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尘封的记忆
我们分开吧,我欺骗了你,我还没离婚。对不起！
在高铁站门口的苏叶盯着手机屏幕,这条微信消息如同一道闪电劈开晴空,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震得他浑身发颤。
小溪,你是在开玩笑对不对不是说想家了,回家看看叔叔和阿姨吗苏叶的手指在屏幕上疯狂敲打,每个字都像溺水者抓住的稻草。
可聊天界面上那个深红色的感叹号,却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他的眼底,直插心脏。
那天,他在高铁站外的台阶上瘫坐成一团,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泪水决堤般涌出。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把他这些年的感情都拖进黑暗里。
直到最后一缕阳光也被夜色吞没,他才像具行尸走肉般缓缓起身,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到那个装满甜蜜回忆的公寓——如今每寸空气都变成了细小的玻璃渣,随着呼吸扎进肺里。
………………………
阳光明媚的午后,苏叶背着旅行包走出高铁站,脚步忽然一顿。
他缓缓转身,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刹那间,回忆如潮水般翻涌而来,拍打着他的心脏——一年前的痛苦、甜蜜、破碎,全都鲜活地浮现在眼前,像一场无声的老电影,一帧一帧刺痛他的神经。
可这一次,他没有退缩,没有犹豫。
哪怕这座城市烙印着最深的伤痕,哪怕记忆里仍残留着窒息的痛,他依然选择回来——回到那个熟悉的小区,那个熟悉的房间,去直面自己拼命逃避的过往。
因为他别无选择。
背包里的诊断书沉甸甸的,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心理医生的话,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他长久以来的伪装：
如果你想真正痊愈,不再恐惧爱情,就必须回到最初的地方,亲手解开那个心结。逃避只会让伤口溃烂,直到无药可救。
这句话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他的血肉,让他辗转难眠。
犹豫了一周,挣扎了一周,最终,他还是踏上了归途。
回到这座,他逃离了一年的城市。
小苏啊,你搬到北方去就再没回来过,这次是回来玩的对门孙姨眼神很好,一眼认出了阔别一年的苏叶,脸上立刻绽开热情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惊喜。
孙姨！好久不见！您这是越来越年轻漂亮了！苏叶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声音里带着久违的轻快,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嘴甜的邻家男孩。
哎哟,这么久没见,这张嘴还是抹了蜜似的。孙姨笑得合不拢嘴,你爸妈身体都好吧搬去北方都七八年了,也不想着回来看看我们这些老街坊。
劳您挂念,我爸妈都挺好的。苏叶的目光在久违的楼道里游移,手指无意识的摩搓着背包带,这次我是工作调回来了,暂时不走了。以后要是天天去孙姨家蹭饭,您可别嫌我烦啊。
那敢情好！饭管够！孙姨热情的回应着,你这屋子一年多没人住了,要不要我叫上你叔叔来帮你拾掇拾掇
不用麻烦您和叔叔了。苏叶晃了晃手机,回来的路上我叫了保洁,待会儿也应该到了,简单收拾下,去去霉气通通风就行。
那成,有事就叫我和你叔叔啊。
好咧孙姨,那您先忙,我趁着太阳还早,我洗洗床单被套,晒晒被褥。
孙姨拎着亮丽的包包,好,那我先去找你林姨她们搓会儿麻将。
好嘞,孙姨您慢走。苏叶站在原地挥手,直到孙姨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吱～～
