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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断锄惊雾
暮春的雾隐村浸在乳白色的瘴气里,沈青背着药篓踩过青石板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猛地回头,只看见湿漉漉的苔藓爬满斑驳的土墙,街角的老槐树在风里簌簌抖落白花,像撒了一地未燃尽的纸钱。
又听错了。少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指腹摩挲着腰间的青铜药锄——这是父亲沈修远留下的唯一遗物,锄柄刻着悬壶二字,被掌心的汗浸得发亮。七日前父亲进山采药再未归,村民们都说他跌进了鬼打墙的迷障,唯有沈青记得父亲失踪前夜攥着他的手腕,眼里映着烛火般的红光:青儿,若我没回来,就去后山老歪脖子树下找......
话音未落就被剧烈的咳嗽打断,父亲咳出的血珠溅在窗纸上,像朵迅速枯萎的红梅。
后山的古林遮天蔽日,腐叶下隐约露出半块雕着瑞兽的汉白玉残片。沈青握着药锄的手沁出冷汗,忽然想起村里老人们的叮嘱:莫近古墓,近者血光。可当他在那棵歪脖子槐树下看见半截断锄时,喉咙里突然泛起铁锈味——断口处还沾着暗红色的苔藓,分明是父亲常用的那把!
爹......他踉跄着扑过去,指尖刚触到锄柄,周围的雾气突然翻涌起来,化作无数苍白的手从地底钻出。沈青向后跌倒,后背撞上冰凉的石壁,这才惊觉不知何时竟到了一处坍塌的墓道口,藤蔓如绿色的巨蟒盘绕在石门上,缝隙里渗出黑红色的黏液,散发着腐肉般的气息。
断锄的另一截正卡在门缝里,锄头上刻着的修远二字被磨得发亮,显然是父亲临死前用力插入的。沈青心口剧跳,忽然听见墓道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混着低哑的呜咽,像有人在唱古老的葬歌。他攥紧药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父亲到底在这里看见了什么
当他咬着牙钻进墓室时,扑面而来的不是想象中的阴寒,而是一股温热的腥气。穹顶垂下无数血红色的藤蔓,在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正中央的石棺敞开着,月光透过盗洞照在棺中女子的脸上。她身着前朝华服,面上覆着金缕玉衣,右手戴着一只羊脂白玉镯,镯身上缠绕着赤金色的纹路,像凝固的血。
沈青的目光突然被石棺旁的骸骨吸引——那具骸骨穿着褪色的青布衫,腰间挂着半块药牌,正是父亲从不离身的物件!
爹!他再也顾不上恐惧,扑到骸骨旁,却发现父亲右手紧握着一块碎玉,指骨深深陷入掌心。就在这时,头顶的血藤突然剧烈震颤,无数尖刺如暴雨般射来。沈青本能地举起药锄格挡,却见碎玉在掌心发出红光,那些尖刺竟在触碰到光芒的瞬间蜷曲着退开。
啪嗒。
有什么东西落在他脚边。沈青低头,看见一只血玉镯滚到脚边,镯身刻着的长宁二字泛着幽光。这是......前朝长宁公主的陪葬品!他想起村里流传的传说,公主因诅咒而死,下葬时皇帝命人用她的血祭葬,以镇住体内的邪祟。
快戴上。
沙哑的女声从阴影里传来。沈青抬头,看见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从石柱后走出,她的长发遮住半张脸,左眼角有颗暗红的泪痣,手里握着一把缠着红绳的匕首。女子脚下踩着几具白骨,看衣着竟像是二十年前失踪的那支考古队成员。
你是谁沈青后退半步,握紧了药锄。
女子不答,抬手掷出匕首,擦着沈青的耳际钉入他身后的血藤。藤蔓发出凄厉的尖啸,迅速缩回洞顶。她缓步走近,月光在她脸上流淌,沈青这才惊觉她的右眼竟是空的,眼窝里嵌着一枚血玉:不想死就戴上镯子,它认主。
玉镯刚套上手腕,沈青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来:二十年前的雨夜,考古队队长举着火把劈开墓门,年轻的父亲站在人群后,眼里满是惊恐;长宁县主的棺椁缓缓打开,露出女子腕间的血玉镯;有人突然挥起洛阳铲砸向队长,鲜血溅在玉镯上,那些赤金色的纹路竟像活了过来,钻进每个人的血管......
啊!沈青猛地推开玉镯,冷汗浸透了中衣。女子却一把按住他的手腕:晚了,诅咒已经缠上你了。看见那些血藤了吗它们靠人血生长,二十年前就是它们绞碎了整个考古队,除了......
她忽然顿住,目光落在沈青腰间的药锄上:你是沈修远的儿子
你认识我爹他到底怎么死的沈青抓住她的衣袖,却触到一片冰凉——那竟是死人的体温。
女子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半卷泛黄的图纸:三天后血月升起时,诅咒会彻底苏醒。去村西的义庄找一个叫陈三叔的瘸子,他知道当年的事。还有......她忽然凑近,呼吸拂过沈青耳畔,别相信村长的话,他袖口的绣纹和当年那个盗墓贼一模一样。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血藤再次如瀑布般垂下,女子挥刀砍断几根藤蔓,推了沈青一把:快走!从盗洞出去,别回头!
沈青跌跌撞撞地爬上盗洞,刚探出半个身子,就听见身后传来利刃入肉的闷响。他转头,看见女子被血藤缠住脖颈,玉镯在她腕间发出刺目红光,那些赤金色的纹路正顺着藤蔓向她体内钻去。
拿着这个!她拼尽全力掷出一个油纸包,沈青接住时闻到浓重的药味,正是父亲常用的止血散配方。下一秒,血藤彻底将她吞没,只留下那只血玉镯滚到沈青脚边,镯身上的长宁二字此刻竟渗出血色,像在流泪。
当沈青跌坐在墓外的草地上时,雾已经散了。他摊开油纸包,里面除了止血散,还有半块刻着考古队字样的铜牌,以及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年轻的父亲搂着一个戴眼镜的男子,两人身后站着村长,那时的村长还没有白头发,袖口绣着的正是今天沈青在他书房看到的云纹图案。
原来村长真的有问题......沈青握紧铜牌,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梆子声——戌时三刻,该回村了。他站起身,却发现玉镯不知何时已经牢牢套在手腕上,怎么也摘不下来。低头看时,竟发现手背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赤金色纹路,和墓中血藤的花纹一模一样。
路过村口的土地庙时,沈青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对话声。他屏息凑近,透过门缝看见村长正和一个蒙面人说话,两人脚下放着几口木箱,里面隐约露出青铜器的一角。
东西都清点好了村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躁,那小子今天去了后山,要是让他发现......
