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开在罪恶里的花 > 第一章

昨天急着赶回家没来得及跟她们说句再见。
快开门,喂猪的回来了!
我大呼小叫地想去和她们分享零食。
寝室里的一片血红刺痛了我的眼睛。
一天不见。
我最好的朋友,那几个花儿一样的女孩儿竟以那样惨烈的方式凋谢了。
我们的小家园从此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悔恨、不甘、愤怒。
想用尽我的全身力气抓出凶手替她们报仇。
就在我以为一切终于都过去了。
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抵在了我的后背。
宝贝,下一个该你了!
1、
我们住着大学规格最高的寝室。
80多平的房间只住了四个女生。
筱筱、小贝、晶晶和我。
上大学之前我们就认识了。
市区里各种活动上早就混了个脸熟,冀州并不大,有头有脸的人家也就那些,我们几个女孩在国际高中读书时就成了死党,虽是异姓,关系处的和亲姐妹差不多。
那天家里来了客人,妈妈派了司机接我回家吃饭。
再平常不过的一个下午。
我答应回来给她们带叔伯带来的老家特产尝个鲜。
没想到这是最后一面。
我提着大包小裹一步三个台阶急着赶回来想跟她们一同分享。
虽是休息天,但已经临近中午了,窗帘还遮地密不透光。
猜想这帮懒虫肯定是没有等我,昨天疯玩到很晚。
寝室没有锁,轻轻一推门就自己开了。
没有人。
课本、证书、衣物被杂乱地丢在地上。
床上、地板、窗帘上的血红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愣在原地半天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此时楼下传来宿管阿姨惊恐的叫喊,啊!快来人!死人了!
2、
是她们吗
无数种可能蜂蛹进我的脑海里。
我丢下手里的东西,拖着软成一滩烂泥一样的双腿跌跌撞撞地冲下楼去。
宿管阿姨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地上,手指颤抖地指着那排雪人。
我回来时刚好路过那些雪人,还暗暗夸赞宿管阿姨的心思灵巧,初雪还特意早起堆起雪人,真是蛮有意境的。
随着气温的升高,雪人沁出血泪。
距离我们最近的一个雪人身体的一侧露出一只灰白的手臂。
那指甲分明是晶晶的美甲,她最宝贝她的纤纤玉手,总搞些花里胡哨的装饰。
最新款式的美甲还是她死拉硬拽央求我陪着她去做的。
手腕上松松挂着一条手链,上面的钻石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和我手上的一模一样。
我们总笑称我们是艺大的时代姐妹花,特意订制了这条专属于我们的手链。
周围的声音在我耳中轰鸣,我的世界天旋地转。
接着像潮水一样的黑暗席卷而来,我彻底没了意识。
3、
医院的白炽灯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又不敢再次让自己陷入沉睡,一片血红中有她们一帧一帧闪现的笑脸。
工作人员已经等在我的病床前。
作为唯一的幸存者,我挖空了脑袋也想不出谁会对她们做这样的事。
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问:最近有没有与什么人结怨。
我眼神空洞地看着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嘴巴在开合:没有啊……我们只是学生,和社会上的人也没有什么来往。
工作人员:最近一次你们集体出门是什么时候
我:就在上周,我们出去逛街,买了几个奢侈品的手袋,和最新出的甜品。
工作人员: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我:……可疑的人我敲了敲痛的发胀的头,伏在床边不断地作呕,大概是看出我身体不适,问话没能继续下去。
手机的提示音不断的亮起,电话微信都达到了99+。
我点开的最近的一条,是小贝妈妈哽咽的声音:囡囡……小贝她才20岁呀,阿姨知道你们是最好的朋友,阿姨快要活不下去了……阿姨求求你……你告诉阿姨,是谁害了她们。
眼泪再也忍不住,我崩溃大哭,我也想知道究竟是谁这样丧心病狂,为什么偏偏是我们遇到这样的事情。
刘阿姨的悲痛把我从空洞中唤醒,我作为唯一活下来的人,作为她们的朋友,我不能倒下必须振作起来,我要找到凶手让他付出代价。
我仔细地回忆,我们已经认识很多年了,筱筱、小贝、晶晶的家庭关系都很简单,筱筱的男友是我们学校大四的学生,他们还在热恋期,最近还请我们一起吃饭,并没有任何异常。
