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周晟宴从小定了娃娃亲,他是我爸的干儿子,我是赖家的宝贝独女。
可他从来没把我当女朋友看,顶多……当个不太听话的妹妹。
他不喜欢我,那我也就换个人喜欢。
［1］他说我不成熟,那就走呗
大三下学期,他在食堂门口冲我说那句话的时候,身边坐着他导师的新助教,一个笑起来一脸温婉的女生。
赖莱,你能不能长点脑子别再整这些没用的
我还拎着刚从街角外卖点拿来的奶茶和饭盒,站在人来人往的食堂口,整个人像个不合时宜的跳梁小丑。
助教看了我一眼,低声说：你女朋友吗
周晟宴的脸抽了一下,……她不是。
我笑了。
行啊,之前还会支支吾吾的解释,现在干脆连干妹妹都懒得介绍了是吧
我当着他们面插好吸管,饭盒拿走,糖醋排骨我自己吃。
转身那一下,我听见他还在说：赖莱一直这样,永远都长不大
我头也不回地说了句：我长不长大,轮不到你管
我没回宿舍,现在空闲时间多,直接去退了课,把能扔的都扔了,把该带的全塞进行李箱。
不想等他说分手,我直接跑路。
跟他谈什么清楚不清楚人家从头到尾都没跟你在一起过,好像你自作多情还挺理直气壮似的。
我买了一张回家的票,第二天清晨五点半,站在昏昏沉沉的车站大厅,连妆都懒得补。
咖啡苦,早饭冷,连天都灰扑扑的。
我缩着脖子等车,突然有人在我面前停下。
你好,能借你手机用一下吗我手机坏了。
我抬头。
一张陌生得过分的脸,干净白皙,黑发被清晨的风吹乱,一双眼睛像掺了点薄雾的清水,清清冷冷的。
但我愣住的不是因为他帅,而是因为他……给我的感觉有点熟悉。
我把手机递给他的时候,盯着他眉骨看了很久。
他低头拨号,指尖细长,语气礼貌又疏离：谢谢
我狐疑地问：你是不是……我们小时候是不是见过
他笑了一下,声音低哑的来了一句：你猜
我眉头一皱,这语气,怎么有点……欠揍
等他还我手机,转身走远时,我还在原地愣着。
手机上通话记录留着一串陌生号码,但备注是空的。
不是我自恋,但我这张脸从小就是被夸到大的程度,真要是认识我的人,哪怕换了样子,正常也该说一句你是赖莱吧。
可他没有。他不但不说,眼神还老实得很,仿佛真的只是临时借了个电话的陌生人。
我拖着箱子出站,一路心不在焉地找出租车。人太多,好几辆刚靠边就被抢了。
等我排到前面,一辆空车终于停下,刚拉开后座车门,那个白T男生也跟着走了过来。
他朝我点了下头,拼个车可以吗
我愣了一下。
他站得不远不近,礼貌又克制,像是怕我拒绝,又像根本不怕我拒绝。
我迟疑：你去哪儿
他说：朗庭花苑。
我动作顿了下。
朗庭花苑那不是我家住的地方
我狐疑地看他：你住那儿
他点头,笑着补了句：嗯,从小就住在那儿
……奇了怪,怎么我从来没有印象。
我让了让身位：行吧,AA。碰巧我也去那里
他说了句谢谢,自然地把我行李箱接过去放进后备箱,并打开副驾坐了上去。
车开出去没多久,我就开始试探他。
你刚才打的电话,是给你家人
他：朋友
你是学生
嗯
哪里的学生——
你不是喜欢猜吗他转过脸看我,眼里带笑,可以继续猜猜看
我哼了一声,偏头不再理他。
车窗外阳光落在这个人侧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影。他不看我,但我能感觉到他在笑。
笑我猜不出来。
也笑我急着猜他是谁。
明明就是陌生人。
……可为什么那种熟悉感越来越重,像小时候在操场摇汽水,饮料喷出来被糊一脸也不生气的那个小孩儿。
就是那种——被我欺负惯了,也不打算逃的眼神。
突然有点烦。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像是在奶奶家发现了一个曲奇饼盒子,结果猜不出来里面装的是饼干还是针线……
我不喜欢被吊着。
［2］带着纪狗去遛狗
原本以为拼车只是巧合。
结果接下来的半个月,我在小区门口、老街奶茶铺、甚至宠物医院门口,都撞见了他。
要么是在排队帮奶奶抢购超市特价鸡蛋时我转头,他刚好走过来；要么是遛狗,他站在楼下和邻居小老头儿们聊天。
最开始还狐疑是不是我太敏感,后来他第六次出现在我遛狗的路径上时,我实在忍不住开口了。
你是不是跟踪我
他看着我,眼神坦荡：我每天早上都会在这条街上跑步