怕什么,蒙面人冷笑一声,沈青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这声音,分明是今早给他送米的王伯!当年我们能让考古队葬身古墓,现在也能让沈家小子消失。再说了,只要拿到长宁县主的血玉,那些血藤就会认我们为主,到时候整个雾隐村......
话音突然被咳嗽打断,蒙面人掏出帕子擦嘴,沈青瞳孔骤缩——那帕子上绣着的,正是父亲临终前咳血时染到窗纸上的花纹!
他踉跄着后退,不小心踢到了门槛旁的青砖。村长猛地转头,沈青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立刻转身狂奔。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村长故作关切的呼喊:青儿是你吗是不是找你爹找糊涂了快过来,叔给你煮了热粥......
沈青躲进一片竹林,心跳声几乎要震破耳膜。他摸向腰间的药锄,却发现锄柄上不知何时多了道刻痕,细细看去,竟是一幅简略的墓室地图,在主棺的位置画着一个醒目的红叉,旁边写着极小的字:血玉之下,另有玄机。
远处传来梆子声,已是亥时。沈青低头看着腕间的玉镯,它此刻正泛着柔和的红光,照出他手背上又多了几道赤金色纹路。忽然,玉镯表面浮现出一行血字,转瞬即逝:三日后血月,勿入祠堂。
祠堂,正是宗族存放族谱和历代祖先牌位的地方。沈青忽然想起,父亲失踪前曾说过要去祠堂抄录先祖的行医笔记。难道那里藏着解开诅咒的关键
他深吸一口气,摸出女子给他的铜牌。铜牌背面刻着一行小字:陈默之,考古队领队,壬辰年桂月初七,卒于雾隐山。壬辰年,正是二十年前。沈青忽然想起,村里的义庄每年都会收到一笔匿名善款,用于修缮棺木,而义庄的守夜人,正是那个瘸了一条腿的陈三叔。
陈默之......陈三叔,难道他就是当年的幸存者沈青喃喃自语,握紧了拳头。此刻月光穿过竹叶,在他脸上投下破碎的阴影,像一张正在成型的阴谋之网。
腕间的玉镯突然发烫,沈青转头,看见远处的祠堂亮起了灯。明明已是深夜,祠堂的门却大开着,供桌上摆着三牲祭品,村长的身影在烛火下显得格外高大。沈青眯起眼,看见村长手里拿着一卷泛黄的族谱,正对着某个名字怔怔出神。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族谱被吹得哗哗作响。沈青看清了那个名字——沈修远。
而在沈修远的名字旁边,赫然画着一个鲜红的叉,和他药锄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第二章
义庄夜谈
寅时的雾隐村像具蒙着灰布的棺材,沈青贴着墙根往村西走,鞋底碾过露水打湿的纸钱。义庄的青瓦上蹲着几只夜枭,听见脚步声便发出磔磔怪笑,惊得他攥紧了腰间的药锄。路过土地庙时,他下意识往里瞥了一眼,供桌上的三牲祭品已被啃得只剩骨头,烛火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映出香灰上几道新鲜的爪印。
吱呀——
义庄的木门推开半扇,腐木与霉味混着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沈青摸出火折子照亮,只见堂屋摆着七口黑漆棺材,最里侧的供桌上供着个无字牌位,旁边放着半坛烧刀子。墙角堆着些破旧的医书,他扫了一眼,突然浑身发冷——那本《本草拾遗》的扉页上,赫然画着与墓中血藤一模一样的植物图谱,旁边批注着以人血养之,可通阴冥。

沙哑的声音从棺材后传来,接着传来木棍敲击地面的声响。沈青举着火折子转身,看见一个驼背的老人拄着枣木拐杖站在阴影里,左腿裤管空荡荡地晃着,右眼蒙着布条,左脸爬满蜈蚣状的
scar,正是陈三叔。
三叔,我......沈青刚开口,就被老人突然伸出的手攥住手腕。那只手冰凉如铁,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泥垢,沈青注意到他掌心有道贯穿的伤疤,形状竟与墓中血藤的尖刺一模一样。
玉镯......陈三叔的独眼骤然发亮,浑浊的瞳孔里映出沈青腕间的红光,你去了公主墓
沈青本能地后退半步,却被老人拽得一个趔趄,撞在身后的棺材上。棺盖发出吱呀轻响,露出半截缠着红绳的手臂——那手臂上布满紫黑的斑点,分明是中了剧毒的征兆。
别怕,陈三叔松开手,从怀里摸出个葫芦灌了口酒,这是上周咽气的刘猎户,被山魈抓烂了肚子。你闻闻,我给他涂了三层朱砂膏,没烂。
沈青强忍着呕吐感,摸出那块考古队铜牌:三叔,我爹......沈修远,他是不是和你们一起进过古墓
酒葫芦当啷落地,陈三叔的独眼剧烈抽搐,
scar
下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盯着铜牌上的陈默之三个字,忽然发出一阵怪笑,笑声里混着血沫:陈默之那小子早死了,被他亲哥亲手推进血藤堆里喂了鬼!
沈青瞳孔骤缩,想起照片里父亲搂着的戴眼镜男子,那分明是个文质彬彬的青年,怎么会......