我主动要求配合调查。
工作人员带来了一打可能相关的人员照片让我辨认。
我看着一张照片上陌生又熟悉的脸陷入了回忆。
4、
我的记忆流转到我们集体出门逛街那一天。
晶晶看着橱窗里琳琅满目的新款甜品挑花了眼,拎了好几包说要带回去给其他同学尝尝。
原本在西餐厅用餐时还觉得是世界第一好吃,特意打包了的菠萝包也不再起眼,在她手里被捏的皱皱巴巴,馅料都在外皮混成了一坨,好像现在流行的捏捏啊,手感真不错。
街旁一角坐着一个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的男人,脚边散落着几张皱巴巴的钱币。
晶晶把菠萝包随手丢在那男人脚下,吃吧,不用客气,百十元只有一小块呢。
那男人用满是冻疮的手捡起脚边的面包,抬起一双布满红血丝浑浊的眼睛看着我们。
小贝:咦!快走吧,一会儿还去聚会呢,我有洁癖,你看他脸上红的黄的什么都有,邋遢成这样我要吐了。
我:哪有做好事还嫌弃人的,再说了给也应该给晶晶买的新品啊,都捏成那样了还怎么吃啊。
晶晶:他们这样的乞丐可能一辈子都不舍得买这一块呢,说不定还不舍得,晚上拿回去给他儿子吃,儿子又留给孙子吃,我已经很大方了。
筱筱捂着嘴笑道:你在写短剧啊,这样的人哪会有老婆,还儿子,孙子呢,有也早跑了。
我一抬头,那个男人正用那双浑浊的眼睛凶狠地瞪着我们,我看了觉得背脊发凉,示意她们别再说了,赶紧拉了她们走开。
会跟他有关吗
5、
沿着我们那天走过的路,我在那条长街上反反复复走了不知多少遍,走到脚被冻的没有知觉,终于在隐蔽的角落我发现了一个监控探头。
联系工作人员用技术调取了监控画面。
画面里,我看到那个男人面无表情地把菠萝包捏成一团塞进嘴里咀嚼,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朝我们的同方向走去。
我沿路问了很多人有没有在这一天在长街上见过这个男人。
大多都说不知道,没见过。
学校里的大部分同学都收到了我发的海报或者求助信息。
终于在两天后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我亲眼看到那个男人一直跟在你们身后,看你们进了校门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我不想惹麻烦,我能提供的只有这么多,以后不要再联系我。
我在审讯室里见到了那个男人,他还是那样一脸木然的神态。
面对工作人员的问话他也多是当做没听见,并不配合。
直到看到我,他竟主动开口说话了,露出一嘴的黄牙:是你啊,小贱人,你怎么没一起死了呢
该不会你攀比不过人家,生气把她们全杀了吧!
工作人员把他控制住,有人看到你跟踪这几个女孩直到校门口才折返,你有什么意图
男人:我只是看看还有没有多余的面包,我能有什么意图!他冲工作人员小声说:女人多脏啊,有钱的更脏,我才懒得动手。
桌上的电脑开始循环播放那段视频资料,工作人员想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原本那男人翘着二郎腿还在评头论足我们身上的大牌审美有多么差。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还是想起了什么,那男人安静了一会儿,不再是吊儿郎当地瘫坐在那儿,坐直了身体,眼睛盯着桌面,看起来有些紧张。
再问,这次话都不答了,他拒不配合,证据不足时间到了也只能放他离开。
6、
还不到司机来接的时间,我心不在焉也没去上课。
依然来来回回走在那条路上,我还在脑中检索那段时间的记忆,想从哪里可能找到线索。
没成想突然遭遇了袭击。
一个铁桶不偏不倚砸到了我的脑袋上,当场把我砸倒在地。
随后那个男人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他伸出那双粗糙的像老树皮一样的大手紧紧掐住我的脖子。
你……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了,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我感觉我的血都往脑子涌上来。
大白天的他竟然想动手杀了我。
我又踢又打,挣扎间我抓了一把行道树底的沙土,扔向他的眼睛。
眼睛一疼他下意识松了些手,趁他不备,我用了能使上的最大的力气,一脚踹在了他的裆部。
他哀嚎着滚到了地上。
我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连滚带爬的往人多的地方跑。
救……救我!
