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老王的乌龟 > 第一章


老王总是落寞地在老宅的阳台上晒着太阳,木质的躺椅虽已锈迹斑斑却散发着独属于老王的香气。夏日的老宅浸在蜜色阳光里,雕花木门虚掩着,缝隙间漏出蝉鸣织就的声浪。

客厅的竹帘垂落半幅,风过时掀起一角,桌上青瓷碗里泡着的野菊花茶香就会慢慢氤氲到空气里,浮着两三片舒展的花瓣,像停在水面的蝴蝶。

穿墙根的青砖缝里,几株凤仙花正擎着胭脂色的花苞,

二楼的木格窗半开着,褪色的窗纱上停着老王的乌龟缸,樟脑味混着旧棉布的气息漫出来,箱底压着的蓝印花布边角,被阳光晒出温柔的褶皱。

周六下午,老王一想到今天是来之不易的家庭聚会就兴奋,儿女们都会回家吃饭,所以老王早早就提着篮子出门买菜去了。

夕阳的余晖如金色的薄纱,轻柔地洒在老王的肩头。他左手提着装满新鲜蔬菜的塑料袋,右手攥着几块刚买的精瘦肉,步伐稳健地往家走。菜市场的喧闹声渐渐被抛在身后,小区里的绿植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欢迎他回家。

推开家门,老王像往常一样先往窗台的角落瞥了一眼,那里摆放着他心爱的乌龟缸,里面住着他养了五年的乌龟

。可这一眼望去,他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

缸里空空如也,只剩下几根水草在水中无力地飘荡。

老王心头一紧,手里的菜袋子



的一声掉在地上,蔬菜和肉散落一地。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乌龟缸前,瞪大了眼睛仔细查看,仿佛乌龟会突然从某个角落里钻出来。

他大声呼喊着,声音里满是焦急和不安。

他迅速在客厅里翻找起来,沙发底下、茶几后面、电视柜旁边,每个可能的角落都不放过。可除了几枚灰尘在阳光中飞舞,哪里有乌龟的影子老王急得直跺脚,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突然想起,早上出门前好像忘记关阳台的门了,会不会是它趁机爬了出去

老王顾不上收拾地上的菜,转身就往阳台跑去。阳台上,花盆依旧整齐地排列着,可地上却没有乌龟的踪迹。他探头往下看,楼下的草坪上也没有乌龟的身影。这下老王彻底慌了神,他颤抖着拿出手机,拨通了邻居的电话,声音里带着哭腔:老冯啊,我家乌龟不见了,你有没有看到啊……

儿女们统统回家了,不过这难得一次的家庭聚会却变成了找乌龟大赛。

老王的搪瓷缸子

当啷

砸在阳台铁栏杆上,茉莉茶汤顺着生锈的花纹往下淌。他整个人几乎挂在栏杆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天井砖缝

——

那里本该趴着他的乌龟

,此刻却只有青苔在雨前的潮气里泛着灰绿。

家裕!雨棚右边第三块砖!

他的喊声撞在红砖墙间,惊飞了墙根觅食的麻雀。老大家裕仰头时,看见父亲鬓角的白发在风里抖得厉害,藏蓝色衬衫早被汗水浸成深海的颜色,后襟贴着后腰,像片晒干的海藻。

老二家欣的耳钉在阴云里又闪了一下,这次是被叹气震的。她趴在凸窗台上,手机电筒的光在空调外机上扫了第七遍,塑料外壳映出她眉间的川字纹:爸,这外机支架离地两米三,乌龟怎么可能爬上来

能!它前儿个还爬过洗衣盆!

老王的声音带着破音的颤抖,枯瘦的手指在栏杆上敲出急促的鼓点,你们小时候谁没被它咬过裤脚这龟灵着呢!

老五家岚的笔尖在

寻龟启事

上洇开墨团,重金酬谢

四个字里的



已经被橡皮擦出毛边。她蹲在爬山虎墙根,听着父亲在二楼一遍遍地数乌龟的习性:每天申时要晒背,最爱吃莴笋叶尖......

