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镜中诡影
路上,余涛注意到校园里的流浪狗都躲着他走,树上的鸟儿在他经过时突然噤声。更诡异的是,所有反光的表面...车窗、橱窗、甚至是水洼...都隐约映出一个穿红裙的身影,远远地跟着他。
张浩的出租屋是个简陋的单间,但干净整洁。那面全身镜立在墙角,用布罩着。
我奶奶说镜子晚上要盖住,免得招邪。张浩解释道,但还是掀开了布,现在怎么办
余涛站在镜前,仔细观察镜中手链的影像。现实中手链是顺时针绕腕两圈,珠子上的符号朝外;而在镜中,这一切都是反的。
陈明说'钥匙在反向世界里'...余涛慢慢将镜中的手链影像旋转方向,试着在现实中模仿,如果我这样转...
他按镜中的方向重新戴手链,刚一完成,手链突然变得滚烫,珠子上的殄文符号一个个亮起红光。镜中的余涛突然笑了,那是一个他绝不会做出的诡异笑容,然后镜中的他伸手穿过镜面,抓住了现实中的余涛的手腕!
终于...等到你了...镜中的余涛开口,声音却是幸雨晴的,他就是这样困住我的...现在轮到你了...
余涛拼命挣扎,但镜中的力量大得惊人,一点点把他往镜子里拖。张浩冲过来拉住他,但无济于事,余涛的半个手臂已经没入镜中,像是穿过了一层粘稠的水面。
盐!用盐!余涛想起周教授的话。张浩冲向厨房,抓起盐罐撒向镜子。
一阵刺耳的尖叫声中,镜中的力量突然消失,余涛跌坐在地。镜子表面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从中心扩散开来。更可怕的是,每条裂缝中都渗出鲜红的液体,顺着镜面流下,在地板上积成一滩。
没用...余涛喘着气,陈明的方法只会让诅咒更复杂。我们需要直接面对幸雨晴,了解她真正的执念。
张浩帮余涛包扎被镜子割伤的手臂:怎么面对她只想杀你!
不全是。余涛想起幸雨晴日记中的话,她要的是'让他永远记住',是情感上的报复,而不单纯是杀戮。陈明可能用某种方式逃避了这一点,所以才激怒了她。
他翻开从图书馆打印的陈明论文,指着另一段话:这里说'真正的加密不在于隐藏信息,而在于让信息只能被特定对象理解'。陈明可能在死前留下了什么,只有幸雨晴...或者像她一样思考的人...才能看懂。
两人仔细检查论文,终于在最后一页的参考文献部分发现了异常,在一段看似普通的引用中夹杂着几个错位的字母,组合起来是看日记背面。
幸雨晴的日记!余涛跳起来,电脑上那些扫描件,有没有背面
他们急忙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她的日记文件夹。大多数照片只有单面,但最后一页...幸雨晴自杀当天的日记...有两张照片,第二张确实是背面。
放大后,他们看到背面用铅笔写着几行模糊的字:
他改了约定。原来说好手链戴够一年就结婚,现在却说只是玩笑。我问他如果分手会怎样,他笑着说'那就把手链反过来戴,直到你忘记我'。他不知道,这种手链反过来戴是诅咒的意思...
余涛和张浩面面相觑。
所以陈明死前把手链反过来戴了张浩猜测道,这就是他的'反诅咒'
余涛摇摇头:不止如此。幸雨晴说'反过来戴是诅咒的意思',说明这手链本身就有某种神秘属性。陈明知道这点,故意利用了它。
他再次看向镜子,现在有了新的想法:幸雨晴要的不是简单的杀戮,而是情感的报复。陈明通过反戴手链逃避了这点,但也让诅咒变得更加扭曲。要破解它,我们可能需要...完成幸雨晴未完成的心愿。
什么心愿让负心人痛苦张浩皱眉,你又不是陈明,怎么...
