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镜中替身
我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却看到了一个陌生女人。
再往左倾斜三度,眼睛下垂一点。
林先生冷冷地指示道,手中的平板电脑显示着对比画面。
声音要再柔和些,记住她说话时尾音的那个小勾。
我按照要求调整表情和姿态,心里默数着——这是第758天,我在这座豪宅里扮演一个死去女人的日子。
七百五十八天的精确模仿,从她喝水时小指微微翘起的角度,到她大笑时喉咙里特有的颤音,我都复制得惊人相似
。镜子里的她对我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但我知道,那不是我。
很好,今天的练习结束。
他满意地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真正落在我身上,而是透过我,看向某个不存在的幽灵。
我松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他突然叫住。
苏悦,
他罕见地用我的本名,而不是林微——那个我被要求扮演的亡妻。
明天有个重要客人来访,你要确保一切完美。
我点头应允,心里计算着银行账户里的数字——再坚持半年,我就能拿到全部报酬,彻底脱离这个金丝笼子。
谁知道呢,也许林先生最近对我态度的软化意味着什么
两年来,他的眼神从最初的冰冷挑剔,逐渐染上某种复杂的依恋。
2
双生迷局
我甚至开始愚蠢地幻想,这份工作也许会有不同的结局。
然而第二天,当那位重要客人出现在客厅时,我的血液几乎凝固了。
她有着与我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身形,甚至连微笑时左眼角的细微弧度都令人毛骨悚然地相似。
她穿着林微生前最喜欢的米白色连衣裙,优雅地站在那里,仿佛她才是这座别墅真正的主人。
这位是林微的双胞胎姐姐,林曦,刚从澳洲回来。
林先生介绍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异样的兴奋,眼中更是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狂热光芒,那光芒像冰冷的针,刺穿了我所有的幻想。
就在那一刻,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不是在扮演一个角色,我是在参演一场精心策划的猎杀游戏。
而我,既是演员,也是即将被替换的猎物。
只是我还不知道,这场游戏的真相远比我想象的更为可怕。
因为那张被林先生奉为圭臬、让我模仿了两年的林微照片,根本不是什么亡妻遗照,而是我五年前参加一场选秀比赛时的定妆照。
而我,正一步步,被自己的过去所猎杀。
林曦的出现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林先生眼中汹涌的波涛。
他几乎是贪婪地注视着林曦,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丝神态都让他着迷。
而我,这个耗费两年心血打磨出来的完美复制品,顷刻间成了碍眼的背景板。
整个下午,林先生都陪在林曦身边,嘘寒问暖,态度殷勤得近乎卑微。
他看向林曦的眼神,那种炽热和占有欲,是我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他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仿佛我已经不存在了。
傍晚时分,林先生终于单独找到了我,脸上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冷漠,与昨日判若两人。
你的服务不再需要了。
他言简意赅,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
明天早上之前,收拾你的东西离开。
我愣住了,心脏猛地一沉。
林先生,我们签了合同……
合同
他嗤笑一声,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以为那是什么一张废纸而已。你只是个替代品,现在正主回来了,你自然没有存在的必要。
那我的报酬呢
我强忍着屈辱和愤怒,声音有些颤抖。
报酬
他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残忍。
你这两年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我提供的还想要报酬苏悦,别太贪心。
没有解释,没有遣散费,甚至连一句象征性的感谢都没有。
我就像一件用旧了的工具,被毫不留情地丢弃。
第二天一早,我被别墅的保安像驱赶流浪狗一样请了出去,只允许带走一个随身的小行李箱。
大部分个人物品,包括一些对我而言很重要的纪念品,都被留在了那个冰冷的金丝笼子里。
站在别墅紧闭的大门外,冰冷的雨丝开始飘落,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衣服。
我拿出手机,想查询一下银行账户,至少确认那笔遣散费没有到账。
然而,屏幕上显示的账户已冻结字样,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两年的积蓄,我忍辱负重换来的所有希望,全部化为乌有！
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失去了工作,失去了金钱,甚至失去了……我自己。