语气里裹着五年前母亲住院时,守在

ICU

门口的碎碎念。

老四家向的网兜卡在自行车棚第三排电动车中间,他被锈链条划破的掌心渗着血,却浑然不觉。刚才那个深绿色影子又闪过车筐,他扑过去时,额头撞在车把上,眼前金星乱冒

——

这次不是乌龟,是片被风吹动的梧桐叶。

别找了爸!

家向扯掉头上的网兜,金属环硌红了耳朵,就当......

就当乌龟替妈遛弯去了。

这话让天井突然静下来,晾衣绳上的白背心不再拍打墙面,连墙根的青苔都像屏住了呼吸。

老王的手指突然停在栏杆上,喉结上下滚动着,像要咽下整个秋天的雨。家裕搬开腌菜坛子时,霉味混着老人身上的薄荷膏味涌出来,他看见父亲蹲在阳台角落,影子被暮色拉得老长,正用袖口反复擦着龟缸里的水草,仿佛要擦去某个永远空着的位置。

当暮色把

重金酬谢





字彻底糊成墨块时,下水道口终于探出那个黑影。老王接乌龟的手在发抖,龟壳上的污泥蹭脏了他的袖口,他却用拇指一遍遍地摩挲着颈间的黄纹,像在确认某种失而复得的心跳。儿女们围过来时,他忽然想起妻子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暮色,护士摘下氧气罩时,他也是这样反复确认脉搏的消失。

火锅的热气模糊了厨房玻璃,家欣给父亲添了片黄喉,却看见老人把肉卷推到龟缸边:乌龟也该补补了。

五个儿女交换的眼神里,浮起比青苔更浓重的无奈

——

他们知道,父亲擦干净的龟缸里,泡着的何止是一只乌龟,更是把五年前就该倒掉的药汤,熬成了余生的偏方。

晚饭泡汤了,众人随便对付了几口泡面后就休息了。

两周后,老王的乌龟又丢了,他再次把儿女们叫回来帮他找乌龟。

梅雨季的潮气钻进防盗门的缝隙,在玄关处洇出暗绿色的霉斑。老王攥着手机的手悬在半空,屏幕上

家欣

的来电显示跳成蓝色光斑,听筒里传来老五家岚压抑的叹息:爸,我课间只有十分钟......

您说乌龟又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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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楼天井的雨棚上挂着串水珠,像串断了线的念珠。家裕的藏蓝色衬衫再次被汗水浸透,他搬开堆在楼梯间的蜂窝煤,煤渣顺着指缝掉进皮鞋里,烫得他龇牙

——

上周末刚擦的鞋油,如今全成了灰扑扑的笑柄。爸,您就不能给龟缸加个盖子

他的声音撞在贴上

寻龟启事

的墙面上,震落半片泛黄的胶带。

家欣的电动车停在单元门口,后车筐里还堆着没来得及送的保单。她冲上二楼时,耳钉刮断了一缕头发,疼得眼眶发酸:爸!我今天要见三个客户,光油费就花了八十!

她的高跟鞋在瓷砖上敲出急促的鼓点,惊得墙根的潮虫四散奔逃。

厨房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老四家向手里还攥着从水管里掏乌龟的铁丝钩,龟壳上的泥点蹭脏了他工装裤的膝盖

——

他凌晨五点才从汽修厂下班,眼下黑眼圈深得能装下二两陈醋。上次找龟我赔了仨客户,这次老板说再旷工就开了我!

他踢翻了脚边的搪瓷盆,清水混着铁锈在地面蜿蜒成河。

老王的背影像片风干的腌菜,蜷缩在龟缸前。他用颤抖的手指拨弄着空荡的水草,突然抓起桌上的搪瓷缸砸向墙面:你们小时候,哪次生病不是我半夜背去医院现在让你们找个龟就喊忙

茶渍顺着墙缝往下爬,在

重金酬谢

的启事上洇出歪歪扭扭的泪痕。

可您不能把我们当龟奴啊!