不,更根本的。余涛想起幸雨晴日记中那些甜蜜的段落,她想要被记住,被真心爱过。陈明给了她虚假的爱,然后又夺走它。这才是她真正的执念。
窗外突然狂风大作,吹开了没关严的窗户。一本笔记本从张浩的书架上被吹落,翻开到某一页,那是幸雨晴日记的打印件,其中一页被红笔圈了出来:
今天是我们相识100天,他送我这串手链,说每一颗珠子代表一个他想和我一起度过的季节。红色代表热情,银色代表永恒。我问他如果有一天不爱我了怎么办,他笑着说那就等到所有银色变红,热情耗尽的那天...
余涛盯着这段话,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数了数手链上的珠子,七银八红,共十五颗。按照陈明的说法,当所有银色变红,就代表爱情终结。
陈明没有等到自然变红,余涛低声说,他提前结束了它。而幸雨晴用最极端的方式让所有珠子变红,就是用她的血。
张浩倒吸一口冷气:所以破解诅咒的方法是...
让一颗银珠自然变红,代表真正的爱和纪念。余涛抬头看向窗外,不知何时,一个穿红裙的身影站在远处的树下,静静地看着这边,但我该怎么做我又不是她的爱人。
张浩突然想到什么:不一定非要是爱情!任何真挚的情感连接都可以。你和她...某种意义上都是陈明背叛的受害者。
这个想法让余涛心头一震。是的,他和幸雨晴都被陈明伤害了,一个失去生命,一个被迫承担不属于自己的诅咒。这种奇特的联系,或许就是破解诅咒的关键。
他再次看向手链,发现其中一颗银珠的颜色似乎变浅了些,不再是纯粹的银色,而是泛着淡淡的粉。就像被某种情感温暖,开始转变。
树下的红裙身影微微动了一下,第一次,余涛觉得那不是一个纯粹的恶灵,而是一个被困在极端痛苦中的灵魂。
但就在这时,手机响起警报,气象局发布雷暴预警,未来几天将持续恶劣天气。最强烈的风暴预计将在农历三月十五日,也就是幸雨晴忌日当晚来临。
留给余涛的时间,只剩下四天了。
5
梦中低语
3月18日凌晨3点,余涛从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T恤。梦中他站在一片血红的花海中,远处一个穿白裙的女孩背对着他,长发在风中轻轻飘动。
幸雨晴他在梦中呼唤。
女孩转过身,是那张他在照片上见过的脸,但没有丝毫阴森,反而透着一种忧伤的温柔。她手腕上戴着那条红色手链,但所有珠子都是银色的。
你不该来这里。梦中的幸雨晴说,她很快就会发现你。
她你不就是...余涛困惑地问。
幸雨晴摇摇头:我是她遗忘的部分,那个还相信爱情的傻瓜。她轻轻抚摸手链,他送我这个时,说的是真心话。只是人心...太容易改变。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花海,血色花朵瞬间枯萎。幸雨晴的表情变得惊恐:她来了!快走!记住,银珠变红不只需要情感,还需要...
