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李,是顾总的保镖。
那天顾总的白月光摔倒在地,说顾太太甩了她三个耳光。
顾总便让我甩了顾太太三十个耳光。
等到一切误会解除,他却把我叫到跟前:是哪只手打的砍了吧。
后来,我的脚狠狠地踩在他的手上。
1
我应该是听错了吧
但是看到顾总冰冷的眼神,看到向着我走来的保镖小陈,我的心开始突突的。
大脑一片空白,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抄起椅子打破了玻璃,从二楼跳下去了。
还好意识及时回笼,落地的时候没有崴到脚。
我费尽力气抬起大腿狂奔。
快一点!再快一点!——我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但是周围的景色好像开了慢镜头一样,怎么都不够快。
后面传来汽车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500米,200米,50米,车驶过去了。
我本该被砍掉的手抓着一块突出来的石头,整个人躲在盘山公路旁的悬崖上,下面几米处刚好有一块可以承接我的大石头,爬过那块石头就可以穿过树林走下山去。
哪有这么刚好
还好我的忧患意识够强,自从接受了这份工作,就一直找机会到处勘察顾宅附近的地形。
还好我刚好在一周前找到这个绝佳的监控死角、完美的逃生之处。
还好我从小在逃跑中锻炼出的身手不是这群学套路的学院派可以比的。
下山之后,我往城中村逃了过去,便停下了。
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顾总想要对付我只是因为我打了顾太太——当然,他叫我打的——等我消失在他的眼前,他便会忘了我这号人物,日理万机还要玩追妻的霸总才没那个闲工夫可着我一个小保镖追杀。
他是忘了,但是顾家保镖团队会把我录入黑名单,我还是不能光天化日、光明正大地跟他们对上。
街边是开着三轮车卖水果和蔬菜的阿叔阿姨;地上的砖有点不平,好几块都翘起来了;孩子们好像对哪几个地方会把他们绊倒烂熟于心,熟练地在这条路上飞窜,窜进前面的小卖部,要买雪糕。
这情景很熟悉,我就是在城中村长大的。
这情景又很令人生厌,特别是那小孩飞窜的身影。我小时候也会在这路上东窜西窜,但我是在躲那人,被逮到了又是一顿毒打,碰上他心情不好了还能收获几个烟头印,可没有什么雪糕吃。
就在我的心情因为想起那人而逐渐变得烦躁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迟疑的声音:
小李……
我假装自己不是小李,脚步没有一丝一毫停顿,继续向前走去。
但是那声音的主人哒哒地跑到我跟前:
真的是你啊,小李!行吧,我就是小李。
是沈昭林。刚刚顾总为了她想要把我的手砍掉。
我只犹豫了一瞬,便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拉进最近的一条小巷,另一只手的前臂格在她的脖子前: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昭林的气管被我挡住,说话有点困难:我在这边采风。
是了,沈昭林是个编剧。
她反问道:你又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姓顾的身边吗
她还不知道我逃了。
按照理论来说,接下来的日子应该要上演顾总的霸总追妻戏码了。我还不知道沈昭林的底细,不知道在她心里顾总分量有多重,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在这边办点事,事关重大,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便转身走了,也不管她明没明白。
2
我和沈昭林之前其实只见过三次。
第一次,我入职顾家保镖队,刚好碰到在顾家的沈昭林,队长向我介绍了这位顾太太。作为保镖队里唯一的女保镖,我以为这是我要保护的对象,恭敬地向她问了好。却原来,顾家的保镖团队不为这位顾太太服务。
第二次,是在一家很贵的餐厅。我在顾总吃饭的包厢门口守着,却见沈小姐从走廊那头走过来停在我面前,疑惑地唤了我一声小李——啊,她还记得我。然后略带失望地看了一眼包厢门,便走了,她好像有约。顾总也好像没告诉她今晚他也有约,顾总那晚约了温小姐。
第三次,便是我逃跑的原因。
那日顾总的白月光温小姐发烧了,我随顾总去医院。
一来到就看见温小姐捂着脸倒在地上,眼泪不要钱似地往外流。啊,的确也是不要钱。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顾总,他眼睛发红,咬牙切齿喊道:沈昭林!你都做了些什么!