二十年前,陈三叔踉跄着坐下,拐杖敲打着地面,考古队说是来考察古墓,其实个个都盯着长宁公主的陪葬品。我那亲弟弟陈默之,就是队长,他总说要把文物交给国家,可当棺椁打开,看见那只血玉镯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
老人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沈青看见他嘴角溢出黑血,连忙掏出女子给的止血散:三叔,你中了血藤的毒这个是我爹的配方......
你爹陈三叔独眼猛地瞪大,沈修远那老好人,当年就是被他们逼的!他一把抓住沈青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手背的赤金色纹路,那天夜里,你爹听见他们商量要独吞玉镯,想偷偷去阻止,结果被我弟弟撞见。他们说你爹坏了规矩,要把他和公主一起活埋......
沈青腕间的玉镯突然发烫,红光中浮现出零碎的画面:年轻的父亲被按在石棺旁,村长举着洛阳铲狞笑着逼近,陈默之握着玉镯后退,袖口的云纹绣样在火光下格外刺眼;血藤突然暴起,卷住陈默之的腿拖进棺椁,他手里的玉镯飞落,被父亲接住,与此同时,墓室顶部的月光石突然碎裂,血红色的月光笼罩全场......
啊!沈青猛地推开陈三叔,发现自己手背的纹路已蔓延至小臂,那些赤金色的线条竟在蠕动,像要钻进血管。
看到了吧陈三叔擦了擦嘴角的黑血,这诅咒会顺着血脉爬,当年你爹带着玉镯逃出来,以为能靠医术破解,结果呢他指了指沈青腰间的药锄,那把锄头是用墓里的青铜铸的,你以为他真的是采药人他是在找能镇住血藤的药引,直到死都没找到......
门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沈青下意识吹灭火折子,黑暗中听见陈三叔摸索着打开某口棺材,低声道:躲进来,别出声!
棺盖合上的瞬间,义庄的门被轰然踹开。沈青屏住呼吸,透过棺材缝看见四个蒙着面的人影闯入,打头的正是袖口绣着云纹的村长。他们手里提着灯笼,灯光扫过供桌上的无字牌位时,其中一人突然惊呼:这不是陈默之的牌位吗那瘸子果然知道当年的事!
搜!村长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那个沈家小子,要是让他拿到墓室里的......
话音未落,忽听扑通一声,像是有人摔倒在门口。沈青听见熟悉的咳嗽声,竟是村里的老乞丐!那乞丐浑身酒气,手里攥着半块窝头,正对着蒙面人傻笑:嘿嘿,给点吃的......
滚!王伯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木棍抽打的闷响。老乞丐蜷缩着后退,沈青看见他露在破布外的脚踝上,竟有一道与陈三叔掌心
identical
的伤疤。
就在这时,沈青腕间的玉镯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红光透过棺材缝射出,照亮了老乞丐的脸。那张满是污垢的脸上,左眼正泛着与玉镯相同的红光,而他藏在袖中的右手,赫然戴着半只血玉镯!
不好!是诅咒感应!村长惊呼,快找那小子!
沈青感觉手臂的纹路正在发烫,几乎要刺穿皮肤。陈三叔在黑暗中按住他的肩膀,掌心塞来一卷图纸:从棺材底的暗格走,图纸上画着当年修远找到的密道。记住,血月升起时,祠堂的供桌下有个机关......
棺盖突然被掀开,月光照亮村长狰狞的脸。沈青挥起药锄砸向他的手腕,趁机推开老乞丐往外跑。身后传来陈三叔的怒吼:你们当年害死默之,现在还想拿血玉复活长宁公主她早就变成血藤的养料了!
复活沈青边跑边回头,看见村长正掐住老乞丐的脖子,扯下他腕间的半只玉镯。两半玉镯相触的瞬间,老乞丐发出凄厉的惨叫,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露出底下缠绕的血藤根系——原来他早已是具被血藤操控的傀儡!
沈青!接着!
陈三叔掷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沈青接住时发现钥匙柄刻着长宁陵三字。与此同时,义庄的七口棺材同时打开,里面的尸体竟都站了起来,身上缠着的血藤正随着玉镯的红光扭曲生长。
走!去祠堂!老乞丐的声音突然变得清亮,沈青这才惊觉那是个年轻男子的嗓音,供桌下的机关通往墓室密道,只有集齐两半玉镯才能打开!
他转头望去,只见老乞丐的脸正在剥落,露出底下一张苍白的青年面孔,左眼角的泪痣与墓中女子
identical。还没等他反应,村长已挥舞着洛阳铲劈来,刃口擦着他耳际划过,在墙上留下深深的血痕。
沈青转身狂奔,听见村长在身后咆哮:当年你爹就是用这把锄头坏我好事,今天就让你们父子去地下团聚!
祠堂的门虚掩着,月光从门缝里漏进来,在供桌上投下十字形的光斑。沈青想起玉镯的警告勿入祠堂,却又看见供桌下隐约露出的青铜锁——正是陈三叔给的钥匙形状。
腕间的玉镯突然变得冰凉,红光中浮现出母亲的脸。他想起十二岁那年,母亲临终前塞给他一块碎玉,说等他成年就会明白。此刻碎玉在怀中发烫,与腕间的玉镯产生共鸣,竟拼成了完整的长宁公主画像,而公主脚下踩着的,正是雾隐村的祠堂。
原来......祠堂就建在墓室上方。沈青喃喃自语,将钥匙插入供桌下的锁孔。转动的瞬间,地面传来沉闷的轰鸣,供桌缓缓升起,露出通往地下的石阶,石阶两侧的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每一道都用鲜血染红。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青咬牙跃下石阶,在石门关闭的前一刻滚进密道。黑暗中,玉镯发出幽幽光芒,照亮了墙上的壁画——长宁公主被铁链锁在血藤中央,无数戴着面具的人捧着祭品跪在她脚下,而那些面具,竟与村长、王伯等人的脸一模一样。
他们一直在用村民的血养着诅咒......沈青握紧拳头,发现手臂的纹路已蔓延至心口,每跳动一次都伴着刺痛。他摸出陈三叔给的图纸,借着玉镯的光看去,只见密道尽头画着一个圆圈,圈内写着血泉眼三字,旁边批注:以血玉封之,可断诅咒根源。
就在这时,密道深处传来潺潺水声,混着铁链摩擦的声响。沈青往前走了几步,看见前方有片暗红色的水域,水面漂浮着无数骸骨,中央立着一根巨大的石柱,上面缠绕着婴儿手臂粗的血藤,藤顶托着一个玉盒,盒盖开着道缝,里面隐约可见半块染血的令牌。
那是......沈青瞳孔骤缩,认出那是父亲从不离身的行医令牌。他伸手去够玉盒,却在触到的瞬间,玉镯红光大作,所有血藤突然疯狂舞动,将他卷向血泉中央。
青儿!