梦在这里中断了。余涛醒来后发现手链上的一颗银珠已经变成了淡粉色,像是被稀释的血液染过。窗外,第一缕晨光刚刚划破夜空。
他拿起枕边的手机,发现收到了一封凌晨2点发来的邮件,发件人显示是周教授,主题却只有一个符号:。
邮件内容只有一行字:阴阳相生,怨偶双魂。白日寻善,夜半避恶。急事联系李教授,心理学系。
余涛皱起眉头。周教授明显是在暗示幸雨晴有双重人格,生前的善良人格和死后的怨灵人格。而李教授可能是了解更多的线索。
上午没课,余涛直接去了心理学系。李教授是个五十多岁的女性,眼神锐利如鹰。听完余涛的来意(隐去了超自然部分,只说在研究校园传说),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档案柜取出一个密封的盒子。
陈明是我的前学生,李教授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三年前他死前一周把这个交给我保管,说如果有一天有人来问关于'红手链'的事,就转交给那个人。
余涛接过盒子,心脏狂跳。盒子很轻,摇晃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李教授继续说:陈明死前精神已经不太正常,总说看到一个穿红裙的女孩。尸检发现他血液里有一种罕见的植物毒素,能致幻。
毒素余涛想起幸雨晴学的是植物学。
最奇怪的是,李教授推了推眼镜,他体内的毒素至少累积了半年,也就是说,从那个女孩自杀后不久,他就开始被下毒了。但警方没找到任何嫌疑人。
余涛道谢后离开,在校园僻静处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本笔记本、一个小玻璃瓶装着红色粉末,以及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陈明和幸雨晴在植物园里,幸雨晴手里拿着一朵奇异的花,花瓣红得像血。
笔记本的第一页写着:如果你读到这个,说明她已经找到你了。红手链是双向诅咒,源于'情劫花'的毒素。她死后我才明白,她一直在我的食物里下这种花提炼的粉末,让我产生幻觉。但这不是为了杀我,而是为了让我'永远记住'她,就像我们初遇时我承诺的那样。
余涛翻到下一页,上面详细记录了陈明的研究发现:情劫花是一种罕见变种曼陀罗,传统用于爱情巫术。幸雨晴家族有使用这种花的传统,红色手链就是媒介。她自杀前服用了大量情劫花毒素,使灵魂能通过手链停留人间。
破解方法只有一个:在忌日当晚,让手链吸食与受咒者血脉相连者的血,同时献上真挚的纪念。这不是消灭她,而是完成仪式,让她安息。
余涛的手开始发抖。与受咒者血脉相连者,那就是他自己。陈明写下这些时,还不知道会有余涛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存在。
最后一页是潦草的笔迹,像是匆忙写就:她已经不完全是幸雨晴了,情劫花的毒性扭曲了她的灵魂。但偶尔,特别是在白天,那个我爱的女孩还会出现。如果你能找到她...
笔记到这里中断了。
余涛拿起那个小玻璃瓶,里面的红色粉末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泽。这就是致幻的毒素,也是幸雨晴用来绑定灵魂的媒介。他小心地收好盒子,决定去找张浩商量。
走在校园里,余涛注意到越来越多的异常:路过的女生突然惊叫,说有人扯她的头发,但周围没人;篮球场上一个男生突然僵住,盯着空荡荡的看台说那里有个穿红裙子的女生;图书馆的玻璃自动门上,时不时浮现出血手印。
幸雨晴的力量正在增强,她的影响范围已经超出了余涛一个人。
张浩在校外出租屋等他,看到陈明的笔记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所以破解诅咒需要你的血这听起来像个陷阱!
不一定是要伤害我,余涛指着那段话,'献上真挚的纪念'才是关键。陈明可能搞错了顺序。
他告诉张浩昨晚的梦和那颗变粉的银珠:我相信幸雨晴的本性不坏,是极度的痛苦和情劫花的毒性扭曲了她。如果我们能找到方法接触到那个善良的她...
然后呢给她办个追悼会张浩烦躁地抓抓头发,离忌日只剩三天了!
余涛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什么:陈明笔记提到她偶尔会在白天出现...特别是善良的那部分。现在是上午,我们也许能...
他没说完,因为手链突然变得冰冷,一颗银珠上浮现出新的殄文符号——日字。
她在回应我,余涛惊讶地说,她告诉我白天可以尝试。
两人决定冒险再去一次旧文学院楼。白天的老楼看起来没那么阴森,但依然让人不舒服。他们绕到后面,发现上次爬进去的窗户被从里面钉上了木板。
有人不想我们进去。张浩低声说。
就在这时,余涛听到一个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为什么要进去呢那里只有痛苦。
他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穿白裙的女孩站在不远处的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是幸雨晴,但和噩梦中的形象截然不同,她脸色苍白但完整,眼神忧郁却不狰狞,长发披肩,手腕上戴着银色珠子手链。
你是...白天的她余涛小心翼翼地问。
女孩点点头:我是她遗忘的记忆,被藏起来的美好部分。她看向旧楼,表情痛苦,她把我关在外面,因为这里承载了太多痛苦。
张浩紧张地抓住余涛的手臂:你在跟谁说话那里没人啊!
