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面要描得三分春色,柳叶眉须挑出七分风情,偏生还要压住眼底千年孽火,装出蒲苇般摇摇欲坠的贞洁。
世人总道妖物最擅蛊惑,却不知画皮难画骨,学那贤良模样竟比修炼内丹更熬人。
可叹这世间多少男儿堂前高悬《女诫》训妻,背转身便流连花丛织就锦帐鸳鸯,昨日赌咒盟誓与卿白首,今宵已揽新人笑看星河。
镜中月水中花原是双标戏码,他们既要女子做雪中寒梅独守孤贞,偏要自己做那逐香蜂蝶遍采群芳,可笑那贞节牌坊立得越高,越衬得底下埋着的红粉骷髅寒光凛凛。
那便怪不得我淬骨为阶踏血而行,将那些薄幸郎君拆作修炼资粮。皮囊作画骨酿酒,谄笑怒骂皆成丹,这浮世啊,原就是血肉祭天的修罗场。
犹记得他指尖拂过我耳后印记,竟比那燃烧的红烛更烫。我蜷在他怀里听心跳,想着这遭怕是要栽在情字之上。
可笑那海誓山盟未冷透,却已化作穿肠毒酒。
1
我蜷在雕花拔步床里,望着他晨起时簪冠的侧影。铜镜映出他眼尾朱砂痣,像极了五百年前那个温润的负心书生。
檐角铜铃忽响,惊得我后脊窜起一股寒意——恐是我多虑了,这院儿里早被我布下九阴迷魂阵,哪能轻易破除
阿鸢。他转身时青衫玉带勾住床幔流苏,今日珍香阁新出的胭脂雪,说是点在唇上能凝露生香。
玉匣里的胭脂红得诡异,我嗅到一丝同类的腥甜。
果然,夜半子时,那抹胭红化作丝丝血线,蜿蜒成符咒模样。
我掐诀捏碎合欢枕,他执卷的手顿在《长恨歌》残页上,墨汁洇开,污了那长情的字句。
阿鸢,他嗓音裹着蜜糖毒,莫要怪我。
窗外槐影婆娑,我望见七盏莲花灯在照壁前摇晃,而我此刻已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他化为原本的模样,指尖抚过我眉间花钿,划过我耳尖珍珠:你果真是爱极了他,即使只是一具皮囊,你也甘心入局
我咬碎银牙,腕间金铃震碎满屋符纸。
原来那胭脂雪是催命符,合欢枕是镇魂锁,就连他每日诵读的诗文,都是倒写的《伏妖诀》。
铜镜里映出他额间隐隐浮现的仙印——三百年前,正是这道印记将我镇在锁妖塔下。
你既引我渡情劫,那我便要你劫数难逃。
内丹在体内爆裂,千年道行化为乌有,只为将他一同拉入无间地狱。
月光穿透窗棂时,我看见他新生的满头白发。
照壁前七盏莲花灯唯余一盏,映出交颈鸳鸯影。
原来情之一字,真真是穿肠毒药。
我伏在他膝头,指腹摩挲他衣襟暗纹,忽然轻笑出声。
窗外槐花簌簌落在他肩头,像极了那年锁妖塔下纷扬的雪。
他只知我爱那书生,为那书生甘愿做一个凡人。
可他不知我爱那书生,只因那书生像极了当年为我挡雨的他。
阿鸢,你爱过我吗他声线沙哑,指尖划过我的脖颈,那里还残存着昨夜他留下的齿痕。
爱,很爱,一直爱的都只是他,可我更恨,恨他,也恨自己。
我支起身子,鬓边金步摇撞出细碎清响:从未。我只记得冰魄剑入体的寒凉,记得你将我压在塔下时日复一日的煎熬。
檀口轻启,手指覆上他腕间青筋,那里正跳动着我昨夜渡入的噬心咒。
照壁前最后一盏莲花灯忽然熄灭。他猛然将我甩在拔步床雕花栏上,玉冠滚落青砖,露出后颈交错的旧伤——那是天雷劫飞升失败留下的印记。
他的额间原本隐隐浮现的青色仙印,此刻竟慢慢变成暗紫色,呵呵,原来他也并未全然超脱于七情六欲。
噬心咒起,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击中,他的双手紧紧握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甚至能听到骨骼摩擦发出的咯咯声响。
青筋在他的额头、手臂上暴起,如同一条条狰狞的蚯蚓,在皮肤下疯狂扭动。
还未来得及欣赏他此刻狼狈的模样,极致的痛苦便传遍我的全身,竟是双生引。
你是何时种下的这双生引我一把扯开他的衣襟,心口处那刺眼的红色烙印此刻正泛着血红的光。
原来他每天诵读的诗文,都是在吞噬我的妖气,将其炼作他飞升的阶梯。
我舔去唇边血迹,再次催动噬心咒,妖身寸寸显形,叶尖抵住他眉心暗紫色仙印:你猜,这次是我先形神俱灭,还是你仙骨尽碎
2
六百年前,我还只是一朵未修出人形的鸢尾花妖。
那夜,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我蜷缩在草丛中,瑟瑟发抖,生怕被那雷电劈中,魂飞魄散。
就在这时,一道结界突然在我身周浮现,将肆虐的雷雨隔绝在外,我抬眸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青衫的少年正站在不远处,眼神中满是担忧和温柔。
那一刻,我的心湖泛起了从未有过的涟漪,情愫在他为我结界的瞬间悄然种下。
自那以后,他时常过来此处,会坐在我身旁,讲述他在仙门的种种,师尊的严厉,修炼的艰辛。
百年时光匆匆过,纯真的少年,变得越来越寡言少语,成了清冷的逸尘仙君,而他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而我也终于化成了人形,我曾无数次地想他若知我化为了人形,会是怎样的情形,是会为我欣喜,还是会就地将我诛杀,毕竟仙妖不两立。
可他却再未来过。
我终是离开了那片山,那个我待了一千年的地方。
