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退休的前一周,收到了一封匿名来信。
陈律师,拿着昧心钱花的开心吗
我把纸张随手扔到垃圾桶,以为是哪个家属发泄不满的恶作剧。
谁知道过了两天,那个人又来信了。
信上写了我年轻时打过的一场官司。
当我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又该何去何从
1.
今晚律所的同事组织了一场酒局庆祝我退休了。
喝到散场,酒精上头,整个人晕乎乎的。
我独自一个人回到律所坐在
有些不舍得自己待了几十年的地方。
翻看自己过往经手过的案子本子时,有一封信从书夹里掉了出来。
我拿起来一看,没有名字,没有地址。
我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这帮小子,还搞这套,怪伤感的。
我以为是自己手下的哪位徒弟,不好意思当面和我告别。
我拆开信封,满满当当的都是字：
陈律师,我又来了。
前几天我给你寄过一封信,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可能忘记了,也可能是你不在意,当然,还有可能是我的语气不好,引起了你的不满,所以你才会把那封信扔进垃圾桶里。
离开的这些年里,我一直在关注着你的消息,从籍籍无名的律师到现在行业里受人尊敬的金牌律师,我为你的成就感到悲哀。
是的,悲哀！
因为。
你如今得来的一切不过是靠着吸食他的血肉得来的！
我每晚闭上眼睛都能梦到他怨恨我当年为什么不站出来说出真相。
我那时太害怕了……
如今,医生说我已经是癌症晚期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
终于能去见他了,我好想他。
陈律师,他真的好冤啊……
你为什么要站在坏人那边你不是替百姓主持正义的律师吗为什么啊！！！
咳咳……不好意思,我又激动了。
陈律师,你还记得吴千峰吗
这是恶作剧吗不是的话……
吴千峰,吴千峰又是谁呢
我在脑子里试图翻出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啊……头好晕啊。
叮铃~我老婆打来电话。
我看了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
喂,老婆,我现在回家。
挂完电话,我胡乱把桌子上的东西往口袋里塞,打了个车回家。
第二天,我起来后,老婆给我准备了醒酒汤。
这么大年纪了,以后可不能这样喝酒了。
我嘻嘻一笑：这不是开心嘛。
以后不会了,下个月我就带你去旅游。
她感叹一声：你当了几十年的律师,为民着想,就没有一天不忙的,也算是对得起这个职业了,退休了就好好休息。
是啊,我选择这个职业的时候宣誓过,我要以法为刃,为人民而战呢。
说起这个我还是挺自豪的。
我为穷人打过大大小小上百场官司,胜率98%。
他们称我为心软的活菩萨。
是个好人……
不对,有一个人,她说我虚伪。
我猛然想起了昨天的那封信。
慌张的问我老婆：我昨天回来的外套你放哪了你没洗吧
这时,阳台上的洗衣机传来衣服脱水的轰趴声。
我跑过去关掉洗衣机,把外套拿出来左右翻找。
你找什么
我昨天口袋里的信去哪了
2.
东西我都放在书房给你了,大惊小怪的。
我讪笑一声,匆匆走到书房寻找那封信。
重新把它看了一遍,我还是想不起来吴千峰是谁
我都在想是不是有人寄错了
她说我的成功是靠吸食他的血肉换来的。
怎么可能
在我几十年的生涯里,从未向资本低头。
我沉思许久,还是决定给她回一封信问清楚。
我的职业生涯,不容别人玷污。
你好,你的来信我认真的看过了。
我想,我们之间应该存在着一些误会,在我经手的案件里,从来没有过一个叫吴千峰的委托人。
如果你有困难的话,可以联系我。
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盼回信。
把信放进信封里,我又为难了。
没有地址没有名字,我的信要怎么寄给她呢
我想起了被自己忽略掉的细节。
她为什么会知道我把上一封信扔进了垃圾桶
这说明她离我并不远。
而且可能很近,近到能知道我的日常举动。
想起这个可能性,我的后背冒了一层冷汗。
到底是谁在监视我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立刻前往律所把准备好的信封投到门口不远处的邮筒里。
接着,回到办公室,查看了大门口近一个星期的监控。
老陈,你在干嘛
合伙人林北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把我吓得一激灵。
我无语道：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没在干嘛,看看监控。
我全神贯注的盯着眼前的屏幕。
不久,一道黑影出现在屏幕上,她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背部弯曲,整个人看起来很瘦。
我的精神此时处在高度紧绷的状态。
她微微侧过身,抬起脸……
对,就是这样,再抬高0.5公分,我就抓住你了。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我看到她遮盖在帽子下右侧脸的伤疤了……
再往这边转过来一点……
我吞咽了一口水,手指无意识地摩梭着衣角。
咔嚓、滋滋——
监控里的画面突然消失。
什么
怎么会这么巧合
我虚脱地坐在椅子上,脑海里都是刚才监控里看到的一幕。
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我很确信我不认识她。
我接触的人中没有这一号人。
3.