余涛震惊地看向张浩:你看不见她就站在那棵树下!
张浩摇摇头,脸色发白。幸雨晴...或者说她的善良人格...轻轻笑了:只有被诅咒选中的人才能看见我。你的朋友很安全,只要不介入太深。
余涛让张浩在原地等着,自己走向幸雨晴。随着距离缩短,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像是某种野花混合着雨后泥土的气息。
我想帮你,余涛真诚地说,也帮我自己。告诉我怎样才能结束这个诅咒。
幸雨晴的眼神变得柔软:你和他真不一样。陈明只想摆脱我,而你...你在试着理解。她抬起手,轻轻触碰余涛手腕上的手链,情劫花的诅咒需要爱来化解,但真正的爱已经随我的生命一起消逝了。也许...另一种真挚的情感可以替代。
什么情感
悔恨。她的目光穿透余涛,看向远处的虚空,陈明从未真正后悔过他的背叛。如果你能以他的血脉身份表达悔意...
余涛刚想追问,突然感到手链剧烈发烫。幸雨晴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她醒了!快走,日落前离开校园!
她的身影如烟般消散,同时余涛听到旧楼里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和凄厉的哭嚎。张浩显然也听到了,吓得跳起来:什么鬼东西!
快走!余涛拉着张浩就跑。他们刚跑到校园主道,就听到身后一声巨响——旧文学院楼的一扇窗户从内部爆裂,玻璃碎片如雨般洒落在草地上。
更可怕的是,每一片玻璃上都映出一个穿红裙的身影,无数个幸雨晴在碎片中瞪着他们,嘴唇蠕动说着同样的话:找...到...你...了...
两人一路狂奔到校门口才停下。余涛气喘吁吁地检查手链,发现那颗粉色的珠子又变红了一些,但旁边另一颗银珠上浮现出月字,与之前的日字形成对比。
阴阳相生,余涛想起周教授的邮件,白天是她善良的一面,晚上是怨灵。我们需要利用白天的时间了解更多!
张浩擦了擦额头的汗:了解什么怎么在三天后不被一个女鬼杀掉
不,余涛的眼神变得坚定,了解如何在忌日那天给她一个真正的纪念仪式,让她安息。
当天下午,余涛去了校史馆,查找关于幸雨晴的资料。在2005年的学生活动记录中,他发现幸雨晴曾是文学社成员,发表过几首诗歌。其中一首题为《永恒的季节》:
你说要陪我度过十五个季节,
七冬八夏,银雪红霞。
当手链上的颜色全部转变,
我们的爱是否还能如初
这明显是在说那条红银相间的手链。余涛抄下诗歌,继续翻阅,在一本旧校刊上发现了幸雨晴参加的最后一个活动——植物园义导。照片里她站在一株奇特的红色花朵旁微笑,图片说明写着幸雨晴同学在讲解稀有植物情劫花的传说。
情劫花!余涛仔细看那株植物,确认就是陈明照片中的那种花。据说明,这种花被认为能够锁定爱情,但需要双方共同培育,否则会变成剧毒。
离开校史馆时,余涛注意到校园里的异常现象更多了,喷泉的水变成了淡红色;公告栏上的海报无风自动,像是有人仔细阅读;远处不时传来女生的尖叫,说看到了红影闪过。
最诡异的是,他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她喜欢你。这让她更恨你。——X
X是谁余涛想起陈明笔记中提到幸雨晴有时会署名X.Y.Q.。难道这是她的善良人格在联系他
回到宿舍,余涛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一个白色的小布袋,里面装着一片干枯的红花瓣和一张纸条:情劫花最后一片花瓣,能让你在梦中安全见到我。日落前入睡。——X
余涛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冒险一试。他拉上窗帘,把花瓣放在枕边,很快陷入沉睡。
梦中他站在植物园的温室里,白裙幸雨晴正在照料花草。看到他来,她露出淡淡的微笑:你来了。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告诉你真相。
什么真相
关于双重诅咒。她轻轻抚摸一株情劫花的叶子,我自杀时戴的手链是祖母给我的,本意是保护爱情。但陈明发现它的秘密后,反向使用它来保护自己,让诅咒只针对与他血脉相连的人,而不是他自己。
余涛心头一震:所以他其实...逃过了诅咒
暂时。幸雨晴的表情变得哀伤,但他低估了我的怨恨。我用自己的血浸透手链,强行突破了限制。代价是我的灵魂被撕裂了,一部分停留在怨恨中,另一部分...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我。
那我手上的这条手链...