商场的保安看到,赶忙把我拉了进去,放下卷帘门,随即报了警。
工作人员赶过来时他还在砸门,直到给他戴上手铐,他完全没有抵抗或者想逃跑的意图。
7、
他说要见我否则什么都不会说。
真相就在眼前了,再害怕我还是坐在了审讯室他的对面。
那个男人:你知道你那几个小姐妹死前是怎么声泪俱下的求我别杀她们的吗还答应给我很多的钱,说一条手链就值上万块呢。
那个男人笑起来像地狱的魔鬼,越是求,我越不会放过她们,她们该死,全该死,不仅这几个,她们的家人我也要全杀了。
那个男人:有几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
……
那男人突然抬头看着我的眼睛道,你也该死!
谁都没料到他会抓起桌上的笔冲我扑过来,手铐和脚镣及时拽住了他,飞过来的笔,笔尖擦过我的脖颈留下一串血珠,工作人员及时按住了他,将他带离。
后面的事顺利的有些难以想象,我听说他承认的很痛快,犯罪过程也说的基本不差,人都是他杀的,就是看不惯我们这些自以为多高贵的有钱人。
因为在监狱里也不安分屡屡伤人所以很快就判了。
行刑那天我要求参加,被安排在了很远的地方,我用望远镜远远地看着他被固定好,枪孔对准了他的头部,他似乎也看到了我,冲着我一笑露出发黄的牙齿。
这一笑烙印进了我往后十几年的噩梦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后的笑容总让我觉得只求速死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或许是我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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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我是在心理咨询室认识沈毅的,父母离异给他带来了很多心理创伤,他曾经到这个诊所接受治疗。
现在他几乎已经恢复,选择留下担任助理。
我虽然被保研,但一度精神颓废,找不到活下去的希望,每晚都在噩梦里挣扎和哭喊。
他像一束追光准确的在人群中找到了我。
面对我随时可能爆发的大哭和歇斯底的吼叫他总是耐心地引导我。
他好像是上天赏赐给我的最温柔的礼物,来疗愈我的伤痕。
沈毅:妍妍,我会一直保护你,把你捧在手心里,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蝉在树上低语,烛光下他手捧玫瑰站在我面前,这一刻,我感觉自己还有获得幸福的可能。
我不在意他无父无母也没什么钱,甚至没有一份能安身立命的工作。
我只知道这一刻的幸福是具象化的,让我忍不住想抱紧。
我们确认了恋爱关系,有他在身边我会觉得安心很多。
他很紧张我,走在路上总把我护在里侧,怕日光暴晒总让我穿长袖长裤,我如果拒绝他会用一种很受伤的眼神看着我,他已经给了我很多爱,我不想让他难过。
他也不太能接受我和其他男生走的太近,我出门之前要提前跟他报备,如果忘记了他不停打来电话确认我到底在干什么。
一开始有些不习惯,后来我猜想可能是父母离异的关系,他需要更多的安全感。
9、
我们正式确认关系一周年,我提前预定了和朋友聚餐时常去的一家高档餐厅。
沈毅为我的用心感到很高兴,还特意带了我最喜欢的玫瑰花。
小提琴的曲调悠扬,菜品的份量虽然很少但个个的摆盘都很精致,我和沈毅谈的很开心,他说以后很多个纪念日都要陪我好好过。
有人打来电话说车堵住了出口,要求挪车,沈毅匆匆下楼去,跟我说会很快回来。
一曲完毕,我给了演奏师300元作为辛苦费,他看了我半晌竟然认出了我。
演奏师:是你啊,你们四个女孩好久没来了。
原来在这个城市的一角,还有人记得她们。
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出来。
我:是啊,她们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们估计要很久才能聚在一起了。
演奏师很贴心的给我递上纸巾,拍拍我的肩膀,别难过,现在交通便利,想见面很容易的,你们都是很棒的女孩子,无论在哪里都会有很好的发展。
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角度靠的有些近。这一幕正好被刚回来的沈毅撞见。
10、
你们在干什么!沈毅像头发怒的狮子冲过来把演奏师推倒在地,蹭倒的酒水洒了旁边客人一身。
沈毅手指着演奏师:你是什么东西在这儿占我女朋友的便宜,把你们经理叫过来!