熟悉的声音从血藤深处传来。沈青瞪大双眼,看见父亲的脸出现在血藤缝隙中,他的身体竟已与血藤融为一体,成为支撑泉眼的活祭!
爹......沈青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终于明白族谱上的红叉意味着什么——父亲根本不是失踪,而是被村长等人做成了诅咒的锚点,永远困在了这里!
听我说,沈修远的声音带着剧痛的颤抖,血玉镯是双刃剑,既能封印诅咒,也能激活它。当年长宁公主本想以自身为祭镇住邪祟,却被盗墓贼利用,用村民的血养出了更可怕的东西......
地面突然震动,沈青听见祠堂方向传来村长的怒吼:快打开泉眼!血月就要升起来了!接着是老乞丐(不,现在该叫他长宁公主的守护者)的惨叫:你们以为复活公主就能永生她早就被诅咒吞噬了!
沈修远的脸开始模糊,血藤缠绕上沈青的脖颈:青儿,用玉镯毁掉泉眼,就算......就算爹再也见不到你......
不!沈青挥起药锄砍向血藤,却发现锄头刚碰到藤条就冒出青烟——这竟是用父亲的血养了二十年的父藤!他咬牙扯下腕间的玉镯,将它砸向石柱上的玉盒,红光与血光同时爆发,血泉沸腾起来,水面浮现出历代被献祭村民的脸。
沈青!住手!村长的声音从密道口传来,他手里抓着半只玉镯,身后跟着被血藤缠住的老乞丐,你想让全村人陪你爹死吗只有用完整的血玉镯打开泉眼,才能取出公主的心脏,解除诅咒!
沈青愣住,看着两半玉镯在村长手中合二为一,石柱上的血藤竟开始退却,露出长宁公主的棺椁——她躺在血泉中央,胸口插着一把青铜剑,心脏位置放着的,正是父亲的行医令牌。
当年你爹为了阻止我们,把自己的血注入令牌,封了泉眼,村长喘着气,眼中闪过贪婪,现在只要用公主的血激活血玉,就能让她借尸还魂,到时候......
到时候你们就能利用她操控血藤,把村民变成行尸走肉,替你们挖尽古墓里的宝贝!老乞丐突然挣断血藤,扑向村长,沈青这才发现他腰间挂着的,正是母亲临终前给他的碎玉——那竟是长宁公主的佩饰!
血月终于升起,月光透过祠堂的天井照进密道,落在长宁公主的棺椁上。沈青看见公主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里流转着赤金色的纹路,而村长手中的血玉镯正在融化,变成一滩血水渗入她的胸口。
青儿,还记得娘教你的《青囊经》吗老乞丐突然大喊,沈青这才惊觉他的声音竟与母亲一模一样,泉眼的核心是‘心脉’,要毁掉它,就得用至纯的血......
话音未落,老乞丐扯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与沈青记忆中
identical
的脸——那是他以为早已病逝的母亲!
娘沈青踉跄着后退,母亲的脸上挂着血泪,她手腕上的血藤纹路与沈青如出一辙:娘也是当年考古队的人,为了保护你爹,自愿被血藤寄生......现在,该做个了断了。
她猛地推开村长,将两半玉镯按在沈青腕间,玉镯竟自动融合,发出太阳般的强光。沈青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口涌出,低头看见自己的血正顺着纹路流向泉眼,在水面画出一道金色的封印。
用你的血,代替你爹成为新的锚点,母亲含泪微笑,这样就能切断村长他们与诅咒的联系......青儿,原谅娘骗了你这么多年......
不!我不要!沈青想挣脱,却发现身体已被血藤固定在石柱上。父亲的脸在血藤中露出欣慰的笑,村长疯狂地扑过来,却被老乞丐(不,是母亲)抱住双腿,一起坠入沸腾的血泉。
记住,母亲的声音渐渐消散,祠堂的族谱里,藏着每一代守墓人的名单......还有,老槐树底下......
剧痛席卷全身,沈青最后看见血月被乌云遮住,密道的石门缓缓关闭。他手中的药锄掉进血泉,锄柄上的悬壶二字与泉底的青铜剑共鸣,竟拼出镇邪二字。
当沈青再次醒来时,已是清晨。他躺在义庄的棺材里,腕间的玉镯变成了普通的白玉,手背的纹路消失无踪。陈三叔坐在旁边,独眼盯着他手里的半卷图纸:泉眼......毁了
沈青点头,摸出从泉眼带出的行医令牌,背面刻着母亲的字迹:雾隐村下埋着十代守墓人的血,若诅咒再起,就去老槐树底找......
话音未落,义庄的门被推开,阳光里站着个背着竹篓的少女,她左眼角有颗泪痣,手里握着沈青的药锄:听说有人在找能镇血藤的药引她晃了晃竹篓,里面装着几株从未见过的紫色药草,叶片上凝结着露珠,竟与血藤的汁液
identical
颜色。
陈三叔猛地站起:你是......