我打电话给师傅修好了监控,紧盯了两天,门口的邮筒始终没有动静。
也没有异常的状态出现。
我松了一口气,这是我待在公司的最后一天了。
提点了几个我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
便拿好剩下的东西回家了。
隔天,吃完饭我正躺在摇椅上听新闻,我老婆从外边走进来把手里的东西拿给我。
老陈,这是寄给你的信。
我大脑一片空白,伸手接了过来。
缓缓打开——
是我熟悉的字体,她回信了！
老婆,我有事回公司一趟。
拿到信的第一反应我不是看信的内容,我更好奇她是什么时候拿走的信
明明……直到昨天我下班回家前都没看到她。
难道是晚上我回家后
我开车直接来到公司,打开监控,不停的查看着昨晚的监控。
不对啊……
昨晚监控里没有出现任何人。
昨天早上我去邮筒里检查过,信件还在那里。
那么她只有可能是下午拿走的信。
但是昨天下午监控里也没有出现过她的身影。
只有几个小孩在那里玩耍。
这几个孩子的面孔我都熟悉,他们经常在这附近玩耍。
等等……小孩
我感觉自己隐隐要抓住点什么东西了。
我迅速地来到几个小孩常玩的公园,果然看到了他们在那里。
我调节好情绪,走过去问他们：
小朋友,你们昨天是不是去那里拿走了一封信呀我手指着律所邮筒的方向。
他们齐齐点头：是啊,有个阿姨让我去帮她把信拿过来,她给我糖果吃。
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我激动地握住他的手,你有看到她长什么样吗
小朋友疑惑的摇了摇头：没有哎,她戴着帽子我看不到,她一直咳嗽,好可怜的。
好吧,线索又断了。
我干脆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坐在椅子上把口袋里的信拿出来看。
你终于回信了,和我预想的一样。
你果然不记得他了！
他不是你的委托人,是你委托人的对立面。
你当年,站在他的对面为罪犯脱罪你还记得吗
如果你不记得的话,我提醒你一下。
南大XX学院的冲动杀人案。
你要是感兴趣,尽快给我回信,因为我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到那时,我会给你说一说他的故事。
对于她说的南大这起案件,我印象很深刻。
之所以印象那么深刻,也是因为我那时穷的快要揭不开锅了。
当年的我三十来岁,和我老婆还住在五百块钱租来的城中村里。
一家四口人挤在一间狭小的茅房,连吃饱饭都成了难题。
我当时挫败极了,一度的怀疑我要不要转行。
有一天,带我的师傅（老大）来找我。
希望我接这起案件,给出的酬劳也很可观。
这起案件的缘由是现在大学里不陌生的现象。
偷外卖从而引发的激情冲动杀人。
我为一个叫做谢清辰的学生辩护。
他是被告方,醉酒后冲动杀害了一个同校的学生。
那个学生叫什么来着……
我连忙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当年的新闻。
吴千峰！
这三个字鄹然在我眼前放大。
所以,写封的那个女的是在为他鸣不平
可是,我当年虽然是为了谢清辰辩护,但我从来没有因为委托人给的钱多,就昧着良心说话。
也别问我为什么要给坏人辩护。