又是一个雷雨夜,我独自走在林间小路上,任由雨水打湿我的衣襟,幻想着他会出现,亦如当年那般,为我撑起一片小小的天。
嘴角清扬,扯出一个苦涩的笑,伸出手接住那豆大的雨滴,望着眼前的一切,失了神。
头顶的雨却在这时忽然停了,一把油纸伞遮住了瓢泼的雨,回眸,书生撑着伞,雨水将他湿透,衣服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
姑娘,今夜雨大,还是快些赶路吧,前面不远便是驿站了。
我看着眼前的书生,想起了他。书生与他有七分相似,却不似他那般清冷。
夜色下,竟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抚上他的眉眼,可书生眼尾的朱砂痣,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他不是他。
姑娘姑娘,你没事儿吧
书生的声音,将我的神思拉回,慌忙收回视线,无事。
那我们快些赶路吧。
书生名唤林凡,他带着我去了驿站,为我准备了热茶和干净的衣物。
姑娘,你为何独自一人在雨中行走温润的嗓音响起,眼神中也满是关切。
我……我迷路了。我轻声说道,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林凡似乎并未察觉到我的异样,他微笑着说道:不知姑娘要去哪里
去…去京城。听说凡间最繁华之地便是京城,可我还未去过。
正巧在下也正要去往京城,姑娘若是不嫌弃,我们可结伴而行。
我轻轻饮了一口热茶,微微颔首,眼角余光停在他的侧脸,从这个方向看,他当真像极了他。
我与他一路北上,他不仅学识渊博,且心地善良,对我也甚是关照。
我总是走在林凡的左侧,就像那些年,我也一直是在他的左侧,望着他的侧脸。且那眼角没有那惹眼的朱砂痣。
我们走过山川,踏过河流,看过日出日落。林凡会为我摘下路边最美的野花,会在我疲惫时背着我前行。
在他身边,我仿佛忘记了自己是一只妖,只是一个沉浸在爱情中的普通女子。
夜晚,我们会在篝火旁依偎,他给我讲着人间的故事,我给他描绘着山间的美景。他的眼神中满是温柔,让我不由自主地沉沦,即使我知道他不是他。
阿鸢,等我金榜题名,便迎你进门,可好林凡轻声说道,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我怔怔地看着他,我从未想过嫁人,毕竟我是妖非人。
没关系,阿鸢,你不必急着回我,我可以等,一直等,直到你愿意的那天。他的眼神暗了暗,可也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光芒。
3
京城繁华似锦,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林凡带着我穿梭在热闹的街道上,可我却有些心不在焉。
阿鸢,你怎么了他关切地问道。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可能是有些累了。
科考在即,林凡时常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日整夜地温书,却也不忘抽时间教我读书写字。
一朝榜眼,他成了京城坊间的佳话。
却说那林家公子林凡,本是江南一隅的落魄书生。
他出身寒门,父母早逝,唯余一间破旧茅屋,几亩薄田。
然其自幼聪慧过人,酷爱诗书,于那昏黄烛火下,常读至三更,墨香萦绕,终得这金榜题名时。
原本他以我为乡野孤女,他为落魄书生,倒也登对。
如今他是朝廷新贵,公主府上的座上宾。锦衣玉冠,气质出尘,京中女子无不倾慕。
他开始变得越来越忙碌,整日早出晚归,对我也越发的冷淡,也再未说过娶我。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凡在京城愈发春风得意。
公主府的宴会上,他谈笑风生,与达官贵人把酒言欢,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
而我,只能偶尔在市井的闲谈中听到他的名字,那些关于他的荣耀与风光。
原本内心升起的那一丝丝情愫正在慢慢消亡。
或许是时候离开了,我坐在院子里,今夜十五,月亮很圆,很美。
月色渐浓,他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从外面回来。
阿鸢,今日我特意买了御品轩的糕点,还有醉仙楼的酒菜,尤其这新酿的云间月,配上今夜这月色,当真是再好不过了。他三步并做两步朝我走来,还不忘晃一晃他手中的两瓶佳酿。
他在我旁边坐下,最近事务繁忙,还望阿鸢莫怪。
这是八珍糕,你尝尝。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如玉,若非他头上玉冠,身上锦衣,还有那特别的胭脂香,我竟又要沈醉其中。
嗯,味道不错。我像往常一样,就着他的手轻轻咬上一口,软糯香甜,入口即化。