少女微笑着掀开斗笠,露出与长宁公主画像
identical
的面容:我叫苏妄言,来兑现二十年前的承诺。她看向沈青,眼中闪过复杂的光,当年你母亲替我挡了致命一击,现在该我还债了。
沈青握紧令牌,想起祠堂族谱里那个被红笔圈住的名字——苏妄言,正是母亲的闺名。原来,所谓的诅咒,不过是一群贪心之人对永生的妄想,而他的父母,用二十年的光阴,编织了一场守护全村的谎言。
村外的古林传来鸟鸣,沈青望向雾散后的青山,忽然想起母亲最后没说完的话。他快步走到老槐树下,扒开草根,露出一块刻着星图的石板,石板下埋着个铁盒,里面装着半本烧焦的医书,和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父亲的笔迹:
青儿,若你看到这个,说明诅咒已解。但记住,古墓里的珍宝终会腐朽,唯有人心的贪婪永不熄灭。血玉镯虽毁,可谁又能保证,不会有下一个‘村长’出现呢
风起时,老槐树的白花落在沈青肩头,像场不会融化的雪。他摸向腕间的白玉镯,忽然感觉里面有什么在轻轻跳动,像是一颗沉睡的心脏。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他看见几个孩子正追着一只蝴蝶跑过青石板,蝴蝶翅膀上的花纹,竟与血藤的纹路别无二致。
第三章
星图秘窟
卯时的义庄檐角挂着残星,沈青摸着腕间的白玉镯坐起,触感温润如活人肌肤,心跳般的震颤虽已消失,却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苏妄言倚在门框上把玩着药锄,紫瞳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的光,那对与长宁公主如出一辙的泪痣此刻竟在轻轻颤动。
醒了她抛来个油纸包,里面是新采的止血草,你昏迷时,镯子一直在发烫,差点把陈三叔的棺材点着。
陈三叔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小丫头,你到底是谁二十年前我明明看见......
看见长宁公主被血藤绞成肉泥苏妄言转身,斗笠边缘垂下的银链轻响,她确实死了,但她的血早在下葬前就被炼成了‘长生引’。我嘛......她掀开衣袖,露出小臂上淡紫色的藤蔓状胎记,是她第十三代血脉继承者,也是你们口中的‘活祭容器’。
沈青手一抖,止血草撒了半地:所以我娘......
你母亲苏妄言,是我姑母。苏妄言蹲下身帮他捡药草,指尖划过他手背尚未完全消退的淡金纹路,当年考古队误打误撞解开了第一层封印,她为了阻止诅咒扩散,自愿用自己的血伪造了‘长宁复活’的假象,连你父亲都被蒙在鼓里。
陈三叔突然剧烈咳嗽,黑血滴在星图石板上,竟顺着刻痕汇成一道细流。沈青这才注意到石板边缘刻着十二地支,中心凹陷处嵌着枚青铜钥匙——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碎玉!
试试。苏妄言将碎玉嵌入凹痕,石板应声翻转,露出向下延伸的石阶,潮湿的风裹挟着草药香扑面而来。沈青握紧父亲的行医令牌,令牌背面的妄字与石阶侧壁的符咒亮起共鸣之光,照亮了石壁上的朱漆题字:癸未年,奉诏寻长生泉,以血为引,以魂为祭。
癸未年......陈三叔脸色剧变,是前朝最后一位皇帝失踪的年份!原来他们不是来考古,是来找......
长生药。苏妄言替他说完,竹篓里的紫色药草突然疯长,藤蔓缠上石壁的符咒,竟将那些朱漆字吸得褪色,这些‘血魂草’靠诅咒生根,当年长宁公主就是被当成药人,活生生泡在血泉里炼药。
密道尽头是座圆形石室,穹顶绘着二十八星宿图,中央石台上摆着七个青铜鼎,鼎中分别盛着金、木、水、火、土、血、魂七种液体。沈青的白玉镯突然飞起,悬在血鼎上方,鼎中浮现出长宁公主的虚影,她身着祭服,颈间戴着与苏妄言
identical
的银链。
快看!陈三叔指着魂鼎,里面漂着半卷羊皮纸,那是当年失踪的《长生秘录》!
沈青刚伸手触碰,玉镯红光骤盛,长宁公主的虚影开口了,声音与苏妄言重叠:以血为引,以魂为祭,非至亲血脉不可破......虚影转向苏妄言,银链发出清越鸣响,表妹,该兑现承诺了。
苏妄言摘下斗笠,任由长发垂落,银链自动缠上她的脖颈,竟与壁画上的祭器严丝合缝。沈青这才惊觉,她耳后有枚与长宁公主
identical
的朱砂痣,形状正是血魂草的叶片。
当年姑母替公主而死,这份因果我来还。她闭眼苦笑,打开魂鼎,里面有能彻底消灭血藤的‘焚心散’,但需要用我的血激活......
不行!沈青抓住她的手腕,触到一片冰凉——那竟是死人的体温,你明明......
我十二岁就死了。苏妄言睁眼,紫瞳里映着血鼎的光,是姑母用血藤秘法将我的魂魄困在这具躯壳里,只为等今天......
地面突然震动,青铜鼎齐齐发出嗡鸣。沈青腰间的药锄剧烈震颤,锄柄悬壶二字与石壁的镇邪二字共鸣,竟拼出完整的悬壶镇邪四字,石室四角升起四根盘龙柱,柱身缠绕的正是血藤的祖先——上古绞蛇藤。
小心!陈三叔突然扑过来,一根血藤从他独眼的空洞里钻出,卷向魂鼎,我......控制不住了......
沈青这才惊觉,陈三叔的半边脸已爬满血藤根系,原来他早就被诅咒侵蚀,成为村长安插在义庄的眼线!苏妄言挥刀砍断血藤,却见陈三叔扯出独眼窝里的血藤,露出藏在里面的半块玉佩——正是村长书房里丢失的那枚!
当年皇帝派我们来炼药,陈三叔的声音变得沙哑扭曲,只要用公主血脉和守墓人血魂做引,就能炼成不老药......你父亲以为毁掉泉眼就完了哈哈,真正的药引是你!
血藤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缠住沈青的脚踝。他腕间的玉镯发出悲鸣,长宁公主的虚影与苏妄言重叠,银链化作利剑插入魂鼎,紫色药草的汁液与苏妄言的血融合,爆发出刺目紫光。沈青看见父亲的令牌飞进鼎中,与母亲的碎玉合二为一,竟变成一枚刻着妄修的同心佩。
青儿,带着焚心散走!苏妄言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去祠堂的井里,那里通着古墓的地下水脉......
