满调整奶油的比例。再加点糖,打发的力度要均匀。
没想到学霸还有这手艺,林小满笑着说,你总是能给人惊喜。
周晓阳专注地搅拌着奶油,没有注意到林小满看他的眼神带着异样的光彩。
不一会儿,一个虽然不太美观但充满诚意的生日蛋糕完成了。三人围坐在餐桌旁,林小满兴奋地拆开礼物。
哇！这本书我找了好久！她抱着周晓阳送的演讲集,眼睛发亮。然后打开张昊的礼物——一条精致的银质手链,这也太漂亮了！
我自己设计的,张昊有些不好意思,家里有个小珠宝店,我偶尔会去帮忙。
周晓阳又一次惊讶于张昊不为人知的一面。
吹灭蜡烛后,林小满突然变得有些腼腆：其实...今天不只是庆祝生日。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们。
她深吸一口气：下个月我可能要转学了。
什么?周晓阳和张昊同时惊呼。
我爸工作调动,全家要搬到上海。林小满低下头,我一直没说,因为...因为不想提前破坏我们在一起的时光。
房间里一时沉默下来。周晓阳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他没想到刚刚获得的友谊这么快就要面临分离。
至少还有一个月,张昊最终打破沉默,而且现在通讯这么发达,又不是永别。
对！林小满强打精神,我们还有辩论赛的半决赛和决赛要打呢！
周晓阳点点头,却无法完全驱散心中的阴霾。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习惯了有这两个人在身边的日子。
吃完蛋糕,三人真的开始讨论半决赛的策略,仿佛这样就能忽略即将到来的分别。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三个紧密相连的影子。
第九章
周一早晨,周晓阳刚进教室就感觉到异常。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他进来,有几个人的目光明显闪躲。
怎么回事?他问早到的林小满。
林小满脸色难看：有人把你家的照片发到了校园论坛上。
周晓阳心里一沉,迅速拿出手机。校园网的热门帖子标题赫然写着《学霸的真面目》,里面是他家破旧小区的照片,还有他母亲在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偷拍。
帖子内容极尽嘲讽之能事：年级第一原来住在贫民窟,母亲是市井泼妇,难怪整天只知道学习,原来是穷怕了...
周晓阳的手开始发抖。这些照片明显是经过长期跟踪拍摄的,不是一时兴起。
谁发的?他声音嘶哑。
匿名,林小满担忧地看着他,但技术组正在查IP。
张昊匆匆走进教室,径直来到周晓阳身边：我看到那个帖子了,别担心,我已经联系管理员删帖,同时让我爸公司的律师准备起诉材料。
周晓阳摇摇头：不用了。他收起手机,面无表情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整个上午,周晓阳都像一尊雕塑般坐着,不理会周围的窃窃私语。课间,几个平时要好的同学试图安慰他,他只是淡淡地说没事。
中午,林小满和张昊强行把他拉到了天台。
别憋着,林小满递给他一瓶水,生气就发出来。
周晓阳接过水,依然沉默。
我知道是谁干的,张昊突然说,刘明浩,实验中学辩论队的那个一辩。
你怎么知道?林小满问。
风格太像了,张昊冷笑,上次辩论赛后他看我们的眼神就不对劲。而且帖子里的某些措辞,和他在辩论中的用词习惯一模一样。
周晓阳终于开口：不重要。反正都是事实,我家确实很穷。
这有什么好羞耻的?张昊激动地说,你靠自己的努力取得成绩,比那些靠家里资源的强多了！
包括你吗?周晓阳尖锐地反问。
张昊愣了一下,随即坦然点头：包括我。所以我佩服你。
周晓阳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一时语塞。
听着,张昊认真地说,贫穷不是你的错,但因此自卑就是你的选择了。你比我们任何人都优秀,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眼光否定自己?
林小满握住周晓阳的手：我们是朋友,记得吗?朋友不会因为这些事改变对你的看法。
周晓阳看着两人真诚的眼神,心中的坚冰一点点融化。他深吸一口气：谢谢。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下午第一节课前,班主任王老师严肃地走进教室,宣布学校已经查到发帖者并将给予严厉处分。同学们的目光都投向周晓阳,但他只是专注地看着课本,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放学后,周晓阳独自走向校门,却看到张昊靠在他的跑车旁等他。
上车,张昊打开车门,带你去个地方。
周晓阳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进去。跑车驶离学校,穿过繁华的市区,最终停在了一个高档住宅区的大门前。
这是...
