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精一族可吞珠化形,成年那天,族长父亲寻来了一颗龙珠和一颗鲛珠让我跟妹妹挑选。
前世,妹妹抢先挑了龙珠,却没能成功化形为龙。
头上只生出一角,成了丑陋的黑蛟。
我则吞了鲛珠,变作貌美的鲛人,引得族中青俊争相示好。
就连不少外族也慕名而来,做客献宝,只为一睹芳容。
甚至龙族太子也对我一见钟情,欲娶我为妃,四海人人艳羡。
重活一世,这回妹妹抢先选了鲛珠,我却笑了。
——————
封妃大典,妹妹借献礼为由靠近,将淬毒的匕首狠狠插入我胸膛。
再睁眼时,我发现自己竟又回到了选珠那天。
我要这颗鲛珠!
听到这话,我就知道妹妹也重生了。
珠儿不可!原本端庄慈祥的母亲大惊失色,赶忙劝阻,鲛珠可不及龙珠的万分之一啊!
父亲也微微拧眉,珠儿你可知道,这龙珠是为父千辛万苦求来,内含化龙的机缘!
分明上一世,在妹妹选了龙珠后,母亲还安慰我说什么龙珠鲛珠各有千秋。
既然妹妹与龙珠有缘,我这个做姐姐的拿鲛珠也一样。
父亲则什么话也没说。
我虽早知父母偏疼幼妹,平日里也遵循教导万事忍让,从不与妹妹争执。
却没想到他们在如此重要的大事上竟也偏心至此!
前世母亲那让我感到些许温暖、想着她心里到底还顾念着我感受的话语,如今看来真是虚伪至极!
父亲那看似毫不偏颇、任由我姐妹二人抉择的沉默,也显得那么可笑!
蚌壳深深嵌入蚌肉,我一言不发,心却渐冷。
妹妹却一把抓起鲛珠。
父亲母亲不必多说,我意已决!
看着父亲母亲果真拗不过妹妹、让她选了鲛珠,我暗自松了口气。
早在发现自己又重生回选珠这天时,我便已暗下决心。
哪怕炼化一颗普通珍珠、化为人形蚌精,也绝不会再碰那鲛珠一下!
触到妹妹投过来的那似掌控一切、优越骄傲的眼神,我嘴角也泛起一丝冷笑。
上一世,妹妹只看到了鲛人的美丽与稀少,引得众人追捧。
却不知道美丽之下隐藏的危机,稀少背后掩埋的真相。
《海志》有载:鲛者,鱼尾人身也。姿容绝色,体态曼妙,歌喉婉转,泣泪成珠。内蕴天地之灵,饮其赤者可得颜永,啖其腴者可延寿疆。
只可惜如蚌族这种弱小边缘的种族,是无法窥得这种被刻意掩瞒的秘辛的。
在妹妹将匕首刺入我心口的那一刻,我与她本就不多的那点姐妹情便已被彻底斩断。
如今,我只想看她发现光鲜外表下血淋淋的真相之时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还有我那一向将全族利益放在首位的好父亲,和极其在意自身容貌的好母亲。
是否还会做出与前世一般的选择呢
真是让蚌期待啊。
我上前捧起匣中硕大圆润的龙珠,九彩华光流转其中,璀璨夺目。
对比之下原本光辉四溢的鲛珠黯然失色,巴掌大的鲛珠被衬得如米粒一般。
也难为前世母亲睁着眼说出也一样这种话。
既然珠儿愿将龙珠谦让于你,日后可要记得今日情谊,务必保护好妹妹。
见拗不过妹妹,母亲转头叮嘱我。
你既拿了龙珠,便要承担起责任,将我蚌精一族发展壮大。
父亲也与我说教。
前世妹妹拿了龙珠时可没有这些话!
