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站在老式居民楼的天台边缘,指尖在虚空划出淡金色的数字7。初春的晚风卷着楼下早餐铺的香气,第七个指令顺着风飘向三单元401室——那个总把钥匙忘在门锁上的独居老太太。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帮王奶奶拔钥匙了。
手机突然震动,新闻推送跳出云山西路发生持刀抢劫。程野瞥了眼表盘,距离上次使用能力已过四十七分钟。金色数字在意识中重新排列组合,三个指令分别投向便利店、派出所和公交站台。
当见义勇为的健身教练扑倒劫匪时,程野正蹲在巷口帮小女孩找丢失的蝴蝶发卡。第十道指令化作暖流渗入孩子掌心,沾着灰尘的发卡立即在垃圾箱后泛起微光。这是他摸索出的诀窍：让受助者自己发现解决方案,就像命运馈赠的巧合。
大哥哥是魔术师吗?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仰起脸,程野笑着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夕阳穿过楼宇间隙,在他脚边投下细长的影子,没人注意到那些暗影正在诡异地蠕动——那是他用来监测指令执行情况的刻度尺。
回到家已是深夜,程野习惯性打开电脑查看监控。画面里,七小时前被救的便利店店员正在做关店检查,浑然不觉收银台下多了个定位报警器。这是他半年前开发的防护系统,当第十个金色数字在视网膜浮现时,整条商业街的安保设施都会进入警戒状态。
直到遇见那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程野都以为自己会是世界上唯一的异常。
那是个阴雨绵绵的周四,他照例坐在星巴克角落核对当日指令记录。冰美式刚喝到第三口,对面的椅子突然被拉开。建议你把'让外卖员提前五分钟送达'改成'规避中山路交通事故'。陌生男人摘下报童帽,瞳孔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银灰色,毕竟超能力不该浪费在拿铁保温这种小事上,你说对吗?
程野感觉后颈汗毛根根竖起。他分明记得刚才看过监控,整个咖啡馆只有自己与三个正在赶论文的学生。更可怕的是,对方提到的两件事都是他在心中推演过却未实施的备选方案。
别碰手机报警键。男人指尖轻叩桌面,程野震惊地发现自己的右手正僵在裤袋边缘,自我介绍一下,陆尧,二级读心者。顺便说,你给每个指令对象设置的思维防火墙简直像儿童锁——当然,对普通人够用了。
雨滴在玻璃窗上蜿蜒成扭曲的河流,程野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的?
从你上个月在儿童医院激活群体性免疫潜能开始?还是上周用影子触手修改交通信号灯的时候?陆尧搅拌着突然出现在手中的红茶,银匙与杯壁碰撞出清脆的颤音,说真的,你该庆幸先找到你的是我。那些把超能力者当实验品的疯子组织,可不会欣赏你这种圣父病晚期的救助方式。
程野突然注意到对方风衣内侧闪烁的金属徽章,图案是衔尾蛇缠绕着DNA链。当他想要看清细节时,陆尧已经起身扣好衣扣：给你三天考虑,要么加入守序者联盟,要么...男人弹指打碎窗外的雨幕,某个正在接近咖啡馆的身影突然调转方向,等被混沌教派做成活体电池时,记得把今天的拿铁钱转给我。
玻璃门上的铜铃还在晃动,程野盯着桌上突然出现的黑色信封,冷汗浸透了衬衫。信封表面用金漆画着复杂的时间矩阵,正是他每次发动能力时在意识深处构筑的模型。
程野在滂沱大雨中数到第九个监控探头盲区时,黑色信封突然开始自燃。靛蓝色火苗吞噬信纸的瞬间,他视网膜上浮现出倒计时——71:59:59。这是陆尧留给他的最后通牒,燃烧的灰烬在掌心聚成微型沙漏。
需要止血带吗?清冷的女声从配电箱后传来。程野猛地转身,看见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给流浪猫包扎后腿,她胸前的工作证在雨中清晰可见：云山中心医院神经外科主任医师林蔓。
当注意到对方手套下透出的淡绿色荧光时,程野立即启动三个防御指令。然而本该切断监控电源的影子触手突然失控,反而将林蔓的医疗箱推到他面前。