这对我来说只是在保障当事人的合法权益,让罪犯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我也靠着这个案件,在法律界打出了名堂,委托人给了足够了报酬。
我们一家人也从城中村搬到了大平层。
这就像是给迷茫的人送来了黑暗里的一束光。
这个我是不可否认的。
我重新梳理了一下当年这起案件的经过。
还是没发觉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这句话不是我在为自己开脱,不信的话你接下来听我说就知道了。
4.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谢清辰和吴千峰都是南大大三的学生,他们两个人不在同一个专业,日常生活中更是毫无交集。
两个人不一样的是,谢清辰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而吴千峰是妥妥的穷小子。
除了完成学业,剩余的时间都拿去做兼职了。
大学里外卖被偷的现象不罕见,只不过谢清辰运气不好,那段时间他点了十次外卖,能被偷七次。
这件事情他的舍友可以作证。
据说,那段时间谢清辰天天在宿舍里骂街：
妈的,偷什么不好,偷我外卖,没良心的玩意。
要是让我抓到,我非得弄死他。
……
恰巧,吴千峰就是被抓到的那个倒霉儿。
那天中午,谢清辰和往常一样下楼拿外卖,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左瞟右望的拿起了外卖袋子。
他当场就怒了,上前一把抓住了吴千峰。
年轻人怒气上头,他把吴千峰狠狠揍了一顿,最后还是好几个人拉架才把他们分开的。
这件事情,在场的几十个人,乃至宿管阿姨都可以得到证实,而且监控里能看的一清二楚,耍不了赖。
事情要是到这里结束就好了。
谁都没想到,这只是个开端。
前面我也说过了,吴千峰课余的时间都在校外做兼职。
他在酒吧当服务员的时候碰到谢清辰一行人来酒吧喝酒。
这下,谢清辰哪肯放过他……
他慵懒的靠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吴千峰：
喝一瓶烈酒给一万块钱,喝完才能走。
身边的人不断的起哄。
最后,吴千峰被逼着喝完了酒才回家。
第二天,有人报警吴千峰死在了出租屋里。
警方也还原过出租屋里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对当晚酒吧的人一一作了笔录。
推理出是谢清辰心里记恨着吴千峰偷他外卖,看不惯他,一直跟踪着吴千峰回家。
两个人都醉的走不稳路了。
吴千峰回家后只关上了门,没锁门。
谢清辰一进出租屋就挥打着刀子捅向吴千峰。
地上的血迹可以看得出来吴千峰当时有奋力反抗,试图爬向门口呼救,只是他喝了太多酒了。
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当时这件事在社会上引起了轰动,网友们出现了两极分化。
一部分人因为自己外卖也被偷过感到愤怒。
一部分人则是觉得吴千峰可怜。
就算是偷外卖也罪不至死吧。
……
这件事情的最后,谢清辰由于本身有双相情感障碍症,在作案时完全丧失了控制能力,被判为无罪,转移到精神病院治疗。
我心头一个激灵,随即反应过来。
她不会是认为是我在从中作梗,伪造他的病例吧
5.
