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北篇
我出生在一个小镇,家庭幸福,父母疼爱,但我的童年并不快乐,因为我天生右眼就是瞎的,周围同龄人都躲我如瘟疫,嘲笑我、讨厌我,即使我没做错什么。
那时的我总会用石头堆一个小房子,但会留个小窗,自己坐在里面,只有妈妈能将我叫出来。
十二岁那年秋天,我们家附近搬来了一个邻居,家里有个和我同龄的女孩,妈妈想带我去拜访,但我不愿意,于是就跑到我常去的那个废弃公园。
那个公园很安静,大人们都说里面有鬼,所以很少有孩子去。
可那天不巧,那个很凶很讨厌我的孩子带了一堆同伴来这个公园探险,他们见到我仍然语气不善。
不是说这个公园有鬼吗,今天还真让咱们碰见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当我想默默离开时,一阵诡异的哨声从林子里面传了出来,一堆孩子看不见人影,都以为碰到鬼了,吓得一溜烟跑出了公园。
或许是被他们嘲笑惯了,我自己竟也不怕什么鬼,甚至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无法融入世间的鬼。
小小的我呆呆的望着林子,一阵风吹过,在一阵脚步声中我看到了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从林子里跑了出来。
她看着那些仓皇而逃的人,笑得直不起腰。
见我不说话,她以为我被吓傻了,便问道:喂,你没事吧刚才是我用叶子吹的,本以为会好听,没想到把人全吓跑了……
女孩并不在意我那只只剩下空洞的眼睛,而是自顾自的说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让我有些震惊,她是除了我父母以外第一个肯和我说这么多话的人,也是第一个不在乎我右眼的人。
你真的没事吗我叫李晓茵,你呢
这时我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缓缓开口道:林越北。
后来我才知道,她就是我的新邻居。
自那以后,我的生活似乎照进了一束光,她愿意和我说话,陪我玩儿,安慰我,让我渐渐脱离了那一方矮小的石房子,去接触更广阔的天地。
在相处中,我们有许多美好的回忆,那几年我们一起上学放学,是我最开心的时光。
可在那一年高二,一句刻薄的言语又闯进了我的生活。
在水房中,几个女生正在谈论我的过去,说着我的不堪,因为她们中间恰好有一个之前的邻居,我本想假装没听见,打完水就离开,可她们不依不饶,想为难我。
这时李晓茵来了,听见了这些话,和她们吵了起来,甚至还动了手。
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将她护在怀里,不让她受到伤害。
这件事两方都受到了处罚,那天我又将自己重新关回了那个石房子中,陷入了自责。
咚咚咚
妈妈敲了敲我身旁的石头,我在小窗中看见妈妈拿出了一袋皱巴巴的饼干对我说:
小北,你看这袋饼干,看外表是不是朴实无华,但你将它倒出一点,你就能看到它不一样的一面,而当你把它全部倒出后,别人只会在意他里面是什么,至于外面的包装,没有人会在意是否完美。
我看着妈妈的笑容和饼干的全部,伸出手将饼干接过,狼吞虎咽将它吃下,过了许久,手心里只有那残存的饼干渣和一滴不知何时从眼角落下的泪。
第二天我办了转学,我决定走的远一些,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好好读书,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因为我想保护我在乎的人。
我并没有当面和李晓茵道别,我怕我还没说出口就舍不得走了。我让妈妈和她说一声,希望她不要生气太久。
我到达新城市后李晓茵才收到消息,果然不出我所料,她给我发了好几个60s语音,可我听着听着却笑了。