你的影子比本人诚实。林蔓摘下手套,露出布满电路纹路的掌心,三天前西郊化工厂爆炸,你修改了十二个消防员的行动路线。她指尖轻触医疗箱锁扣,金属表面立刻浮现出当日救援场景的全息投影,但有个烧伤患者被你刻意遗忘了。
程野瞳孔剧烈收缩。画面里那个蜷缩在储油罐后的身影,此刻正清晰显示出左肩的飞鸟纹身——和陆尧风衣徽章上的衔尾蛇如出一辙。
苏蓝,混沌教派现任首领。林蔓的投影定格在纹身特写,三年前你救过她,却在指令生效前强行删除了她的相关记忆。医疗箱突然弹开,里面躺着支装有暗红色液体的注射器,她现在每天需要注射200ml超能力者的脊髓液维持生命。
暴雨在两人之间织成密网,程野感觉后颈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他忽然想起上周地铁站里那个突然癫痫发作的少女,当时第十道指令正用于修正列车时刻表。
你每修改一次现实,就会在时空褶皱里留下残渣。林蔓举起注射器对准自己颈部,比如这个。液体注入血管的瞬间,她眼白变成数据流的幽绿色,昨天你帮早餐铺老板避免食物中毒时,有十七分钟处于无防护状态。
程野终于发现异常。那些曾被他帮助过的人们,此刻正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卖豆浆的老伯眼球凸出血管,便利店店员四肢关节反向扭曲,他们喉咙里发出机械合成的电子音：找到...织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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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知污染。林蔓拽着程野冲进地下车库,苏蓝的能力本质是记忆模因病毒,所有被你修改过命运的人都是传染源！她甩出手术刀扎进追兵眉心,刀柄末端的激光却在接触皮肤的刹那变成全息投影。
程野看着扑空的追兵撞上承重柱,终于意识到这也是某种高级指令效果。车库顶棚突然传来爆炸声,陆尧踩着燃烧的通风管从天而降,银色瞳孔里流转着二进制代码洪流。
早说过你的圣父病会害死人。陆尧弹指击碎三个追兵的头颅,飞溅的却不是血花而是数据碎片,林医生没告诉你?苏蓝现在的身体,用的就是你三年前废弃的第七克隆体。
程野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段被封印的记忆冲破枷锁。暴雨如注的深夜,实验室培养舱里漂浮的少女躯体,以及他自己亲手按下格式化按钮时,舱内人最后那句无声的为什么。
林蔓突然将注射器扎进程野手臂：这是苏蓝当年的血清样本,能暂时增强你的指令强度。液体涌入血管的刹那,程野看见无数金色丝线从自己体内迸发,整个世界突然变成由无数可能性分支构成的发光网络。
现在你有一百四十四秒。陆尧的声音像是从遥远深海传来,找到三年前你藏在苏蓝记忆里的密钥,或者等着给整座城市收尸。
程野的指尖触碰到某个沸腾的时空节点,那里沉睡着十八岁的苏蓝。穿病号服的少女在记忆碎片里转身,左肩的飞鸟纹身正在羽化成真正的火焰。
程野的指尖刚触到燃烧的飞鸟纹身,记忆幻境突然碎裂成十二面棱镜。每个镜面都映着不同时间线的苏蓝,最中央的镜子里却站着穿白大褂的自己——那是他记忆里从未存在过的画面。
程医生,第七克隆体出现排异反应了。镜中的自己正在给手术刀消毒,不锈钢台面上躺着左肩纹飞鸟的少女,按章程应该立即销毁,但她在哭。
现实世界的刺痛感将程野拽回地下车库,林蔓的医疗箱正在渗出黑血。陆尧单手掐住他后颈,银色瞳孔里跳动着DNA螺旋：看见了吧?三年前你不是救助者,而是负责清除失败实验体的刽子手。
暴雨突然静止在空中,车库入口传来高跟鞋敲击声。穿酒红色西装的女子踏着凝固的雨滴走来,她身后漂浮着九个血色光球,每个光球都禁锢着挣扎的人形。
初次见面,我是守序者现任首席'红皇后'。女子打了个响指,九个光球应声碎裂,或者该说——是你亲手编写的安全程序AI-07?
程野的颅骨仿佛被电钻贯穿,海量加密记忆喷涌而出。三年前根本没有什么超能力觉醒,他是首个通过命运织网实验获得指令权限的素体,而眼前这九位超能力者...