想清楚事情的关键,我连忙拿起笔给她回信：
很抱歉,我现在才想起来吴千峰是谁,我为他的死亡感到可惜和难过。
你是不是认为是我给罪犯出主意,让他们伪造出一份精神病例脱罪
我想告诉你的是,那份病例证明是真的！
谢清辰确实有双相情感障碍症。
已经在心理医生那里治疗了十二年了。
警医也给他做过精神状态检测。
也是一样的结果。
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能当面和你解释清楚这件事。
把信放进邮筒里,理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我倒是没有前几天那样紧张了。
想来吴千峰是她很重要的人,一时没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怨恨我也正常。
我现在天天待在家期待着她的回信。
只是等了一个星期,还没有她的信件。
我不免有些着急,想当面和她解释清楚,又找不到她,有种有口难辩的感觉。
而且我很担心,上次回信她就说自己身体支撑不了多久了。
会不会,她已经……离世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我老婆又把信件拿给我了。
嘴里还吐槽着：
谁寄的信啊信封上还有这么一大块污渍,跟血一样……
我把目光挪向信封,一大片红映入眼前。
以前案件的相关人来问我点事的。
摸着比前几次还厚的信封,我好奇的打开,纸张上还有血渍,字迹弯弯曲曲,我能想象得到她当时回这封信的时候有多艰难。
果不其然,信封的第一句就写着：
陈律师,我很感谢你愿意和我解释当时的情况,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回信了。
上一次我跟你说过,我会给你说一说他的故事。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谁
你不必知道,这不重要。
你只需知道吴千峰是我的青梅竹马,也是我的爱人就可以了。
我们的故事还要从离这里有五百公里远的小山村说起。
我和千峰不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人,我们的初识是在小学课堂上,我被班里的同学嘲笑黑,没人愿意跟我玩。
除了他,愿意接触我,带着我玩。
从那时起,我算是他的跟屁虫,我们一起上山捡野果、下河捞鱼、把草绳编成各种动物图案。
当然,我是单纯觉得好玩,他呢,他是因为要赚钱。
没错,小学的时候他就在想着赚钱了,很惊讶对不对
从我认识他起,他基本没有一刻是闲下来的。
家里有年迈的奶奶,瘫痪的爸爸和三岁的妹妹。
他的成绩一直很好,从小学起就靠着帮别人抄作业赚几块钱。
他和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我们要从大山里考出去,读书是我们唯一的路。
现在想起来,要是我们没考出来,那多好啊……
那样他就不会死了。
陈律师,你说这么认真生活的人为什么会是这种下场呢
反而那些犯了罪的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蹦跶。
这是为什么呢
千峰上了大学以后,比之前更努力了,因为他要负担起自己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
还有爸爸的治疗费用和家里的日常开销。
服务员、洗碗工、发宣传单、当跑腿……很多兼职他都做过。
某天,他和我说,他在学校找到了当跑腿的兼职,帮别人拿快递、拿外卖,一天能赚三十块钱。
有段时间他很懊恼,和我说,同级有个女生喜欢他,给他带来了困扰。
那个女生好像是叫陈宣吧。
时间太久了,我记不太清楚了……
我远远的看到过那个女生,在他们学校门口,她和谢清辰站在一起。
你说巧不巧
对了,其实谢清辰闯进来的那个夜晚,我在现场。
千峰在客厅里和他抵抗,挡住了他的视线,我借此躲进了衣柜里。
我亲眼看着他拿刀捅向千峰。
我当时太害怕了,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千峰露出祈求般的眼神伸出手向我求救……
我没有……我没有救他！
直到他躺在地上完全没了气息。
谢清辰离开后,我清理掉了自己在出租屋的痕迹,跟在后面离开了。
在这座城市里东躲西藏了几个月。
等到他的宣判出来,我终于受不了这种精神的折磨。
选择离开了这里。
现在,我又回到这座城市,只是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我愧对他,你也愧对他。
陈律师,事情的真相真的是你说的那样吗
外卖真的是他偷的吗
真的是冲动入室犯罪吗
谢清辰真的是谢清辰吗
不一定,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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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看完了整封信,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是什么意思
我突然发觉自己以前担任这起案件被告者的律师时,遗漏掉了什么东西。
陈宣,这个名字我还有点印象。
当年,我也找她了解过吴千峰的情况。
我和他只是普通的同学,除了上次班级课题作业我们被分在了同一小组,说过几句话外,其它时间,我和他没有任何交集。
不止是她,连吴千峰的舍友也都说：
平时没课的时候他很少回来宿舍,在学校也是做兼职,我们虽然和他在同一个宿舍,但是说真的关系也没有多紧密。
他有没有和谁关系不好起过冲突
没有吧,他性格安静随和,努力上进,人挺好的。
我们走访他的关系圈,得到的口供都大差不差。
我把案件在纸上重新理了一遍。
当年的疑惑通过她信里的内容也得到了解答。
我那时候好奇,整日想着兼职赚钱的人怎么会花费几百块钱在外面租房。
要知道,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也就几百块钱。
所以,当年的案件存在着以下错误：
1.吴千峰在外面租房不是因为方便兼职,很大部分是为了和女朋友见面（也就是给我写信那个女生。）
2.陈宣在说谎,她喜欢吴千峰,两人肯定有交集。
3.这起案件不是激情杀人,很有可能是为情所杀,针对性犯罪。
这几点是我目前能想到的,人一旦有了好奇心,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我日夜都想着这件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联系上了多年好友,让他帮忙打听陈宣的联系方式,直觉告诉我,她会是这层迷雾的突破点。
不久,他给了我一个地址,是我们的邻市,离这里两百公里左右。
当天下午,我便驱车前往陈宣家。
心里喃喃道：陈宣,你为什么要说谎呢
7.