反倒是母亲让我切不可招摇,还命我戴上面纱以免惹妹妹伤心。
父亲则告诫我需得与异性保持距离,婚姻大事不得擅作主张,要时刻记得感恩、为族中贡献。
姐姐资质愚钝,修为低下,一会可别炼化失败,浪费了这宝物事小,若日后无法再化形可就不妙了。
白珠带着嘲弄的声音传来,这次我清楚听出了她假意关心之下潜藏的恶意。
看到她停留在龙珠上贪婪又不忿的目光,我便明白她虽选了鲛珠,却仍不乐意看到此等宝物落入我手。
故口出恶言,欲要让我也不快。
可她不知道,在我们第一次比试法术、她输了哇哇大哭、母亲严厉斥责我、父亲也罚了我禁闭后,我便学会了藏拙。
我的法力,早已暗中领先她不知多少。
就算无万全把握化龙,化蛟却是绝无问题的。
蛟虽外貌丑陋,实力在四海之中却仅次于龙族,自保无虞,且仍有机会化龙登天。
前世我身怀至宝却实力孱弱,早已尝尽其中苦楚。
这一世,我必要登上大道顶峰,让那些欺我辱我的人都付出代价!
妹妹有这个闲心还是多操心自己吧!
想到前世处处忍让妥协,甚至用自身血肉换得宝物讨好这所谓的血脉至亲,最终却只换来一把夺命的匕首。
我不再如往日般忍气吞声,直接冷声怼了回去。
既然无论怎么做都换不回一丝真情,这一世,我绝不会再委屈自己分毫!
似是没料到我会这样不留情面讥讽,白珠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
珍儿,妹妹好意提醒,你怎竟这般不识好歹!
听到母亲生气的呵斥,我心中泛起苦涩。
我方才的话也不过是让妹妹多关心自己,她听不出妹妹话语中的恶意,却来指责我不识好歹。
心是偏的,是非曲直自然也跟着偏了。
可惜前世我却迟迟看不透这个道理,总忍不住委屈理论。
在放血献母、保她容颜不老后满心期盼能换得一丝公正对待,却只余一次又一次失望。
妹妹究竟是关心还是诅咒,母亲当真听不明白
好了,一点小事也值得争论不休,你们两人都快些开始炼化,早日化形。
听到父亲貌似毫不偏颇、各打一板的话语,我心底的悲怆更甚。
每次我与妹妹争执,但凡妹妹占据上风,父亲便装聋作哑。
可若是我占了理,他便会如今日这般和稀泥。
可叹我前世还被他这副作态蒙蔽,以为父亲好歹公正,对他的话言听计从。
哪怕他要我割肉,我也信了他那番鲛珠乃族人辛苦寻来,我能有这样的造化自该报答的鬼话。
心甘情愿日夜承受剜肉刮骨之痛,为族中换取资源。
不知这一世,父亲在得知鲛人血肉的用途后,还能否义正言辞地说出身为蚌族公主,自然该为家族奉献这种话。
看到妹妹已迫不及待开始炼化鲛珠,我也将龙珠引入体内。
可笑前世父母眼中妹妹千好万好,饮族亲血啖胞姐肉这种事自然是瞒得死死的。
只悄悄将我的血肉混入膳食之中,让妹妹服下。
不过也幸得他们这样偏心,妹妹眼中只见鲛人的好处,不见背后龌龊。
今世才会将鲛珠奉为至宝抢先拿下,也让我有了化龙登天的机会。
灼热自龙珠漫向四肢百骸,我感受到身体被一点点碾碎重塑的痛苦,死死支撑着不让意识陷入昏迷。
一阵又一阵的痛楚如无穷无尽的海浪一下下撞击着礁石。
好在前世的经历让我的精神面对痛苦已有了些忍耐力,始终维持着清醒承受龙珠的洗礼。
脑海中的时间已变得模糊,我只隐约感觉自己似乎比前世妹妹坚持得更久。
突然,一股不妙的感觉袭上心间。
妹妹应当也记得自己前世炼化龙珠的大致时间。
她或许不介意我化为丑陋的蛟衬托她的美貌,可若发现我有化龙的可能……
前世她未做到的事情眼看着我要实现,她会甘心旁观吗
想到前世刺入心口的匕首,我不敢有丝毫侥幸,只能咬牙用法力刺激龙珠,加快炼化的速度。
全身如火烧般的痛苦令我险些痛呼出声。
好在,撑过这一波后,炼化已到了尾声。
因心中不安,我强撑着睁开一丝缝隙。
已化为鲛人的妹妹朝我这边投来狐疑的目光,手中缓缓积蓄起一道法力。
我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此刻的我连躲避都做不到,只能一边加紧炼化,一边眼睁睁看着妹妹手中的法术逐渐成形。
倏然间,一道法力从妹妹手中打向我的蚌壳,同时响起的还有她故作焦急的声音。
哎呀,刚刚化形,我还控制不好自己的法……
昂——
话未说完,便被一声嘹亮的龙吟打断。
我冲出海面,腾空而起,肆意伸展着身躯。
感受着充盈的法力在体内游走,看着四海因我出世掀起波澜。
我最终化作人形落回东海一隅,蚌精的领地。
低级法术打在坚硬龙鳞上,连一丝浅痕都没留下。
怎么可能你怎么能化龙!