我家,张昊说,确切地说,是我爸的房子。
周晓阳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因为我想让你看看,有钱人的生活也不全是美好的。张昊的声音有些苦涩。
他们走进一栋豪华别墅,室内装修奢华却冰冷,没有家的温馨感。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客厅里看文件,看到张昊带同学回来,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
我爸,张昊简短地介绍,这是周晓阳,年级第一。
张父这才抬起头,上下打量了周晓阳一眼：哦,就是那个穷学生?听说你很用功。
周晓阳握紧了拳头,但张昊抢先开口：爸！他是我朋友！
朋友?张父嗤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开始交这种朋友了?不是整天和那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吗?
张昊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我们上楼了。
他拉着周晓阳快步走上楼梯,进入自己的卧室,重重地关上门。
看到了吗?张昊苦笑,这就是我的'完美'家庭。我爸眼里只有钱和面子,我妈长年在国外逃避这段婚姻。
周晓阳环顾四周——宽敞的卧室里摆满了各种昂贵的物品,却显得异常空旷。墙上唯一的照片是张昊小时候和母亲的合影。
我很抱歉。周晓阳不知该说什么。
不需要抱歉,张昊坐在床边,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困境。你至少有你妈妈的爱,而我...连这个都没有。
周晓阳第一次真正理解了张昊的叛逆——那不过是对冷漠家庭的一种反抗。他走到张昊身边坐下：谢谢你带我来看这些。
张昊抬起头,勉强笑了笑：现在你能理解为什么我讨厌别人只看到我家的钱了吧?
周晓阳点点头。两个少年肩并肩坐着,夕阳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融合在一起。
第十章
刘明浩的恶意帖子事件后,校园里的风向悄然发生了变化。原本对周晓阳敬而远之的同学开始主动与他交谈,甚至有低年级的学生专门来找他请教学习方法。
你成了励志偶像了,林小满打趣道,昨天有个高一学妹红着脸问我你有没有女朋友。
周晓阳正在整理辩论赛资料,闻言差点打翻水杯：别开这种玩笑。
怎么,我们学霸对女生没兴趣?张昊从后面凑过来,坏笑着问。
周晓阳的耳朵瞬间红了：高三了,谁有时间想这些。
说到时间,林小满突然正色,半决赛在下周三,我们得加紧练习了。
三人围坐在一起,开始讨论策略。半决赛的辩题是网络时代,年轻人的独立思考能力是否在下降,他们抽到的是正方——认为独立思考能力确实在下降。
这个立场不好打,周晓阳皱眉,容易显得说教和保守。
我有个主意,张昊转着笔,我们可以用'信息茧房'和'算法操控'作为切入点,强调不是年轻人不想独立思考,而是科技公司刻意设计了让人沉迷的系统。
好角度！林小满眼睛一亮,这样既指出了问题,又不把责任全推给年轻人。
周晓阳迅速记下要点：我们需要找一些社交媒体算法的内部研究资料...
讨论正热烈,周晓阳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他妈妈。
晓阳,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急促,你能现在回家一趟吗?有点事...
怎么了?周晓阳立刻紧张起来。
没什么大事,就是...你回来再说吧。
挂断电话,周晓阳匆忙收拾书包：我得回家一趟,我妈好像有事。
我送你,张昊站起来,这个点公交车很挤。
周晓阳没有拒绝。一路上,他心神不宁,担心妈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或者工作中遇到了什么问题。
当他们赶到周晓阳家楼下时,看到几个穿制服的人站在单元门口。
怎么回事?周晓阳冲过去。
晓阳！周妈妈从人群中走出来,眼睛红红的,他们说我们这栋楼是危房,要紧急疏散...
一个工作人员解释,例行检查中发现这栋老楼的承重结构存在严重隐患,所有住户需要暂时搬离,等待进一步评估。
那我们去哪住?周晓阳问出了关键问题。
政府安排了临时安置点,工作人员说,但条件有限...
周晓阳看着母亲焦虑的样子,心如刀绞。他知道妈妈最怕给别人添麻烦,现在却要带着全部家当去挤集体宿舍。
阿姨,一直沉默的张昊突然开口,我家在市中心有套小公寓空着,您和晓阳可以先住那里。
周妈妈连忙摇头：这怎么行,太打扰了...