我是谁是那个为了钱出卖尊严和时间的苏悦,还是那个被精心雕琢、如今又被弃如敝履的林微复制品
我猛地想起那张照片——五年前选秀时的我。
为什么林先生要用我的照片来让我模仿林微
林微到底是谁或者说,她真的存在过吗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毒蛇般缠绕上我的心头：这场从一开始就是针对我的骗局,或许远不止是扮演替身那么简单。
我站在滂沱大雨中,浑身冰冷,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我失去的不仅仅是金钱和身份,我可能已经踏入了某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3
猎杀游戏
我必须搞清楚真相,不仅是为了讨回我的钱,更是为了……活下去。
大雨倾盆,将我浇得如同落水狗。
冰冷的雨水渗入骨髓,却远不及账户被冻结带来的寒意。
两年来的忍耐和扮演,换来的竟是如此结局。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颤抖着手拨通了唯一能求助的号码——我最好的朋友,小雯。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几乎哽咽：小雯,我……我遇到麻烦了,能不能……去你那儿暂住几天
小雯没有多问,立刻报了地址,语气里满是担忧。
在小雯那间温暖却狭窄的出租屋里,我喝着热姜茶,身体渐渐回暖,但心里的惊涛骇浪却愈演愈烈。
林先生的冷酷,林曦的出现,被冻结的账户,还有那张诡异的、属于我自己的林微照片……这一切都透着浓浓的不对劲。
他凭什么这样对你简直是人渣！
小雯听完我的简述（我暂时隐瞒了照片和模仿的诡异细节）,气得直拍桌子。
悦悦,你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把钱要回来！
没错,我不能算了。
不仅仅是为了钱,更是为了查清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阴谋。
那张照片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我心里。林先生为什么要用我的照片
林微这个人,真的存在过吗
我决定从林家的旧宅入手。我记得林先生提过一次,他助理偶尔会去那边整理旧物。也许那里能找到关于林微的真实信息,或者……关于我的。
几天后,趁着夜色,我凭着记忆和之前无意中瞥见的密码（他助理随手记在一张便签上,被我记住了）,悄悄潜入了那栋位于老城区的林家旧宅。
别墅内部积满了灰尘,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味道。
我直奔书房,那里最有可能存放旧文件和相册。
果然,在一个落满灰尘的书架底层,我找到了几本厚重的相册。
心脏狂跳着,我翻开了其中一本标记着家庭字样的相册。
里面大多是林先生年轻时的照片,还有一些模糊的风景照。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是一组精心保存的照片,正是五年前我参加那个小型歌剧选秀比赛时的舞台照和后台定妆照！
照片上的我,青涩却充满活力,穿着演出服,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而在这些照片旁边,赫然放着几张所谓的林微的生活照——那分明就是用我的定妆照P图修改后的样子！调整了发型,模糊了背景,甚至细微地改变了眼神,但那绝对是我！
震惊和恐惧瞬间攫住了我。
林先生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根本没有所谓的亡妻林微,他让我模仿的,一直都是我自己！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
强压下心头的巨浪,我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书房里还有一些散乱的文件,似乎是助理未来得及处理的。
在一叠看似普通的商业报告下面,我发现了一个未加密的U盘。
鬼使神差地,我将它插入自己带来的老旧笔记本电脑。
U盘里只有一个加密文件夹,但我尝试了几个常用的密码组合,竟然用林先生的生日打开了！里面是几封加密邮件的备份。
邮件的标题和内容让我遍体生寒：
Re:S-007样本最终评估
……匹配度超过99%,基因序列高度吻合……
……器官活性检测结果完美,符合移植标准……
……肝、肾、角膜状态极佳,声带功能需最终确认……
……通知‘天使’项目组,最后阶段准备就绪……
样本
器官
移植
声带功能
这些冰冷的词语像一把把尖刀刺入我的大脑。
我猛地想起林先生对我声音近乎偏执的要求,想起那些以营养补充为名的定期抽血和体检,想起他看我时那种评估货物般的眼神……
一个可怕到极致的猜测在我脑海中疯狂成型：林先生寻找的根本不是什么亡妻替身,他一直在寻找的,是一个与某个人基因高度匹配、器官状态完美的……活体器官供体！
而我,苏悦,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完美样本！
这两年的模仿和照顾,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为最终收割做准备的长期评估！
恐惧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不是猎物,我是被圈养待宰的牲口！