密码锁发出生涩的声响,仿佛在抗议这一年的冷落。门轴转动时刺耳的摩擦声,像极了记忆被强行掀开的痛楚。
一股陈腐的霉味混着灰尘扑面而来,苏叶站在门口,阳光从身后斜斜地照进屋内,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那些细小的颗粒在光束里翻滚,就像他此刻翻涌的回忆,清晰可见却怎么也抓不住。
房间里的时光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沙发、桌椅、床铺都裹着素白的防尘罩,像一群沉默的守墓人,固执地维持着一年前的模样。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斜切进来,在防尘罩上投下斑驳的光痕,像是岁月留下的隐秘记号。
苏叶站在客厅中央,皮鞋在地板上碾出两道新鲜的痕迹。他缓缓闭上眼睛,灰尘在鼻腔里凝结成细小的颗粒。恍惚间,他仿佛听见柳溪的拖鞋在地板上踢踏的声响,闻到厨房飘来的煎蛋香气。
这感觉如此真实,让他几乎要伸出手去触碰——直到一阵穿堂风掀动防尘罩的边角,发出簌簌的声响,像一声嘲弄的轻笑,将他拽回现实。
睁开眼时,阳光依旧斜斜地切割着房间。那些被尘封的家具在光影中沉默伫立,像一座座墓碑,标记着他们曾经共同生活过的证据。
咚咚——
敲门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脆。敞开的房门外,站着一位身着蓝色保洁工服的阿姨,她微微欠身,口罩上方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您好先生,我是好家务公司的保洁员,来为您提供清洁服务。
苏叶的目光从满屋的防尘罩上收回,声音有些干涩：辛苦了。房子太久没住人,灰尘积得厚,要不先开窗通通风耽误的时间我会补费用。
保洁阿姨摆摆手,麻利地戴上橡胶手套：不用不用,我们做惯了的。她环顾四周,先生有什么需要特别处理的物品吗没有的话,我就按常规打扫,东西都给您归回原位。
苏叶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防尘罩,白色的布料在他指腹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麻烦联系你们公司,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决,再派几个人来,费用我来付,这些家具——沙发、桌椅、床、衣橱,全部搬到楼下。
保洁阿姨愣了一下,很快恢复职业性的微笑：好的先生,我这就联系。她的目光在苏叶紧攥的拳头和满屋尘封的家具间飞快地扫过,识趣地没有多问,转身掏出手机开始呼叫支援。
阳光依旧静静地铺在地板上,只是那些被防尘罩包裹的轮廓,此刻在光线中显得格外苍白。
第二章
回归故地
哈啊——
一声带着倦意的长叹从卧室飘出,尾音在空荡的新房间里打了个转。苏叶揉着发酸的肩膀走出来,阳光透过新换的窗帘洒在光洁的地板上——昨天那场大扫除简直像给这间屋子做了场换血手术。
从下午保洁公司撤走最后一件旧家具开始,他就马不停蹄地组装新买的床架、擦拭定制的衣柜,直到深夜十一点多才把最后一盏北欧风的台灯摆好。现在指尖还残留着螺丝刀的金属味,但看着焕然一新的客厅,那些扎在记忆里的倒刺似乎也被连根拔除了。
他蹲下来摸了摸崭新的胡桃木茶几,漆面凉丝丝的触感很踏实。没有旧物件的房间里,连阳光都显得更明亮些——至少表面看来,那些刻骨铭心的痕迹已经和昨天的灰尘一起,被彻底清理出了他的生活。
晨光透过纱帘洒进浴室,苏叶将毛巾挂回镀铬架时,镜中的男人正抬手整理微湿的刘海。浅灰色亚麻衬衫妥帖地覆在肩线上,挽起两折的袖口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卡其色九分裤下踩着一双米白帆布鞋——这身打扮让他像极了大学校园里让人心动的学长,任谁都看不出时光已在他身份证上刻下三十道年轮。