是复制品,但同样强大。她直视余涛的眼睛,忌日那天,当两个世界的屏障最薄弱时,你可以选择完成仪式,就是用你的血唤醒所有银珠,同时献上真挚的纪念。这会让我两部分灵魂重新合一,得到安息。
什么纪念
一篇发自内心的悼文,在死亡地点朗读。她的眼中泛起泪光,那是陈明从未给我的东西,我要的只是承认我的存在,承认他带来的伤害。
梦境开始晃动,温室的玻璃出现裂纹。幸雨晴焦急地抓住余涛的手:她发现我们了!记住,忌日当晚你必须...
梦境突然破碎,余涛惊醒过来,发现窗外已是黄昏。手链上的两颗珠子现在都变成了粉红色,但第三颗银珠上浮现出新的殄文:血字。
枕头边的干花瓣已经化为灰烬。余涛拿起手机,看到张浩发来的十几条信息和未接来电,校园里又发生了多起灵异事件,甚至有学生被不明力量推下楼梯摔断了腿。警方已经介入,但一无所获。
最后一条信息让余涛浑身发冷:有人看到穿红裙的女生在旧文学院楼顶跳舞...就像在排练什么。余涛,我觉得她在为忌日之夜做准备。
余涛回复说自己有了解除诅咒的方法,需要准备一篇悼文。刚发送出去,宿舍的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
他打开手机照明,看到地板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串湿漉漉的红色脚印,从门口延伸到他的床前。脚印尽头,一双惨白的手正从床下缓缓伸出...
3
血色忌日
3月20日,农历三月十四,距离幸雨晴忌日还有一天。
余涛整夜没睡。那双从床下伸出的手在他打开全部灯光后就消失了,但宿舍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呈现淡红色。凌晨四点,他放弃了睡觉的打算,开始认真撰写给幸雨晴的悼文。
天亮后,张浩带着黑眼圈来找他,手里拿着一叠资料:我查了一晚上,幸雨晴生前最好的朋友现在是附中的语文老师,叫王雪。要不要去问问她
两人打车来到附中。王雪是个温婉的年轻女教师,听到他们的来意后,眼神立刻变得复杂:三年了,你们是第一个来问雨晴的人。她把他们带到空教室,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照片,这是她二十岁生日时拍的,那天她很开心。
照片上的幸雨晴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笑容明亮,完全看不出一年后会选择自杀。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余涛轻声问。
敏感、聪明、极度渴望被爱。王雪抚摸着照片,她父母早离异,跟着奶奶长大,家里是做草药生意的,懂些民间偏方。陈明是她第一个男朋友,她爱得太投入了...
王雪告诉他们,幸雨晴自杀前一个月就开始反常,经常自言自语,有时突然流泪,有时又莫名兴奋。最奇怪的是,她开始穿红衣服,说是为了一个特殊日子做准备。
她死前一天给我发短信,说'明天一切都会变得完美'。王雪的声音哽咽,我以为是和陈明和好了,没想到...