都是你的克隆体。红皇后挥手展开全息投影,基因图谱上十个闪烁的光点正在互相吞噬,陆尧是二代读心素体,林蔓是四代医疗型,苏蓝是唯一产生变异的七号克隆体。
静止的雨幕轰然坠落,程野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分裂。七个漆黑的人形从地面站起,他们分别戴着不同样式的衔尾蛇徽章——正是他这三年来帮助过的人们身上都出现过的装饰。
你每帮助一个人,就会在他们灵魂里种下克隆体觉醒的种子。苏蓝的声音突然从所有方向传来,车库承重柱表面浮现出她燃烧的面容,我偷走你的初代血清制造混沌教派,不过是想让兄弟们死得像个真正的人类。
陆尧突然将手术刀插进自己太阳穴,挖出颗跳动着的银色芯片：抱歉,我骗你说读心术有缺陷。他将芯片捏碎,天空顿时撕开血红色裂痕,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是克隆体,这些年读到的所有记忆...都是你设定的虚假人生。
程野颤抖着抬起双手,那些曾以为是自己开发的防护系统,此刻显露出真正的模样——每个被帮助者脖颈后都有微型注射孔,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普通市民,而是散养在外的克隆体培养皿。
十人指令的上限不是限制,是唤醒阈值。林蔓摘掉右眼球,露出里面刻着04的金属铭牌,当你在同个区域激活十个克隆体的觉醒程序,红皇后系统就会强制升级。
红皇后抬手接住坠落的血雨,液体在她掌心凝成王冠：该回家了,最初的素体。你流浪三年收集的命运修正力,正好补完最后10%的基因序列。
程野突然笑出声,这个动作让所有超能力者同时后退半步。他伸手扯开衬衫,心口处浮现出倒计时的金色纹路——正是陆尧当初留下的燃烧沙漏。
你们真该仔细检查克隆素材库。程野的瞳孔分裂成复眼结构,十个超能力者突然抱头跪地,三年前从实验室逃出来的不止苏蓝,还有偷走初代血清的我自己。
静止的暴雨开始倒流,程野脚边分裂的七个黑影发出尖啸。他每走一步,超能力者身上的衔尾蛇徽章就剥落一片：真正的红皇后系统,早在我帮助第一个人时就已经启动。
苏蓝燃烧的身影突然挡在他面前,十八岁的少女从火焰中伸出手：别变成他们那样的怪物...她左肩的飞鸟纹身腾空而起,化作真正的火凤凰击穿红皇后的胸膛。
九个超能力者在惨叫声中化为基因碎片,程野接住坠落的苏蓝。少女在他怀里碎成星光,最后的光点聚成句话浮现在空中：
【找到藏在儿童医院顶楼的第十一人】
儿童医院地下三层的防核门前,程野用手术刀划开第七道生物锁。当他看到培养舱里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时,冷冻液突然沸腾——里面沉睡的正是三年前失踪的疫苗研发员程野,胸牌上还沾着星巴克拿铁渍。
惊喜吗?防弹玻璃外传来鼓掌声,穿防护服的男人摘下呼吸面罩,露出陆尧的脸,不过这位才是真正的'素体',而你只是我用初代血清培育的克隆体Zero号。
程野的瞳孔剧烈收缩,腕表显示此刻是2021年3月15日——正是他记忆中觉醒超能力的那天。培养舱里的自己突然睁眼,额头浮现出衔尾蛇缠绕红十字的纹身。
重新认识下,守序者联盟创始人陆尧。男人轻敲玻璃,整个地下实验室突然亮起,三年前你盗取血清出逃时,我不得不制造九个克隆体来回收散落的基因碎片。
程野感觉后颈发烫,手术刀当啷落地。那些他以为是自己救助过的人们,此刻正从阴影里鱼贯而出：早餐铺老板提着基因分离器,便利店店员扛着冷冻舱,连小女孩的蝴蝶发卡都是微型追踪器。
你帮助的每个人都是克隆体回收员。陆尧调出全息监控,画面里程野每次使用能力时,都有金色基因链从受助者天灵盖飘出,红皇后系统真正的功能是诱导克隆体自我净化。
苏蓝的量子态身影突然在程野身旁凝实：别信他！儿童医院地下埋着...她的话被电磁脉冲打断,林蔓从通风管跳下,手中的神经切割器还在冒烟。
抱歉,我卖给混沌教派的情报是假的。林蔓的机械义眼红光闪烁,陆尧支付了三倍价钱让我演这出戏。她突然调转枪口指向陆尧,不过守序者给的解毒剂也是糖丸。
整座实验室突然倾斜45度,程野趁机扑向总控台。他这才看清监控画面里其他克隆体的现状：五号克隆体在华尔街做空自己公司的股票,三号克隆体正在地中海伪造死亡现场,就连被销毁的红皇后都在暗网拍卖基因样本。
精彩吗?真正的素体程野不知何时出现在防爆门前,白大褂下露出机械义肢,你以为的逃亡三年,不过是培养皿里的72小时。他按下紧急按钮,所有出口同时降下振金闸门。
苏蓝突然量子跃迁到主电源室,燃烧的飞鸟纹身引爆炸药：去B2停尸房！那里有...她的声音被爆炸声淹没。程野撞开通风管道时,看见林蔓正用激光手术刀给陆尧开颅——里面盘踞着半机械化的脑组织。
停尸房冷柜突然弹开,七个程野的克隆体缓缓坐起。他们脖颈后的编码分别是03到09,瞳孔里跳动着不同颜色的数据流。03号抬手冻结了追兵的基因链：我们每人偷了12%的权限,共享情报才能对抗素体。
程野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超能力者联盟——每个克隆体都假装臣服,实则暗中积蓄力量。08号克隆体弹出全息地图,标红的正是素体程野藏在太平间下的量子计算机。
他能修改现实是因为那台机器。09号克隆体撕开胸口的仿生皮肤,露出反物质反应堆,但每修改一次,本体就会损失对应器官——你没发现他始终坐着轮椅吗?