他对着镜子调整表带时,脖颈处传来须后水的淡淡雪松香。这个总被误认成研究生的大男孩,此刻正用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钥匙圈套进中指转了个漂亮的弧线。那些藏在眼尾的细纹只有在笑时才会悄悄浮现,像被岁月特意藏好的彩蛋。
小鱼,乖乖在家,晚上给你带好吃的。苏叶对着卧室方向柔声说道,语调温柔得能让不知情的人以为他金屋藏娇。直到他走到卧室门口,阳光才揭晓了这个甜蜜的秘密——飘窗台上,一只纯白的布偶猫正慵懒地舒展着身子,湛蓝的眼睛在晨光中如同两汪清泉。
喵~猫咪拖着尾音轻轻回应,蓬松的大尾巴优雅地摆了摆,在实木窗台上扫出一片扇形光影。
知道啦,昨天委屈你坐宠物托运了。苏叶蹲下身,指尖轻轻点了点猫咪粉嫩的鼻尖,晚上开你最爱的金枪鱼罐头赔罪。
拿起手机时,布偶猫已经团成个雪白的毛球开始打盹。苏叶轻手带上门,钥匙转动的声音惊动了电梯间的感应灯。当电梯门缓缓合拢时,隐约还能听见门内传来一声娇气的猫叫,像在叮嘱他路上小心。
晨光为城市镀上金边,川流不息的车流在柏油路上划出一道道银亮的轨迹。
人行道上,西装革履的上班族攥着咖啡疾步前行,学生党背着书包在红绿灯前小跑,每个身影都在晨光中拖着一段忙碌的故事——整座城市像被上紧了发条的精密仪器,咔嗒咔嗒地运转起来。
前方到站,文创中心站——机械女声突然刺破车厢里的昏沉。苏叶的睫毛颤了颤,窗玻璃上呵出的白雾正慢慢消散,倒映着他出神的脸。公交车一个刹车,将他的视线从窗外那家新开的蓝调咖啡馆拽了回来。后门哧地吐出一股气,像在催促他加入这场晨光中的城市交响曲。
呼～～
苏叶轻轻吐出一口气,白雾在初冬的空气中短暂停留又消散。他仰起头,目光沿着玻璃幕墙向上攀爬,最终定格在B幢12层——那里有他阔别一年的办公室,不知道前台上的绿萝是否还活着。
听说这一年里,老张调去了分公司,小林回家乡创业,办公区的格局怕是早已面目全非。他下意识整理了下衬衫领口,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像是给自己打气般低声呢喃：希望和新同事们,能相处得愉快。
晨光穿过写字楼的间隙,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粉。运动鞋踩上台阶时,电梯间的反光玻璃映出他挺拔的身影——既像重逢,又宛如初见。
九点半了,看来我是最后一个到公司的。苏叶站在公司门口,望着满当当的工位轻叹一声。玻璃门映出他挺拔的身影,与里面忙碌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您好,请问您找谁前台女孩突然抬头,圆睁的杏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苏叶,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签字笔。
你好,请问陈经理在吗苏叶微微颔首,温润的嗓音像羽毛般轻轻拂过空气。女孩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绯红,慌忙低下头去拨内线电话时,发丝垂落遮住了她发烫的脸颊。
陈、陈哥...她结结巴巴地对着话筒说,前台有人找你...挂断后悄悄抬眼,正好撞见苏叶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阳光透过落地窗在他侧脸投下细碎的光斑,连睫毛都镀上了金边。
听着这亲昵的称呼,苏叶眼底漾开一丝了然。看来这家公司依然保持着记忆中的人情味,连空气都透着暖意。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焕然一新的前台,那盆绿萝倒是还在老位置,藤蔓已经垂到了第二层抽屉。
姐妹们快看前台！来了个神仙颜值的帅哥！！！烟儿猫着腰躲在电脑后面,手指在手机上噼里啪啦地敲着,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公司群瞬间炸开了锅：
大清早的烟儿你该不是做梦呢吧
就是就是,这个点除了我们这些社畜,哪来的帅哥啊～
卧槽！我刚假装去接水偷瞄了一眼！
[图片]
姐妹们自己品！
配图里苏叶的侧颜在晨光中如同精雕细琢的雕塑。
这颜值是真实存在的吗我们男同胞的尊严啊...