然后三级跳远一样冲到了温小姐身边,紧紧地抱着她,温小姐把脸深深地埋在顾总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即使是这样,她还能抽得出气来为沈小姐求情:昭林不是故意的,可能是看到我受了刺激,一时激动控制不住自己,才……你不要怪她。
说完,双手紧紧地拽住顾总的衣襟。
沈小姐好像对这个发展并不意外,因为她很平静。说实话我还蛮喜欢她的,因为我喜欢情绪稳定的人。
但我只是一个保镖,此刻缩在角落里,只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引火烧身。
但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沈昭林!我说过,你再伤害宁君,我会让你十倍奉还!小李,帮我打顾,太,太三十个耳光!
啊
啊,这,唉,好嘞老板。
老板,温小姐脸上有伤,可能需要尽快处理,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是的,我是如此贴心。虽然我只是一个保镖,但也是一个为老板着想的保镖,我有时候也会适时地提醒老板关心一下自己的爱人。
老板立刻抱起温小姐跑了,而我走到沈小姐的面前,端起她的脸,思考着要如何出色地完成这份项工作。
要打就快打。沈小姐一脸倔强。
话音刚落,我的手就甩了上去。
她一脸错愕。
呵,女人,被我吓到了吧
我左右开弓连甩了十个耳光之后停了下来。
你怎么停了
手有点累,休息一下。怎么你有受虐倾向这么喜欢被打我猜也是,不然也不会在顾总身边待这么久。
这个力度甩十个就累了,他的保镖这么好当啊
是啊,所以我唯老板是从。为了保住这份工,他吩咐我的每一件事我都会出色完成,就像现在。
说完,我又甩了沈小姐二十个耳光。
终于甩完了,今天又是努力工作的一天呢。
完成工作,我该回到顾总身边了。沈小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甩懵了,坐在地上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3
我甩了沈小姐这三十个耳光之后不久,她便跟顾总提出了离婚,虽然不知怎的,顾总好像死活不肯答应,也不知道是不是财产分配没谈拢。他们就这样拉扯了一段日子,终于在沈小姐再一次把温小姐推倒之后,顾总一怒之下跟沈小姐签了离婚协议、扯了离婚证。
沈小姐搬出了顾家,住在她父母留给她的房子里。
之后又不知怎的,顾总对温小姐居然起了怀疑,林特助去查温小姐和沈小姐的事。
那天林特助在顾总房间汇报完,就按顾总吩咐把我叫了进去。
一进门,顾总就问我:你是哪只手打的她
啊打谁哪个她
作为顾总的保镖,交过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至于是哪只手,我一般都是左右开弓,但硬要说哪只用得多一点的话,应该是——
右手。吧……
很好,那砍了吧。
于是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逃着逃着,我才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的恩恩怨怨我管不了那么多,只要沈昭林不主动在顾总面前提起我这个无人在意的小保镖,我就是安全的。
这个城中村里有我的一个去处,那屋子的主人是个瞎了眼的老奶奶,是我那早死的妈的忘年交,她那时候会在我面前提起这段跨越两个城中村的友谊。她也只告诉过我。
你来了奶奶坐在摇椅上,手里拿着把蚊扇。她听得出是我,好像对我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讶。
嗯。我来了。
不知道沈昭林是怎么想的,我已经好几次看见她偷偷摸摸地藏在那天的小巷子里向外张望了。今天实在是忍不住,我站到了她的面前:
沈小姐,你这样鬼鬼祟祟地,是想告诉全世界你在找我吗
她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把一袋东西提到我眼前:
这是给你的。我上次看你手受了伤,这个药很好用,这边的药店买不到的。