离开附中前,王雪给了余涛一本幸雨晴的诗集手稿复印件:她写了很多,但从不发表。也许对你有帮助。
回校路上,余涛翻阅着手稿。大多数诗都关于爱情和季节,充满对永恒的渴望。最后一首写于自杀前一天,题为《最后一季》:
当银装素裹的世界染上我的颜色,
当承诺变成谎言,
我将带走所有季节,
让你永远停在失去我的那一刻。
诗页边缘有干涸的水痕,可能是泪水。
校园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路上学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着最近的闹鬼事件。经过公告栏时,余涛看到校方贴出的通知:因旧文学院楼存在安全隐患,即日起周边50米设为禁区,保安24小时值守。
他们在防什么张浩低声问。
余涛没有回答。他知道校方一定收到了更多异常报告,只是不便公开。经过图书馆时,他看到几个工人正在更换大门玻璃,整面玻璃从内部裂成了蛛网状,中心处有一个清晰的人形轮廓。
手链上的三颗珠子现在都变成了深粉色,第四颗银珠上浮现出忌字。时间不多了。
当晚,余涛和张浩在出租屋做最后准备。余涛完成了悼文,张浩则从周教授那里搞来了更多朱砂和符纸。
明天晚上11点到凌晨1点是最危险时段,张浩看着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正好有大雷暴,简直像恐怖片设定。
余涛检查着陈明留下的红色粉末:周教授还说什么了
他说这种情劫花毒素既是诅咒媒介也是解药,关键看怎么用。张浩犹豫了一下,他还说...你可能会面临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他没明说,只让我转告你'有些连接一旦建立就永远无法完全切断'。
余涛想起梦中幸雨晴的话——自愿承担某种后果。他隐约猜到那意味着什么,但不愿多想。眼下最重要的是活过明晚。
睡前,余涛再次翻阅幸雨晴的诗集,被其中一首《若有来生》吸引了:
若有来生,
我不要做你窗前的月光,
不要做你门前的溪流,
只要做你心头一粒朱砂,
让你每次心跳都记得疼。
他轻轻抚摸诗句,仿佛触摸到一个渴望被记住的灵魂。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远处传来雷声。风暴提前来了。
3月21日,农历三月十五,幸雨晴忌日。
从早上开始,校园里的异常现象就达到了顶峰。图书馆闭馆,因为书架上的书不断自行掉落;食堂的餐具在空中飞舞;多个学生报告看到红衣女子在走廊穿行。校方紧急通知下午停课,要求所有学生留在宿舍。
余涛站在窗前,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手链上的五颗珠子已经变红,剩下的十颗中又有三颗浮现出殄文:夜、子、楼。
她在告诉我们时间和地点,余涛对张浩说,子夜,旧文学院楼。
张浩检查着背包里的装备:手电筒、盐、符纸、急救包:保安怎么办现在那里至少有两个人值守。
她会处理。余涛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就像处理其他障碍一样。
果然,下午四点传来消息,两名值守旧文学院楼的保安被紧急送医——他们声称看到一个穿红裙的女孩从锁着的大门走出来,随后就呼吸困难,全身出现红色手印状瘀伤。
傍晚六点,暴雨倾盆而下。余涛和张浩穿上雨衣,悄悄向旧文学院楼进发。校园几乎空无一人,只有风声和雨声在耳边咆哮。路灯在雨中形成朦胧的光晕,像是无数双模糊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旧文学院楼前的围栏已经被风吹倒,警戒线在雨中无力地飘动。大楼像一个张着大口的怪物,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张浩的声音在雨中发抖。
余涛摇摇头,亮出手腕上的手链,七颗珠子已经变红,在黑暗中泛着微光:来不及了。
他们从上次的窗户爬进去,落地时溅起一片水花。奇怪的是,楼内比外面更潮湿,墙壁上凝结着水珠,地面有浅浅的积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声。
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划出惨白的路径。余涛注意到墙上的水珠是红色的,像血一样。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腐烂花朵的混合气味。
去楼顶张浩小声问。
余涛点点头。两人小心翼翼地爬上楼梯,每一步都伴随着木板痛苦的呻吟。上到三楼时,余涛的手电筒突然熄灭,与此同时,张浩发出一声惊叫,楼梯拐角处站着一个穿白裙的女孩,长发遮住了脸。
幸...幸雨晴余涛试探着问。
女孩缓缓抬头,露出那张他在梦中见过的温柔面孔:你不该来的...她已经在等了。
我知道,但我必须来。余涛向前一步,为了结束这一切。
白裙幸雨晴忧伤地摇摇头:结束需要代价。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代价
一部分的你,永远属于我。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就像诗里说的,一粒朱砂,让你每次心跳都记得。
余涛想起那首诗,突然明白了:你是说...我会永远感觉到你的存在
在某些时刻,特别是雨天和忌日。她向前飘来,手指轻触余涛的胸口,这里,会有一点永远属于我。这是情劫花的规则,爱和诅咒都需要锚点。
张浩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你们在说什么余涛,这听起来像永恒的诅咒!
