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溅供桌

1985年腊月廿八,王家堂屋飘着受潮的线香味道。

王桂兰被小儿子栓柱扯得一个趔趄,后脑勺重重撞在香案上。供桌上的搪瓷缸晃了晃,里面泡着的隔夜茶泼在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上,像极了前世ICU监护仪上那条越来越平的线。

妈!招弟藏了五块钱在枕头底下!栓柱的酒糟鼻几乎贴到她脸上,袖口还沾着昨天赌牌时蹭的锅底灰,她一个嫁出去的丫头,凭啥攒私房钱

长子铁牛缩在门框边搓手,老婆李氏抱着三岁的孙子站在他身后,眼神直勾勾盯着王桂兰腰间的蓝布腰包——那里缝着她攒了半年的三十块养老钱。

招弟是你亲姐!王桂兰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声音里带着前世临终前的沙哑,她怀着七个月的身子,给你们洗衣做饭,你们还要抢她的钱

姐怎么了李氏突然开口,花布围裙下露出半截从招弟那儿顺来的毛线袜,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她的钱不就是咱们的钱

这句话像把生锈的刀,狠狠剜进王桂兰的心口。她忽然想起前世躺在医院走廊,铁牛攥着缴费单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栓柱在楼梯间抽烟赌钱,招弟跪在地上求婆家人借钱,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动静......

砰!

她猛地推开扑过来的栓柱,抓起供桌上的搪瓷缸砸向墙上的男丁兴旺匾额。蓝花缸碎在丁字上,溅起的瓷片划破了铁牛的脸,血珠滴在他胸前的忠字汗衫上,像朵开错了地方的红花。

都给我滚去祠堂跪着!她摸出藏在鞋垫里的五块钱,拍在刚进门的招弟掌心。女儿穿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袄,肚子已经大得遮不住,脸上却还挂着讨好的笑。

招弟受惊地后退半步,指尖触到纸币的瞬间,眼眶突然红了:妈,这是给铁牛哥家小虎买奶粉的钱......

买个屁!王桂兰打断她,转身抄起门后的烧火棍,对着铁牛的屁股就是一下,从今天起,王家没有'招弟',只有王招娣!谁再敢说'女儿是赔钱货'——她一棍子敲在栓柱背上,打得他踉跄着撞翻了香炉,我就把你们的头按在茅坑里清醒清醒!

祠堂里的烛火在寒风中摇曳。

铁牛捂着脸跪在族谱前,李氏抱着孙子缩在墙角,眼神里满是不甘。栓柱被绑在柱子上,嘴里塞着招弟的臭袜子,呜呜咽咽说不出话。

王桂兰砸了供桌上的男尊女卑牌位,手里攥着从招弟枕头下翻出的高中课本——这是女儿当年考上县中却被她逼着辍学的证据。

铁牛,你明天去镇上的砖厂搬砖。她用烧火棍敲了敲长子的膝盖,每天挣的钱必须交一半回家,剩下的给招娣买补品。

妈!铁牛抬头,脸上的血已经凝成了痂,我可是长子,哪能去干体力活传出去让人笑话!

笑话王桂兰冷笑,烧火棍狠狠抽在他背上,你老婆穿着招娣织的毛衣,你儿子吃着招娣攒钱买的奶粉,你有什么脸说这话

她转向缩在墙角的李氏:从明天起,你负责做饭洗衣带孩子,别再指使招娣!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王家的血脉,再敢给她脸色看,我就把你娘家陪嫁的柜子劈了当柴烧!

最后,她走到栓柱面前,扯出他嘴里的袜子:你赌掉的那三十块,明天起每天去村头捡粪球卖钱还!什么时候还清了,什么时候能吃饭!

栓柱瞪大眼:妈!我可是你亲儿子......

亲儿子王桂兰抓起族谱摔在他脸上,亲儿子会偷亲姐的救命钱亲儿子会看着老娘摔断腿不管

招弟站在祠堂门口,手里攥着那五块钱,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她从未见过母亲这样凶的模样,记忆中老娘总是把好吃的留给哥哥,把委屈咽进自己肚子里。

招娣,过来。王桂兰软下声音,招手让女儿坐在自己身边,从今天起,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谁敢欺负你,妈就跟他拼命!

女儿愣住,忽然扑进她怀里大哭起来。王桂兰摸着她稀疏的头发,摸到几处因为营养不良而秃的斑块,心口像是被人揪着疼。

祠堂外传来鞭炮声,临近年关的喜庆气氛飘进屋里。王桂兰抬头看着被砸烂的男丁兴旺匾额,忽然觉得胸口堵了几十年的那口气,终于顺了些。

都听着!她站起身,烧火棍重重敲在祠堂的柏木柱上,从今天起,王家不养闲人!谁再敢把女儿当赔钱货,就给我滚出这个家!