烟儿快老实交代！帅哥来干嘛的
烟儿正埋头打字回复：他来找陈经理的,具体...突然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一抬头正对上苏叶含笑的眼眸——他不知何时微微倾身,将她手忙脚乱藏手机的样子尽收眼底。
咳...烟儿瞬间从耳朵红到脖子根,手机啪嗒掉在前台上。苏叶体贴地移开目光,假装研究起墙上的公司荣誉榜,只是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晃眼。
砰——！
一声脆响突然划破办公区的嘈杂,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凝固。只见陈明呆立在走廊中央,手中的咖啡杯早已摔得粉碎,褐色的液体在地板上蜿蜒成河。他的目光死死盯在前台方向,连飞溅的瓷片划过裤脚都毫无知觉。
整个办公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敲键盘的手指悬在半空,正在交谈的同事张着嘴忘了合上,连打印机都识趣地停止了运转。所有人的视线在碎掉的杯子和陈经理失态的表情之间来回游移,空气中弥漫着某种一触即发的微妙张力。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那些玻璃碎片在其中闪闪发亮,像散落一地的星星。而陈明依然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仿佛化成了办公区里一尊突兀的雕塑。
苏哥！苏叶！真的是你吗陈明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仿佛在确认一个随时会破碎的梦境。他死死盯着前台的背影,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小明,好久不见！都当上经理了,出息了啊！苏叶转过身,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那抹熟悉的温柔笑意让整个办公区的空气都明亮起来。
陈明一个箭步冲上前,狠狠将人搂进怀里。苏叶被他撞得后退半步,笑着拍了拍老友紧绷的后背：喂喂,再这样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他故意拖长声调,我性取向可正常得很！
哄笑声瞬间在办公区炸开,凝固的气氛像被阳光融化的冰层。陈明红着眼眶松开手,拳头不轻不重地捶在苏叶肩头：上周北部公司发邮件说要调个设计经理过来,我做梦都没想到是你！这一年多你——
这不是想给你们个惊喜么！苏叶眨眨眼,袖口沾到的咖啡渍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陈明突然转身,用力拍了拍手：全体注意！这位是苏叶,咱们新来的设计经理！他指着前台那盆郁郁葱葱的绿萝,看见没这祖宗就是苏哥当年留下的！要不是我天天浇水,早变成标本了！
欢迎苏经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不知哪个胆大的姑娘喊了句：比陈哥养眼多啦！
苏叶笑着抬手作投降状,阳光在他无名指的戒痕上停留了一秒——那里有一圈比别处稍浅的肤色,像是被什么长久佩戴的物件刚刚取下不久。
……………………………
第三章
不期而遇的温柔
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洒在办公桌上,苏叶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两个月过去,这座城市的轮廓终于不再让他感到陌生与刺痛,就像伤口愈合后留下的淡淡痕迹,偶尔触碰时只剩些许钝感。
咚咚～
轻快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请进。他转过椅子,声音里带着午间特有的松弛。
门缝里探进来一张明媚的脸——云烟儿双手背在身后,耳垂红得像两颗熟透的樱桃。苏、苏哥...她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阳光里的尘埃,我看你还没去吃饭...
烟儿苏叶诧异地看了眼腕表,时针已经越过十一和十二的中间线。这个点你怎么还没去食堂
女孩突然把藏在身后的便当盒往桌上一放,粉色的保温袋上还印着卡通猫咪图案。我...我自己做的,这份是给你的！她说完就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仿佛用尽了全部勇气。
难怪闻到这么香的味道。苏叶笑着掀开盒盖,五彩斑斓的菜色整齐排列着,连煎蛋都是爱心的形状。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嗯！这糖醋排骨绝了！
真的吗烟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有星星落进了瞳孔。她看着苏叶大快朵颐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连发梢都跟着轻轻晃动——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格外温柔,连办公桌上的绿萝都悄悄舒展了一片新叶。
云烟儿轻手轻脚地退出办公室,门锁发出咔嗒一声轻响。苏叶的筷子悬在半空,喉结动了动,一滴泪砸在糖醋排骨上,将琥珀色的酱汁晕开一小片深色痕迹。
阳光依旧温柔地笼罩着办公桌,他却尝不出食物的味道了。这种被人小心翼翼放在心尖上疼惜的感觉太过陌生,像寒冬里突然被塞进怀里的暖炉,烫得他心脏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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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那道浅色戒痕,他望向玻璃门上模糊的倒影——那里有个男人正狼狈地用手背抹眼睛。云烟儿眼底的爱意太清澈,清澈到他能一眼望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可更让他心惊的是那抹藏不住的疼惜,仿佛女孩早已看穿他所有未愈的伤口。
为什么...他对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呢喃。窗外飘来一缕桂花香,粉色便当盒上的猫咪图案正冲他傻笑。苏叶突然想起昨天加班时,云烟儿偷偷换掉他凉透的咖啡；上周暴雨,她恰好多带了一把伞；还有每次会议前,总会出现在桌角的润喉糖...