不,是连接。白裙幸雨晴纠正道,诅咒是单向的束缚,连接是双向的选择。她看向余涛,你愿意吗
雷声轰鸣,整栋楼都在震动。余涛深吸一口气:如果这是让你安息的唯一方法...我愿意。
白裙幸雨晴的眼中流下晶莹的泪水,落在地上变成小小的珍珠。她指向楼上:她在等你。记住,只有真诚能触动她内心残留的人性。
说完,她的身影如烟般消散在雨中。手电筒重新亮起,照出通往楼顶的楼梯,现在覆盖着一层鲜红的液体,像是一条血河从上面流下来。
操...张浩脸色惨白,我们真要上去
余涛已经迈出了第一步,鞋子浸在血水中,发出令人不适的声响。张浩咬咬牙,跟了上去。
四楼到楼顶的门大开着,狂风暴雨从开口灌入,吹得人睁不开眼。余涛顶着风爬上最后几级台阶,终于站在了楼顶。
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幸雨晴站在围栏边缘,背对着他们。她穿着那条标志性的红裙,黑发在风中狂舞。楼顶地面上用血画满了奇怪的符号,中心放着一双红色高跟鞋,鞋尖正对着门口。
最恐怖的是,楼顶四周的空中悬浮着数十面破碎的镜子,每一面都映出幸雨晴扭曲的脸。当余涛踏上楼顶的瞬间,所有镜子同时转向他,镜中的幸雨晴齐声开口:
你终于来了...陈明。
声音重叠在一起,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响。余涛强忍恐惧,向前一步:我不是陈明。我是余涛,他的弟弟。
红衣幸雨晴缓缓转身,露出那张支离破碎的脸,左半边还算完整,右半边却像是从高处摔碎后又拼凑起来的,眼球挂在脸颊上,嘴角撕裂到耳根。
血脉相连...都一样!她尖啸着,声音让周围的镜子剧烈震动,谎言、背叛、心碎!你们轮流伤害我!
狂风骤起,吹得余涛几乎站不稳。他紧紧抓住门框,大声喊道:我是来结束这一切的!为了你,也为了所有被你吓到的人!
结束幸雨晴狞笑着,只有死亡能结束痛苦!你想试试吗像他一样她一挥手,一面镜子飞到余涛面前,里面映出陈明死前的画面,他穿着女装,惊恐地后退,然后被无形的力量推过围栏,坠落过程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余涛强迫自己看着这恐怖的画面:他不是我!我没有伤害过你!
但你流着和他一样的血!幸雨晴突然出现在余涛面前,腐烂的手指掐住他的脖子,血的罪孽必须用血偿还!
余涛呼吸困难,但仍挣扎着举起手腕上的手链:看...看看这个...银珠已经变红...有人...有人记得你...
幸雨晴的目光落在手链上,动作稍有迟疑。余涛趁机挣脱,后退几步,从口袋里掏出悼文:幸雨晴,我知道你听得到。我不是来对抗你的,是来纪念你的。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朗读那篇精心准备的悼文:'纪念一个不该被遗忘的灵魂...'
刚念出第一句,周围的镜子就疯狂震动起来。幸雨晴发出痛苦的嚎叫:闭嘴!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但余涛继续念着,声音在风雨中坚定有力:'她曾是一个热爱诗歌和花草的女孩,敏感而热情,渴望被爱却遭遇背叛...'
停下!幸雨晴一挥手,一面镜子如刀片般飞向余涛,在他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痕。鲜血顺着下巴滴落,正好落在手链上。一颗银珠瞬间变成了鲜红色。
余涛没有停止:'她的生命结束在二十岁,但她的痛苦延续至今...'