我一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也不知道是打碎玻璃的时候,还是跳下山的时候弄到的,双手布满了割痕。
......谢谢。
那之后,在沈昭林的鬼鬼祟祟下,我又跟她见了两次面,她每次都给我送点药和补品。
从最开始的警惕,到最后大致确定她应该没有恶意,我决定赌一把,赌输了那算我识人不清。
沈小姐,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要跟顾总离婚吗我至少要确定她是敌是友。
她深吸一口气:小李,你是不是离开顾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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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浑身的神经又开始紧绷起来,右脚稍微向后退了一步,确保双手都处在一个方便行动的状态:为什么这么问
你离开顾家是不是因为那天打了我姓顾的幡然醒悟,发现自己被温宁君骗了,所以拿你出气,对吧我离婚的确是因为你打的那三十个巴掌,但也不完全是。
我刚刚握紧了一点的手稍稍松开:什么意思
如果我是你以为的沈昭林,我会告诉你:那天你根本没用力,我便突然发现,原来一个外人对我都比他对我好,我以前真是个傻逼。失望积累得够多了,人就会在某一点突然开窍,而你,就是那个点。
而如果是真实的沈昭林,便会告诉你:那三十个巴掌只是给我离开他提供了一个契机,完整了我的逻辑链。
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我猜,她跟我是一类人。我们平静的躯壳底下,情感却是很彻底的。
你不会只是因为这个才对我嘘寒问暖吧
的确不是。我想来跟你谈个合作。
不错,这才是令我安心的关系。
5
顾总明明之前还在嘴硬:
沈昭林那么爱我,怎么可能真的肯离婚不出三日她一定会哭着回来求我。到时候再给她一点甜头就好了,她就这么贱!
这会儿却变成了:
昭林,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好,但我都是被那温宁君骗了!我已经把她赶出了顾氏,赶出了顾家,以后她不会再伤害你了!
这都是沈小姐告诉我的,她这会就坐在奶奶家的客厅里,在我左手边喝着奶茶。
而那个被顾总赶走的温小姐,此刻正坐在我的右手边吃薯片。
沈小姐说顾总把温小姐赶走就想把她追回去,这努力未免太小了点。
温小姐说明明伤害沈小姐的人是顾总,却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脑子里的水未免多了点。
我觉得她们说的都对,我还觉得顾总居然想把我的手砍掉,未免太没有王法了一点。
温小姐向着沈小姐的方向斜睨了一下: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复合
等他拟好一份让我满意的婚前协议书再说。
如果计划成功,那份婚前协议书有那么重要吗
总得找个理由吊一吊他。
她俩都好聪明,她俩的对话总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弱智。
沈小姐一直在躲着顾总,但顾总总有办法找到她。每当沈小姐泪眼婆娑、神情矛盾地对顾总说:
我不知道要怎么原谅你,我更不知道以后要怎么信任你。我不允许自己再爱你,但是我的心好痛、好痛。的时候,顾总都会悔得恨不得打自己三十个巴掌。
于是在顾总追、沈小姐逃,温小姐时不时出来作一下妖,沈小姐再逃、顾总再追的三个月后,沈小姐有点动摇了,却还是狠下心来拒绝:
我们之前连婚礼都没有,离了便离了,你我都没有损失什么。
于是顾总安排了一个世纪求婚,出动了无人机、烟花、幕墙、高级餐厅和钻戒,沈小姐很感动并决定原谅顾总。
我们后来承认之前对顾总的声音是大了点,因为他很快就给出了一份让沈小姐满意的答卷,这份婚前协议可是有诚意得很。
看!新鲜出炉!
沈小姐一把把结婚证甩到了茶几上,那劲儿大得差点把我的奶茶都撞倒了。
什么时候办婚礼呀
三个月后!