最终她接受了我的离开,让我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刚开始的几年里,我们还时常聊聊天,打打视频,可时间久了,我们越来越忙,忙着高考,忙着论文,忙着赚钱,联系逐渐变少了,每当我想和她分享喜悦时,总怕会打扰到她。
我在大学毕业后凭着一点攒下的积蓄开了一间小公司,起步时很难,可随着我大学同学的入股,我的公司逐渐走上了正轨,也和几家大公司展开了合作。
时隔八年,我第一次回去,爸爸妈妈为我高兴,邻居也纷纷道喜,眼中都没了儿时对我的厌恶。
可我唯独没看见那个女孩。
问后才知道,李晓茵大学也出去了,同样也在这几年开了家公司,恰好我们还有些合作。
于是我注册了一个新的微信号,想了好多个身份加她,最后我认为用我们公司人工智能的身份加她谈合作最合适。
成功加上她后,我压低声音,尽量模仿人机的语气发了一条语音:你好,我是桑杰,工作上可以和我对接,祝我们合作愉快！
对面几乎是秒回,一条两秒的语音,点开后听到了三个字。
林越北。
我的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思念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双手微不可察的颤抖着,我深呼吸,终于鼓起勇气将这些年未说出口的关心传达,也将我从前不敢宣之于口的爱意传达。
这次对面沉默了良久,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随后只有简短的五个字:我也喜欢你。
确认关系后,我们都迫切的想见到对方,可几千公里的距离和手头无法放下的工作让我们暂时无法相见,但在聊天和视频中我们仍然很开心。
不过,最近打电话感觉她很忙,常常是十分二十分,最长半个小时,工作强度这么高,我有些担心她的身体,让她注意休息,别把自己熬倒了。
她也很痛快的答应我,有的时候还给我发发她和小姐妹逛街的照片。她说她想换个发型,剪了短发,都很好看,是她就好。
大概一个月后,我们公司接到了一个单子,刚好是在她的城市,买家指明要让我护送。
由于这批材料比较特殊,无法搭乘飞机和火车,所以我只能叫上几个可靠的员工,开车去了。
晓茵得知这个消息后很是欢喜,但也担心我的安全。
我让她别担心,一周的路程不会出什么差池的。
我们在半个月后出发了,在路过我们那个小镇的时候,妈妈提出要和我们一起去,她也为我们高兴。
我本是不同意的,奈何拗不过她,我们便一起上路了。
起初我们会路过一些城市和小镇,可随着距离越来越远,我们进入了偏僻的地方,住宿也成了问题。
这天,我们进入了一个荒废的村子,没有人,到至少还有几个可供歇脚的茅草屋,于是我们那天晚上在那里落脚了。
安顿下来后,我们生了火,简单吃了点自带的干粮后,便都去休息了。
这一路上很累,晓茵还一如既往的问我们到哪了,一切还好吗,我仍回答她,快到了,一切都好。
一张星空图出现在聊天框中,那是她那边的星空。
我也望了望我头顶的星空,很美,没有一颗星星被乌云遮住,我也将这片美丽的星空分享给了她。
这时,我听到远处有动静,便藏在了身边的草垛后面,看见有十几个腰间插着刀的大汉朝这边走来。
我深感不妙,来之前我查过这边有过强盗出没,可没想到这么久还会有人来这儿。
我们几个屋子门口的火还未熄灭,应该很快就会将他们吸引来。
我迅速将火扑灭,进入了母亲的屋子,她熟睡着,我用一旁的稻草轻轻将她盖住,然后用手机发送了求救短信,并将它一同放在了母亲身旁。
其他同伴的屋子都离我们有些距离,我们的屋子里那些人最近,于是我出了门,用一旁已被丢弃的废铁丝将门死死系紧,没有叫醒任何人。
那些大汉走近了,看见还留有余温的火堆,开始翻找,我心中很害怕,但我知道这时候我要做些什么来拖住他们,至少要等来警察的援助。
于是我向他们扔了个石头,开始向反方向跑。
那些人凶神恶煞的追着我,我带着他们在附近绕圈子。
奈何我体力不够,跑了四五圈就被他们抓住了。
他们想从我口中得知财物和其他人的行踪,见我不说话,便对我动手了。
刚开始他们只是象征性的恐吓我,打我几下,可随着时间长了,他们失去了耐心,下手也就更重了。
随着拳头的落下,我的脑袋越来越昏沉了,他们的声音好大,还夹杂着电音。