指尖碰到手机屏幕,锁屏照片里布偶猫正蜷在飘窗上睡觉。他忽然很想像小鱼那样,能毫无负担地接受所有的温柔与爱。但记忆里柳溪最后那条信息仍像荆棘缠绕在胸腔,每次心动都会刺出血来。
便当盒旁不知何时多了张便利贴,圆滚滚的字迹写着：苏哥要全部吃完哦~(*^▽^*)后面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阳光透过薄纸,将那些笔画照得近乎透明。
他慢慢折起纸条放进口袋,那里已经攒了七八张同样字迹的便签。每张都像一块小小的补丁,试图缝补他千疮百孔的心。可越是如此,他越不敢伸手触碰——破碎的人,连拥抱都会扎伤对方啊。
………………………………
叮——
电梯抵达一楼的提示音在空荡的大厅格外清脆。苏叶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推开玻璃门的瞬间,潮湿的寒意扑面而来——不知何时,夜色已被瓢泼大雨撕得粉碎,雨帘在霓虹中泛着冷光,像千万根银针扎向地面。
他下意识摸了摸公文包侧袋,指尖只触到冰凉的拉链。路灯在水洼中的倒影被雨滴击碎,一圈圈涟漪模糊了停车场的轮廓。苏叶望着远处朦胧的车影,无奈地叹了口气,白雾在寒冷的空气中短暂停留,又悄然消散。
雨幕将写字楼笼罩成模糊的剪影,苏叶站在屋檐下,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无奈的笑脸。
朋友圈刚发出去的自拍里,雨丝在镜头前拉出银亮的斜线,配文被困在公司楼下当望雨石后面还加了狗头表情。
雨水渐渐从倾盆转为细密,苏叶把公文包顶在头上,刚要冲进雨里——
苏哥！
一道身影跌跌撞撞闯进视线,粉色伞面上的卡通猫咪被雨水冲刷得格外鲜艳。云烟儿的刘海湿漉漉贴在额前,白色帆布鞋已经浸成了深色,却把伞稳稳举过他头顶。
你...苏叶的手比脑子更快,已经脱下西装外套裹住她发抖的肩膀,大半夜的跑出来就为送伞他声音发紧,指腹蹭到她冰凉的耳垂时,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了一下。
女孩仰起脸笑出两个小酒窝,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我刷到朋友圈就猜到你没带伞呀！她献宝似的晃了晃手机,锁屏上赫然是他半小时前发的自拍。
傻子...他喉结滚动,突然抓过她手腕就往停车场跑。雨水混合着女孩身上淡淡的栀子香,那把粉色的猫咪伞在风中摇摇晃晃,却固执地笼罩着两个人。
跑到车近在咫尺时,苏叶摸到她掌心一道尚未愈合的划痕——是上次做便当时烫伤的。雨声忽然变得很远,他想起办公桌抽屉里越攒越多的便签,想起每天早上一成不变的问候,想起她每次看他时,眼里那份他始终不敢回应的炽热。
先上车。他声音沙哑地打开车门,暖风立刻涌出来。后视镜里,云烟儿正偷偷把淋湿的袖口往后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雨点砸在车顶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就像他胸腔里某个即将决堤的轰鸣。
车辆缓缓地启动驶出停车场。
云烟儿！
苏叶突然踩下刹车,轮胎在湿滑的路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内暖风呼呼作响,却吹不散他声音里压抑的颤抖：这种暴雨天,你一个人半夜跑出来,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他攥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如果我没在那里呢如果我已经冒雨走了呢你...