你就那么心急
那当然,我可真是迫不及待想嫁给他了。看着沈小姐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我悄悄地把屁股挪远了一点。
虽说时间有点赶,但我们还是讨论起了穿什么样的婚纱气场比较强大,化什么样的妆能显得楚楚可怜,仿佛普通的姐妹般,为这场一辈子一次的婚礼出谋划策,必要让它永生难忘。
6
这三个月里,沈小姐时不时说一些让顾总愧疚悔恨的话,顾总时不时想甩自己大耳刮子并尽力作出弥补,他们的感情势头向好——至少其他人看来是这样的。
婚礼当天,顾家在丽晶酒店摆了一百围。这个城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场了,不止有商界的,还有政界的、文艺界的。酒店外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记者,拍每一辆车上下来的人。我靠在窗户上,垂下眼帘看着一辆辆车停在大堂门口,在心里辨认着一个个从车上下来的人——我看到了警务处的陈处长。
我的打扮跟往日一点关系都没有,穿上了放在以前我根本不会穿的裙子,找化妆师给我化了一个大浓妆,头发放了下来。别说顾总了,就是跟我朝夕相处的旧同事,怕是也认不出来。
我是以女方亲友的身份参加的婚宴,被安排在左边靠后的位置。
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新郎新娘的甜蜜回忆,我看得有点无聊,毕竟他俩的合照就那么几张,播一遍也就一两分钟。
婚礼进行曲响起,沈小姐挽着奶奶的胳膊慢慢走上了台。
主持人刚要说什么,大屏幕好像出了点故障,黑屏了。
嗞——嗞——
接着大屏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脸,一双手紧紧地勒住那人的脖子。
那双手化成灰我都认得,我看它抄起过比手臂粗的棍子,记得它拽我头发时的疼痛感。
那张脸的主人被扼住喉咙,细微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从他嘴里吐出来:
李……大成……为……什……么……
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在顾总手下做事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谁让你倒霉接到了处理沈家的任务!说着手一用力,那人便归了西。
婚礼会场响起了几声尖叫,显然是有人被吓到了。
叫声瞬间把惊呆的众人拉了回来,瞬间炸开了锅——
刚刚那个人说处理沈家什么意思
沈家我只知道一个,该不会是……
天呐!不能够吧!
惊恐、八卦,会场充斥着尖叫声和讨论声,所有声音最后无一不指向台上的新郎。
顾总脸上出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慌张神色,大声吩咐:
林特助!把屏幕关掉!
林特助林特助正被双手反绑捆在后台的椅子上呢——我绑的。
见没有反应,顾总亲自冲下台。而早在台边候着的我伸脚、抓手、反剪一气呵成,而顾总也摔得一气呵成。我双手和一只腿牢牢地禁锢住顾总,另一只脚狠狠地踩在他的右手上,天知道我想干这件事多久了!让你要砍我的手!让你砍!现在看看到底是谁的手要完了!
保镖们一些想冲过来干倒我,一些冲向后台想关掉大屏幕,坐在主桌附近的陈处长却大喊:
住手!让它播完!
屏幕上的画面已经转场,镜头对着的是顾总的脸。
其实我那天偷了顾家最新研发的偷拍镜头,费尽心思安在陈大成衣服上的时候,目的只是前一段的,因为我不小心知道了他要去帮顾总处理一些手尾——害死沈家夫妇的手尾。
后面那段完全是意外之喜。
镜头里的顾总翻着文件,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说道:
都处理掉了
是的。参与沈家夫妇车祸的人都被处理掉了,这件事会被埋进土里。
哦是吗不是还有你知道这件事吗
即使镜头里看不到李大成的脸,我也能知道他必是寒气从脚底窜到头顶,他就是挺外强中干的。
呵,开玩笑的。你很好用,我留着你有用。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沈昭林力气不支倒在台上,浑身颤抖,眼泪止不住往下掉,但是妆没花掉。她不可置信地向台下的顾总喊道:
这是真的吗你告诉我!任谁看了都要心生怜悯。
其实她第一次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的样子,比现在的她让人不忍得多。今天的表演,带着真感情,却也是算计过的表情和角度。