不打扰,那房子本来就是我爸买来投资的,一直空着。张昊真诚地说,而且离晓阳学校很近,他上学方便。
周晓阳看着张昊,后者冲他微微点头。他知道这不是施舍,而是朋友真正的帮助。
最终,在张昊的坚持和工作人员的劝说下,周妈妈勉强同意了。当天晚上,在张昊的帮助下,他们搬进了那套小而温馨的公寓。
收拾妥当后,周晓阳送张昊到楼下。
谢谢你,他真诚地说,租金我们会...
别跟我提钱,张昊打断他,朋友之间不需要算这么清楚。
周晓阳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帮我?
张昊望向远处的高楼灯火：因为看到你妈妈,我想起了我妈妈...如果她遇到困难,我也希望有人能伸出援手。
两个少年站在夜色中,城市的霓虹在他们眼中闪烁。周晓阳突然觉得,自己似乎重新认识了朋友这个词的含义。
对了,临走前张昊说,辩论赛的事别担心,我和小满会多准备一些。你先把家里安顿好。
周晓阳点点头,但心里已经决定,他不会因为家事影响团队。这场辩论赛,他一定要全力以赴——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两个真正理解他的朋友。
回到新住处,周妈妈已经疲惫地睡着了。周晓阳轻手轻脚地走到小书桌前,打开台灯,开始认真准备半决赛的资料。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温柔地笼罩着这个经历了波折却依然坚强的少年。
第十一章
半决赛前三天,周晓阳已经基本适应了新住处。公寓虽小,但干净整洁,最重要的是离学校近,他每天能多睡半小时。母亲也渐渐从最初的拘谨中放松下来,甚至开始在小阳台上种了几盆花草。
这天放学后,三人照例留在教室讨论辩论策略。张昊一反常态地沉默寡言,不停地看手机。
张昊,你负责的开场陈述准备好了吗?林小满用笔戳了戳他的笔记本。
张昊猛地回神：啊?哦,差不多了。
周晓阳注意到他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你昨晚没睡好?
有点事。张昊含糊其辞,手机又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告诉我们。周晓阳试探性地说。
张昊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摇摇头：没什么大不了的。来,看看我这个开场怎么样...
讨论到一半,教室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面容冷峻。
爸?张昊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张父大步走进来,无视林小满和周晓阳的存在,直接将一叠文件摔在张昊面前：解释一下。
周晓阳瞥见文件上是某个建筑工地的照片和投诉信。
这是什么?张昊的声音明显紧绷起来。
别装傻！张父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工地使用不合格建材的举报信,举报人邮件里明确说是从我儿子那里得到的内部资料！
林小满倒吸一口冷气。周晓阳紧紧盯着张昊,后者脸色苍白,但眼神异常坚定。
是我做的。张昊挺直腰板,那些劣质钢筋会害死人的！
你懂什么！张父怒吼,那批材料完全在安全标准范围内！你知不知道这个项目对公司多重要?
在最低标准线上徘徊也叫安全?张昊冷笑,为了多赚点钱,你连人命都可以不顾?
张父扬手给了张昊一记耳光,清脆的响声在教室里回荡。林小满吓得捂住嘴,周晓阳下意识地站起来,却又不知该如何介入这对父子的冲突。
从今天起,你的所有卡都停了。张父冷冷地说,不是想当正义使者吗?那就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脚步声在走廊上渐行渐远。
教室里一片死寂。张昊站在原地,左脸颊红肿,却出奇地平静。
张昊...林小满轻声唤道。
我没事。张昊慢慢坐回椅子上,其实我早料到会这样。
周晓阳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递给他一瓶水：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昊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上个月我去我爸公司,偶然看到那份材料检测报告。他们知道那批钢材不达标,却还是决定用...因为'出事的概率很低'。他苦笑一声,概率再低,落到具体家庭就是百分之百的灾难,对吧?
周晓阳想起自己因职业病去世的父亲,胸口一阵发闷：你做得对。
但对错不是最重要的,张昊揉了揉脸,现在问题是,我明天可能就要露宿街头了。
住我家！林小满脱口而出,随即脸红了,我是说...我家有客房...