林曦的出现,恐怕也不是巧合,而是意味着……收割的时候到了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我必须逃,立刻,马上！
但同时,一个新的疑问也浮现出来——那个需要这一切器官的人,到底是谁
冰冷的恐惧感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我几乎要窒息。
U盘里的邮件内容像烙印一样刻在我的脑海里——样本、器官、移植、声带功能。
每一个字都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我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心脏疯狂地擂动着胸腔,仿佛要破膛而出。
这里不安全！
我必须立刻离开！
我慌乱地拔下U盘,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凉的金属外壳仿佛带着地狱的寒气。
我环顾四周,这栋积满灰尘的老宅此刻在我眼中如同一个巨大的、张着血盆大口的陷阱。
我跌跌撞撞地跑出书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林家旧宅。
夜风吹在脸上,带来一丝清醒,但恐惧的阴影却如影随形。
我不敢回头,一路狂奔,直到肺部像要炸开一样,才躲进一个僻静的小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回到小雯的出租屋时,我脸色惨白,浑身颤抖,把小雯吓了一大跳。
悦悦,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无法立刻解释这骇人听闻的一切,只是紧紧抓住她的手,语无伦次地说：
小雯,我……我可能惹上了天大的麻烦,非常非常危险……
在小雯的安抚下,我稍微冷静了一些,但大脑仍在高速运转。
林先生、林曦、器官移植……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曦的出现,真的是巧合吗
她和我的长相如此相似,难道她也是……样本
不行,我必须搞清楚林曦的底细。
她现在住在那栋别墅里,取代了我的位置。
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接下来的两天,我像惊弓之鸟,躲在小雯家里不敢出门,同时利用笔记本电脑疯狂地在网络上搜索关于林曦的信息。
澳洲回来的双胞胎姐姐
这个身份太可疑了。
我尝试了各种关键词组合,浏览了无数社交媒体和新闻存档。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海外华人论坛的旧帖子里,我找到了线索！
一张模糊的照片,虽然打了马赛克,但那身形和侧脸轮廓,与我见到的林曦极其相似。
帖子内容是揭露一个专门冒充富豪失散亲属进行诈骗的女骗子,惯用名就包括曦、Xi等变体,作案地点遍布东南亚和澳洲！
林曦是个职业骗子！
她的出现绝非偶然,很可能是被林先生用某种方式悬赏或雇佣来的！
是为了什么
替代我
还是……有别的用途
为了得到更直接的证据,也为了确认林曦目前的处境,我铤而走险。
我利用之前偷偷记下的林先生助理的邮箱和一些常用密码习惯（扮演林微时,我曾被迫学习处理一些他的私人邮件）,再次尝试黑入他的邮箱系统。
这一次,我更加小心翼翼,使用了公共网络的匿名代理。
幸运的是,我成功了。
在一个标记为LX项目的加密邮件里,我看到了林先生与一个标注为Dr.Chen的人的对话记录：
……目标（指林曦）已就位,情绪稳定,初步接触反应良好。
很好,按计划,三天后进行全面‘评估’,确保所有指标符合要求,特别是声带部分,不能有任何损伤。
放心,这次的‘麻醉导入’会更隐蔽,她不会察觉的。
全面评估
麻醉导入
声带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林曦根本不是什么正主,她和我一样,也是棋子！
甚至可能是我被淘汰后,紧急找来的备用样本或者……用来完成某种最终确认的工具
林先生连她也要下手！
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在邮件附件的一个加密压缩包里（密码是林微的生日,也就是我的生日）,我发现了五个文件夹。
每个文件夹里都是一个女人的详细资料,包括照片、体检报告、生活习惯记录……
她们无一例外,都和我有着几分相似的面容！
而每个文件夹的最后,都用鲜红的字体标注着：样本不合格-已处理。
已处理是什么意思
我不敢深想,但一种巨大的寒意从脊椎升起。
那些女人……她们都失踪了！
我能逃出来,简直是侥幸中的侥幸！
林先生根本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经营着一个可怕的器官贩卖网络！
我瘫在椅子上,冷汗直流。我逃过一劫,但林曦却正一步步走向那个为她（也曾是为我）准备好的手术台。
虽然她是骗子,虽然她的出现间接导致我被赶走,但她也是一条人命,她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我不能只顾自己逃命。
4
生死逃亡
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得揭露这一切,不仅为了我自己,也为了那些已经被处理的无辜女孩,还有即将陷入魔爪的林曦。
可是,我该怎么做
我身无分文,无权无势,面对的是一个财力雄厚、心狠手辣的犯罪集团。
而我唯一的武器,似乎只有……我模仿声音的天赋,和手中这个存着罪证的U盘。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恐惧解决不了问题,我必须利用手头仅有的资源。