演奏师急忙解释:先生你可能误会了,您女朋友经常过来,也算是熟客,我看她有些难过才想递些纸巾,安慰她一下,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我想上前劝说,他正在气头上一把把我推倒在沙发上。
沈毅怒视着演奏师:你只是个低廉的服务员,是不是谁给你300你都能在人家客人面前摇尾巴,想上赶着巴结富婆收了你这个小白脸啊,你还没这个资格。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我:够了沈毅,我都说了他没有恶意,你这样说太过分了。
我冲演奏师不好意思的道歉,拎起包离开了餐厅,沈毅看我走远才一脸不忿地追出来。
11、
那件事好像是打开了沈毅的开关。
既然我已经撞见过,很多事就没必要遮掩。
他看我看得更紧,对我几个为数不多的女性朋友也不大满意。
看我穿了件新买的黄色长裙准备出门。
沈毅拦在我面前,妍妍,打扮的这么漂亮是去见哪个男人啊,是那个拉小提琴的还是其他人。怎么不见你为我打扮的这么美。
我:是去宋姨那,她的画展今天开幕。
沈毅:她啊,仗着有几个臭钱,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像个老妖精,就喜欢勾搭小帅哥,妍妍你离她这么近是想跟她学吗
他的手开始解我的腰带,沿着连衣裙上的褶皱,刺啦……刺啦撕开了一条条的口子妍妍,你知道你们这样的人更像社会上的蠹虫,除了有钱你还有什么呀,全世界只有我爱你。
宋姨的电话这时打进来,沈毅把我的手机拿过去丢进了鱼缸里,冒了几个泡泡,屏幕便永久的熄灭了。他用了要把我肋骨勒断的力气抱紧我,轻轻摸着我的头发,今天就别出门了吧,陪着我不好吗
我很害怕但是我不敢推开他,只能等他情绪稳定些再找家里求救。
12、
望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我一夜无眠。
他轻蔑的笑、狂怒的样子,都和我深远记忆中的某个人有部分的重叠。
熬到天色微微发亮,沈毅还在沉睡,我早早爬了起来,我记得当时搬来这个房子时还有一把备用钥匙的。
究竟被放在了哪里。
我尽可能的屏气凝神,不敢穿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不敢自己发出响动。
找了很多可能的地方都没有。
我的视线聚焦在了那个锁了的柜子上,他从来不让我动。
试了几次密码都不对,背后已经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第三次,终于柜门叮的一声打开了。
是我们第一次在心理咨询室见面的日子。
里面放着很多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我打开了最上面一个红丝绒包着的长方形盒子。
里面……里面是一把生了锈的刀,上面粘着丝丝陈旧的血迹。
这把刀和法医根据她们伤口深浅绘制出来的一模一样,一直没有被找到,当时那男人只说杀完人顺手扔进了河渠,所有人都当这把刀被冲进了河里,没想到在这里。
当啷!我的手颤抖地握不住那盒子,刀顺势就掉到了地上。
我想赶紧弯腰去捡,有一个很坚硬的东西抵在了腰上,耳畔有声音说宝贝,醒了怎么不说一声,这么不听话啊!
13、
我:你……杀她们的人是你!
沈毅:呀,这么快被发现了,妍妍还是很聪明的嘛。
我:到底为什么,她们和你无冤无仇。
沈毅:但她们该死呀,我只是替天行道,她们那样对待那个老东西,不就是有钱,就以为自己是人上人,可以随便践踏别人的尊严,我要由着她们长大,她们会变成另一个她,伤害更多的人。
我冲他咆哮:你……一直处心积虑接近我,到底是什么目的。
沈毅放下刀,拨了拨黏在我脸上的头发,被我偏头躲开,你是我最好的作品呀,没有你,我做的这一切连个旁观者都没有。
他笑,每次你在梦里喊她们名字喊的声嘶力竭,我都觉得那是最美妙的音乐,是专门为我而做的赞歌。
我一口呸在他脸上,你无耻,变态!