再尝尝这云间月。他先是给我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没有去碰那酒,他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月洒清辉映酒卮,云间独酌意难羁。
心藏倩影朝朝念,梦绕佳人夜夜思。
愿许芳心同白首,但期情意共春时。
此生若得卿相顾,此后余生再无祈。
他深情地望着我,我亦望着眼前的他,默默地拿起酒杯,清冽的酒味在口中四散,果真是难得的佳品。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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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鸢,莫要怪我,要怪就怪这京城太过复杂,而我只能不断地往上爬,才能不被人踩在脚下。如今公主对我青睐有加,她容你不得,我亦无他法。
我在地上痛苦挣扎,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角,他却冷眼看着我,哪还有刚刚的深情模样。
八珍糕配上云间月,化作穿肠毒药,若换作寻常女子,怕是要一命呜呼了。
呵呵,都道世间男儿皆薄幸,我居然还在祈求那万一。
我在他惊恐的眼神中化作原形,以叶化刃,直直刺入他的心口,他也就此成了我手下的第一缕亡魂。
4
杀孽已下,杀一人是杀,杀万人也是杀。不若就此做个惩奸除恶的侠者,从此快意江湖、游戏人间。
令强取豪夺之辈殒命,使背信弃义之流亡魂,教负心薄幸之徒湮灭。
可笑那男子堂前礼义身后欲,全是虚伪把戏,他们既要女子做佛前青莲守贞不渝,偏要自己做那寻芳浪蝶拈花惹草。
那些道貌岸然的君子们,口口声声要女子做那井中明月不染尘埃,自己却如泥淖中的蛆虫,在脂粉堆里打滚,将女子的真心踩在脚下,还要反怪她们不够温顺。
可笑那三从四德的枷锁,锁住的不过是女子的一生,却锁不住他们那颗永远饥渴的心。
奈何杀不尽薄情郎,亦救不下泥潭女。
云卷云舒,岁月悄然流转;花开花落,时光疾速奔迁。我再次回到了那片山,往日种种犹历历在目,却再也回不去了。
正当我沉浸在感伤之中时,只见一道黑影从天上滑落,直直地朝着地面砸来。我一个闪身避开,地面被砸了一个大坑。
我心中一惊,忙往里一看,竟是他,只是此时的他,明显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我的心猛地一揪,一种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我忙把他从坑中救出,又寻了一处隐蔽之处,为他运功疗伤。
我盘坐在他身后,双手抵在他的背上,将自身的妖力缓缓注入他的体内。
每一次妖力的流转,都让我感受到他体内那混乱的气息,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肆意破坏着他的身体。
整整一个月没日没夜的悉心照料,他才从昏迷中醒来。当他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我时,眼中满是迷茫。
你是谁这是哪里他的声音沙哑而虚弱。
我望着他,心中思绪万千。我告诉他,他叫肖尘,父母早亡,在山中以采药为生,而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名唤阿鸢。这次他上山采药,跌下山崖,好在捡回了一条性命。
他听了我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带着他在山中生活。我教他辨认草药,教他如何在山中生存。
失忆的他不似那般清冷,而是像年少时那般纯真善良。
有一次,我们在山中遇到了一只受伤的小鹿。他看着小鹿痛苦的模样,眼中满是怜悯。他小心翼翼地将小鹿抱在怀中,带着我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为小鹿处理伤口。
阿鸢,你看它多可怜,我们一定要救活它。他轻声说道,眼神中满是坚定。
我看着他,心中不禁有些动容,情意亦于幽微处渐长。
夜晚,我们依偎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仰望着星空。
阿鸢,我们成婚好不好他突然抬手,轻轻拉开与我的距离,那双深邃眼眸此刻毫无保留地映出我的身影,满溢着缱绻深情。
我望着他,泪水不自觉湿了眼眶,仙妖不两立又如何,此刻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哪怕天诛地灭。
阿鸢……他见我落泪,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唇瓣轻柔地覆上他的。
他身子微微一僵,随即双手紧紧回抱住我,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又无比坚定,阿鸢,我定不会负你。
随即他的唇覆上我的,从试探到热烈,舌尖交缠,爱意在唇齿间肆意流淌。