声音戛然而止。后视镜里,他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和副驾上那个浑身湿透的姑娘——她正用那双小鹿般的眼睛望着他,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雨珠。
苏哥...云烟儿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你刚才...是在心疼我吗
雨点砸在车顶的声响忽然变得震耳欲聋。苏叶望着她冻得发红的鼻尖,和还在滴水的衣角,所有未说完的责备都卡在了喉咙里。车窗外,霓虹在雨水中晕染成模糊的色块,像极了此刻他胸腔里翻涌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车内突然陷入一片寂静,只剩下雨刮器机械的摆动声。苏叶的呼吸凝滞在胸口,指节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收紧。后视镜里映出他微微颤动的瞳孔——那里正倒映着云烟儿泛红的眼眶,和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
苏叶！
女孩突然连名带姓地喊他,声音清亮得像是劈开雨夜的闪电。我喜欢你！她攥着湿透的衣角,每个字都带着灼热的温度：早在你回来之前...早在只听过你名字的时候...我就开始心疼你了。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苏叶看见她睫毛上坠着的水珠,在暖黄色顶灯下像破碎的钻石。
半年前那次聚会,陈哥喝醉后说了你的事...云烟儿的声音轻了下来,听说你带着满身伤痕离开这座城市时,我整晚都没睡着。她突然伸手碰了碰他僵硬的指尖,后来在前台见到你第一眼,明明你在笑,可眼睛深处全是恐慌...我看见你偷偷摸无名指的戒痕,看见你望着绿萝发呆,看见你宁愿加班也不想回那个空荡荡的家...
一滴泪砸在她手背上。苏叶,我爱上的不仅是现在温柔的你...她抬起湿漉漉的脸,还有那个不敢承认自己值得被爱的你。
车窗上的雨痕蜿蜒如泪,苏叶忽然想起那个装满便签的抽屉,想起每天准时出现在桌上的热咖啡,想起暴雨夜里这把可笑的猫咪伞——原来早有人看穿他所有伪装,却依然固执地想要拥抱那个破碎的灵魂。
苏叶的指尖悬在半空,终于轻轻落在云烟儿的脸颊。他颤抖的指腹拭去那颗滚烫的泪珠,却接不住自己夺眶而出的泪水。一年来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他猛地转过身,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压抑太久的呜咽终于冲破胸膛,在密闭的车厢里回荡。他的肩膀剧烈抖动着,泪水砸在真皮方向盘上,溅开一朵朵透明的水花。那些深夜里独自吞咽的苦涩,那些假装愈合的伤口,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恐惧,此刻都化作滚烫的液体,彻底冲刷着他支离破碎的灵魂。
云烟儿的手轻轻落在他颤抖的背脊,像接住一片坠落的雪花。车窗外,暴雨不知何时已转成绵绵细雨,雨刮器有节奏的声响,仿佛在为他这场迟来的崩溃打着节拍。
对不起...对不起...他哽咽着重复,不知是在为失态道歉,还是在向那个始终不敢直面伤痛的自己致歉。后视镜里,他通红的双眼终于不再掩饰深藏的脆弱——原来最痛的从来不是被抛弃,而是明明遇见光,却不敢伸手触碰。
车内重归寂静,只余两人交错的呼吸声。苏叶缓缓抬起头,潮湿的睫毛下,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通红,却前所未有的清明。他凝视着云烟儿仍挂着泪痕的小脸,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烟儿...爱上这样的我,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女孩的回答来得又快又急,像早已在心底排练过千万遍——
我不后悔！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双手紧紧攥住他湿透的袖口,苏叶,我爱你！