我的声音模仿能力,还有这个U盘里的证据。
林曦是个职业骗子,直接找她摊牌风险太大,她很可能不相信我,甚至为了自保把我卖给林先生。
我需要一个巧妙的方式接近她,让她意识到自己身处的危险。
我想到了一个计划。
林曦既然是骗子,肯定有她的软肋或者说警惕点。
我记得那些邮件里提到了声带功能需最终确认。
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我找了一个公共电话亭（避免手机被追踪）,用一种经过处理、略带沙哑但又隐隐透着某种权威感的声音拨通了林曦现在使用的、原本属于我的那个别墅内部电话号码。
我知道林先生为了监控,这个号码是公开的。
电话接通了,传来林曦警惕的声音：喂哪位
我压低嗓音,模仿着一种略带焦急、仿佛是内部人员泄密般的语气：
林小姐,别出声,听我说。关于‘天使项目’,你被骗了。三天后的‘评估’根本不是什么好事,那是最后的‘筛选’,你明白吗
我故意用了邮件里的关键词天使项目和评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林曦带着一丝慌乱的声音：
你……你是谁你在胡说什么
我是谁不重要。
我继续说道,语速加快,营造紧张感。
重要的是,林先生需要的不是什么姐姐,他需要的是‘合格的零件’！尤其是你的声音！
想想看,他为什么对你的声音那么在意你以为你模仿林微是为了什么你看看你自己的脸,再看看那个叫苏悦的女人！
你们都是‘备选品’！那个U盘里的东西,他没告诉你吧关于那些‘不合格样本’的下场！
我故意抛出苏悦和U盘,试探她的反应,也暗示我知道内情。
你到底是谁！
林曦的声音尖锐起来,带着明显的恐惧。
你想干什么
我想救你,也想自救。
我放缓语速,试图传递一丝诚意。
我知道你不信我。明天中午十二点,市中心公园西门的长椅,我会留下一部分证据。你自己判断。记住,你的时间不多了。
说完,我立刻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我将U盘里关于不合格样本处理记录和部分关于器官检测的邮件打印出来,删除了关键的发送方和接收方信息,只留下足以引起恐慌的内容。
我小心地将这些纸张放在一个信封里,在约定时间前放在了公园的长椅下,然后远远地观察。
林曦果然来了。
她戴着墨镜和帽子,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然后快速取走了信封,匆匆离开。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我不知道林曦会作何选择。
她是会选择相信证据,和我合作
还是会铤而走险,继续她的骗局
两天后,我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知道你是谁了,苏悦。我们谈谈。城北废弃工厂,今晚十点,一个人来。
我的心一紧。
是林曦！她相信了
还是……这是一个陷阱
理智告诉我这很危险,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必须去,但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将U盘里所有内容的备份发送到了小雯的加密邮箱,并设置了定时发送给几家媒体和报警平台的邮件,时间就定在第二天早上。
如果我今晚回不去,这些证据就会自动曝光。
晚上十点,我独自一人来到短信指定的废弃工厂。
厂房内部空旷而阴暗,只有几缕月光透过破损的窗户洒进来。
苏悦
林曦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带着一丝颤抖。
我警惕地停下脚步：是我。你看了那些东西
林曦慢慢从一根柱子后面走出来,脸色苍白,眼神复杂。
看了。那个混蛋……他真的……她似乎惊魂未定。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我盯着她。
我还能怎么办逃！我们一起逃！
林曦激动地说：我知道一条秘密通道可以离开别墅,今晚动手！但是……我需要你帮我引开那些保镖的注意。
就在我因为她的话而略微放松警惕,思考如何配合时,刺眼的强光突然从四面八方亮起！
几名穿着黑西装的彪形大汉从暗处冲了出来,迅速将我包围！
我惊愕地看向林曦,只见她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漠和得意的笑容。
对不起,苏悦。
她耸耸肩。
林先生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价码。比起未知的逃亡,我还是更喜欢实实在在的钱。
我被粗暴地抓住,双手被反剪到背后,冰冷的手铐锁住了我的手腕。
绝望和愤怒像毒液一样瞬间蔓延全身。我竟然……被她出卖了！
林先生缓缓从阴影中走出,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苏悦,或者说,我亲爱的‘完美样本’,我们又见面了。
他走到我面前,用手指抬起我的下巴,仔细端详着,真可惜,本来一切可以更顺利的。
我被强行带离工厂,塞进一辆黑色轿车。
在药物的作用下,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变得沉重无力。
半昏迷状态中,我隐约听到林先生和旁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的对话。
……确认一下,麻醉剂量要精确,不能损伤声带功能,莫薇需要一个完美的替代品。
放心,林先生,这次我们有经验了。这个样本的各项机能比之前的都好,特别是声音模仿能力,简直是天赐的礼物。只要移植成功,莫薇小姐就能重返舞台了。