到达后,我看了下周边的环境,巷子里的筒子楼,一个院子住着几十户人家。
我寻着地址来到一户门前。
咚咚——
请问陈宣女士在家吗
谁啊一个中年妇女打开门。
我一眼就认出来是陈宣,她似乎也认出我来了。
眼神飘忽不定,第一反应是关门。
我挡住了门,急忙说出来意,放心,我只是来找你问一下当年的事情。
良久,她叹了一口气,打开了门。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我也不和她兜圈子了：你喜欢吴千峰对吗谢清辰和你是什么关系
接下来,我从她的讲述中听到了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对,我喜欢他,谢清辰喜欢我,但我对他没感觉。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撒谎
我害怕,本能的想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干净,我也怕会被谢清辰报复,最后的判决你不是清楚的很,他还有精神问题！
她讽刺了一句,又回忆起了往事。
吴千峰确实是个很努力上进的人,陈宣就是被他这样的劲吸引到了,会偷偷瞒着别人去接触吴千峰,也会在他兼职下班的路上堵他。
对此吴千峰感到很困扰,和她说过：
我有喜欢的人了,你不要再跟着我,谢谢。
但陈宣认为这只是他的借口。
当时,谢清辰已经追了她两个学期了。
陈宣一直不搭理他。
那天,谢清辰带着奶茶来实验室找她,她心想着吴千峰估计舍不得钱喝奶茶。
就随手把奶茶拿过来放在桌子给他。
当然,这杯奶茶最后还是被吴千峰还回来了。
但这一幕被教室外的谢清辰尽收眼底。
直到放学,陈宣去学校门口他都跟着,还准备了一棒花束送给她。
陈宣本来不打算接的,余光看到吴千峰从学校里出来,心里作祟,故意当着他的面把花束接了过来。
没人注意到谢清辰眼里的嫉妒和凶狠渗露了出来。
说到这里,陈宣犹豫了两秒,说：
陈律师,我感觉不是无意识犯罪,谢清辰见过吴千峰,他这个人嫉妒心强,心理黑暗,属于睚眦必报的,他不会放过吴千峰的。
一个富二代怎么会允许自己比穷小子还差
自己不被女神喜欢,他凭什么被自己女神喜欢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谢清辰作案动机充足,完全不是因为一个偷外卖引发的不满。
我甚至怀疑,偷外卖也是他布的一个局。
写信的女生也说过吴千峰在校内接了跑腿兼职。
不然怎么会那么巧,他刚好偷的就是谢清辰的外卖
我擦了一把额头渗出的汗,越接触我越觉得心惊。
现在事情都在按着当年被扒出真相的反面发展。
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继续深挖下去。
我有种预感,里面的水很深……
8.