血藤刺穿她的肩膀,沈青却看见伤口流出的不是血,而是紫色的药汁。她推开他的瞬间,银链断裂,长宁公主的虚影终于彻底消散,石室顶部的星图开始崩塌,绞蛇藤的怒吼震得耳膜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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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抓起魂鼎中的瓷瓶狂奔,密道出口处的老槐树突然剧烈摇晃,无数白花坠落,每片花瓣上都映出村民的脸——他们的瞳孔正逐渐变成赤金色,与当年的考古队一模一样。
诅咒......扩散了!他想起结尾处的蝴蝶,摸出怀里的蝴蝶标本,那异常的花纹竟在蠕动,变成了血藤的形状。路过土地庙时,他看见供桌上摆着新的祭品:七枚带血的指甲,和村长的云纹袖口。
祠堂的井台边,跪着浑身是血的老乞丐——不,是已经恢复原貌的母亲!她手里握着半本医书,书页上染着新鲜的血:青儿,用焚心散倒入井中,再用同心佩......
话音未落,母亲被一根血藤穿透胸膛。沈青惨叫着扑过去,却见她嘴角上扬,用血在井壁写下最后一个字:槐。
娘!沈青抱住母亲逐渐透明的身体,发现她腕间的血藤纹路竟全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而白玉镯不知何时重新变得滚烫,映出祠堂梁柱上的暗纹——那是棵巨大的槐树,根系穿透整个雾隐村,直达古墓深处。
原来......全村都是药引。他想起父亲笔记里的十代守墓人,终于明白雾隐村存在的真正目的——不是守护古墓,而是镇压长生药的诅咒。
苏妄言拖着伤体爬过来,将瓷瓶塞进他手里:快!血月第二晚,诅咒会进入村民骨髓......
井中突然传来村长的笑声,他浑身缠着血藤从水里钻出,手里攥着陈三叔的半块玉佩:沈青,你以为毁掉泉眼就结束了只要槐树不死,诅咒就会借尸还魂......而你,才是最好的养料!
沈青握紧同心佩,发现佩上的妄修二字正在滴血,滴入井中的瞬间,井水竟变成了紫色。血藤接触到紫色井水,发出刺耳的尖啸,开始迅速枯萎。
这是......村长惊恐地后退。
焚心散加守墓人血,专治你们这些贪心鬼。苏妄言冷笑,将最后一株血魂草扔进井里,当年长宁公主用自己的血写了诅咒,现在就用我的血来改写!
井水沸腾起来,化作紫色雾气蔓延全村。沈青看见村民们眼中的赤金色渐渐消退,而村长身上的血藤却疯狂生长,将他拖向井底。最后一刻,村长扔出玉佩,碎片划过沈青的脸颊,在他眉心留下一道血痕。
雾气散尽时,天已破晓。沈青跪在母亲身边,发现她的身体已化作光点消散,手中紧攥着半片槐树叶,叶面上用血迹写着:槐树根下,藏着初代守墓人的日记。
苏妄言坐在老槐树下,银链断口处缠着血魂草的藤蔓,她冲沈青举起竹篓:猜猜看,这些药草为什么能克制血藤因为它们是用我的骨灰种的。
沈青摸向眉心的血痕,发现它竟与玉镯上的纹路吻合。白玉镯此刻安静地躺在掌心,映出槐树根部的树洞——那里露出半本皮质日记,封面上刻着沈氏守墓人·第一代。
当他翻开日记的瞬间,玉镯发出清越的鸣响,树洞里飞出无数萤火虫,每只萤火虫的尾部都拖着细长的光带,竟与血藤的形态别无二致。苏妄言指着萤火虫群,紫瞳里闪过狡黠:瞧,诅咒从未消失,只是换了种方式存在。就像人心的贪婪......
她的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孩童的惊叫。沈青转头,看见几个孩子围着土地庙议论纷纷,供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精致的木盒,盒盖缝隙里露出一角明黄色的绸缎,上面绣着的,正是长宁公主的凤凰纹样。
第四章
灵蝶窥心
巳时的雾隐村浸在淡紫色的晨雾里,那是焚心散残留的药气,混着老槐树的苦香。沈青跪在祠堂天井,掌心按着母亲留下的槐树叶,叶脉纹路竟与初代守墓人日记的扉页暗纹完全重合。日记纸页泛黄如陈年血迹,第一页用朱砂写着:吾以沈氏血,镇千年邪祟,若违此誓,魂飞魄散。
第一代守墓人是我先祖沈青指尖发抖,翻到中间页,看见手绘的星图与老槐树底的石板一模一样,旁边批注:灵蝶栖于槐,以贪念为食,念起则蝶生,蝶生则咒起。他猛地抬头,望向槐树枝桠间闪烁的荧光——那些被称作灵蝶的萤火虫,此刻正聚成漩涡,朝着土地庙方向飞去。
苏妄言倚着祠堂柱子咳血,她腕间的血魂草藤蔓已爬上脖颈,紫瞳里浮着血丝:灵蝶感应到了新的贪念。那木盒......怕是当年皇帝用来装长生药的‘九转玲珑匣’。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孩童的尖叫。沈青冲进土地庙时,看见七八个村民围着木盒,其中
youngest
的虎娃正伸手去掀盒盖,他娘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打开看看,里面说不定是金子......
别碰!沈青挥起药锄砸向木盒,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虎娃娘转头,眼中闪过赤金微光,指甲竟已变成血藤的尖刺形状:你想独吞当年你爹就是这么贪心......
人群突然骚动,陈三叔的侄儿阿贵冲上前扯开盒盖,明黄绸缎滑落,露出里面的玉函。函盖上刻着长生不老四字,缝隙里渗出淡金色的液体,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令人作呕的甜香。沈青屏住呼吸,看见灵蝶群如暴雨般落下,翅膀上的赤金纹路与玉函共鸣,落在液体里竟化作细小的血藤幼苗。
是‘贪念蛊’。苏妄言掷出血魂草,藤蔓却在触到金液的瞬间枯萎,用活人贪念养的毒,比血藤更难对付......