谢谢,但不用。张昊摇摇头,我已经联系了一个朋友,他开的咖啡店楼上有个小储物间可以暂时收留我。
周晓阳想起张昊帮自己解决住房问题,现在却无法回报,内心一阵愧疚：至少让我们帮你搬东西。
其实...没什么可搬的。张昊苦笑,我爸说除了随身物品,别墅里的东西一样都不准我带走。
林小满的眼圈红了：太残忍了...
不,这反而是解脱。张昊的眼神异常清明,我终于不用活在他的阴影下了。
放学后,三人一起去了张父的别墅。果然,大门密码已经更换,保安拦住了张昊。最后他只拿到了一个双肩包的个人物品——几件衣服、笔记本电脑和那张与母亲的合影。
真就这么点东西?林小满难以置信地问。
张昊耸耸肩：其他都是他用钱买的,不属于我。
周晓阳默默接过他的背包：先回我家吧,我妈肯定做了多余的饭菜。
那晚,张昊睡在周晓阳家的沙发上。两个少年辗转难眠,周晓阳听到客厅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但他没有出去——有些伤痛需要独自面对。
第十二章
半决赛当天早晨,周晓阳发现张昊已经离开了,沙发上整齐叠放着毯子,茶几上留了张字条：有点急事,比赛前我会赶到学校。别担心。
字迹潦草,明显写得很匆忙。
他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周晓阳的母亲担忧地问。
应该不会。周晓阳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七上八下。他尝试拨打张昊的电话,却直接转入语音信箱。
到了学校,林小满同样焦急：联系不上张昊?他昨晚住哪?
我家,但一早就走了。周晓阳看了看手表,还有两小时就比赛了,开场陈述主要是他负责...
林小满咬着嘴唇：实在不行...我们弃权吧?
不行！周晓阳斩钉截铁地说,张昊为了这场辩论付出那么多,我们不能轻易放弃。
但一辩的位置...
我来。周晓阳的声音有些发抖,但眼神坚定,我可能没他那么好的口才,但内容我都清楚。
林小满惊讶地看着他：你?当众演讲?
周晓阳知道她在惊讶什么——那个曾经连课堂发言都会紧张得声音发抖的自己,现在居然主动要求担任一辩。
总要有人站出来。他简单地说。
比赛前一小时,张昊依然杳无音信。周晓阳和林小满在空教室里做最后的准备。
你的手在抖。林小满轻轻按住周晓阳的手腕。
周晓阳这才注意到自己拿着资料的手确实在微微颤抖：只是...有点紧张。
看着我。林小满捧住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你可以的。想想我们准备了多久,那些论点你比谁都熟悉。
她的眼睛在近距离下呈现出一种琥珀色的光泽,周晓阳莫名感到一阵安心。
我会在你旁边,林小满继续说,如果卡壳了,我会接上。我们是一个团队,记得吗?
周晓阳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张昊发来的短信：
对不起,我来不了了。有更重要的事必须今天处理。你们可以的,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昊
周晓阳把短信给林小满看,两人面面相觑。
什么重要的事能比辩论赛还急?林小满困惑地问。
周晓阳摇摇头：不知道,但他一定有他的理由。
主持人宣布比赛即将开始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周晓阳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准备好了吗?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挽住他的手臂：一起上。
礼堂里座无虚席。当主持人宣布明德高中代表队入场时,周晓阳感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视线边缘开始发黑——这是恐慌发作的前兆。
呼吸。林小满在他耳边低声说,一步一步来。
周晓阳强迫自己深呼吸,跟随林小满走上舞台。聚光灯下,他看到评委严肃的面孔和观众期待的眼神。对面,实验中学的辩手们已经就座,表情自信满满。
明德高中的一辩,请做开场陈述。主持人宣布道。
周晓阳站起来,走向讲台。他的手心全是汗,演讲稿在手中微微颤动。礼堂里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等着他开口。
各...各位评委,各位同学...他的声音一开始有些发抖,但渐渐稳定下来,今天我们要讨论的是,网络时代年轻人的独立思考能力是否在下降...
随着陈述的深入,周晓阳惊讶地发现自己越来越流畅。那些和张昊、林小满反复讨论过的论点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他甚至加入了一些即兴发挥。
社交媒体算法就像一座无形的牢笼,它不会禁止我们思考,却巧妙地引导我们只看到'喜欢'的信息...周晓阳的声音逐渐有力,独立思考不是与生俱来的能力,而是需要锻炼的肌肉。而在信息过载的时代,我们正逐渐丧失这种锻炼的机会...