虽然在场这些权贵手里染的鲜血见不得比顾总少,但是沉浸在此情此景里,他们也只会让自己当那帮扶弱者、唾弃施暴者的高高在上的救世主。顾总,他退不得了。
7
总之顾总是被带走了。
走的时候,他看到从后台出来的温小姐,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沈小姐。眼睛瞪大了,死死地盯着她俩。
他大概没想到温宁君是Plan
B吧。如果沈昭林这边的Plan
A没有成功,那么现在在台上哭的就会是温宁君。
那陈处长好像跟顾总有仇似的,手下的人一连从顾总身上狠狠地查到了好几个案件。
五年前,他把温小姐相依为命的哥哥悄悄找人弄残了,然后发动所有关系找了国外最好的医院和医生,给了温小姐一大笔钱让她安心去国外陪哥哥治疗。
接着他精心策划了一起看似意外的车祸,沈小姐的父母在那场车祸中丧生。就在沈小姐伤心欲绝孤立无援的时候,顾总提出履行两家的婚约。于是沈小姐满怀期待地带着沈家嫁给了他。
再加上之前干的肮脏事,数罪并罚应该能让他牢底坐穿。但是干的坏事太多,证据搜集也要一段时间,短时间内应该是还不能审判了。
沈昭林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她有一些做下沉市场的朋友,她给他们提供了素材。于是什么霸总害女主全家被女主复仇的短剧层出不穷地都出来了,看的人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爬进手机把霸总撕碎。
也有人联系到了顾总身上,网上的舆论再次把他打进十八层地狱。
但其实我只关心李大成。他不一样,他的证据很好搜集,甚至有一些是我保存已久的,就等他的靠山倒了我就呈上去。他帮顾总干了不少脏事,足够他在牢里耗的了。再加上他那外强中干的身子,不知道能不能死在里面。
我还是去监狱里见了李大成,我那生理学上的父亲。
我多怕他拒绝见我呀,但他还是来了。虽然他连电话都没拿起来,只是阴狠地盯着我。
我也不管他,只撑着下巴跟他对视——我现在已经不怕他了。
我那被家暴了无数次,患抑郁症自杀的妈妈,和我总是被打得遍体鳞伤的身体都已成了过去,我的生活终于可以彻底摆脱他了。
我笑了,笑得好开心,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真的太开心了。
可能我笑得实在太像中了邪,他一脸惊恐地看着我,欣赏着他这副表情,我却笑得更开心,然后我便走了。
我也没有想跟他说话,我只是来确认他过得不好的。
走出监狱门口,便看见了沈昭林和温宁君。
一个说要去吃火锅,一个说要去吃牛排。我不置可否,这些东西我小时候没机会吃,现在都很爱,让她们争去吧。
结果还是回奶奶家了,做了火锅,煎了牛排。
陈处长是你那边的人吗我还是问出了口。
我们只是有共同的目标,拉拢了一下而已。
陈处长曾经有一个深深相爱的女友,那女友在顾氏工作,是顾总母亲的助理,后来的一天,顾总父母、顾家长子和他们的几个助理都死在了一场飞机失事中。那时候的陈处长在另一个城市工作,为了跟女友在一起,向上头申请了很久调到这边的警务处。等到他终于拿到调动申请,买了钻戒,想给女友一个惊喜的时候,听到的却是天大的噩耗。
那时候谁都想不到,在幕后策划这一切的是只有20岁的顾总。
其实顾总他爸还在的话,说不定还能捞一下他,可他自己却把能救他的人都作死了,多行不义不自毙说的就是这样吧。
我的嘴里含着一块牛排,筷子在火锅里捞着毛肚:
你说你,有这个脑子,怎么之前被姓顾的骗得团团转的
说不定我是重生文女主呢
哦。行吧。
沈昭林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我说可能去当个散打老师或者健身教练吧。她好像很欣慰,我不懂,只听她说:千万不要为了别人而活哦。
那是当然。
8
沈昭林视角:
我是沈家的独女,我们家跟顾家有一个爷爷辈就定下来的婚约,奈何我爷爷奶奶只有一个儿子,顾家爷爷奶奶也只有一个儿子,他们也不喜欢男的,这婚约便延续到了下一辈——也就是我和顾辰明这里。
虽说有婚约,但我家里人疼我,是不会让我跟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的。
可是我喜欢他。我们一起长大,一起闯祸,一起为学业烦恼,一起见证彼此一步步成为更优秀的人。他是我在这世界上除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以外最喜欢的人。