告别了陈宣后,我约了个时间上门拜访了这起案件的关键人物——谢清辰。
他父母对我很是尊重,毕竟当年我是他儿子的律师。
谢清辰现在和年轻的时候变化不大,还是混不吝一个,慵懒的少爷派靠在沙发上,斜眼看过来：
陈律师,时隔多年未见,很是想念你啊。
见到他我心里还是虚的,怎么说他手里都沾了血,更别说我知道了那么大一件事。
我还是孤身一人前来,真要有个什么事,那可真是喊天天不灵了。
至于我为什么不叫别人过来
我心里下意识的觉得这件事牵扯的人越少越好。
在职场混迹多年,我也听出了他这句话的潜台词：别来无恙啊——
我哈哈微笑的假装听不懂：
这不是退休了嘛,人老了就开始怀念起了之前的事情,我和我老婆能提早搬去大平层还得感谢你们呢,给的报酬是我以前工作三年的钱了。
你小子最近怎么样了状态好点了没
什么怎么样
话刚说出口,谢清辰爸爸就接上了,他现在的状态好多了,只是偶尔还得去心理医生那里。
我眼珠子一转,打算刺激下看看他的反应：
也好,以后可不能有这种事发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为情所杀呢。
果然,谢清辰愣了愣,随后不屑的说：
怎么会呢我也很难过。
但是他的眼里没有一点难过,我心底生出恶寒。
谢清辰他爸邀请我,留下来吃饭。
我拒绝了,我这条老命也是命。
要是谢清辰有问题,那他肯定有帮手。
至少父母是知情的,替他隐瞒了！
谢清辰他爸爸亲自送我到门口,恍惚间,我瞥见了二楼的右侧窗户边有个黑影子。
还没待我看清,影子快速的把窗帘拉上了。
怪不得……
我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
二楼的那个人是谁呢
9.
在想什么退休了也心事重重,喊你吃饭你都听不见。
我老婆瞪了我一眼,我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老婆,最近有我的信件吗
没有啊,怎么了
没事,吃饭吧。我摇了摇头,心底却不由的感叹,她应该是……不在世了吧。
一开始,要是没有她的那封信,这起案子我根本不会想起来。
人就是这样,越好奇越想拨开迷雾。
吃完饭后,我像往常一样,在谢清辰家附近蹲守着。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可那天二楼的影子不停在我脑海里浮现。
律师的直觉,他可能是扭转整个案件的人物。
我蹲在草丛发呆时,谢清辰带着她老婆从大门走出来,开车离开了。
没有任何异常,我有点失望,今天还是没有收获的一天。
正要抬腿离开,又有一个人从大门里走出来了。
我惊慌失措的躲起来。
想要看看出来的人是谁。
结果,我险些尖叫出声,手脚冰凉,刹那间头皮大麻。
他……他是谁
刚刚谢清辰不是出去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脑海里突然想起那封信最后的话。
谢清辰真的是谢清辰吗
10.
我的脚步下意识地跟在他后面,跟着他走到了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
他刚过去,就有两只猫扑进他怀里,他一下下顺着猫的毛,眼神落寞的垂下眼睛,这一刻,仿佛全世界都背叛了他。
安静、很安静。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小猫,我只有你们了,他们说话不算数,也不关心我,我也是他们的孩子啊……我好想离开哦,你说会有天堂吗
我心里讶异,这和我平时看到的谢清辰不一样。
谢清辰他永远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神态。
总是漫不经心的痞子样子。
而我眼前的谢清辰,落寞、孤独,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他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喂养完小猫起身就走,我要回家了,不能出来太久,下次再来看你。
我又跟在他后面回到了大门那,门口有几个人转来转去,其中一个人大喊道：夫人,找到了。
谢清辰的妈妈快速走上来扯住他的手,不耐烦的说道,我不是让你不要自己出去吗你再不听话,就回乡下去,一天天的尽找麻烦！
谢清辰突然甩开她的手大吼：
你想我消失是吧那你们干嘛把我生下来你们怎么不去死！滚,都给我滚开！
很快,谢清辰的妈妈吩咐旁边的保镖控制住他,把他往家里带。
我把眼前的一幕幕尽收眼底。
直到彻底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我才缓缓起身离开。
我拿出手机,在网上查询谢清辰家族的信息。
和我当年收集到的信息一样。
上面清楚的记录着家里只有一个独生子,也就是谢清辰。
那我刚刚看到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是谁