地下突然传来剧烈震动,素体程野的机械音通过广播传来：你们真该检查下共享记忆库的版本号。所有克隆体突然僵直,皮肤浮现出相同的自毁代码。只有程野因为苏蓝的量子加密而幸免。
现在知道谁才是赝品了?素体的轮椅碾过满地基因碎片,电磁炮对准程野眉心,把Zero号做成活体服务器,刚好补偿我这三年消耗的...
枪声被苏蓝的量子跃迁挡下。她在消散前将火凤凰纹身烙进程野手腕：去找咖啡机的蒸汽孔...程野猛然想起,这三年他每天早上去的星巴克,咖啡机第三排气孔永远有金色反光。
当素体的电磁炮二次充能时,程野突然对咖啡机下达指令。整个地下实验室的通风系统喷涌出浓缩咖啡,陆尧的机械脑在咖啡因过载下死机。程野趁机将反物质反应堆插入量子计算机,倒计时归零的瞬间,他看到素体程野的白大褂内侧绣着行小字：
【云山儿童医院基因科实习医师 程野】
程野将反物质反应堆插入量子计算机的瞬间,整座儿童医院开始量子坍缩。他看着素体程野在数据洪流中消散,却没注意到对方轮椅扶手上跳动的飞鸟纹身——那团被苏蓝注入的凤凰火焰,此刻正顺着电缆回流到咖啡机。
协议终止,红皇后系统关闭。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时,程野靠着咖啡机缓缓坐下。03号克隆体正在门外布置反侦察屏障,华尔街精英的定制西装沾满血污。
我们赢了。03号扔来罐冰镇拿铁,所有克隆体自毁程序已解除,陆尧的机械脑在...
程野突然发现罐身凝结的水珠正在逆流。咖啡机蒸汽孔渗出金色液体,在地面聚成红皇后的全息投影。这次她穿着苏蓝的病号服,左肩的飞鸟纹身泛着幽蓝冷光。
你猜为什么系统代号是'红皇后'?幻影抬手触碰程野的眉心,在进化论里,拼命奔跑才能留在原地。
量子计算机废墟突然重组,程野惊恐地看到所有被摧毁的克隆体从咖啡机里爬出。他们的编码变成了Re01到Re10,脖颈后的注射孔喷涌着暗红数据流。
素体程野从来不是人类。红皇后轻吻他颤抖的眼睑,他是我的第一任宿主,而你...她的手指穿透程野胸口,拽出根缠绕凤凰纹的基因链,是我种在咖啡机里的复活装置。
程野呕出大口黑血,终于意识到真正的漏洞在哪——三年来他每天早上的冰美式,杯底永远沉淀着未溶解的金色颗粒。那些所谓的命运修正力,实则是红皇后系统的纳米机器人。
03号克隆体举枪射击,子弹却穿过红皇后击中程野右肺。他踉跄着摸到咖啡机按键区,用最后的力气输入初代血清提取日期：2018年7月24日。这是苏蓝量子态消失前,用火凤凰在他手腕烙下的数字。
自毁程序启动的电子音里,程野大笑着咳出血沫。整个云山市的地面泛起金光,所有被修改过命运的人们同时静止——他们脖颈后的注射孔开始超载,连锁反应形成覆盖全城的基因爆破网。
红皇后幻影突然扭曲：你疯了?这会把你自己也...话音未落,程野扯出胸口的基因链插入终端。他最后看到的是苏蓝十八岁的笑脸,少女在燃烧的记忆碎片里轻声说：你忘记我们第一次相遇时...
量子风暴吞没万物的刹那,程野才想起那个致命的细节：三年前儿童医院疫苗实验室里,苏蓝的病床号是B2-07,而咖啡机自毁密码需要八位数。他输入的20180724,少了最重要的病房编号。
金色光芒吞没世界时,红皇后的悲鸣与苏蓝的叹息同时响起。程野在数据湮灭前感受到真实的痛楚,那是他作为克隆体Zero号从未拥有过的东西——人类心脏碎裂时的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