他用袖子将脸上的口水擦干净,这就算变态了啊,你联系不上你猜你爸妈会不会来找,我会一个一个把他们解决掉,以后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爱你,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
我用力捶在他胸膛上,你敢伤害他们我不会放过你,你想杀人你杀我啊,用你那把刀!
他紧紧箍住我的腰,不要冲我喊,我会难过的,妍妍我爱你啊,怎么会舍得杀你。
一个冰凉的针头扎进我的脖颈,眼前的一切开始涣散。
他说,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14、
醒来后我发现他将我绑在卧室的椅子上。
还是和从前一样对我。
见我醒了问我,渴不渴饿不饿。
我从一开始的歇斯底里地痛骂他,踹椅子把自己绊倒,到最后没了力气,只能狠狠的瞪着他,他全当不在意,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他转身去了厨房,听的一阵锅碗瓢盆响。
一会儿端出一碗面来,作势要喂我,我把头偏向一边。
他板正了我的脸,妍妍,你这样不听话可不好,要我明天到爸爸的单位去告你的状吗
我:你不配叫他爸爸,不要伤害他。
我把嘴凑近碗边,他一筷子接一筷子的把面条喂进我嘴里。我的眼泪流下去混在面条里,是很咸很苦的味道。
他就这样守了我一个星期,衣不解带,不出门不社交,只盯着我,一日三餐餐餐不差,我的态度如何都不影响他。
心情好的时候他还会给我讲讲他妈妈的故事。
15、
沈毅:那个女人在我六七岁的时候就离开我了,那时候家里生意也算不错,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钱才能满足她的胃口。
沈毅:我爸说她和市里的一个大老板好上了不要我们了。
沈毅:她走的时候连件行李都没带,大概是觉得那些都太廉价了配不上她现在的身份,她走前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我给她打电话也不接。
沈毅:我每天在公交站等啊等啊,希望她能回心转意,哪怕是带我走,过什么样的日子我根本不在意,但是我一直等到下雪都没等到她。为了钱,她连亲生儿子都能舍弃。
沈毅:她走了不久,我爸又领回来一个女人,让我喊她妈妈,我不愿意,我爸用皮带狠狠地打了我,我身上一条一条又红又紫,他见我还不开口,冰天雪地的晚上他一脚把我踹出了门去。
沈毅:我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女人看我被打在一旁轻笑的模样,还有她凸起的肚子都在向我炫耀。
沈毅:后来生意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那女人也不见了,我那个爸,终于想起来他有个儿子,但我躲起来了,注视着他一步步沦落成一个邋遢的乞丐。
沈毅:可笑吧妍妍,我就是这样一个人,爹不疼娘不爱,我有今天都是因为她为了钱轻易放弃了我,所以所有这样的人都该死。
我看着他眼睛里冒出的怒火和凶光,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16、
手机的提示音不断响起,沈毅接通了电话。
我听到他说,非得现在吗……好吧,稍等我一下,我马上过去。
他披上大衣,冲我说,妍妍我有点急事需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在家,我很快就回来。
我听到关门的声音,又竖起耳朵听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一颗心才真正落了地。
这些天我用美甲上的钻石划开椅子的坐垫,一点一点的把里面的海绵扣碎了挪到一边,总算挖到了下面的衬板。
我把洞口尽可能的扩大,身子歪向一边,对准边缘粗糙的地方,使劲地磨手上的绳子。
听到外面突然传来叩叩叩的拍门声,妍妍你在里面吗我是哥哥。
唔……唔唔是哥哥来救我了,但我的嘴被堵上了,完全发不出声音。
我听着外面又传来几声拍门声,逐渐安静下来。
我左右挪动着身体,尽力用头把水杯挪到桌角哗啦!终于掉下来摔碎了。
外面似乎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拍门的声音更大妍妍你在里面对不对!你怎么了
我听到外面的楼梯传来有人上楼的声音,那个鞋子的声音是他回来了。
17、
哥哥:你把妍妍怎么了!