阿贵突然抓起玉函往嘴里倒,金液流过的皮肤迅速鼓起脓包,里面竟有东西在蠕动。他惨叫着撕扯自己的脸,露出底下缠绕的灵蝶幼虫,那些幼虫吸饱了贪念,正蜕变成拇指大的赤红蝴蝶,翅膀上印着欲字咒文。
每个人心里都有贪念,初代日记的字迹在沈青脑海中浮现,灵蝶不过是引子......他握紧药锄,看见村民们眼中的欲望越来越盛,有人开始撕扯虎娃手里的糕点,有人砸开土地庙的供桌抢铜钱,最年长的李大爷竟对着木盒磕头,求老神仙赐福。
青儿,用你的血!苏妄言将他推向灵蝶群,你的血混着守墓人和公主血脉,是灵蝶的天敌!
玉镯突然飞起,在沈青眉心的血痕处割开伤口,鲜血溅在灵蝶翅膀上,竟发出滋滋灼烧声。那些蝴蝶发出尖啸,转而扑向苏妄言,却被她腕间的血魂草藤蔓缠住,化作紫色烟雾。沈青这才惊觉,她的藤蔓已变成赤金色,与诅咒的纹路
identical。
别管我!她推开沈青,去槐树洞找初代守墓人的‘镇灵幡’,只有用它才能封了玲珑匣!
沈青狂奔到老槐树下,树洞深处果然躺着一面布满霉斑的杏黄旗,旗面上的封字虽已褪色,却仍有金光流转。当他握住旗杆的瞬间,白玉镯发出强光,竟与旗杆顶部的玉珠合为一体——那竟是玉镯的碎片!
原来玉镯才是真正的镇灵幡......沈青想起长宁公主虚影的话,以血为引,以魂为祭,原来镇邪的关键从来不是毁掉诅咒,而是用血脉共鸣将其封印。
回到土地庙时,场面已彻底失控。阿贵的身体炸开,无数灵蝶从中飞出,每只蝴蝶都驮着村民的贪念具象:虎娃娘抱着金山不肯撒手,李大爷对着空气喊加官进爵,就连最憨厚的猎户也举着柴刀,扬言要砍了老槐树分木材。
起幡!苏妄言的声音从灵蝶群中传来,沈青这才看见她已被血藤缠成茧,藤蔓顶端开着赤金色的花,每片花瓣上都映着村民的欲望面孔,用你的血祭旗,喊出初代守墓人的誓言!
沈青咬牙将旗杆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旗面流淌,封字渐渐焕发光彩。他想起日记最后一页的血字:吾以吾血,封镇万邪,若有违誓,万劫不复。于是张嘴大喊,声音竟与初代守墓人的笔迹共振:
天地为证,沈氏血脉,镇灵封邪,永不复起!
杏黄旗轰然展开,灵蝶群被吸入旗面,化作一个个黑色的贪字。玲珑匣发出不甘的嗡鸣,金液凝结成晶体,显露出里面的真容——那不是长生药,而是一颗跳动的心脏,心脏表面缠绕着与沈青眉心血痕
identical
的纹路。
这是......沈青瞳孔骤缩,认出那是长宁公主的心脏,也是诅咒的核心。
苏妄言的茧突然裂开,她身着长宁公主的祭服走出,银链重新缠上脖颈,紫瞳已完全变成赤金色:谢谢你,帮我拿到心脏。现在,该完成当年未竟的仪式了......
你沈青后退半步,祭服上的凤凰纹样与玉镯红光共鸣,他这才惊觉,苏妄言的举止竟与长宁公主虚影一模一样,你不是说你是她的血脉继承者
我是她的转世。苏妄言抬手,血魂草藤蔓缠上沈青的脖颈,千年前我被炼成药人,千年后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那些村民的贪念,不正是最好的祭品
沈青这才明白,为何血魂草能克制血藤——因为它们本就是同源。初代守墓人封印的不是诅咒,而是长宁公主的执念,而苏妄言的出现,正是为了借他的手解除封印。
你母亲以为用自己的血能骗到我,苏妄言冷笑,可她不知道,每一代沈家守墓人都是我选定的容器。你的血,将成为我复活的最后一味药引......
腕间的玉镯突然碎裂,碎片刺入沈青心口,却不觉得痛。他看见母亲的虚影在杏黄旗上浮现,手里握着半块玉佩,正是村长当年扔下的碎片,上面刻着妄字:青儿,还记得娘教你的《青囊经》吗‘心有贪念,方生邪祟’,真正能镇邪的,从来不是法术......
沈青顿悟,猛地扯断颈间的血藤,将玲珑匣摔在地上。心脏破裂的瞬间,灵蝶群发出最后的尖啸,钻进每个村民的眉心。但这一次,没有诅咒蔓延,反而有泪水从他们眼中流出——那是对贪念的悔恨。
原来......破除诅咒的方法,是让他们看见自己的贪心。沈青握紧母亲的碎玉,碎玉与玉佩碎片合璧,竟显出心无挂碍,邪祟不侵八字。
苏妄言发出不甘的怒吼,身体开始透明。她伸手去抓沈青,却触到他胸前的行医令牌,令牌上修远二字突然发出金光,照出她眼底的挣扎:我......我不想再当药人......
沈青心软,正要伸手扶她,却见她眼中红光一闪,指尖刺向他的心脏。千钧一发之际,杏黄旗自动裹住苏妄言,将她与灵蝶一起封入旗中。沈青听见她最后的低语:替我告诉姑母,我终于不用再被诅咒困着了......