当他结束陈述回到座位时,林小满悄悄对他竖起大拇指,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自由辩论环节,两人配合默契。林小满负责情感共鸣的部分,周晓阳则专注于逻辑和数据反驳。虽然不如张昊在场时那么游刃有余,但他们展现出了另一种扎实稳健的风格。
当评委宣布明德高中获胜时,周晓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小满激动地抱住他,在他耳边说：看吧,我就知道你能行！
走出礼堂,周晓阳立刻拿出手机想给张昊报喜,却发现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他回拨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声：是周晓阳吗?张昊让我联系你。他现在在医院...
第十三章
周晓阳和林小满赶到医院时,已经是傍晚。他们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找到了张昊,他双手抱头,衣服上还有血迹。
张昊！林小满惊呼,你受伤了?
张昊抬起头,眼睛通红：不是我的血。他的声音嘶哑,是我妈...她在国外出了车祸,今早刚转回国内治疗。
周晓阳这才明白张昊为什么缺席比赛：情况怎么样?
暂时稳定了。张昊揉了揉脸,但需要做几次手术...我爸拒绝支付医疗费,说这是她自找的。
什么?林小满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那可是他妻子啊！
在他眼里,早不是了。张昊苦笑,他们分居多年,只是没办离婚手续。
周晓阳坐到张昊身边：所以你今早是...
去机场接她。张昊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看到她躺在担架上的样子...我才发现她比上次见面老了那么多。
林小满轻轻握住张昊的手：医药费需要多少?
初步估计三十万左右。张昊说出了一个让两个高中生咋舌的数字,我已经联系了几个朋友借钱,但还差很多...
周晓阳想起自己家里微薄的存款,内心一阵无力。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母亲。
晓阳,周妈妈的声音有些激动,我刚收到一个好消息！政府对我们那栋危房的补偿方案出来了,除了安置房,还有一笔补偿金！
周晓阳愣住了：多少?
十五万左右！周妈妈兴奋地说,虽然不多,但足够我们重新开始了！
挂断电话,周晓阳看着张昊憔悴的侧脸,内心挣扎。这笔钱对他和母亲来说意味着安全感和新的开始,但眼前的朋友正面临更大的困境...
张昊,他突然说,我妈刚说我们危房拆迁有笔补偿金...可以先借给你应急。
张昊猛地抬头：不行！那是你们家的救命钱！
只是暂时借用,周晓阳坚持道,等你妈妈康复了再还。
绝对不行！张昊站起来,激动地说,我已经欠你太多了！
林小满插进来：我有个主意——为什么不发起众筹?张昊,你在学校人脉广,加上我们刚赢了辩论赛,正是关注度高的时候...
张昊摇摇头：我不想利用同情...
不是利用,周晓阳说,是给人们一个帮助的机会。你举报不合格建材的事,说明你是个有正义感的人,人们会愿意帮助这样的人。
最终,在两人的劝说下,张昊勉强同意了。当晚,林小满负责撰写众筹文案,周晓阳整理证明材料,张昊则联系了本地媒体记者——对方对他的举报事件很感兴趣,答应做一篇报道。
凌晨两点,众筹页面终于上线。三个精疲力竭的少年挤在医院的家属休息室里,盯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字。
有人捐款了！林小满小声欢呼,五十元...又有一笔一百的...
数字增长得比他们预期的快得多。到天亮时,已经筹集了近八万元。更令人惊喜的是,那位记者连夜赶出的报道在本地新闻网站发布后,捐款速度明显加快。
太不可思议了...张昊盯着手机,声音颤抖,这些人甚至不认识我和我妈...
周晓阳看着朋友脸上的表情从绝望逐渐变为希望,内心涌起一股暖流。他想起父亲生前常说的话：世上还是好人多。
中午时分,一个意外的电话让事情有了转机——被张昊举报的那家建材供应商主动联系,表示愿意承担全部医疗费用。
他们说...很敬佩我的勇气,张昊放下电话,一脸难以置信,而且他们自己也害怕承担事故责任...
这就是善有善报吧。林小满笑着说。
当天下午,张母被转入了更好的病房,专业医疗团队开始制定详细治疗方案。张昊终于松了一口气,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辩论赛怎么样?