月光如水,洒在我们身上,仿佛为我们披上了一层银纱。
周围的虫鸣声渐渐远去,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人。
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后背,沿着脊背缓缓下滑,引得我一阵战栗。我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吟,他便更加用力地拥紧我。
阿鸢…阿鸢…他在我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一遍遍地呢喃着我的名字。
他的吻从唇瓣缓缓下滑,来到我的脖颈,轻轻啃咬着,留下一个个暧昧的痕迹。我身体微微后仰,享受着这甜蜜的折磨。
夜很长,我们从躺椅辗转到床榻,外面不知何时已暴雨倾盆,雨滴敲打着窗棂,却依旧无法浇灭屋内的一室火热。
一次又一次的深入,带来极致的体验,那是从未有过的欢愉,让我一次又一次沉沦。
雨歇天明,晨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洒下一地细碎金芒。我悠悠转醒,入目便是他熟睡的侧颜,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鼻梁高挺,唇色红润,比往日更添几分慵懒的性感。
我忍不住伸手,指尖轻轻描绘着他的轮廓,从眉骨到下巴,每一下触碰都让我心中满是眷恋。
他似有所感,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双眼,那深邃的眼眸中还带着初醒的迷离,却在看到我的瞬间,染上了温柔的笑意。
阿鸢,怎么醒得这般早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格外撩人。
我脸颊微微泛红,想起昨夜种种,忍不住往被子里缩。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伸手将我从被子里捞出来,下巴轻轻蹭着我的头顶。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满是甜蜜。
此后数日,我们如胶似漆,形影不离。他会在清晨为我摘来沾着露珠的鲜花,插在窗前的花瓶里,让满室都弥漫着清新的芬芳;会在午后,与我并肩坐在院中,偶尔还会打趣我几句,惹得我面红耳赤;会在夜晚,拥着我躺在院子的摇椅上,细数每一颗暗夜里闪烁的星辰。
那一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他牵着我的手,说要带我去一个特别的地方。我们穿过一片幽静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绚烂的花海。五彩斑斓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是大自然用最绚丽的色彩绘制的一幅画卷。
他松开我的手,轻轻打了个响指,刹那间,无数只蝴蝶从花丛中飞起,在我们身边翩翩起舞。我惊喜地望着这一幕,眼中满是惊叹。
他微笑着从背后环住我的腰,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阿鸢,我想把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送到你面前。这花海,这蝴蝶,还有我,都只属于你。
我转过身,主动吻上他的唇,他热烈地回应着我,仿佛要将所有的爱意都融入这个吻中。良久,我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我们在花海中漫步,脚下的花瓣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在为我们的爱情奏响乐章。我时而停下脚步,去嗅一嗅花朵的芬芳,时而伸手去捕捉那些飞舞的蝴蝶,他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眼神中满是宠溺。
玩累了,我们便在花海中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躺下,他让我枕在他的手臂上,我们仰望着湛蓝的天空,畅想着未来。
阿鸢,等我们成了婚,我便带你游遍这四海八荒,去看那最高的山,最深的海,去体验这世间所有的奇妙。他轻声说道。
我靠在他的怀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好,我都听你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去哪里我都愿意。
微风拂过,花海泛起层层波浪,多希望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
然而下一秒,一声暴喝响彻山谷,大胆妖孽!