这声告白像一把钥匙,终于咔哒一声拧开了他紧锁的心门。苏叶望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那里盛着的不是怜悯,而是最纯粹的爱与勇气。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一年多积压的阴霾全部置换——
烟儿,我也爱你。
这句话轻得像叹息,却重若千斤。车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月光穿透云层,温柔地笼罩着这对相视而笑的人。
………………………
第四章
谢谢你照亮我的心
金黄的银杏叶在秋风中打着旋儿,像一把把小扇子轻叩着公司玻璃幕墙。
自从向云烟儿敞开心扉后,苏叶觉得连空气都变得轻盈——女孩每天变着花样塞进他公文包的暖贴,茶水间偶遇时偷偷递来的手作饼干,还有加班时办公室外面总会亮着的工位,这些细碎的温柔像秋日阳光,一点点烘干了他心底潮湿的角落。
周末的商场人声鼎沸,苏叶正帮云烟儿提着购物袋,忽然察觉她的脚步慢了下来。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不远处有对年轻情侣正十指相扣,女孩笑嘻嘻地咬了一口男友手中的冰淇淋,周围朋友举着手机起哄拍照。云烟儿眼里闪过一抹艳羡,又很快垂下睫毛掩饰,假装对橱窗里的围巾产生了兴趣。
苏叶的心突然像被银杏叶边缘轻轻刮了一下。他这才惊觉,自己从未在同事面前牵过她的手——每次约会都像地下接头,电梯里遇见要装作不熟,连公司聚餐都刻意隔开两个座位。而云烟儿从未抱怨,只是每次看到别人光明正大地相爱时,总会不自觉地抿紧嘴角。
烟儿。他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在她错愕的目光中,将购物袋全部换到左手,然后坚定地与她十指相扣。我突然想喝奶茶了,陪我去买好不好他声音很轻,却故意没有压低,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云烟儿的耳尖瞬间红透,却将他的手攥得更紧了些。飘落的银杏叶擦过他们交握的指尖,像一枚金色的印章,为这个未说出口的承诺盖下见证。
窗外的月光将银杏树影投在墙上,斑驳摇曳如同苏叶此刻翻涌的思绪。他辗转反侧,被子揉皱成一团——白天云烟儿那双盛满羡慕又强装无事的眼睛,像一根刺扎在心头,随着每次心跳细细密密地疼。
啪！
他突然握拳砸向床垫,惊得枕边的布偶猫小鱼竖起耳朵。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衣柜前,苏叶猛地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那里静静躺着一个天鹅绒盒子,是他上周鬼使神差买下的。指尖碰到冰凉的盒面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锁屏照片里云烟儿正对着镜头比剪刀手,身后夕阳把她的发梢染成蜜糖色。
手指比大脑更快地拨通了陈明的电话。当忙音在寂静的卧室响起时,苏叶才意识到现在已是凌晨一点。但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异常清醒的声音：
老陈,帮我个忙。
月光悄然移动,照亮了床头柜上相框里的合影——那是团建时偷拍的,照片里他正低头给云烟儿整理被风吹乱的刘海,而女孩望着他的眼神,仿佛拥有了整个银河的星光。
喂苏哥**电话那头传来陈明迷迷糊糊的声音,这大半夜的...出啥大事了
现在陪我去买气球、彩带,去公司布置场地！苏叶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天鹅绒小盒子。
啊这么急陈明瞬间清醒了几分,明天有北部公司领导来视察
不是！苏叶深吸一口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我要做一件大事——我要向烟儿表白,正大光明的表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好家伙！终于开窍了！等着,我马上到！
窗外,银杏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告白窃窃私语。
夜色渐褪,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两个大男人才终于瘫坐在公司前台的台阶上。
