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阳站在消防中队的训练场上,清晨的阳光洒在他挺拔的身影上。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初夏微热的空气钻入肺部。作为一名消防员,他习惯了在各种恶劣环境中呼吸,但今天,这平常的空气却让他格外珍惜。
队长,早啊！新来的队员小李跑过来,脸上还带着稚嫩的笑容。
早。齐阳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今天训练科目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小李挺直腰板,眼睛里闪烁着对这份职业的热情。
齐阳看着这个刚满二十岁的小伙子,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那时候的他,也是怀着一腔热血加入消防队,想要拯救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十年过去,他救过无数人,也眼睁睁看着一些生命在眼前消逝。那些没能救回来的人,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
队长,你又在发呆了。小李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齐阳摇摇头,拍了拍小李的肩膀：去准备吧,十分钟后集合。
回到办公室,齐阳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它,一枚简约的钻戒在晨光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今天是他和许暖相恋五周年的日子,他计划晚上向她求婚。
手机屏幕亮起,是许暖发来的消息：今天加班,晚上八点才能结束。电影院见新上映的那部爱情片。
齐阳微笑着回复：好,我等你。记得吃晚饭。
他刚放下手机,警报声突然刺破平静。广播里传来急促的声音：全体注意！市中心购物中心发生火灾,情况紧急,立即出发！
齐阳条件反射般跳起来,将戒指盒塞进制服口袋,冲向车库。三分钟内,消防车呼啸着驶出中队大门。
车上,齐阳通过无线电了解情况：购物中心五楼餐饮区起火,初步判断是厨房煤气泄漏引发爆炸,火势正在向上下楼层蔓延。目前商场内有大量顾客被困。
收到。齐阳简短回应,眉头紧锁。购物中心周末人流量大,五楼以上还有电影院和儿童游乐区,情况不容乐观。
消防车抵达现场时,购物中心五楼已浓烟滚滚,火舌从窗口窜出。警笛声、哭喊声、建筑物燃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一组负责疏散一楼到四楼人员,二组跟我上五楼控制火势,三组准备云梯救援高层被困者！齐阳迅速分配任务,声音沉稳有力。
穿戴好装备,齐阳带领二组冲入建筑。热浪扑面而来,浓烟让能见度几乎为零。他们沿着消防通道向上推进,沿途救出多名被困顾客。
到达五楼时,火势已失控。齐阳通过对讲机汇报：五楼火势太大,请求增援！我们正在建立防火隔离带,防止向六楼蔓延。
就在这时,齐阳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本不该在这种时候分心,但鬼使神差地,他掏出来看了一眼。
是许暖发来的定位信息,显示她在购物中心顶层电影院,附言：影院突然停电,有烟味,我们被困在里面了。
齐阳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许暖在这里在着火的购物中心顶层他的大脑瞬间空白,随即被前所未有的恐惧淹没。
队长队长！队员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
我女朋友在顶层电影院。齐阳的声音异常平静,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必须上去。
队长,现在火势已经向六楼蔓延,通往顶层的通道可能已经被封死了！副队长张强抓住他的手臂,等云梯到位——
没时间了！齐阳甩开他的手,电影院是密闭空间,烟雾会很快充满整个区域。张强,这里交给你指挥。
不等回应,齐阳已经冲向楼梯间。越往上,烟雾越浓,温度越高。他的防护服开始发烫,面罩上凝结的水珠模糊了视线。
到达七楼时,通往影院的走廊已被大火封锁。齐阳咬牙,从装备包中取出防火毯披在身上,深吸一口气冲入火海。
热浪灼烧着他的皮肤,即使隔着防护服也能感受到那足以将人烤熟的高温。一块燃烧的天花板砸在他背上,他闷哼一声,踉跄几步,但没有停下。
终于,他冲出了火墙,来到影院区域。这里烟雾弥漫,能见度极低。齐阳打开头盔上的强光灯,开始一间间影厅搜寻。
许暖！许暖！他的呼喊在空荡的影院中回荡。