铁牛和栓柱浑身发抖,李氏悄悄把手里的毛线袜塞进了裤兜。招弟抬起头,眼里有了这辈子第一次出现的、亮晶晶的东西。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王桂兰摸出藏在袖中的剪刀,对着族谱上女子不得入祖坟的批注狠狠剪下去。纸片纷飞中,她听见自己前世临终前的遗憾,正在一点点碎成齑粉。

这一世,她王桂兰,要让王家的女儿,堂堂正正做个人!

第二章

棒打恶婆

正月初二,招娣婆家的土坯房飘出酸溜溜的腌菜味。

王桂兰扛着烧火棍跨过门槛时,正看见招娣跪在灶台前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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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lly几乎贴到了冰冷的青砖。她男人赵建军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脚边吐了堆瓜子壳,丈母娘正用招娣陪嫁的花丝巾擦嘴。

招娣,把洗米水留给鸡喝。赵建军抠着牙花子开口,嫁过来的女人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她怀着身子!王桂兰的烧火棍啪地砸在八仙桌上,震得粗瓷碗里的酸菜汤直晃,你让七个月的孕妇洗米喂鸡你咋不让你妈去跳井

赵母猛地站起来,花布围裙上还沾着招娣昨天送来的腊肉油:你这老太婆懂什么女人怀孕就得干活,不然生出来的娃没福气!

福气王桂兰冷笑,烧火棍挑起赵母腕上的银镯子——那是招娣用陪嫁的银锁改的,我看你是想把我女儿的福气都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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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她挥棍砸向供桌上的男尊女卑牌位。木雕碎成两半时,赵建军跳起来要动手,却被铁牛一把按住肩膀——长子穿着磨破袖口的工装,手掌上还沾着砖厂的黄泥。

你敢动我姐试试铁牛撸起袖子,露出比去年粗了一圈的胳膊,我昨天搬了两千块砖,正愁没地方撒力气!

赵母脸色煞白,偷偷往门后挪了半步。招娣站在灶台前,手里还攥着湿漉漉的米袋,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这样护着她。

把陪嫁的被子和缝纫机还来。王桂兰敲了敲赵建军的脑壳,还有上个月拿走的十斤粮票,今天不还,我就砸了你们家锅!

不可能!赵建军梗着脖子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的东西就是我的!

是吗王桂兰转头看向招娣,招娣,你说句话,这些东西还要不要

招娣咬着唇,指尖紧紧攥住围裙。前世她不敢说半个不字,生怕被骂不贤淑,最后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现在看着母亲和哥哥喷火的眼神,她忽然觉得胸口有团火在烧。

要。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异常清晰,我的缝纫机,还有给孩子准备的小被子,都要拿回来。

赵母尖叫着扑过来,却被王桂兰一棍子扫在腿弯上,疼得跪倒在地。铁牛趁机冲进里屋,把招娣的陪嫁被褥一卷,抗在肩上就往外走。

王桂兰!你等着遭报应吧!赵建军捂着被铁牛揍青的眼眶,以后别想让招娣回娘家!

回不回娘家,轮不到你说了算!王桂兰转身时,看见招娣扶着门框喘气,急忙上前扶住她,以后你想啥时候回来就啥时候回来,妈给你留着热乎饭!

回程的土路上,铁牛扛着被子走在最前面,招娣坐在王桂兰编的竹筐里,手里攥着失而复得的缝纫机钥匙。路过村口的代销店时,王桂兰忽然停住脚。

进去挑件花布。她塞给招娣两块钱,给肚子里的娃做身新衣服,别委屈了我的大外孙。

招娣愣住:妈,这是给你买棉鞋的钱......

让你买就买!王桂兰佯装生气,却在女儿转身时,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泪。上辈子她总说外孙是别人家的种,现在才明白,孩子是招娣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金贵的道理

铁牛忽然蹲在招娣面前:姐,上来,我背你回家。

招娣吃惊地看着哥哥——前世他总说嫁出去的女儿别麻烦娘家,现在却主动弯下了腰。铁牛耳尖发红,闷声说:砖厂的张师傅说,孕妇不能累着,不然容易......容易没了。

王桂兰看着女儿趴在哥哥背上,嘴角扬起这辈子第一次发自真心的笑。远处的麦田里,栓柱正撅着屁股捡粪球,竹筐里已经堆了小半筐。

栓柱!她喊了一声,捡完这筐,带你去镇上吃油糕!