莫薇
data-fanqie-type=pay_tag>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沌的意识！
莫薇！
那个我从小就崇拜的、享誉国际的歌剧女王！
林先生的亲妹妹……需要器官移植……需要完美的声带……
刹那间,所有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我模仿的根本不是什么虚构的亡妻林微,而是莫薇！
那个因突发重病而告别舞台、令无数乐迷扼腕叹息的天才歌唱家！
林先生设计这一切,不是为了怀念妻子,而是为了给他病重的妹妹寻找一个完美的器官和声音的复制品！
而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各项指标高达99%匹配度的……活体储备！
整容手术是掩盖微创检查,模仿训练是为了评估声带潜力,所谓的营养补充剂是维持我器官健康的药物！
林曦的出现,恐怕就是为了最后的确认,确认我的声音能完美复制莫薇生病前的辉煌！
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将我彻底吞噬。
我不是替身,我是一个被精心培育了两年的人体农场！
而我的偶像,竟然是这场噩梦的最终受益者！
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意识在药物作用下时沉时浮,但我死死抓着那个骇人的真相——莫薇！
我竟然是为她准备的零件！
那些日复一日的声音模仿,那些严苛到变态的举止训练,原来都是在复刻我心中曾经的女神！
5
真相之刃
当我再次恢复清醒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冰冷、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房间,更像是一个简陋的病房或实验室。手腕上冰凉的触感告诉我,我被铐在了床栏上。
这里应该就是那个隐秘的地下室,邮件中提到的天使项目执行地。
墙壁是冰冷的金属,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门上有一个小小的观察窗。
绝望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
我听天由命地扮演了两年,最终还是逃不过被收割的命运。
那些不合格样本的下场在我脑海中闪过,恐惧让我浑身发抖。
但就在这时,我脑海里回响起林先生和那个医生的话——莫薇需要一个完美的替代品,特别是声音模仿能力。
他们最看重的,是我这副被训练得炉火纯青的嗓子。
讽刺的是,这恰恰是我唯一的武器。
手术定在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但时间肯定不多了。
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开始仔细观察四周,寻找任何可能的逃生机会。
我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头发上——为了完美扮演林微,我一直留着和她（或者说,和我五年前）一样的长发,并且按照她的习惯用一个精致的发夹固定。
那个发夹……里面藏着一根细长的金属别针,是我以前为了方便在后台快速固定演出服而特意改造的！
我按捺住狂跳的心脏,假装昏睡,耳朵却捕捉着门外的动静。
看守似乎只有一个,脚步声来回踱步,偶尔伴随着手机游戏的音效。
机会来了！
趁着看守似乎专注于手机,脚步声暂时停在远处时,我屏住呼吸,艰难地扭动身体,用牙齿和另一只手配合,小心翼翼地取下了发夹,并将那根细长的别针藏在手心。
接下来的时间如同酷刑。
我用别针的尖端,在手铐的锁孔里摸索、试探。
金属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响动都让我的心提到嗓子眼。
汗水浸湿了我的额头和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十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咔哒一声轻响,手铐应声而开！
我几乎虚脱,但强烈的求生欲支撑着我。
我没有立刻冲向铁门——那太鲁莽了。
我需要更有力的武器,足以将林先生彻底扳倒的武器。
我想起了U盘里的证据,想起了我设置的定时邮件,但那些还不够！我需要他亲口承认罪行的录音！
回忆着被带来时的路线和别墅的布局,我判断林先生的书房或者办公室应该就在这栋建筑的某个区域。
我悄悄走到门边,透过观察窗向外窥视。看守正背对着我,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戴着耳机看手机。
就是现在！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拉开并未从外面锁死的铁门（他们大概认为手铐和药物已经足够）,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冲向那个看守！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我用手铐沉重的一端狠狠砸向他的后颈！
看守闷哼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
我不敢停留,凭着记忆和直觉,在迷宫般的地下通道和走廊里穿行。
幸运的是,深夜的别墅大部分区域都一片漆黑寂静。
我避开几个监控探头,终于摸到了林先生那间熟悉的办公室。