雾散了,阳光重新铺满土地庙。村民们如梦初醒,虎娃抱着母亲痛哭,阿贵跪在地上颤抖着忏悔。沈青捡起破碎的玉镯,发现每片碎片上都刻着一个悔字,而玲珑匣已化作尘埃,唯有长宁公主的心脏,变成了一颗普通的槐树种子。
他将种子埋在老槐树下,初代日记突然自燃,灰烬中露出半张地图,指向村外古林深处的忘忧崖。沈青摸着眉心的血痕,那里已变成一枚淡金色的蝶形胎记,与玉镯碎片上的纹路相同。
暮色四合时,沈青背着药篓站在村口,苏妄言的竹篓里装着新采的血魂草,叶片上的露珠折射着七彩光芒。陈三叔拄着拐杖走来,独眼已换上新的义眼,里面嵌着一颗血魂草种子:听说忘忧崖有能让人忘记贪念的药
不是忘记,是学会放下。沈青望向古林,灵蝶群在夕阳中化作金色的溪流,这次它们不再吸食贪念,而是照亮了通往崖顶的路,或许真正的长生药,从来就不在古墓里。
他转身,看见村民们正结伴修缮土地庙,虎娃举着野花跑过,蝴蝶停在他指尖,翅膀上的纹路已变成纯净的白色。祠堂的炊烟升起,飘来久违的米香,那是二十年来,雾隐村第一次没有被诅咒笼罩的黄昏。
第五章
心药忘忧
血月第三晚,忘忧崖顶的云雾如墨般翻涌。沈青攥着发烫的眉心胎记,看那蝶形印记正与杏黄旗上的赤金纹路共振。陈三叔的义眼藤蔓已缠至心口,却仍笑着指向崖底:看,‘忘忧草’开花了。
崖底的湖泊如镜,倒映着漫天血月。湖面上漂浮的忘忧草开着雪白色的花,每片花瓣上都映着村民们的记忆碎片——虎娃娘抱着虎娃哭着扔掉金钗,阿贵跪在义庄前为陈三叔擦身,李大爷将偷藏的铜钱分给了村西的孤儿。
原来心药不是让人忘记,是让人看清。沈青摸向腰间的药锄,锄柄不知何时已缠满忘忧草的藤蔓,贪念的根,从来都在人心深处。
苏妄言的虚影突然在杏黄旗上浮现,她的紫瞳已褪成灰白:沈青,灵蝶在啃食旗内的诅咒,但我的魂魄也会随之消散......老槐树的种子,是我最后的执念。
话音未落,崖下传来孩童的惊叫。沈青冲过去,看见虎娃跪在湖边,手中的白蝶正渐渐染成赤色。但奇怪的是,孩子眼中没有贪婪,只有恐惧:青哥哥,它......它一直在说‘对不起’......
沈青顿悟,轻轻捧起蝴蝶:你抓它时弄伤了翅膀,所以它才会害怕,对吗虎娃含泪点头,蝴蝶突然发出清鸣,赤色褪成纯白,翅膀上竟浮现出愧字。原来灵蝶不仅吸食贪念,也承载着人类的愧疚。
陈三叔突然剧烈抽搐,义眼藤蔓开出一朵赤金色的花,花瓣上印着当年考古队的合影:我......当年帮村长隐瞒真相,是因为怕被诅咒报复......这颗种子,就让它成为我的赎罪券吧。
他猛地扯断藤蔓,将种子扔进忘忧湖。湖面掀起巨浪,倒映的血月碎成万千光斑,每片光斑中都浮现出村民们放下贪念的瞬间。沈青看见母亲的虚影在光斑中微笑,手中捧着长宁公主的槐树种子,种子上的人脸花已变成普通的槐花。
该去老槐树了。苏妄言的声音越来越淡,用忘忧草的露水浇灌种子,再用你的血......
话未说完,杏黄旗突然剧烈震动。沈青眉心的胎记裂开,竟飞出一只纯金的灵蝶,蝶翼上刻着镇字古纹——那是初代守墓人用血脉种下的最后封印。
回到雾隐村时,老槐树已长成参天巨树,树下的人脸花血藤正缠绕着昏迷的村民。虎娃的白蝶群飞临枝头,每只蝴蝶都衔着忘忧草的花瓣,花瓣落在血藤上,竟化作锁链捆住那些狰狞的人脸。
青儿,记住,真正的封印不在外界,而在人心。母亲的虚影再次浮现,将槐树种子交给沈青,当年长宁公主种下诅咒,是因为她怨恨世人的贪婪;而你要种下希望,因为总有人值得拯救。
沈青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种子上。种子瞬间长成幼苗,开出的花散发着清甜香气,与忘忧草的气息交融。血藤发出哀鸣,人脸逐渐模糊,最终化作尘埃,露出被缠绕的村民——他们都闭着眼睛,脸上挂着悔恨的泪。
陈三叔颤抖着摸向心口的藤蔓,那里已长出一株忘忧草:原来......赎罪的感觉,比长生更轻松。
最后,沈青将杏黄旗埋入老槐树底,金蝶落在旗面,化作心无挂碍四字。苏妄言的虚影终于露出微笑,她的身体与旗面融合,化作点点星光,其中一颗落在虎娃的蝴蝶翅膀上,变成永不褪色的银斑。
黎明时分,村民们陆续醒来。虎娃捧着蝴蝶来找沈青,身后跟着拎着锄头的阿贵和抱着空首饰盒的虎娃娘。他们看着重新变得翠绿的老槐树,眼中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再无贪婪。
青哥哥,这蝴蝶叫什么名字呀虎娃仰着小脸。
沈青望向初升的朝阳,灵蝶群在阳光中化作彩虹:叫‘忘忧’吧。
陈三叔拄着拐杖走来,手里捧着新刻的义庄木牌:以后义庄改叫‘洗心堂’,专门替人治治贪心的毛病。
沈青点头,摸向腕间重新拼好的玉镯——此刻它只是普通的白玉,却透着温润的光。老槐树的微风吹过,带来忘忧草的清香,他知道,诅咒虽已封印,但人性的考验从未停止。
远处的古林传来鸟鸣,沈青背起药篓,药锄上的悬壶镇邪四字在阳光下闪烁。他知道,只要有人心怀善念,雾隐村的故事就会永远流传下去,而那些关于贪婪与救赎的教训,终将成为最珍贵的长生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