在最里面的IMAX厅门口,他听到了微弱的咳嗽声。推开门,厅内坐满了惊慌失措的观众,大部分人已经因为吸入过多烟雾而昏迷。
消防员！大家保持冷静,跟我走！齐阳高声喊道,同时目光急切地扫视着每一排座位。
在第五排中间,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许暖瘫倒在座位上,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她身边的女同事正拼命摇晃她,试图让她保持清醒。
齐阳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跪在许暖面前。他迅速检查她的生命体征——脉搏微弱,呼吸几乎停止。
她哮喘发作...找不到吸入器...女同事哭着说。
齐阳立刻从急救包中取出便携式氧气面罩给许暖戴上,同时给她注射了一剂肾上腺素。他专业而迅速地完成这些动作,但颤抖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齐阳许暖微微睁开眼睛,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真的是你吗
是我,我在这里。齐阳紧紧握住她的手,别说话,保存体力。我带你出去。
他转向其他还能行动的观众：大家手拉手,跟着我！用衣物捂住口鼻,低头前进！
齐阳抱起许暖,带领一队幸存者向出口移动。然而当他们到达走廊时,发现火势比来时更加猛烈,整个通道已完全被火焰吞噬。
data-fanqie-type=pay_tag>
后退！后退！齐阳大喊着指挥人群退回相对安全的影院大厅。
他轻轻将许暖放在地上,检查她的状况。氧气面罩下的她呼吸稍微平稳了些,但依然处于危险状态。
情况怎么样许暖虚弱地问。
齐阳强迫自己露出微笑：一切都在控制中。增援马上就到。
他拿出对讲机：张强,我是齐阳。顶层IMAX厅有约五十名被困者,通往七楼的走廊完全被火封锁,请求立即支援！重复,立即支援！
对讲机那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回应：收到...云梯被倒塌物阻挡...正在尝试其他入口...坚持住...
齐阳知道,他们可能等不到增援了。影院的通风系统已经停止工作,烟雾越来越浓,温度不断升高。即使不被烧死,他们也会因吸入有毒烟雾而窒息。
他必须做出选择。
齐阳跪在许暖身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被汗水浸湿的小盒子。他打开它,露出里面的钻戒。
许暖,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本来计划今晚向你求婚的。
许暖的眼睛瞪大了,泪水涌出来,与脸上的烟灰混合成黑色的泪痕。
现在问可能不太浪漫,齐阳继续说,声音因为吸入烟雾而嘶哑,但许暖,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许暖抽泣着说,伸出手想触碰他的脸。
齐阳将戒指戴在她手指上,然后紧紧抱住她。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微弱但顽强,就像他们此刻的希望。
听着,齐阳松开她,直视她的眼睛,我要带你出去,但需要你完全信任我,能做到吗
许暖点点头,眼睛里满是信任。
齐阳迅速评估了形势。他们唯一的希望是穿过火势较小的西侧走廊,到达安全楼梯。但那意味着要穿过一段至少十米的火场。
他检查了自己的装备——氧气瓶存量不足三分之一,防火服已经部分损毁。而许暖,除了那个简易氧气面罩,没有任何防护。
齐阳...许暖突然抓住他的手,如果...如果太危险...你...
嘘,他打断她,我是消防员,记得吗救人是我的工作。
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他要救的是自己的整个世界。
齐阳脱下自己的呼吸面罩,将它牢牢固定在许暖脸上,替换下那个简易的氧气面罩。
不！许暖挣扎着拒绝,你需要它！
我已经适应了烟雾环境,齐阳撒谎道,而你还有哮喘。这是命令,许暖女士。
他转向其他幸存者：所有人听着！我会先探路,如果找到安全通道,会回来带大家出去。请保持冷静,尽量趴在地上,那里空气相对清新。
然后他低头对许暖说：等我回来。
齐阳披上防火毯,冲向火场。高温瞬间包裹了他,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火焰。他感觉皮肤在燃烧,肺部在尖叫,但他不能停下。
穿过火墙后,他发现西侧走廊确实有一小段路火势较小。但安全楼梯的门被倒塌的建材堵住了,凭他一人之力无法清除。
绝望如潮水般涌来。他们被困住了,没有任何逃生路线。
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张强的声音：齐阳！我们在建筑西侧打开了突破口！重复,西侧安全楼梯可以使用！