家欣的声音突然拔尖,像极了五年前在

ICU

门口和医生争执的腔调,妈走了之后你就没正眼看过我们,眼里只有这只会爬的石头!

这话让空气瞬间凝固,连墙角的挂钟都忘了走动,秒针卡在

10

的刻度上,像把悬而未决的刀。

老五家岚的教案本从臂弯滑落,《背影》的课文被踩出褶皱。她看着父亲突然佝偻下去的肩膀,想起上周给学生讲

亲情是永不沉没的船

时,自己喉咙里堵着的那口痰。爸,我们......

话没说完,就被家向拽到一边。

冯大爷的咳嗽声从楼梯间传来,手里提着个装过豆瓣酱的玻璃罐:老王啊,龟在我家水管里睡呢,跟我那盆睡莲似的......

话音未落,就被家欣抢白:冯叔您倒是清闲,我们可是

——

后半句被家裕狠狠的肘击截住,化作一声闷哼。

晚餐的面条在桌上凝成块,家欣的筷子戳着卤蛋,蛋黄碎成小块漂在汤里,像极了父亲眼里的浑浊。我明天还得去跑郊区客户。

她率先开口,打破了比梅雨更潮湿的沉默。家岚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家长群又弹出二十条未读消息。家向盯着自己布满油污的指甲,想起汽修厂老板娘今早的白眼。

老王突然站起身,龟缸在他怀里晃出细碎的波纹。都走吧。

他的声音轻得像片落在水面的枯叶,乌龟比你们懂事,至少它不会嫌我烦。

五双筷子同时停在半空,家欣看见父亲耳后新长的老年斑,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也是这样盯着窗台上的多肉,说

它们比人耐活。

爸,我们也很忙,当然希望早点回去。可是,您能不能不要这样,本来回来路费就贵,自然是要少回来几次,可是您为了只乌龟把我们叫回来,多少有点不值当啊。家欣没好气地讲着。

雨终于落下来,敲打在雨棚上发出钝响。家欣推着电动车出门时,看见父亲的身影映在阳台玻璃上,正用纱布仔细擦拭龟壳。她摸了摸口袋里的保单,突然发现

寿险受益人

那一栏,还填着母亲的名字。

本来几个月才会回来一次的五兄妹,这个月竟然因为一只乌龟回来了两次。老王也知道他们工作忙,可这只乌龟是老王在他们几个小时候就带回家养的,比他们陪老王的时间还长,他怎么忍心他的小乌龟就这样丢了呢。

吃过晚饭后,老五就回去了,要不是老王生气,说不定她早就走了。

家欣是一名保险售卖员,没有人脉的她卖保险只能靠自己拉客户,洗衣做饭,抓鸡放狗这些事数不胜数,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她生老王的气也是情有可原。而老五家岚是一名小学老师,教语文,没上几年班的她是被教案和课件搞得头昏脑涨。

第二天一早,家裕就召集大家聚在一起讨论给老王找老伴的事。

爸,你看,您也还年轻,我们想着给您找一个老伴,这样我们也可以安心工作,不用担心您。

不然,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不能及时赶回来那可怎么办家裕说道。

不可能,我一个人过得好好的,干嘛非要找个老伴,何况还有我的乌龟。

家柯一听到乌龟这两个字,气不打一处来,不耐烦地冲着老王喊:乌龟乌龟,每次都是你的乌龟,你能不能想一想现实,乌龟能陪你一辈子吗

老王委屈的噘着嘴:怎么不能。总比你们好,一年到头来才回家几次,每次回来也是吃顿饭就走,你们关心过我的感受吗

这老伴要找你们找,我反正不找。你妈才走了几年,你们就着急找个后妈,还有良心吗你妈身体本来就不好,还生了你们五个。她原来就怕疼,还糟了五次罪。你们还让我再找一个,我对得起她吗