沈毅:她很好啊,暂时不方便见你,要是没什么要紧事,你还是走吧。
哥哥:你这混蛋,赶紧开门!
我听着外面传来拳脚相向,肉体撞在墙壁上的巨大声响。
终于,磨的只剩下一条细线的绳子,被我用力一扯断开了。
手腕上是一道深深的红肿的淤痕,我顾不得许多,跌跌撞撞的往窗台跑,腿脚被绑住太久不太灵光,绊倒了路过椅子。
我猜想门外大概也听到了,打斗的声音更加激烈,像是两个人都要豁出命去一样。
还好窗户没有锁死,我跳到了外面的露台上,却意外看到了楼下不远处一脸焦急的父母,还有几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
失踪的这几天他们一定急坏了。
看到我的那刻,我的名字都没喊出口,妈妈已经捂着嘴泣不成声。
爸爸拼命的解释:妍妍,是爸爸妈妈不好,以后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你喜欢和谁在一起都行,只要你觉得幸福。
爸爸:爸爸已经决定把公司交给表哥打理了,以后爸爸妈妈都专心的陪着你,好不好。
我听到外面咚的一声,再没有哥哥叫骂的声音了,只听见钥匙哗啦哗啦开门的声音。
看着爸妈疲倦的面容我的心碎成了一块又一块,我这个女儿太不称职只会惹他们伤心。
一把尖刀抵在了我的后腰上,沈毅:跟他们说,你没事,让他们把那些工作人员撤走,否则所有人都得死。
18、
这一刻的我已经没什么好惧怕的了。
我:爸爸妈妈,我从来都在给你们惹祸,让你们为我担心,还把凶手当爱人,不顾你们的反对非要跟他在一起,我让你们失望了。
我:欠你们太多了,我实在无以为报。
我:哥哥,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能听见,以后爸爸妈妈就拜托你照顾了。
几乎没有犹豫,我一跃从十楼跳了下去,这一跳不知生死,一切都该结束了吧。
看着爸妈向我跑过来惊恐的脸,我很难过很愧疚,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沈毅只来得及抓住我的一片衣角,不好意思了,这一次没法按照你的剧本来。
耳边的风呼啸着向我吹来,心脏骤然紧缩,我看到了很多很多过去的片段。
筱筱、小贝、晶晶笑着向我招手,她们还是那时候的样子。
我闭上了眼睛,任凭自己向下坠落。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了。
19、
再醒来的时候我在医院,头顶还是那样明晃晃的白炽灯。
说出来有点不可思议,我跳下来的时候小区绿化树的枝条挂住了我的衣服给了我一点缓冲,随后又掉到了工作人员见势不对,准备好的充气垫上,虽说多处骨折,好歹捡回一条命来,果然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小命多少还是有点顽强。
爸爸妈妈在我床前趴着睡着了,我用手指轻轻摸摸妈妈的头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掺了几根白发在里面。
旁边的病床哥哥被裹得像个木乃伊正在打点滴,见我醒了,大呼小叫一瘸一拐的蹦出去喊医生了。
真好,还有他们在身边。
……
后来听说那日,沈毅也想随我跳下来但是被工作人员制服了,在那套房子里,搜到了很多他作案的证据,罪证无疑。
经过生物学检测,发现他和之前那个邋遢的男人,是亲生父子。从他的跟我说的那些话,我就隐约有了推断。
我一直想不通的,原来当时他根本没想活,袭击我或者在收押时对其他犯人大打出手都是想赶紧坐实罪状,保住自己的儿子那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沈毅行刑前带出话来,说想见我,我没有去,我不知如何面对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我们的过往,不如就这样吧,也算死生不复相见。
20、
哥哥去签笔录时去见过了他。
说他神情漠然的坐在墙角。
知道没可能活下去了,工作人员拿给他的协议他看也不看都签好了名字。
见是哥哥他才抬起了头。
沈毅说:她不愿意见我了吧。
沈毅:我没想伤害她。
沈毅:你们都说我错了,难道全世界只有我错了嘛