母亲好像醒了,门开始晃动,里面传出了她焦急的声音。
data-fanqie-type=pay_tag>
那些大汉见门里有人,想去开门,但母亲对我很重要,我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伤痕累累的我艰难的爬起来,朝着领头的人扑了过去,死死抱住他,不让他过去。
他也失去了耐心,从腰间抽出了刀,毫不犹豫的刺穿了我的身体。
我和那扇摇摇欲坠的门一样,同时倒下了。
不过好在我等到了。
一声声警笛传来,那些人再也顾不得其他,拼命的逃跑。
我倒下了,一片星空蛮不讲理的闯入了我的视线,让我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
我想起刚认识李晓茵的时候,她说我的眼睛像星星一样,好好看,上天是嫉妒我,才收走了我的另一颗星星。
我记得那天我耳边的声音很杂乱,有母亲的哭喊,警察的询问,医生的关心,同伴的惊呼……
好吵啊,但我似乎什么也听不见,火堆旁似乎只有一个倒下的我,血染红了那片地,是温热的,右眼似乎还流泪了,好累,但我却不愿意闭上眼睛,因为我还想再看看我的女孩。
茅草屋前——
警笛声由远及近,那些大汉吓得拼命逃窜,一队警察成功将他们抓获。
林母撞倒门后,跌跌撞撞的向着林越北跑来,看见满身是血的儿子,手足无措的站着,迷茫的像个孩子,哽咽道:小北……小北回答妈妈一下,别吓妈妈啊……
林母见儿子一动不动,只是死死盯着漆黑的天空,缓缓蹲下身,用颤抖的手摸了摸林越北的脸。
小北,这生意咱不做了,不做了啊……咱回家,你不是要带我去见晓茵吗……咱平平安安的去,妈还等着你俩结婚呢……
林母见儿子的血越流越多,脸色也逐渐惨白,她焦急的等待着救援。
没过几分钟,医生也赶到了,争分夺秒的抢救着林越北。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林母和同伴都在焦急的等待着,而林越北的眼睛只是睁着,像是要看破老天为什么要开这样大的一个玩笑,让他和爱人近在咫尺却再也无法相见。
由于伤势过重,失血过多,在经历一个小时的抢救后医生在凌晨一点十六分宣布死亡。
看着已经变成一具尸体的儿子,林母终于无法控制汹涌的泪水,将头贴近林越北被血模糊的脸上,失声痛哭,感受他他在这世间残存的最后一丝温度。
林越北手机——
李晓茵:真好看,和你的眼睛一样,很快我就可以看见了,真好。
李晓茵篇
我出生在一个不怎么幸福的家庭,妈妈是老师,爸爸是律师,他们都是工作狂,除了我的学习外,生活从不过问。
而我也算是争气,学习优异,朋友也不少,在父母无法陪伴的日子里也没让自己孤独过。
初中由于爸爸妈妈工作原因,我转到了另一所初中,还搬了家。
我的朋友都很舍不得我,为此我还大哭了一顿,第二天红肿着眼睛去的学校。
这天放学后,我回家路上看见一个公园,便打算进去转转。
这个公园里面很荒凉,看起来没什么人来,健身器材都生了锈。
我随便找了一棵大树,摘了几片树叶打算自娱自乐,学学给自己吹个曲子逗乐。
可是,事与愿违,这树叶吹出来的声音好难听,这树叶难听就算了,不远处传来的尖锐的喊叫更是让我眉头紧锁。
我探出头去,只见一堆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像见鬼似的看向我这边,头也不回的跑了。
见状,我忍俊不禁的笑了,跑出了看见他们仓皇而逃的背影心中只觉有趣。
我一扭头发现竟然还有一个男孩没被吓走,看他呆愣愣的望着我,我心想:这孩子不会是被我吓傻了吧。
于是我赶忙解释,并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见他不说话,我只能问问他叫什么了,刚来这里交个朋友也是不错的。
我注意到了他的一只眼睛是盲的,不过这也不影响我交朋友,我们聊了一会儿,当得知他因为这只眼睛而没有朋友时,我既同情,又感慨,这么好看的人,只因为一只眼睛就被否定,太可惜了。
所以我郑重的和他说:你的眼睛很好看,像星星一样,是上天嫉妒你,才收走了你的另一颗星星。