我们是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在一起的。在那个脱离了家里的掌控的自由天地,一切情感都像脱了缰的野马不受控制、疯狂生长。看到他跟我表白的时候那红透了的耳朵和到处乱瞟就是不看我的眼睛,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亲上了他的嘴唇。
我以为这种美好的日子至少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会谈几年恋爱,然后结婚。也许之后感情会归于平淡,但是会一直相互扶持。
直到那天,他说家里出了点事,他突然多出了一个弟弟,有点担心妈妈,想回去看看。我们那时候只是在谈恋爱,甚至还没告诉父母,即使作为世家,这种事也不好有外人在场,于是我便在英国等他回来。
他回来之后说他弟弟是个挺纯真安分的人,只要不管他,他不介意顾家给他一点资源,只要他不出现在伯母面前惹她不快就行。
顾辰明大学毕业就决定回国开始接手家里的事务,而我小他两岁,还要继续留在这边读书,两个人开始了跨越欧洲亚洲的异地恋。我们决定等我完成学业回国,再告诉双方父母我们的事。
那是圣诞节过后的某一天,我跟朋友在塞舌尔晒太阳,好心情地给顾辰明发了阳光海滩的照片,他没回,应该是在忙吧,他有说过要跟伯父伯母去美国处理一点事务。
到了晚上,我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说是顾家的飞机起飞后不久便坠地了,机上无一人生还。
明明在温暖的地方,我的身体却像到了北极圈,寒气止都止不住。
我不知道怎么回的国,怎么去的灵堂,又是怎么走出去的,只感觉灵魂像被抽干了一样。
就在那个时候,我看到了顾家仅剩的人——顾辰明那个弟弟。好像,太像了,他真的好像顾辰明。
是了,我会接近他,的确是因为想从他身上找到顾辰明的影子,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像顾辰明从没有离我而去。
这是我做过最后悔的决定——他不是顾辰明,他们两个完全不是一类人。顾辰明像向着光明生长的向日葵,而他却像阴湿地方生长的苔藓,一不小心就摔你一跤。
但我当时像是被鬼迷了心窍,执着地追着他,仿佛只要这样做顾辰明就从未离开过。但是我从来小心翼翼,不让他发现我的小心思。
但是我真的后悔了,如果不是我愚蠢的行为,我的父母就不会死在那场人为的车祸中,也不会害得另一个女孩和他的哥哥陷入不幸。
他当时有一个女朋友,叫做温宁君,那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他为了不让我发现他有女朋友,让人把她相依为命的哥哥打伤,花了一大笔钱让他们出国治疗。他为了让我能够顺利带着沈家嫁给他,令我的父母死于非命,又装出一副痛我所痛、小心翼翼关心我的样子。
最后,一切如他所愿。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只要我能一直看着他的脸,那么我在这个家是个什么存在都无所谓。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让我知道了真相。他得到沈家的资源之后,又想起了他的前女友,想跟她复合,那必然是要先铲除我这个妻子的。我的身体一日一日地变差,我也曾经怀疑过,但是一想到很快就能去见爸爸妈妈和顾辰明,我也不太想去调查什么了。最后还是他在我临死前,在我床前说出了一切。
我恨,恨他,更恨我自己。
这种恨让我死后困在了那个宅子,看他求温宁君复合,但是温宁君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他。我突然好羡慕温宁君,她比我勇敢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见过了温宁君之后我的心境变得平和,我居然感受到我快要消失了。
于是在一个烈日的午后,我意识模糊地从顾家的床上再次醒来,手机上显示的日期,是我结婚后不久。
上天好像给我开了个玩笑,再一次给了我生命,却让我回到了失去了一切的时候。
可是犯过的错我不会再犯第二次,我来不及挽救爱的人的生命,但我来得及让罪人付出代价。
于是,我找到了温宁君,把她拉进了我的计划。
9
温宁君视角:
沈昭林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陪哥哥做复健。
当她告诉我哥哥受伤的真相的时候,我毫无波澜,她自嘲一笑。
是的,我早就知道了,我一直都挺聪明的。