你跑步穿衬衣和板鞋
他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刚跑完换上去面试的
你连汗都没出
我体质好
我：……
说不过他,我干脆牵着狗绕开,走了没两步,他又不紧不慢地跟上来。
要不一起
我停下,看着他,忽然来了句：你到底谁啊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低头看我,眼睛很黑,很亮,像小时候撒了谎又怕被我发现那种眼神。
然后又说：你猜啊。
我真是……被他这句你猜气得牙痒痒,手也痒痒。
但狗子倒是很给面子,摇着尾巴凑上去蹭他裤腿,一点不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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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踢了它一下：你认错人了吧小时候不是最怕陌生人
他弯腰摸了摸狗的头：它没认错。
我一愣。
我家狗是初中的时候在路边上捡的,除了周宴晟之外也没见过别的男生,除非……
除非是老爸老妈认识的人。
我转头看他,还没说话,他像是终于良心发现,叹了口气：……赖莱,你真不记得我了
我盯着他那双眼睛,忽然某一瞬,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似的愣住。
你是……纪、纪凛
他笑了,点点头。
你小时候不是很胖吗
瘦下来了
你以前说话也喜欢打磕巴来着——
练好了
我愣了足有十秒才反应过来：你他妈就是小时候跟在我屁股后面跑的那个小胖子纪狗子
他嗯了一声,笑得特别淡定：狗子这个外号还是你起的。
我：……
他又补了一句：小时候你天天喊我狗子,现在不敢认了
我盯着他：你以前跟个球似的！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他摊手：你变了我都认出来了,我变了你反而不认
……你认我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啊。他看着我,笑意浅浅,我怎么可能不认得你
我突然有点说不出话来。
不是因为尴尬,是因为那种熟悉又亲切的感觉,从他叫我赖莱那一刻就全回来了。
我们一路在小区绕着遛狗,他说他前阵子结束才参加完学校的调研活动,打算休息一阵,暂时回来住。
我没说自己刚刚分手——严格意义上也没开始。
只是点点头,说：我还以为你早就搬走了呢,大学之后就没见过了
他看着我,语气轻轻的：我一直都住那,只不过大学去了国外
我一怔,貌似高中毕业之后我和周宴晟一起去了临市,和原来的朋友也都断了,更别提他还远在异国。
我爸妈出国以后,房子我没卖,就留着。
我转过头,不再看他。
狗子还在前头跑着,回头一直叫个不停,我慢慢地追了上去。
风吹过他身侧,我突然想起来,他小时候其实不爱跑步,但我每次叫他去,他还是会跟着跑,气喘吁吁地追在后面,最后摔一跤还哭。
我那时候还笑他爱哭鬼。
［3］去你的吧
我妈最近总说我脸色不好,让我多出去晒晒太阳。
我点头答应了,第二天早上出门,发现纪凛站在我家楼下,手里牵着根牵引绳,另一头拴着我家狗。
它估计是看你还在睡所以自己跑下来了他一本正经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起床
你家的窗帘没拉
那你怎么有它的牵引绳
他看我一眼,笑得特别好：昨天你丢我车后座了。
我：……
你不早说,害我半天满屋找狗绳！
狗子在一旁摇尾巴,像个叛徒,蹭着纪凛的裤腿,本来就皱皱巴巴的脸上笑的全是褶子。
我叹了口气,接过绳子：行吧,一起
我们就这么奇奇怪怪地,开始了每天一起遛狗的节奏。
有时候早上七点,有时候晚上八点,反正只要我带狗下楼,就一定能看见他。
他从不说我在等你,也从不问你要不要陪我,但每次我一开门,他都像刚刚好路过一样。
很安静,很会听人说话。
我跟他念叨楼下奶茶店换了老板、社区广场的树修太狠、狗子最近掉毛严重……他都能认真听完,然后顺嘴接一句：