此后,我们一直在一起玩儿,很快便混熟了。
我很喜欢他家,因为每次去的时候他的爸爸妈妈总会带着满面的笑容迎接我们,还会给我吃好多好吃的零食。
而我从未带他去过我家,因为我家很冷,冷到激不起我一丝的感情波动。
我的爸爸妈妈都很忙很忙,时常忙到都快忘了他们有个女儿。
而我,更像是他们的一个任务,用来延续后代的。
自打我出生起,我就从未看见过他们有亲密的举动,甚至言语上也没有。
他们天天早出晚归,如果碰到只会像陌生人一样打个招呼,像极了柏拉图式爱情。
他们的工资都是由自己分配,只有在用到家里或者我身上的时候才会有家庭资金。
我也很好的扮演着这对陌生人的女儿,从来不闯祸,不叛逆,品学兼优,甚至活的像个机器人。
而林越北的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是个意外,因为他的遭遇,我想带他见更多的新鲜事物,带他感受不一样的人生,在潜移默化中,我也在改变。
我的生活似乎开始不再那么死板,有了温度,有了意外。
本来开心的日子,在高二这年彻底被改变了。
当我在水房看见那些长舌妇为难他时,我非常生气,上去和她们理论,可她们实在太过分了,我一时没忍住,竟动了手。
在打斗中,林越北将我护在怀里,本该打到我的拳头都挥向了他,我在他怀里流下了无力的泪水。
老师将我们的家长都叫了过来,妈妈来了之后并没有和我发脾气,而是用我更害怕的冰冷眼神盯着我,并和老师保证不会再犯了。
我回到家,她没问我经过,只是让我离林越北远点。
我不愿意,第一次和她顶嘴,可没换来她更多的话语,只不过是那个月我没再吃饱过罢了。
第二天放学,我本想去看看林越北有没有事,但到了他家,林母告诉我他的决定时,我不敢置信,他独自一人走了,甚至没有一场告别。
我愤怒的给他发了好多语音,说着说着,我也想明白了,他应该很痛苦吧,我也不想他痛苦,只求他平安就够了。
高三这一年很紧,我的爸爸妈妈竟也破天荒的多陪了我一段时间,我总是能想起那个傻子,独自逃跑的傻子。
在刚分开的时候,我总会和他说说令我高兴的事情,他也从不扫兴。
而在我们越来越忙的时候,联系就少了,我总怕打扰到他,我觉得他也是这么想的。
高考这一大关终于迈过,我毅然决然的报了外地的大学,也期待着到顶峰和林越北重逢。
大学我不断提升自己,本想在毕业找一份好工作,可在大三时,我看见他在为创业做准备。
我想,我也不能落后呀,于是我放弃了高薪的工作,凭着自己的专业能力和三年的摸爬滚打也成功创办起自己的公司。
开公司很累,刚起步时常常熬通宵,饭点也不定,在我毕业后半年就得了胃病。
那段时间有个员工对我关怀备至,帮我养胃,可我拒绝了,不是他不够好,而是我忘不掉林越北。
我默默的关注着林越北的公司,在他们困难时提出了合作。
我并没有暴露自己,只是默默等待着,等待着有一天林越北能来主动找我。
繁重的工作让我没有喘息的时间,在我想念他的时候总会用工作麻痹自己,很有效,但是身体却很糟糕。
八年了,他终于回去了,在他回去那天,我收到了他公司的机器人添加,我同意后,听着他发来的语音,我笑了,他还是那么别扭,我怎么会认不出他呢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这次勇敢了,和我倾诉,表白。
这天本该是我最快乐的一天,但我手中的胃癌晚期化验单让我心中只剩苦涩。
我反复在聊天框打字,组织着语言,想告诉他我的情况,可我还是说不出口。
既然都快要死了,那我就在最后的日子里自私的享受一下爱情吧。
我们在一起了,很甜蜜,我在做交接工作,想着快些去找他。
为了让他放心,我发了一些之前和朋友出去逛街的照片,我还是没有勇气告诉他。
因为化疗,我把头发剪成了短发,每次打视频我只敢在一天中状态最好的时候打半小时,否则我或许会支撑不住。
不过他先我一步,在一起的一个月后,他有个单子正好是我这个城市的,他说他要来找我,我高兴极了,胃似乎也没有那么痛了。
在等待期间,我交接完我所有的工作,将我手中所有的股份卖给了我信任的股东,让他接替我的位置,我也将我赚来的钱尽数捐给了山区的孩子们,既然我看不到未来了,那就让他们去替我看看吧。