门没锁。
办公室里一片漆黑,只有电脑屏幕发出微弱的光芒。
我迅速扫视四周,目光锁定在办公桌一角的备用手机上——那是他为了防止主手机被监听而准备的！
我拿起手机,打开录音功能。
然后,我拨通了林先生的主手机号码。
电话接通了,传来林先生略带不耐烦的声音：谁
我定了定神,用尽毕生所学,完美地模仿出林微那轻柔、略带依赖和委屈的声线,那也是他过去两年最熟悉、最沉溺的声音：
先生……是我……我害怕……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是林先生放缓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或许是对林微这个幻影的温柔）的声音：
怎么了别怕,很快……很快一切都会好的。手术很成功,莫薇就有救了。
可是……我听说……那些‘不合格’的女孩……
我用颤抖的声音,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恐惧和犹豫,引诱他说出更多。
她们她们本来就是自愿的,为了钱什么都肯做,可惜身体不争气,配型失败罢了。
林先生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但因为对象是林微,他还是解释道：
你不一样,你是完美的,苏悦。你的基因,你的器官,特别是你的声音……简直是为莫薇量身定做的！这两年的培养没有白费。等莫薇康复了,我会给你家人一笔足够他们挥霍一辈子的钱,也算对得起你了。
培养……家人……
我继续用林微的声音喃喃道,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割在心上,但录音笔忠实地记录着一切。
对,培养。不然你以为那些昂贵的‘营养品’和精密的检查是为了什么为了让你保持最佳状态,成为最完美的‘容器’！
林先生似乎觉得胜券在握,语气里带着一丝残忍的得意。
至于你的家人,那个瘫痪的母亲……呵,没有我的钱,她又能撑多久
够了！
这些话足够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
我没有再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后,我用最快的速度,将这段清晰记录了他全部罪行的录音,连同我手机里之前备份的U盘资料,一起发送给了我预设好的警方邮箱、几家有影响力的媒体邮箱,以及小雯的加密邮箱！
做完这一切,我将手机恢复原状,悄悄离开了办公室。
就在我准备想办法逃离别墅时,外面突然传来了警笛声！
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和破门声！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外面传来的呵斥声、惊呼声和林先生气急败坏的咆哮。
我知道,我赌赢了。
当几名荷枪实弹的特警冲破最后一道门,发现缩在角落里的我时,我抬起头,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冷漠。
混乱中,我看到了被特警押解出来的林先生。
他看到了我,眼神从最初的震惊,迅速转变为难以置信的狂怒。
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他精心培养的完美样本,最终会成为亲手将他送入地狱的掘墓人。
法庭上,面对林先生歇斯底里的咆哮和诅咒,我平静地站在证人席上。
这一次,我没有再用任何模仿的声音。
记住这个声音,林先生。
我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用的是我原本的,属于苏悦的嗓音。
这是将你送进监狱的声音,也是你一直在寻找,却永远也得不到的声音。
庭审结束后,我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医院。
隔着重症监护室厚厚的玻璃,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莫薇。
曾经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歌剧女王,如今气息奄奄,依赖着各种仪器维持生命。
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她是我的偶像,却也是这场噩梦的根源和核心。
我无法恨她,这个被病痛折磨、可能至死都不知道哥哥为她做了什么的女人。
但我也无法原谅这一切给我带来的伤害和恐惧。
医生说,没有合适的器官移植,她可能活不过这个月了。这或许就是命运的讽刺吧。
一年后,我重新站在了讲台上,继续我的声乐培训工作。
只是,我再也不去模仿任何人的声音。
我的教室里,挂着一面大大的镜子。
有时,在授课的间隙,我还是会看到镜中的自己,恍惚间分不清那是苏悦,还是那个被强行植入记忆的林微。
每当这时,我就会轻轻哼唱起一首歌,一首不成调的、随心所欲的旋律。
用我自己的声音,不高亢,也不完美,但真实而自由。
它提醒着我：即使在最黑暗、最扭曲的模仿游戏中,那个真实的自我,从未真正迷失。
6
重生之声
林先生和他庞大的地下器官贩卖网络被彻底摧毁,警方顺藤摸瓜,解救了数十名像我一样被诱骗、被囚禁,等待成为备用零件的潜在受害者。
阳光终于照进了那些阴暗的角落。
而我,苏悦,也终于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声音和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