你小时候说过,不喜欢喝珍珠奶茶。那会儿我买错了,还被你凶了一顿
我瞪他：你记得这么清楚干嘛
他笑得轻：你骂人的时候最有精神,所以我印象很深。
……
我其实不太记得这些细节了。但他说得那么自然,反而让我有点……想不起以前我到底是怎么对他的。
也许,是太习惯有人在我身后,所以没怎么回头看过。
周晟宴发微信过来,是我回家后的第五天。
【赖莱,你闹够了没有】
【都是成年人了,别这么任性好吗】
他又发来一句：【你再这样,我们就分手】
我被气笑了。
分就分,周晟宴,你真以为我绕着你转呢
他接着又打电话过来,但是被直接挂断,再拉黑。
以前我会解释,会哄,会委屈地哭。但现在想想,我不是不想哭,是觉得他不值得。
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父母总在无形中灌输我们以后会在一起,所以我用整整十几年去喜欢一个人,却从没问过自己：
有没有被好好喜欢过
答案显而易见。
晚上走到广场边上,纪凛坐在长椅上,旁边放着两杯热豆浆和一袋刚出炉的红糖饼。
他看见我,挥了挥手。
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会下楼
我猜的
你每次都猜这么准
因为我都在楼下蹲着啊
我顿住。
他拿起豆浆递给我,语气像说天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看着他手上的白色纱布,才注意到他手背蹭破了点皮。
怎么受伤了
你的狗子太猛了,追猫扯我一把。
我低头瞪了那团毛球一眼：你这是狗还是拖拉机
狗子毫无悔意地躺地上打滚。
他看着我笑。
以前它咬我作业本,你骂它都没骂得这么凶
我哼了一声：谁让你那时候的作业乱七八糟,写得跟鬼画符一样,还说借给我抄,完全看不明白
他侧头看我,语气轻得像一阵风：可那时候你不也挺厉害的,我那么丑的字你都能抄个七七八八
我一顿,有点不自在地低头喝了口豆浆。
不是甜,是烫的,烫得刚刚好。
晚风有点凉,红糖饼的热气慢慢往外冒。
我们并排坐在长椅上,谁也没说话。
［4］纪狗子你闭嘴
晚风刚起,我和纪凛走在小区外的绿道上。
他手里拿着狗绳,我手里拿着糖水。
狗子慢悠悠地跑前跑后,气氛刚刚好。
突然,一道熟悉又刺耳的声音打断一切——
赖莱！
我一愣,抬头看到周晟宴快步朝我走过来,脸上带着压着怒火的冷意。
你跟这个人搞在一起了
我没搭理他,转头问纪凛：我们是搞在一起了吗
纪凛看我一眼,嘴角一挑：你说呢
我刚想笑,周晟宴却一把拽住我的手腕。
力道很大,拽得我身子一歪,糖水差点撒出来。
你疯了我挣扎着。
他咬牙切齿：你要是再这么闹,我们就到此为止！
我还没说话,他突然重重甩开手
我踉跄了一下,胳膊撞到护栏,痛得吸了口气。
你他妈有病吧！我怒了。
纪凛一个箭步冲上来,没说一句废话,直接把周晟宴推开！
周晟宴被推得后退几步,眼神瞬间炸开,挥拳朝纪凛脸上砸过去。
纪凛偏头躲开,肩膀却还是被擦到,发出一声闷哼。
我看到他手背已经破了皮,鲜血顺着指节往下滴。
心里腾的窜起一股火直冲脑门。
下一秒,我冲上去,一巴掌甩在周晟宴脸上,力道大到我自己都听见清脆响声。
周晟宴,你真特么有病！我吼出来,声音都有些嘶哑。
你一直不喜欢我,嫌我吵、嫌我烦、嫌我不够听话——现在都结束了你又过来死皮赖脸地纠缠
滚。现在、立刻、马上,从我生活里滚出去！
他捂着脸,愣在原地,看着我,满眼的不敢相信。
赖莱你疯了你为了一个外人——
我冷笑一声,拉起纪凛的手,血迹把我手心染红。
他是不是外人,我比你清楚。
我感觉到手被他反握住了。
是那种用力又小心的握紧。
掌心温热,指节蹭过我指缝的瞬间,我下意识想骂他,但看到他手背上血已经干了大半,话又咽回去了。
周晟宴还站在原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牵着纪凛这个大狗,带上脚边这只小傻狗一起往家的方向走着。
回去的路上,气没消,我忍不住叨叨他。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啊他那样跟疯了一样你还往上冲你以为自己是钢铁人忘了手上本来就有伤吗