我很享受我最后的时光,明天和我的阿越打视频,还买了许多东西,打算布置一下房子,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还没和他说,我学会了好多他爱吃的菜,还买了许多蓝色的气球,因为他喜欢。
我日日憧憬着和他的重逢,想着应该在什么时候和他坦白我的病,这对我们都是残酷的,我贪恋这最后一段时间的美好,我想,这次他应该会和当年的我一样,释怀原谅吧。
在距离我们还有三天见面的那天晚上,我们还是聊着很平常的话题,我诉说着我的期待。
我今天很高兴,奖励了自己一杯红酒,这是我生病以来的第一杯红酒。
站在阳台上,我望着今天的月亮和星空,感觉好美,让我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阿越,于是我将这片星空分享给他,他同样回赠我一片星空。
真好看,和你的眼睛一样,很快我就可以看见了,真好。
我欣赏着这片天空,一杯红酒入肚,不适感涌了上来,在转身进屋时,酒杯脱手,摔在了地上。
清脆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让我不由得心慌。
我赶忙去厕所吐完,收拾了这堆残渣。
今天的放纵让我多吃了点药,我要好好保护身体,这样才能陪阿越久一点。
到了凌晨一点,阿越还是没有回我,没有了每天的晚安,我很慌,因为他从来不会这么久不回我信息的。
我不断的给阿越打电话,打了上百个,还是没有接。
我心里不安的情绪蔓延,一种不好的直觉在我心头徘徊,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收到了阿越的电话,我赶忙接起来,呼吸似乎都要停止了,我想听到阿越的声音,听他说他没事。
但是命运总是这么喜欢折磨人,阿越妈妈把阿越遭遇不测的噩耗告知了我,她的嗓音沙哑,很艰难的说着阿越的遭遇。
我无法相信爱人会先我一步走,我控制不住的颤抖,问了她们的地址后,我迅速订车票去找他,我想这是恶作剧,一定是的。
她们从山上转移到了临近的城市,打算火化后带回他的遗体。
我到达那里用了半天,当我进门看见那一大口棺材摆放在房间中央时,我转身了,我不愿意看见他在里面。
我鼓足勇气再次上前,旁边的林母和他的伙伴都已泣不成声,我还是不愿相信。
当我亲眼看见阿越躺在那口冰冷冷的棺材里时,我的所有感官像是停止了运作,震惊、悲伤、不甘、绝望,很多情绪一瞬间汹涌而来,让我流不出一滴泪。
我看着他,他还是那么好看,我摸了摸他的脸,瘦了好多。
阿越,好久不见。
开口的一瞬,我的声音不由得哽咽,我想多看看他,我还没和他说我这几年想和他分享的事,我还没有和他牵手,拥抱,亲吻。
我后悔我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他,我真的后悔了。
我站在他的棺木旁一动不动,旁若无人的死死盯着他,仿佛他下一秒会回应我。
旁边的嘈杂和哭泣仿佛被我屏蔽,我站了许久,直到有人告诉我要合棺了。
我缓缓走上前,摸了摸他的脸,和他做最后的告别。
我爱你,阿越,一个月后见,这次可不能再丢下我了。
这句话我说的很轻很轻,只是和他说的。
那天我让林母保重身体,夜里我留在了这里,我想再多和他说说话。
那夜很长,也很短,长到我可以说完我八年的一切和我对他的思念；短到我只够回忆他的过去,而不能拥有未来。
我陪着阿越的父母把他的尸体火化后,我打算回去收拾东西,回我那个熟悉的小镇参加他的葬礼。
回到家后,我布置了本要给他惊喜的房间,并走进厨房安安静静的做了想给他吃的菜。
阿越,今天本该是我们重逢的日子,看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我呆呆的自言自语,将菜一道道端上了餐桌。
阿越,你能不能回来看我一眼,我想你了——我……我好想你。
我看着阿越喜欢的菜,大口大口不断的将菜送进嘴里,泪水混着食物送进了胃里。
白天没能发泄出的情绪在夜晚汹涌而来。
情绪的失控和饮食的不规律让我的胃又如火烧般疼了起来,但是这抵不上我我心中疼痛的万分之一。