更多的镜子飞来,在余涛身上留下无数细小伤口。每一滴血落在手链上,就有一颗银珠变红。张浩想上前帮忙,却被无形的力量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如果有人记得她的笑容,而不只是她的怨恨...'余涛的声音开始哽咽,'如果有人理解她的选择,而不只是恐惧她的诅咒...也许她的灵魂就能真正安息。'
念到这里,手链上只剩下最后一颗银珠还是银色。幸雨晴停止了攻击,歪着头看他,破碎的面孔上流露出困惑:为什么...你为什么愿意这样做
因为每个人都值得被记住。余涛向前一步,伸出手,包括你,幸雨晴。不只是作为厉鬼,而是作为那个爱写诗、喜欢花草的女孩。
一滴血泪从幸雨晴完好的左眼流出:太迟了...我已经...回不去了...
不,还来得及。余涛解开手链,将它放在地上,只需要最后一步。
他拿出陈明留下的红色粉末,撒在手链上,然后用随身带的小刀划破手掌,让鲜血浸透手链和粉末。混合物发出嘶嘶声,升起一缕红烟。
我,余涛,以陈明同样血脉的身份,为他的背叛向你道歉。他单膝跪地,声音坚定,同时,我自愿承担部分诅咒后果,与你建立连接。从今以后,每年今日,我都会纪念你,直到我的生命终结。
最后一颗银珠变成了红色,整个手链发出耀眼的红光。幸雨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身体开始剧烈变化,腐烂的部分脱落,露出下面完好的皮肤;黑发恢复光泽;红裙变成了初次见面时的白裙。
当光芒散去,站在余涛面前的不再是那个可怕的厉鬼,而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只有眼中的哀伤显示出她经历过的痛苦。
谢谢你...她的声音轻柔如风,为了记住真实的我。
她俯身捡起手链,轻轻戴在余涛手腕上。接触的瞬间,手链变成了半透明的水晶质地,里面的红色像液体一样缓缓流动。
这是我们的连接。她微笑着说,不会伤害你,只会在某些时刻...提醒你记得。
雨停了,乌云散开,露出满天星斗。幸雨晴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星光透过她的身体洒在地上。
时间到了。她看向远方,我终于可以...休息了。
等等!余涛突然想起什么,陈明...他最后有后悔吗
幸雨晴的表情变得复杂:他后悔的是惹上我,而不是伤害我。这就是为什么他的方法失败了。她的身影越来越淡,但你是不同的...你的真诚打破了这个循环。
在完全消失前,她轻轻吻了余涛的额头,像一片雪花般冰凉而短暂。然后,她就这么消散在星光中,只留下一地破碎的镜子和那双红色高跟鞋。
张浩终于能动了,踉跄着跑到余涛身边:结束了
余涛看着手腕上的水晶手链,点点头:结束了。
他们离开楼顶时,发现楼内的血水全部消失了,墙壁干燥如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只有余涛身上的伤口和手链证明那不是梦。
一周后,校园恢复了平静。那些异常现象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仿佛从未发生过。两名住院的保安奇迹般康复,只记得做了一个关于红裙女孩的噩梦。
余涛和张浩对那晚的事闭口不谈。校方最终将一切归因于集体癔症和天气异常,旧文学院楼被彻底封闭,计划拆除。
4月的一个雨夜,余涛在宿舍写作业时,手腕上的手链突然微微发热。他抬头看向窗外,隐约看到一个白裙女孩站在雨中对他微笑,转眼又消失不见。
他没有害怕,只是轻轻摸了摸手链,然后继续低头工作。桌上的诗集翻在最后一页,那是幸雨晴生前写的最后一首诗,题为《如果有一天》:
如果有一天你想起我,
不要记得眼泪和鲜血,
只要记得那个夏天,
我们初遇时,
你送我的那朵野花,
和那句没说出口的永远。
窗外,雨声渐密,像是某个灵魂温柔的叹息。
老乌山民间传说——纯情鬼的故事到此就结束了。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