5
强烈的威压袭来,我猛地抬头,只见一位身着玄色道袍的老者凌空而立,手中拂尘一挥,一道凌厉的劲风便朝着我席卷而来。
我还来不及闪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萧逸尘立即起身,开始结印,我惊愕地看着他,他的法力恢复了,那记忆呢
法阵渐起,原以为这是为抵御那老者,不料他身形一转,竟将我困在阵中。
呵…呵呵…,眼泪止不住地流,是了,是我的错,我竟会以为清冷的仙君会为我动情,真是可笑。
法阵将我困住,使我动弹不得。我被带回了玄天宗,镇压在锁妖塔下两百年。
若非他渡雷劫那日,恰有一道天雷劈在镇压我的锁妖塔上,我哪有再见天日之时。
这些年我努力提升修为,不断吸食男子的精气,功力大增。
没想到他竟化作当年那书生模样,可笑,早在他踏进这院子,我便知是他,可惜,如今竟要以死才能毁他仙骨。
罢了,就算身死又如何,换得他仙骨尽毁再无飞升可能,我亦心甘情愿。
阿鸢,没想到你竟如此恨我…眼见他吐出一大口鲜血,我竟还有一丝心痛,真是可笑。
意识渐渐模糊,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爱了那么多年,亦恨了那么多年的男人。
若有来生,我定要断情绝爱,亦不要再遇见你。
6
萧逸辰视角
那日,我偷跑出去,归途却遇雷暴雨,无奈只好找了一处石洞避雨。
恰好看到不远处,一株紫色的鸢尾花在雨中瑟瑟发抖,却依旧奋力抵抗,奈何这惊雷暴雨太强,眼看它险些被雷电劈中,我忍不住出手结起一个结界。
自那之后,我时常来此,一个人坐在花旁自言自语,仿佛所有的烦恼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师尊总说妖就是妖,可我却并不这么想,妖亦分善恶,所以即使我知道它是即将成形的花妖,我也从不曾将这事放在心上。
修炼变得越来越难,师尊对我的要求也越来越高,日复一日地修炼让我身心俱疲。
闭关十年,师尊让我下山历练,我立刻去往那片山,算算日子,它该化形了吧,会是什么样子呢
可惜,我还是晚了一步。
我在凡间四处历练,却不曾想在京城遇见了它,哦,不对,现在应该说是她了。
那熟悉的气息让我在一瞬间便确定了她就是它,她身着一袭淡紫的襦裙,裙裾轻扬,仿佛是春日里最温柔的风,不经意间拂过心田。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半挽,几缕碎发调皮地垂落在脸颊旁,更添了几分娇俏与不羁。
她的眼眸,宛如山间清泉,清澈见底,闪烁着对世界无尽的好奇与憧憬。
每当她笑起来,那双眼睛便弯成了月牙儿,眼波流转间,仿佛能勾走人心中的所有烦恼。
嘴角边,两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每当她欢快地跳跃或轻盈地旋转时,那梨涡便如同盛满了蜜糖,甜得让人心醉。
我迫不及待地追上她的脚步,却在下一秒生生顿住了脚。
只见一个身着长衫的温润书生手里提着糕点,一脸宠溺地笑着朝她走去,书生有着好看的眉眼,眼角的朱砂痣更是惹眼。
书生张开双臂,她便笑着拥住了他的腰,投入了他的怀里。这俊男美女恩爱的模样,惹得周围的路人都时不时侧目。
可两人却并不以为意,有说有笑地继续往前走。
我隐藏了气息,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进了一处小院,亦看见他的唇落在她的脸颊。
我再也无法忍受,转身离开,心莫名地有些疼。
师兄说,当你总是忍不住想她,想要见她,却又见不得她与别人亲昵,那可能就是喜欢上她了。
是喜欢吗可师尊说修仙者若想大成,必舍弃情爱,断绝欲念。
百年时光或许只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既如此,便祝她幸福吧。
本以为彼此不会再有交集,却不曾想重伤之后,救我的人竟是她。
我一时有些茫然,我该怎么办,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仙妖殊途,又当如何
如今我法力全失,不若假装失忆,她不知我知她身份,我亦不是修仙者,会不会更好。
你是谁这是哪里我试探地问道。
她愣了一下,说自己是这山中的采药女。我又问她,我是谁她说,我叫肖尘,是她的未婚夫。
未婚夫吗是因为我与他有着相似的眉眼吗自我上次在京城看见那个书生,已逾百年,想必那书生已经死去,毕竟凡人寿命有限。
我的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却也很快假装接受了她所说的一切。
我们一起上山采药,一起生火做饭,被掩藏在心底的那一丝喜欢仿佛再也不受控制地疯长。