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是他的双胞胎弟弟或者哥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隐瞒他的存在,但我怀疑当年的校园外卖冲动杀人案也和他有关。
他现在这种状态,很像……双相情感障碍症！
一种既有躁狂又有抑郁发作的精神类疾病。
确诊这种病的人是他！
不是谢清辰！
陈宣也说过了,谢清辰阴狠,而这种精神类疾病大多数时候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的。
也就是说,他根本不可能认识吴千峰。
当然,律师也是讲究证据的。
我去到了谢清辰经常去进行诊疗的医院,看见前台换成了年轻的小女生,特意找了不知道当初这起案子的人。
你好,请问有预约吗
哎呀,不是我来看,我是和谢清辰一起过来的,刚去上了个厕所,忘记问了他去哪个医生那会诊了,我这记忆……真是老咯,老咯。
那你稍等一会,我帮你看看。
前台在电脑上翻找了一会,不解的说：
没有啊……
怎么会没有就是叫谢清辰,我和他一起过来的。
她又看了几遍,解释说,真的没有,只有一个叫谢清宇的人。
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拍手说道：
对对对！是叫谢清宇,他的双胞胎叫谢清辰,我把两人搞混了。
接着我又假装接了个电话,什么！那畜生我非得拔了他的毛,我现在过去,你在那等着我,反正清宇这有人陪着……
不等前台开口说话,我直接走了。
来接受治疗的根本不是谢清辰,是谢清宇！
我试着重新还原了当初的场景。
认识陈宣和吴千峰的是谢清辰。
他因得不到陈宣对吴千峰怀恨在心,从而在醉酒冲动下实施了犯罪。
后面他带着行凶凶器离开了……
再度出现在人们眼前的就是谢清宇,因为他们两个人是双胞胎,很容易让人搞混。
再加上两个人的DNA相同,调换了凶器,上面换成了谢清宇的指纹。
由于谢清宇本来就有精神疾病,所以无论是心理医生还是警医,测试出来都是没有问题的。
资料上没有显示过谢家有两个儿子,他们双胞胎也从来不会同时出现在大众眼前。
按我之前偷听到的话,谢清宇应该大部分时间都在乡下。
从来没有人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们就是抓住了这个漏洞,尽可能得让两个儿子都顺利脱身。
至此,故事形成了一个闭环。
好可怕……
我都不敢想这个案子有多少人知情又隐瞒着……
知道真相的这一刹那,我想的是整理证据重新开庭。
11.
几天后,我的女儿带着外孙来家里看望我,我很高兴,抱着外孙在客厅里举高高。
他从口袋里拿出糖果分给我。
外公,这个给你,我偷偷和你说,你不可以告诉妈妈哦,我在幼儿园门口碰到你朋友啦,他给了我很多糖果,让我回家记得分给你吃,说是祝你退休快乐哦。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呼吸急促,勉强挤出笑容,把糖果拿过来：
外公谢谢你的糖果啦。
晚上,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突然问了我老婆一句：
老婆,假如啊,假如你发现自己以前经手过的案件存在隐瞒,你会怎么办会翻供吗
我老婆直接问我：
你当时知道他们隐瞒了吗你尽力了吗
我摇头又点头：不知道,我自认为是尽力了。
过了很久,她才意味深长的接着说：
老陈,你退休了,我们也老了,我年龄大了经受不住刺激了,只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健康的生活在一起。
我沉默了,这一晚我一夜无眠。
在家里待了几天后,我把公司里的死党约了出来喝酒。
喝多了,我们两个人就坐在酒馆后门的石阶上,和年轻的时候一样。
今晚的夜,没有星星……
你说,我是个好人吗
死党不以为然的说,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哪里有绝对的界限之分啊,为坏人辩护的时候就被骂是坏人,为好人辩护的时候又说我是大好人,哈哈哈哈。
这一晚,我不记得我们说了多少话了。
大多都是在怀念年轻的时候。
天快亮的时候,我起身边走边摆手和他告别：
以后少喝点酒,走了。
12.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我们全家人搬离到了很远的小镇上。
不要问我为什么你们可能也知道答案了。
我是一个普通人。
我老婆说,她希望一家人能平安健康。
我也一样。
番外：
其实我想了很久,是否需要完美结局
后来想着算啦,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笔下的人物或许有缺陷才是常态。
有光明就有黑暗。
光明始终有一天会照拂到有黑暗的地方。
就像故事中说的一样,我们一家后来搬离了那座城市,谢清辰在这个故事里的结局并非结束,而是开始。
至于他的结局如何,我也不知道。
但我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他的故事仅仅是在我这里结束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