沈毅:那天的雪很大,外面很冷,我就坐在公交车站等了她整整一夜,我无家可归,她是我最爱的人,可是也不要我了。
沈毅:我好恨,真的好恨……
他在哭,从小声的抽泣到放声大哭,哥哥不知该说什么转身要走,听到他小声的说了对不起。
爸妈哥哥以为我睡着了,小声的说着。
其实我都听到了,心脏钝钝的疼。
鼻子有点酸但我忍住了。
从我受伤以来,家人都像惊弓之鸟深怕我再受到一点伤害。
就当是上辈子发生的事吧,明天我还是会尽量装出快乐的样子。
21、
出院后我又转进了精神病院治疗。
接连遭受了一些沉重的打击,我的精神有些崩溃,夜夜不能入眠,即使白天偶尔睡着了也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整个人浑浑噩噩打不起精神来。
爸妈万般不舍,我答应他们我会坚强,会好起来,他们才是我活下去的希望。
哥哥怕我吃的不好住的不舒服,日日都来送饭陪我说话。
还要去找什么光呢,光不是一直都在身边,只是我看不到。
我住的是单人病房,时不时听到外面嘈杂。每一次都是同一个女人企图逃跑被举报抓了回来。
虽说神经病人的举动不能以常理来判断,我还是不免有些好奇。
偶尔能听到护士姐姐说起她:王姨啊也是个可怜人,在这里住了二十年了,院长都换了两批了,从来也没家人来看过她。
前几天打算去外面散步时看到几个大夫扭送着一个女人回来。
她的长发遮住了脸颊,手脚还在剧烈的乱踢乱挠:放开我!我的孩子还小,他需要我!
挣扎间我见到了一张极其相似的脸,手机从手中滑落,四分五裂。
21、
我悄悄地托哥哥去查了她的档案。
王秀芳,48岁
20年前被丈夫送来精神病院。
当时的诊断书上写着患者家属自述狂躁症患者,要求入院治疗,一次性付清了后半生的治疗费用。
刚开始入院时脑子还算清醒,她总说自己没病,医院的人没当一回事。
半夜想要逃跑被抓回来注射了大量的镇静剂,这样的事发生过很多次,大概半年后她的头脑就不太清明了,说话也颠三倒四的。
只说儿子还小还在等她她要回家。
22、
哥哥不许我再琢磨这件事。
但我太好奇了,她分明是沈毅的妈妈,他们有一样的眼睛,一样的轮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偷偷去看过她,她穿着病号服一直注视着外面的天空。
周围的吵闹好像都和她没有关系。
对我这个陌生人的到来也不感到排斥,她说:小毅,很乖!等我……我要回家!
她给我分享她的笔记本,厚厚的一本,是她最宝贝的东西。
2002.03
他喝多了总是打我,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身上深深浅浅的都是伤口,我怕吓到小毅,求他不要打脸,给我留一份颜面,等我攒够了钱,我就带小毅离开,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我没什么学问,哪怕是去工地做苦力活,我们娘俩也可以过得很好。
2002.06
小丽说在妇产科见到了他,他常常不着家,这段时间我也经常能闻到他身上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他一直怪我娘家是个拖油瓶半点用都没有只会拖累他,也许他是攀上高枝了,可是他忘了当年他也不过是个穷小子,为了娶我跪在我爹娘面前磕头说会一生一世对我好。男人的海誓山盟到头来也不过就是这样。
2002.09
他终于说了要和我离婚,我猜想大概那个女人那边他安抚不了了,他要我净身出户,小毅是他的血脉要留在他身边,我不同意,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小毅我一定要带走。这是他第一次清醒的时候对我动手,他掐着我脖子的时候我感觉我大概就要死在他手上了。
2002.11
他带着几个黑衣服的人把我带来了这个地方,我说了我没病可是没人相信我,我拼命的想要逃跑,但一次又一次被抓回来,他们总给我打针,打了那针以后浑身就没有力气了,可是……小毅还在等我。
往后日记断断续续,后面字迹也开始歪歪斜斜,能看清的只有小毅回家。
沈毅恨了一辈子的那个人现在就坐在我面前,才四十多岁两鬓已经斑白了,眼白浑浊,嘴唇裂着口子,还在喃喃着小毅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