我想和她一直在一起,哪怕只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也好。
那晚,我们依偎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仰望着星空。
我问她,阿鸢,我们成婚好不好
她看着我,竟湿了眼眶,她是又想起他了吗她双手环上我的脖颈,柔软的唇瓣落在我的唇上。
那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爱的是他又如何,现在在她身边的人是我!我紧紧地回抱住她,这一刻,我只想把她揉进我的身体里,只想与她共缠绵。
夜很长,也很短,一次次地悱恻缠绵,一次次地深入融合,却还是觉得不够,只盼这夜再长一些,再长一些。
这样浓情蜜意的日子,让人想要将一切都舍去,我也终于明白当年师兄为何宁愿被拔除仙骨、逐出师门,也要与那女子在一起。
我的法力渐渐恢复,便趁她熟睡之时,偷偷种下了双生引。这样,她若有危险,我便可知晓。
那日,我带她去看花,却不知师尊是何时知晓了我的行踪,竟亲自来抓我回宗门。
师尊的第一掌并未使出全力,可若他想,阿鸢必死无疑。我只好率先出手,将她困住。
回到宗门,我向师尊坦白了一切,师尊很是恼怒,却也因强行破除双生引,我多年的修为也将不复,师尊终是答应留阿鸢性命,将其封印在锁妖塔内。
我被送往玄清长老那里接受鞭刑,一百神魂鞭,每承受一鞭,神魂便如被利刃割裂,剧痛难当。
冷汗浸透衣衫,我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而虚幻,唯有那剧痛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鞭落下,我也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
也不知她在塔底与我同受这一百神魂鞭,现今如何了。
师尊怕阿鸢心怀怨恨,此后以双生引牵制于我,特意派人去塔底,亦给她上了鞭刑。
事后,我被师尊困在灵隐峰闭关修炼两百年,这两百年我一刻不停地修炼,只为早日突破,到时雷劫将至,我便可出峰,亦可将天雷引至她所在的那座塔,让她有机会可以脱身。
她果真顺利逃走,师尊知是我有意为之,对我甚是失望。
逸尘呐,你可是我宗最有修炼天赋的,切莫因为情之一字而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我自小在宗门长大,一心只知修炼,可我遇见了她,一往而深,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师尊将我再次封在了灵隐峰,不知过了多久,师尊突然解了封我的法阵,命我下山诛妖,直觉告诉我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他居然让我去杀她,他说他已找到方法可解双生引,双生引旁人若想强行解除,必定会使得双生引双方均修为尽失,且有性命之忧。
但若是双生引中的其中一人将另一人杀死,那么活下来的那个人便再也不会受双生引的影响,修为也不会受到损伤。
那是我第一次顶撞师尊,可我知道我若不从,师尊或许并不介意亲自动手,最终我还是妥协了。
我下了山,找到了我心心念念的她,可她早已不似从前,她的身上有很重的杀孽,我化作书生模样,踏进了她精心设计的幻境里,雕栏玉砌的小院儿,照壁莲花灯,檀木兰花屏,床幔琉璃珠,玉石合欢枕,蜀锦真丝被。
我忍不住再次陷入她的柔情里,与她日日缠绵,可我耽搁的时间太多了,一切终将有个了结。
我问她是否爱过我,哪怕只有一刻。可她对我竟只有恨,从未有过爱。
是我,一直都只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她爱的始终都是他吧,那个清逸俊朗的书生,那个眼尾带着朱砂痣的男子。
恨就恨吧,仙妖殊途,本就不可能在一起,是我奢求的太多了。
眼看着她晕死过去,我再次调动体内的双生引,将她最后的一丝妖力吸干。
掌心向内,我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仙骨从身体中抽出,植入她的身体。
阿鸢,自此以后,你不再是妖,你亦可有一个崭新的人生,愿你一生幸福,长命百岁。
最后我封印了她所有的记忆,她不再是妖,只是一个凡人,师尊也再无法用妖气追踪她,他只会以为她死了。
再见,阿鸢,我爱你。今生你我注定无缘,若有来生,愿你我都只是凡人,可以幸福美满地过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