齐阳精神一振：收到！IMAX厅西侧走廊火势较小,我将带领被困者从那里撤离！
他转身准备返回影院大厅,却发现火势已经蔓延,来时的路完全被大火封锁。他必须另寻路径。
绕了一大圈后,齐阳终于回到许暖身边。他的防护服多处破损,手上和脸上都有烧伤,但他顾不上这些。
找到路了,他气喘吁吁地说,但我们必须现在就走,火势正在加速蔓延。
他组织还能行动的幸存者扶助昏迷的人,组成一个逃生队伍。然后他抱起许暖,走在最前面领路。
大家跟紧我！用湿布捂住口鼻,尽量低头！齐阳喊道。
当他们进入西侧走廊时,情况比齐阳预想的更糟。火势突然变大,热浪扑面而来。尖叫声在身后响起,有人开始慌乱。
不要停！继续前进！齐阳鼓励着大家,同时将许暖抱得更紧。
一块燃烧的横梁从天花板坠落,齐阳本能地转身,用自己的背挡住了它。剧痛让他几乎跪倒,但他咬牙坚持着。
齐阳！你受伤了！许暖在他怀里挣扎着想要下来。
别动！他命令道,声音因疼痛而颤抖,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终于,他们看到了安全楼梯的入口。张强和其他消防队员正在那里等待,准备接应。
快！带他们下去！齐阳将许暖交给张强,她需要立即就医,哮喘发作加烟雾吸入。
队长,你呢张强接过许暖,担忧地看着齐阳惨白的脸色和背部的烧伤。
我没事,齐阳勉强站直身体,还有人在后面,我去带他们过来。
许暖抓住他的手：不,齐阳,你受伤了！让别人去吧！
齐阳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我是队长,这是我的责任。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我爱你,许暖。永远记住这一点。
说完,他转身再次冲入火海。
许暖的哭喊声在他身后渐渐消失。齐阳知道,这一次,他可能回不来了。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呼吸变得异常困难。背部的烧伤传来阵阵剧痛,但他不能停下。
在浓烟中,他找到了第二批被困者,大多是老人和孩子。他组织他们向安全通道移动,自己走在最后保护大家。
当他们即将到达安全区域时,一声巨响传来。齐阳抬头,看到天花板整个塌陷下来,正向他们压来。
快跑！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身边的人推开,自己却被压在燃烧的废墟之下。
剧痛瞬间淹没了他,但奇怪的是,他感觉不到恐惧。眼前浮现出许暖的脸,她戴上戒指时惊喜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队长！张强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齐阳想回应,但发不出声音。黑暗渐渐笼罩了他的视线。最后的意识里,他祈祷许暖能够安全,能够幸福地生活下去。
然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钻入鼻腔时,许暖睁开了眼睛。刺眼的白光让她本能地抬手遮挡,却发现手背上插着输液针管。
齐阳...她下意识呼唤这个名字,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病床边的女同事林玲猛地站起来,红肿的眼睛里涌出新的泪水：暖暖,你终于醒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电影院、浓烟、窒息般的痛苦,然后是齐阳出现在黑暗中,像一束光...
齐阳呢许暖挣扎着要起身,全身肌肉却像被碾碎般疼痛,他在哪
林玲的嘴唇颤抖着,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他...他...
病房门被推开,穿着制服的消防员张强走了进来。许暖记得他,是齐阳的副队长。此刻他眼睛通红,手里拿着齐阳的头盔。
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预感攫住了许暖的心脏。
不...她摇头,输液管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回血,不会的...
张强站在床尾,声音低沉得像从地底传来：队长救了七十二个人...最后一批被困者全部安全撤离...而他...这个铁血汉子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许暖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
她猛地拔掉针头,鲜血顺着手背流下,却感觉不到痛。带我去见他！现在！马上！她尖叫着,声音撕裂病房的寂静。
暖暖,你现在的状况...林玲试图阻拦。
带我去！许暖的咆哮中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求求你们...