你那一拳万一被他告了怎么办
还有这个手,都流血破皮了
他突然停下脚步,笑着看我：那你到底感不感动
我一顿,咬牙：……闭嘴。
狗子在旁边吐舌头,看起来比谁都兴奋,尾巴甩个不停,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我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它的屁股：你也别笑！刚才怎么不咬人！
父母出去散步了,回到家,我把人按在沙发上,丢给他一盒消毒棉球和创口贴。
伸手
纪凛乖乖伸出手,我拿着酒精棉球一下一下擦干净他伤口。
他一直盯着,眼神非常安静。
你别看我
好
他没转头,嘴角却翘得老高。
我手一顿,瞪他：我说别看我！
他低笑了一声,轻声说：莱莱,你刚才好帅
我狠狠按了一下创口贴,他疼得吸了口气。
纪狗子你闭嘴
［5］现在是正式的了
他坐在沙发上,活脱脱一只受伤的大狗。
手上还留着干了的血迹,身上沾着点从狗子毛发蹭来的泥。
我重新整理药水瓶,瞥了他一眼：幸好当时附近没人,不如以你这架势,明天就能上当地热搜
纪凛抬眼看我,眼里一团温温的光。
你小时候不也这样谁骂我们,你就让我就冲过去,结果打不过,最后还是你收场。
那是你蠢,我哼了一声,小学时候被人骂胖墩你能哭好几天,结果我打回去你还拽我说‘别打架’,自己又偷偷藏角落哭。
他轻笑了一声：我怕你被老师骂。
我把药棉盖在他手背上,那里是上次遛狗的时候扯出来的伤口,本来好的差不多了,因为刚才的事又裂开。
手指停在他腕骨上。
那地方有一道细小的旧伤口,好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
你小学五年级那次从栅栏上摔下来,我接了你一把。
我一愣。
我不记得了
我记得
我抬头,他正看着我,表情不像在开玩笑。
那一瞬间,我脑海里好像突然点燃一束光,把很多被我丢在角落的细节照了出来：
操场边他递水被我嫌弃、课桌下帮我藏写给别人的情书、下雨天举伞总是淋湿自己……
我总以为他跟着我,是因为我们住得近、年纪差不多、他没朋友。
我低头笑了笑,声音轻下来。
你就这么一直等我啊
他没回答,只是慢慢抬起受伤那只手,轻轻握住我的手指。
不是等你,是陪你
我鼻子一酸,嘴上还不服气地说：别跟我煽情,我现在对男人有阴影
我不是男人吗他语气低低的,透着点笑。
你是狗我回嘴。
那你还牵我回家
我翻了个白眼：下次再打架我可不管你
他嗯了一声,缓缓低头,把下巴抵在我肩上,声音闷闷的：那以后不打了,你同意了我再上
狗子在沙发边打了个滚,伸出舌头舔了舔纪凛的膝盖。
他笑着低头摸了摸它的头,又看向我。
你养了一只狗,现在是不是该养我了
我脸一热,没吭声,但也没推开他。
窗外的风轻轻吹进来,带着不远处桂花香。
我们还没从刚才的沉默里走出来,客厅门就突然咔哒一声被钥匙拧开。
哎呀今天天凉了点——
门一开,我妈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我爸站在她身后,手里还拎着一袋刚买的橘子,表情从疲惫秒变凝固。
我整个人僵在沙发上,纪凛也是一愣,脸贴着我肩膀还没来得及抬头。
四目相对,空气寂静了整整五秒。
然后我条件反射一样,把他一把推开,两个人噌一下坐直,动作整齐得像刚下军训课。
我妈眨了眨眼,语气小心翼翼：这……这是
我努力装作镇定,理了理头发：我男朋友。
……爸妈同时一愣。
我一咬牙,直接补刀：新的。我跟周晟宴分手了。
我妈和我爸对视了一眼,明显松了口气。
但为了面子,还是轻咳一声：哦……那、那也挺好。
我爸摸了摸鼻子,那个,先吃饭
纪凛站起来,规规矩矩地打了个招呼：叔叔阿姨好。
哎哟好好好,坐、坐……
饭桌上气氛微妙,我吃得心虚,狗子在桌下蹭来蹭去,纪凛倒是吃得比谁都淡定。
最让我意外的是,我妈竟然主动给他夹菜：来来来,尝尝这个鸡翅,是我女儿最爱吃的。
我看了她一眼。
她装作没看见,继续夹。
我一低头,刚好看到纪凛偷偷朝我笑了一下,眼神里藏着一点得意。
像在说：你看,我现在是正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