周晓阳和林小满相视一笑：我们赢了。
我就知道！张昊用力拍了拍周晓阳的肩膀,没有我你们也行！
才怪,林小满翻了个白眼,周晓阳差点紧张得晕过去。
三人笑作一团,连日来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三道明亮的光线,如同他们交织在一起的未来。
第十四章
张母的手术很成功,恢复情况比医生预期的还要好。随着媒体报道的发酵,张昊举报不合格建材的事迹在学校传开,他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校园英雄。
而周晓阳也发现自己走在校园里时,打招呼的人变多了。那个曾经独来独往的书呆子形象,正在悄然改变。
决赛前一周,三人聚集在张昊暂住的小咖啡店楼上讨论策略。决赛的辩题出乎意料地回到了最初的命题——青春的价值在于追梦还是现实,只是这次他们抽到了反方：现实。
命运真会开玩笑,张昊转着笔说,我们当初准备的所有论点现在都要反过来用了。
其实也不尽然,周晓阳翻看笔记,很多数据可以从不同角度解读。关键在于价值取向...
林小满突然打了个喷嚏,接着又是一个。张昊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发烧了！
只是小感冒,林小满擤了擤鼻子,别大惊小怪。
但到了第二天,她的病情明显加重,高烧不退,医生诊断是流感,需要卧床休息。
这下好了,张昊在电话里对周晓阳苦笑,辩论队三人组倒了两个,决赛全靠你了。
周晓阳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我们得去看看她。
放学后,周晓阳和张昊冒雨来到林小满家。开门的是林妈妈,她看起来疲惫而担忧：小满刚睡着,烧还没退...
我们带了课堂笔记和作业,周晓阳轻声说,等她好一点可以看。
林妈妈感激地接过资料：谢谢你们。对了...她犹豫了一下,关于我们搬家的事提前了,下周一就走...
什么?张昊惊呼,这么突然?
上海那边学校催得急,林妈妈歉意地说,而且她爸爸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周晓阳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下周一...那就是决赛前两天。林小满将无法参加他们一起准备的决赛,甚至来不及好好道别。
能...能让我们见见她吗?周晓阳问,就一会儿。
林妈妈点点头,带他们来到林小满的卧室。女孩躺在床上,脸颊因高烧而泛红,呼吸有些急促。看到他们进来,她勉强睁开眼睛,虚弱地笑了笑：嘿...辩论明星...
张昊夸张地鞠了一躬：您的替补队员前来报到！
周晓阳站在床边,不知该说什么。他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相册,里面是他们辩论赛和生日派对的照片,林小满甚至细心地给每张照片贴了标签和日期。
决赛...林小满虚弱地说,你们一定要赢...
别想这些,周晓阳轻声说,先养好病。
林小满突然抓住他的手：周晓阳...我有话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林妈妈赶紧上前：好了,她需要休息。
两人不得不告辞。走出林小满家,雨下得更大了。周晓阳站在屋檐下,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内心充满说不出的失落。
给。张昊递给他一把伞,你先用吧,我等人来接。
周晓阳摇摇头：一起走吧,雨小点了。
两人共撑一把伞走进雨中。张昊突然说：她喜欢你。
什么?周晓阳差点踩进水坑。
别装了,张昊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你看她床头那些照片,大半都是你的特写。还有她看你的眼神...瞎子都看得出来。
周晓阳的心脏突然跳得厉害：我...我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张昊的语气突然变得认真,决赛后去找她吧,在她走之前。
周晓阳没有回答,但内心某个角落悄然亮起一盏小小的灯。
第十五章
决赛当天早晨,周晓阳在教室里最后一次整理资料。窗外阳光明媚,与前几天阴雨绵绵的天气形成鲜明对比。
紧张吗?张昊靠在桌边问。
周晓阳点点头：有点。第一次没有林小满在场。
但她会看直播的,张昊看了看手机,刚才她发消息说已经退烧了,就是还有点虚弱。
主持人宣布入场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周晓阳深吸一口气,拿起文件夹：走吧。
礼堂里座无虚席,甚至有过道里加座的观众。周晓阳在聚光灯下眯起眼睛,试图寻找林小满的身影,但台下光线太暗,什么也看不清。
明德高中的一辩,请做开场陈述。
周晓阳站起来,走向讲台。这一次,他的手没有发抖。面对满场观众,他清晰地阐述着青春的价值在于现实的论点。
追求梦想固然重要,但脱离现实的梦想只是空想...他的声音在礼堂里回荡,青春最宝贵的价值,在于学会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找到平衡点...