小儿子猛地抬头,脸上还沾着草屑,却在看见招娣趴在铁牛背上时,咧嘴笑了:姐,等我攒够钱,给娃买包奶粉!

招娣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是甜的。

第三章

雪地立威

正月初十,北风卷着雪花灌进王家院子。

王桂兰掀开堂屋门帘时,正看见李氏踮着脚往墙外翻东西,花布围裙里鼓鼓囊囊的,露出半截粉色毛线——那是招娣去年给小虎织毛衣剩下的线团。

把东西放下。她的声音像冰棱子,惊得李氏手一哆嗦,怀里的毛线球和几个鸡蛋滚落在地。

李氏脸色发白,强装镇定:妈,这是我给娘家侄子的......

给娘家侄子王桂兰弯腰捡起鸡蛋,蛋壳上还沾着招娣攒的糠麸,招娣昨天才说要给孩子腌咸蛋,你倒是先拿去做人情了

里屋传来铁牛的咳嗽声——他搬了半个月砖,肩膀上磨出了鸡蛋大的茧子。李氏回头望了眼,忽然拔高声音:反正招娣是嫁出去的人,她的东西就是王家的!我是长媳,拿点东西怎么了

怎么了王桂兰抄起门后的藤条,劈头盖脸抽在李氏晒的鞋垫上,我昨天刚说过,谁再拿女儿当外人,就给我滚出王家!

藤条啪地抽在李氏脚边,惊得她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撞在冰凉的砖墙上。铁牛听见动静跑出来,看见老娘举着藤条,下意识挡在李氏身前:妈,有话好好说......

好,你来说说。王桂兰将毛线球砸在铁牛胸口,你媳妇偷你姐的东西,你是要护着她,还是要护着你姐

铁牛攥着毛线球的手发抖。他想起昨天在砖厂,张师傅的女儿考上了县中,父女俩在食堂吃得满脸高兴。而他小时候,招娣总把自己的半碗红烧肉推给他,自己啃窝窝头。

李氏,他忽然转身,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硬气,把东西还回去,给我姐道歉。

铁牛!你居然帮外人李氏尖叫着去抓他的脸,却被铁牛一把推开。

王桂兰看着儿子泛红的眼眶,忽然觉得这半个月的砖没白搬。她转头对躲在灶间的栓柱说:去把祠堂的族谱抱来,让你嫂子好好看看,王家的规矩!

雪越下越大,李氏跪在祠堂的青石板上,膝盖渐渐被雪水浸透。铁牛抱着膀子站在她身后,手里攥着从她娘家追回的毛线和鸡蛋。招娣坐在门槛上,手里捧着王桂兰给她熬的红糖姜水。

我错了......李氏牙齿打颤,不该拿招娣的东西......

错哪儿了王桂兰用藤条敲了敲族谱,是不该偷,还是不该把招娣当外人

李氏咬着唇不说话。栓柱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两块油糕:姐,吃点热乎的,别冻着娃。

招娣眼眶一热,掰下一块油糕塞进栓柱嘴里。这半个月,弟弟每天天不亮就去捡粪球,晒得黝黑的脸上却总是挂着笑——他说攒够钱要给孩子买个拨浪鼓。

妈,铁牛忽然开口,以后家里的钱,让招娣管吧。

王桂兰挑眉:你愿意

愿意。铁牛看着李氏震惊的脸,硬着头皮说,招娣心细,又读过书......再说,她是我亲姐,不会坑我们。

李氏猛地抬头,却在接触到铁牛的眼神时,又低下了头。王桂兰看着祠堂里的三个子女,忽然觉得这雪下得格外清亮——洗掉了几十年的陈腐气,露出人心底本该有的光。

起来吧。她扔给李氏一条干毛巾,以后再让我看见你欺负招娣,就不是跪雪地这么简单了。

李氏爬起来时,膝盖已经没了知觉。招娣忽然站起来,从怀里掏出双棉袜塞给她:嫂子,这是我新织的,你换上吧。

李氏愣住。那是双天蓝色的棉袜,袜尖上绣着小太阳,是招娣昨天熬夜做的。她忽然想起以前总是骂招娣嫁出去的丫头瞎操心,此刻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谢......谢谢。她低声说,耳尖红得比雪地里的灯笼还要艳。

第四章

女婴降世

惊蛰这天,招娣的肚子突然阵痛。

王桂兰掀开地窖取出早就备好的红糖和棉布,转头看见铁牛扛着门板往堂屋跑——这是她提前吩咐的,用新拆的门板搭临时产床。李氏跟在后面,怀里抱着刚晒过的棉被,手背上还沾着给招娣熬鸡汤时溅的油星。

稳婆还有半个时辰到!栓柱顶着一头草屑冲进院子,手里攥着从镇上买来的葡萄糖,姐,你先喝口糖水!