张强沉默地点点头,搀扶着她下床。许暖的双腿软得像棉花,却固执地一步步向前挪动。走廊仿佛没有尽头,每走一步,她的心跳就快一分。
太平间的冷气扑面而来时,许暖开始发抖。工作人员拉开冷藏柜,白色的裹尸布下是一个人体的轮廓。
当布被掀开的瞬间,许暖的呼吸停滞了。
那是齐阳,又不是齐阳。他英俊的脸庞被烧得面目全非,嘴唇呈现出死寂的青紫色。但许暖依然能认出他——那道眉骨的弧度,那双手指修长的手,现在冰冷地交叠在胸前。
啊——！一声不似人类的哀嚎从许暖喉咙里迸发出来。她扑向齐阳,却被张强和林玲死死拉住。
放开我！我要碰碰他！求求你们让我碰碰他！她疯狂地挣扎,指甲在张强手臂上抓出血痕。
他的遗体...烧伤太严重...工作人员低声解释。
许暖突然安静下来,然后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滑倒在地。她跪在那里,额头抵着冷藏柜的金属边缘,无声地哭泣,泪水在地上积成一小滩。
他说...他说要我等他回来...许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羽毛,他答应过的...
张强别过脸去,肩膀剧烈抖动。林玲跪下来抱住许暖,两人哭作一团。
三天后,齐阳的追悼会在消防中队举行。全市的消防员都来了,整齐的制服列队像一片蓝色的海洋。许暖穿着齐阳最喜欢的那条白裙子,安静地站在棺木旁,仿佛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
我想亲自给他换衣服。她突然对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说。
这...遗体状况不太好...工作人员为难地看向张强。
让她去吧。张强红着眼睛说,那是她的爱人。
更衣室里,许暖颤抖着手解开齐阳的寿衣。他身上的烧伤触目惊心,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骨头。她轻轻抚过每一处伤口,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他曾经的痛苦。
你这个骗子...她低声说,眼泪滴在他冰冷的胸膛上,说好要陪我一辈子的...
当她为他穿上笔挺的消防制服时,发现齐阳的右手紧紧攥着。她试着掰开那些僵硬的手指,一个被烧得发黑的小金属环从中掉落。
那是一枚戒指,被高温灼烧得几乎变形,但依然能看出原本的样子——和她现在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那枚是一对。
许暖终于崩溃了。她伏在齐阳身上,哭得撕心裂肺：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留下我一个人...
追悼会结束后,许暖被带到齐阳的办公室收拾遗物。抽屉里有一个上锁的铁盒,钥匙就挂在齐阳平时随身携带的那串钥匙上。
盒子里是一沓信,每一封都标注着日期。最上面那封写着：致许暖,如果我有一天无法亲口告诉你这些。
许暖的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住信纸：
亲爱的暖暖：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不在了。别哭,我最怕看到你哭。
从当消防员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这份工作意味着什么。每次出警都可能是永别,但我从未后悔过选择这条路。
直到遇见你。
你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约会时你说,消防员的女朋友需要多大的勇气。当时我笑着没回答,但其实我每天都在害怕,害怕有一天我的选择会伤害你。
但我还是自私地想要拥有你,哪怕多一天,多一小时也好。
如果有一天我必须选择,我会毫不犹豫用我的生命换你的,因为你的笑容就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
别为我悲伤太久,我的暖暖。你要代替我,去看春天的樱花,夏天的海,秋天的枫叶,冬天的雪。你要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永远爱你的,
齐阳
信纸被泪水浸湿变得透明。许暖将它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写信人残留的温度。
三个月后,当许暖在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时,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闪过脑海。验孕棒上的两道红线证实了她的猜测——她怀了齐阳的孩子。
你这个混蛋...她摸着尚且平坦的腹部又哭又笑,连这种事都要瞒着我...
产检时,医生告诉她预产期在明年春天。樱花开的季节呢。医生微笑着说,不知道这个信息对眼前这个突然泪流满面的孕妇意味着什么。
分娩那天下着小雨。当婴儿嘹亮的哭声划破产房时,许暖虚弱地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个健康的男孩。护士将包裹好的婴儿放在她胸前。
小家伙皱巴巴的,却有着和齐阳一模一样的眉形。许暖轻轻碰了碰他的小脸：你好啊,小太阳。我是妈妈...
孩子满月那天,许暖带着他去了消防纪念广场——那里曾经是齐阳牺牲的购物中心。广场中央立着一座消防员雕像,底座上刻着所有殉职消防员的名字,包括齐阳。
看,这是爸爸。许暖抱着婴儿,指着齐阳的名字,他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春风拂过,樱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像一场粉色的雪。一片花瓣落在婴儿的襁褓上,许暖没有拂去它。
她知道,那是齐阳在说,他看到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