辩论进行得很激烈。对方辩手显然有备而来,几次试图用情感化的案例动摇他们的立场。但周晓阳和张昊配合默契,一个负责理性分析,一个负责情感共鸣,将对方的论点一一化解。
自由辩论环节,张昊突然偏离了准备好的脚本：对方辩友一直在强调追梦的重要性,但你们是否想过,很多人的梦想本身就是被消费主义和社会期待塑造的假象?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我曾经以为我的梦想是继承家业,直到我发现那不过是我父亲强加给我的期待。真正的现实不是妥协,而是认清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周晓阳惊讶地看着张昊,这不是他们排练过的内容,但恰恰是最有力量的即兴发挥。
辩论接近尾声,周晓阳做总结陈词：青春的价值不在于非此即彼的选择,而在于学会带着清醒的认知勇敢前行。现实不是梦想的敌人,而是梦想的基石...
评委退场评议时,张昊凑过来小声说：我觉得我们赢了。
周晓阳点点头,内心却异常平静。输赢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一起走过的这段旅程。
当评委宣布明德高中获胜时,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周晓阳和张昊站在台上,接受奖杯和祝贺。周晓阳的目光依然在搜寻着什么...
找她?张昊在他耳边说,观众席右后方。
周晓阳顺着指引看去,果然发现了林小满。她裹着一件厚外套,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睛亮晶晶的,正用力朝他们挥手。
领奖结束后,周晓阳快步走向观众席。林小满迎上来,给了他一个拥抱：你们太棒了！
周晓阳僵了一下,随即轻轻回抱：你...你怎么来了?身体不要紧吗?
决赛怎么能错过?林小满笑着松开他,而且...我有些话必须当面说。
张昊识相地退开：我去应付下记者,你们聊。
礼堂渐渐空了,只剩下几个工作人员在收拾场地。周晓阳和林小满坐在后排座位上,阳光透过高窗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要走了,林小满轻声说,明天一早的飞机。
周晓阳的心猛地一紧：这么快...
嗯。林小满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她深吸一口气,我喜欢你,周晓阳。从高二那次数学竞赛开始。
周晓阳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设想过无数次类似的场景,却从未准备好如何回应。
我...我不太会说话...他结结巴巴地开口。
林小满笑了：我知道。没关系,我不是要你回应什么。只是不想带着遗憾离开。
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周晓阳突然注意到她今天涂了一点淡淡的唇彩,是那种近乎透明的粉色。
我...他鼓起勇气,我也会想你。
林小满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真的。周晓阳点点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而且...上海离这里也不远,高铁只要...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林小满突然凑过来,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这是给你的奖励,她红着脸说,为了决赛的精彩表现。
周晓阳的耳朵红得发烫,但内心涌起一股暖流。他笨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个...送给你。算是告别礼物。
林小满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书签,上面用细线缠绕出一朵小向日葵。
你自己做的?她惊喜地问。
周晓阳点点头：材料是从手工课上拿的...不太专业...
我很喜欢！林小满小心地收好礼物,它会陪我读完大学的所有书。
走出礼堂时,夕阳正好。张昊靠在校门口的柱子上等他们,看到两人红着脸但笑容满面的样子,了然地挑了挑眉：终于说开了?
闭嘴。林小满作势要打他,但脸上的笑意藏不住。
三个年轻人站在校门口,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他们知道,明天开始,各自的人生将走向不同的方向。但此刻,站在青春的交汇点上,他们拥有彼此,拥有无限可能。
对了,张昊突然说,我决定毕业后去国外学音乐。
什么?周晓阳和林小满异口同声地惊呼。
一直没告诉你们,张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其实会弹吉他,还写过几首歌...以前觉得这种梦想太不切实际,但现在我想试试。
周晓阳想起张昊卧室角落里那把落灰的吉他,恍然大悟：你早就该这么做了。
是啊,林小满拍拍张昊的肩膀,你站在舞台上的样子一定很耀眼。
夕阳西下,三个少年肩并肩走向不同的未来,却带着彼此给予的勇气和力量。青春的价值是什么?或许就是在迷茫中找到自己的方向,在孤独中遇见理解自己的人,然后勇敢地向前走,不管前路如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