所以我心安理得地用着顾家的钱,不止哥哥的治疗费,我还问他要了我和哥哥进修的学费、以及大额的生活费,这都是他欠我和哥哥的,我不会感激涕零。我也不乱花,多出来的钱我都存下来了,为以后的事业作打算。
沈昭林跟我说了她的计划。这个计划很简单——Plan
A是霸总追妻戏码,Plan
B是白月光前女友上位戏码,Plan
A和Plan
B殊途同归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把姓顾的搞掉。
说实话这个计划是有点简陋和幼稚的,但是对付他那种自负的人倒是适用。
虽然我还没决定跟沈昭林合作,但还是给她提了一点完善计划的建议。
我知道我这边的事情会有人定期报告给姓顾的,沈昭林说如果他问起,就说她找我麻烦。
她就这样把我拉进了她的计划。
一开始我只是持观望态度,想看看这个计划能持续到什么程度。
后来,我和沈昭林却越来越有默契,有时候甚至她一个眼神,我就知道自己要倒在地上。
再后来,这甚至成了我的乐趣——看着仇人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可真有趣啊,我都巴不得沈昭林经常来欺负我了。
我在婚礼上扶起沈昭林的时候,姓顾的好像很惊讶,眼睛狠狠地瞪着我。瞪什么瞪!把你眼睛挖出来哦!也不知道小李有没有把他的掌骨踩碎,希望有吧。
我回瞪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继续安慰沈昭林。
我是喜欢过他的,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即使喜欢上了一个人渣,我也不会否认自己的情感,因为这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经历之一。
凡事发生皆有利于我——这是我的座右铭。我没有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我就利用姓顾的给我的资源拼命为自己再创造资源。
有存下来的钱、有在国外读书时认识的朋友、有我拼命挣来的亮眼的学历,我的补习社开得很顺利。我的学生也越来越多,后来还请了几个新的老师,然后每天幻想一下成为新一代补习天王,想想嘴角都要翘起来了。
小李有时候也会过来听一下课,我给了她终身免费的VIP卡。她工作的健身房离补习社不远,现在有一些固定的一对一客户,她性格沉稳还尽心尽责,很多女生都喜欢找她练,她好像也蛮喜欢现在的生活的。
至于沈昭林,她现在是大忙人,每天单是批文件、开会就要花掉大半天的时间,还要挠破脑袋想公司怎么能赚更多的钱,太多人在她手下讨生活,她得为这些人负责。
我们有时候在奶奶家一起吃饭也会回想起以前那段日子,跟现在好像两个世界一样,现在很好,这样一直下去就很好。
10
小李视角:
李石是我以前的名字,因为我那生理学上的父亲说我一出生就像块臭石头。我比较喜欢别人叫我小李。但是我的母亲给我取了一个小名,叫晓晓,她说希望我可以向着太阳,冲破所有的乌云与黑暗。
我搞不懂母亲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跟父亲结婚。母亲说父亲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不置可否。
我也曾觉得母亲懦弱,过得这么苦为什么不离婚为什么还要跟这个男的过下去我后来长大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勇敢就可以的。
我觉得母亲最勇敢的一次,便是她从隔壁大厦楼顶跳下去的那一次。我挺难过的,但是也如释重负,这样一来,我就没有顾忌了。
我第一次听李大成的话,就是进了顾家的保镖队。他大概四五年前开始为顾总工作,看他的样子,想也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工作。那可太好了,他要是干的正经工作,那还有我什么事
我进顾家每天都努力工作,讨老板欢心,重要的是保住这份工,当然更重要的是在轮班休息时间摸清顾家,顺便搜集一些资料。
我担心顾总被抓了之后,李大成收到消息会趁机逃跑,所以当天就把李大成绑在了婚礼后台,即使要担一个非法拘禁的罪名我也不怕。
李大成的审判也花了一段时间,等他终于进去了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的我的心口一直悬着一块大石。
那块大石放下来了,我也想改一个新的名字,就叫李晓好了——这是我那没什么文化的母亲能给我想到的最好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