爸,您还是别倔了,我改天就去相亲会发你的资料,给你找个称心的。

相亲会

老王的搪瓷缸子重重磕在玻璃桌面上,茉莉花茶溅出杯沿,在

龟粮促销单

上烫出褐色的疤。他盯着窗外晾衣绳上褪色的白背心,那是妻子最后一次晒的衣服,如今还固执地挂在三号晾衣钩上,任凭风雨把棉布吹成薄纸。

家柯的手机在裤兜震动,客户催方案的消息跳出来,蓝光照得他眼底发青。龟能陪您说话吗能给您端茶倒水吗

他的声音里裹着下午被老板骂的火气,上周张叔摔在厕所,要不是邻居听见动静

——

够了!

老王突然拍桌而起,龟缸里的水晃出涟漪,倒映着他发颤的下巴。你们妈走的时候,攥着我的手说‘别找后娘苛待孩子’,现在你们倒要给我找

爸,我们不是要取代妈......

家向的工装裤膝盖还沾着乌龟的泥渍,他想起小时候母亲背着他跑急诊,雨夜里哼的摇篮曲走了调。老王却转身走向阳台,夕阳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与妻子的遗像叠成模糊的重影。去去去,都去忙你们的,

他的手指抚过龟壳上的黄纹。

座钟突然敲响七下,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家向看见父亲的白发在暮色中支棱着,像龟壳上突起的棱线。

要不......

家裕的声音突然软下来,他摸到口袋里的降压药,想起社区医生说

独居老人发病率高。但老王已经捧着龟缸走进卧室,关门声轻得像片羽毛落地,却在三兄妹之间砸出深不见底的沉默。

这时家向开口大喊:爸,是我们不好,我们也是看您这么孤单,才想到给您找个老伴。

您——唉,算了。

众人陷入沉寂。

找老伴的事就此作罢,老王与儿女们也有了隔阂。儿女们再次离开去工作,老王照常落寞的坐在阳台。

梅雨季节刚过,七月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蜡,沿着老宅雕花门楣缓缓淌进天井。老王的藤椅躺在阳台,竹制躺椅的缝隙间嵌着经年的茶渍,散发出混合着樟木与旧报纸的气息。他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摩挲着龟壳,那只养了三十年的乌龟却不知去向。

老伙计,今天该给你换晒台的青苔了。

老王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在青瓷碗里的野菊花瓣。客厅里,半旧的竹帘被穿堂风再次掀起,露出桌上那只永远泡着野菊花茶的粗瓷碗

——

这是老伴生前最爱的茶具,碗沿还留着她当年不小心磕出的小缺口。

墙根的青砖缝里,凤仙花正举着胭脂色的花苞,花瓣上凝着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斑,仿佛是时光滴落的碎片。二楼木格窗上的窗纱已经泛黄,上面还留着几个被岁月啃出的小洞,那是某个春天,小孙子好奇地用铅笔尖戳出来的。窗台上,老王用碎瓷片拼贴的

长寿

二字依然清晰,那是他和老伴结婚三十周年时一起完成的手作。

周六午后的云层像被揉皱的棉絮,压得老楼的红砖墙愈发暗沉。老王攥着空落落的菜篮子站在玄关,目光扫过客厅里那盆被碰歪的蟹爪兰

——

这次乌龟又趁他出门时

越狱

了。搪瓷缸里的茉莉花茶还冒着热气,却驱散不了他眼底的焦虑。

后来的几个月儿女们都没有回来。老王的乌龟再次不见了,老王再次召集儿女们回来。

爸,您别急,乌龟肯定没跑远!