苏叶仰头望着他们的杰作——天花板上飘满了几十个彩色气球,像一片梦幻的云海。每个气球里都藏着细碎的彩带,所有引线都汇聚到前台的一根主绳上。晨光透过玻璃幕墙洒进来,给气球镀上一层柔和的釉色,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作漫天彩虹。
成了！陈明抹了把汗,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绳子,等烟儿一进门,你扯这根——嘭！保证比偶像剧还浪漫！
气球微微晃动着,倒映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整个公司仿佛漂浮在彩色的云端。苏叶摸出手机看了眼锁屏——照片里的云烟儿正冲他笑得眉眼弯弯。
晨光越来越亮,第一缕阳光穿过气球间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斑。
公司渐渐热闹起来,同事们陆续推门而入,却在看到满屋子的气球时纷纷愣在原地。陈明猫着腰穿梭在人群里,压低声音飞快地解释着,时不时还手舞足蹈地比划两下。几个女同事听完立刻捂住嘴偷笑,默契地退到角落掏出手机调成录像模式。
苏哥！来了来了！陈明突然从落地窗前弹起来,像发现猎物的猫科动物般绷直了背脊。他指着楼下那个越来越近的熟悉身影,声音激动得变了调：烟儿进电梯了！各就各位——
整个办公区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屏住呼吸望向门口。苏叶站在气球引线旁,听见电梯叮的提示音在寂静中格外清脆。他低头看了眼掌心——那里静静躺着天鹅绒盒子,和一枚被汗水浸湿的银色钥匙。
电梯门缓缓开启的瞬间,阳光正好照在前台那盆绿萝上。新生的藤蔓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攀上了第一个气球,翠绿的叶尖在晨风中轻轻摇晃,像是在为这场蓄谋已久的告白倒数计时。
苏叶攥紧了那根决定性的绳子,心跳声大得几乎要盖过窗外早起的鸟鸣。
早呀大家！哇——云烟儿清亮的声音像晨露滴落,她抱着文件袋站在门口,杏眼圆睁地望着满室缤纷,这么漂亮,是有重要客户要来吗
同事们默契地让开一条路,不着痕迹地将她引到办公区中央。直到这时,她才看见站在气球海洋尽头的苏叶——他穿着她最喜欢的那件浅蓝色衬衫,领口别着她送的猫咪胸针,晨光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砰——！
第一声气球炸裂时,云烟儿惊得缩了下脖子。紧接着,此起彼伏的爆鸣声如欢快的鼓点响起,无数彩带从空中倾泻而下,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彩虹雪。她下意识伸手接住一片金色亮片,睫毛上还挂着星星点点的彩纸屑。
烟儿。苏叶的声音穿透纷纷扬扬的彩带雨,我曾经是个胆小鬼,逃避你的关心,逃避你的爱...他向前一步,踩碎的彩带发出细碎的声响,是你用一杯杯热咖啡、一把把雨伞、一张张便签,把破碎的我一点点拼好。
整个办公区安静得能听见彩带落地的沙沙声。苏叶终于走到她面前,掌心托着的小盒子里,钥匙静静的躺在项链上,在晨光中闪闪发亮：这是我公寓的钥匙。烟儿,你愿意正式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吗
在一起！陈明突然带头喊了一嗓子。
在一起！在一起！欢呼声海浪般涌来。
云烟儿的眼泪终于决堤,她扑进苏叶怀里时,发间的彩带簌簌飘落：苏叶！我爱你！我愿意！
烟儿...苏叶低哑的嗓音里浸满温柔,他捧起女孩泪湿的脸颊,彩带还在他们周身缓缓飘落,像一场定格的金色雨。
云烟儿踮起脚尖的瞬间,他俯身深深吻了下去——
她唇间有薄荷牙膏的清新,睫毛上未落的泪珠蹭过他脸颊,凉丝丝的。周围同事的起哄声忽然变得很远,只有她揪住他衬衫前襟的细微颤抖如此真实。
这个吻里藏着太多未言明的誓言：
是暴雨夜里那把猫咪伞的重量,是加班时永远亮着的相邻工位,是每天清晨准时出现在桌上的、温度刚好的咖啡。
当苏叶终于抬起头时,一片彩带正巧落在云烟儿发间,像为她戴上了最特别的新娘头纱。他笑着替她拂去,指尖擦过她滚烫的耳垂,谢谢你照亮了我的心！
窗外,银杏叶金黄的海洋中,一片叶子轻轻叩响玻璃,仿佛天空盖下的金色邮戳,为这封迟来的情书签收。
原来被真心爱着的人,连影子都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