招娣疼得冷汗直冒,却还惦记着给孩子准备的小被子:妈,西厢房柜子里......

知道啦!王桂兰拍了拍她的手,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你当妈是老糊涂早就把小被子焐在炕头了!

她转头瞪了眼铁牛:杵在那儿干啥去村口接稳婆!李氏,把灶膛里的火再添把柴!栓柱,去把你姐的绣花绷子拿来,让她抓着分神!

当稳婆背着药箱冲进院子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王桂兰挽着袖子指挥若定,铁牛蹲在灶前添柴,李氏端着热水进进出出,栓柱趴在窗台上给招娣念小人书——念的是《穆桂英挂帅》。

哟,这阵仗比县医院还热闹!稳婆笑着挽起袖口,却在看见王桂兰递来的消毒剪刀时,眼神变了变——这老太婆居然知道用烈酒泡剪刀。

申时三刻,一声响亮的啼哭打破了院子里的紧张。

是个女娃!稳婆笑着把孩子裹进红布,瞧瞧这嗓门,将来准是个泼辣的!

王桂兰接过孩子时,手竟有些发抖。前世招娣难产而死,连孩子的面都没见着。此刻怀里的小婴儿皱巴巴的,眼睛还没睁开,却在她指尖碰到小脸时,吧嗒了下嘴。

哎,我的大外孙女儿!她声音发颤,低头在孩子额头上亲了亲,以后谁要敢说你是赔钱货,姥姥就拿烧火棍抽他!

铁牛扒着门框往里看,被李氏拍了一巴掌:大男人凑什么热闹!却见自家男人眼睛通红,闷声说:等娃满月,我去镇上给她买个花布兜兜。

栓柱从窗台上跳下来,兜里的玻璃球叮当作响:我攒了五块钱,给外甥女买个银镯子!

李氏端着鸡汤进来,听见这话愣了愣,忽然从围裙里摸出个鸡蛋:我偷偷攒的,给招娣补补身子。

招娣躺在床上,看着围在身边的家人,忽然觉得眼眶发酸。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脸,转头对王桂兰说:妈,给娃起个名吧。

王桂兰看着窗外刚冒芽的柳枝,忽然想起重生那天砸烂的男丁兴旺匾额。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婴儿,嘴角扬起笑:

就叫王念慈吧——念念不忘,必有慈报。

满月酒那天,王家堂屋摆了八桌流水席。

栓柱用积肥小队赚的钱买了串两丈长的鞭炮,铁牛把念慈的满月照贴在堂屋正中央,李氏破天荒给招娣做了碗不油腻的鲫鱼汤。最让全村震惊的是,王桂兰居然抱着念慈绕村走了三圈,给每个路过的人发了糖果。

这是我王家的小公主!她扬着嗓门喊,怀里的念慈穿着招娣用缝纫机做的小旗袍,脖子上戴着栓柱送的银锁,谁敢说她半句坏话,我就撕了他的嘴!

赵建军缩在墙角看着这一切,想起去年还在骂生不出儿子就休了招娣,此刻只觉得后颈发凉。路过的张婶子戳了戳他腰:你媳妇要是有王老太一半厉害,你早不敢瞎嘚瑟了!

尾声:春风化雨

三年后,王家院子里的棉花开得正盛。

招娣坐在缝纫机前给念慈做花裙子,铁牛蹲在旁边给闺女编花环,李氏在灶间熬着棉花粥。栓柱骑着新买的二八自行车冲进院子,车筐里装着从县城带的奶粉和小人书。

念慈!舅舅给你买了《花木兰》!他抱起外甥女转了个圈,忽然看见王桂兰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急忙迎上去,妈,医生不是说让你歇着吗

王桂兰拍了拍他的手,看着满院子热闹景象,忽然觉得这辈子没白活。远处传来公社大喇叭的声音,在播送男女平等的宣传稿。

招娣抬头看见母亲的笑容,忽然想起重生那年母亲砸烂供桌的模样。她放下手里的布料,走过去握住母亲的手:妈,等念慈长大了,我送她去县城读书。

王桂兰点头,看着外孙女啃着花环上的棉花,笑得眯起了眼:读!不仅要读,还要让她去看更大的世界——就像你现在这样。

春风吹过院子里的梧桐树,落下一片新绿。王桂兰忽然明白,所谓重活一世,不是为了报复谁,而是要让自己和身边的人,都活得像个人样。

而这,才是真正的养儿防老——不是靠儿子的施舍,而是靠一家人互相扶持,把日子过成暖融融的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