暮色像打翻的墨水瓶,渐渐染灰了天井里的晾衣绳。当家向终于从下水道口捞出乌龟时,龟壳上还粘着半片早已腐蚀的梧桐叶,那是多年前的秋天老王和妻子一起扫落叶时留下的记忆。

老王的手突然顿住,龟壳上的水痕在夕阳下像一道未干的泪痕。

他的声音里浸着三十年的光阴,乌龟死了,空气突然凝固。

岚岚想起上周熬夜批改作业时,接到父亲发来的

早点睡

消息;家裕摸到口袋里那张揉皱的体检单,想起父亲总说

别乱花钱买补品。向向望着乌龟颈间的黄斑,忽然发现那形状竟像极了母亲临终前攥着父亲的手。其实,老王在乎的何止是乌龟,他更在乎的是孩子们。乌龟活了这么多年也该寿终正寝了,可他再也没有要挟儿女们回来的理由了。

爸——

家欣的声音轻得像野菊花瓣。老王的眼眶顿时泪水横流,五个儿女的影子在泪水中重叠成小时候的模样

——

那时他们挤在阳台上看星星,母亲的蒲扇声混着龟缸里的水声,编织成最温暖的夏夜。

深秋的阳光带着穿透力,将老王的影子拉长在阳台地砖上。也将他的记忆拉长回到了过去:儿女们离开后的老宅十分寂静,只有乌龟爬动时发出的细微声响。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是家欣发来的照片:爸,今天给客户讲保险时,忽然想起您总说

'

平安是福

'。

照片里,她站在幼儿园门口,正给一个摔倒的孩子贴创可贴,阳光穿过她的发丝,像极了年轻时母亲给她编辫子的模样。

岚岚的消息随后而至:学生今天问

'

思念是什么形状

',我想起您阳台上的龟背纹。

附带的图片里,黑板上用粉笔画着歪歪扭扭的龟壳,每个格子里都写着

爷爷

妈妈

阳光

这样的词。

爸——爸——家柯的声音将老王拉回现实。

走吧,你们都走吧,知道你们忙。

这时家裕提议:要不咱们合租给爸在市里买套房,这样我们就可以经常去看他老人家啦。

这个提议好。家欣附和道。

不用,我就喜欢呆在这,你妈还在的时候就和我约定要一辈子呆在这里,我要是走了,他找不到我怎么办老王的眼眶再次湿润。

好好好,爸,您别伤心了,咱不搬,就在老宅待着。家裕说道。

次日清晨,老王一起床就发现儿女们不见了踪影。正要去喂他的乌龟,却想到他的乌龟昨日就辞世了。突然,一丝笑意泛上他的脸颊:小家伙,到那边可一定要多陪陪我的妻子。

暮色渐浓时,老王忽然听见楼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趴在阳台栏杆上望去,只见五个身影正捧着外卖盒鱼贯而入,家向手里还提着一个崭新的龟缸,缸底铺着翠绿的仿真水草,里面是一只更小的乌龟。

爸。

家裕举起手里的保温桶,家欣煮了您爱吃的莲藕汤,岚岚说要给您读她学生写的诗。

老王也挥手示意。

今夜的晚饭老王吃的最踏实,他和儿女们说说笑笑聊着家常,大家还把行李搬了回来,准备住回老宅。

家向说:搬回来好,我们都不用付房租了,还能吃上爸做的饭菜。

是啊,以前总想着多睡会就在公司附近租房子住,不仅贵,还吃不上口热乎饭。要是早早搬回来就好了,还能多陪陪爸。

大家有说有笑,声音逐渐传远,在蝉鸣声中消散。

老王转身看向墙上的全家福,那是老伴走前最后一次家庭聚会拍的。乌龟在缸里伸展四肢,颈间的黄斑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一串被岁月打磨的琥珀。照片里的阳光比此刻更明亮,却不及眼前真实的身影温暖。

晚风穿过雕花木门,带来远处的桂花香。老王忽然想起老伴临终前说的话:别担心,孩子们就像候鸟,总会找到回家的路。

他望向围坐在茶几旁的儿女们,发现他们鬓角也有了细微的白发,忽然读懂了时光的真谛

——

有些爱,需要用分离来丈量深度;有些陪伴,不必说出口,却早已刻进生命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