几盘菜下肚,我忍不住跑去厕所将所有菜全吐了出来,我恨,我大喊着,发泄着我心中的痛苦。
没了阿越,我这几个月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
身体与心里的疼痛把我啃食的千疮百孔,我独自消化着情绪,把自己锁在那个房间中,像他儿时的石房子一样,只不过,能拉我一把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第二天我又瘦了许多,吃完药后,我为自己画了一个精致的妆,穿上我最喜欢的衣服,去参加他生命的落幕。
我快速收拾了我的必需品,坐飞机回到了小镇。
熟悉的院落似乎把我带回了过去,我的爱人也被留在了过去。
我和我的父母坦白了我的病情,他们的震惊与关心让我并没有太大的波澜,我知道他们是爱我的,我也爱他们,只是他们不缺钱不缺地位,也不需要很多爱,所以我只能在生命的最后多陪陪他们了。
我去了我们相识的公园,我们一起成长的学校,还有他搭的小石房子里。
最后,我踏进了他的家,布满白色条幅和花圈的地方。
我和叔叔阿姨聊了很久,他们拿出了一份遗书,说里面有提到我。
林越北的第十六封遗书:
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我和晓茵正式在一起了！
如果你们不幸看到这封遗书,或许会好奇为什么是第十六封,因为在我独自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我每半年都会写一封,因为我怕我会出意外,我更怕意外之后没机会说出口的话。
我非常非常爱你们爸爸妈妈,从小我的性格很孤僻,是你们最先成为我的朋友,为我排忧解难,让我不再为自己独眼而自卑。
你们说过喜欢海边,我在大海边给你们买了一套房,离咱家还挺远,你们可以多去那里旅旅游,如果喜欢,可以小住一段时间。等你们老了,到那里养老也是很舒服的。
我知道你们肯定不舍的住了这么长时间的院子,所以我给爸买了辆新自行车,上下班方便,是你喜欢的那款。我还给妈买了套新的舞服,保证你成为全广场最靓的妈妈。
还有晓茵,我爱你,你是老天带给我最珍贵的礼物,是你的不离不弃让我逐渐敞开心扉,我也后悔于我的逃避,想着走远一点,就不会影响到那么阳光明媚的你。
看你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我们晓茵很厉害,这么多年竟然帮了我这么多,像当年帮我赶走那群孩子一样厉害。
这是我在这座城市写的最后一份遗书,因为我就要去找你们了,话也可以当面说啦。
希望它的结局是被丢进火炉,如果不小心到你们手上,也不要伤心,就当我是又去远程旅行了吧。
你们要好好生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休息,不然我可要回来看你们哦~
我的遗产会让律师给你们,晓茵在我心中已是我的妻子,我自愿赠予一半财产。
此生足矣,我爱你们。
林越北
2025.3.16
那份遗书不长,但我能感受到他的爱,也能体会到他的无奈。
我向他们请求,在我死后,将骨灰与他埋葬在一起,他们也知道我们的感情,同意了,让我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带着阿越那份。
在我生命进入了倒计时,我带着他的那份,享受了人间的美好,体验了从未敢体验的事。
同样,我把他给我的那份遗产也捐出去了,这样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我们的故事定格在了二十五岁,一个朝气蓬勃,向阳而生的年纪。
丢了一颗星星的男孩和吹叶子女孩会在天上相遇,继续他们的故事。
每年春天,就会有很多年龄不同的人,带着最明媚的花,来到一片山头,有刚上小学的孩童,快要成年的高中生,商业中的成功人士……很多很多,因为这里有:
林越北和爱妻李晓茵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