白珠不可置信地大喊,眼珠死死瞪着我额上的双角,似乎想将其瞪断,眼神中满是不甘与嫉愤。
妹妹方才,是想做什么
我冷声质问,无形的威压笼向白珠。
她脸色惨白,后退一步,眼神慌乱,我、我……
母亲脸上见我化龙时惊喜交加的神色在听到这声质问后消失无踪,疾声厉喝:
白珍!怎么跟妹妹说话呢不过是化个龙,就要忘本了不成
前世,白珠不过化蛟,母亲都说一旦化蛟,身份地位便截然不同。
叫我不要摆长姐架子,须敬着妹妹。
如今换做我化龙,却是这般待遇。
我摒除复杂的心绪,只想看看母亲究竟还能做到何种地步。
妹妹刚才那道法术,若非我及时化形,只怕要神形俱灭、尸骨无存!
我难道不该问吗
白珠刚刚才在炼化期间当众向我出手,母亲也无法立刻装瞎,只能揪着我的语气说事。
那你也没必要做出这样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好好问一声,解开误会不就行了吗
母亲,我不是故意的。
白珠此刻也反应过来,赶忙看向母亲,一脸委屈地解释。
我只是刚刚化形,没控制好法力,不是故意打向姐姐那边的。
好了好了,珠儿莫怕,你姐姐这不是没事吗
母亲见白珠一副泫然欲滴的模样,顿时一脸心疼地上前安慰了好一番,才转头看向我。
目光划过那对龙角,母亲终于还是软了些语气。
你也听到了,珠儿又不是故意的,做姐姐的何必跟妹妹斤斤计较。
白珠躲在母亲身后,挑衅地朝我露出得意的眼神。
像是在说:化龙又如何依旧不得母亲宠爱。
我不语,只抬头看向父亲。
父亲望着龙角,终于将那副严厉的面孔对向白珠,珠儿,道歉。
白珠身形一僵,震惊地看向父亲。
触及到那不容置疑的严肃眼神,她终是不情不愿地面向我。
妹妹方才不是有意的,姐姐大人大量,定不会同我计较的吧!
那是自然。
我还未开口,母亲便急急接过话头,笑着打圆场。
姐妹哪有隔夜仇,误会既已解开,珠儿也道歉了,你二人自当重归于好,同往日那般和谐相处才是。
好了,今日你二人都成功化形,大喜的日子,这事就此揭过,莫要扫了兴致。
父亲一挥衣袖,转眼就变了副笑脸。
为父这就邀请族人摆宴,为你们姐妹庆贺!
听到这番话,我心底对父母最后一丝奢念也就此断绝。
生养之恩,前世割肉放血已算报完,这一世,我只为自己而活!
好在如今我已不再需要依靠别人来替我主持公道,凭自己的实力便能为自己做主。
飘逸的纱裙随水波微微摇曳,一股较之前强势数倍的威压扑向白珠!
噗!
白珠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一软,瘫倒在地,再无之前面对我时的刁蛮乖张。
念在你我到底姐妹一场,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但往后你若再敢来犯,我必杀之!
裹挟着龙威的声线震得白珠心尖一颤。
对上我杀气腾腾的冰冷竖瞳,她的眼底终于漫上惊惧。
珍儿你……
母亲亦是惊怒交加,刚欲开口诘问,威压便如山海般罩下,令她剩下的话语卡在了喉咙中。
凡阻拦者,无论何人,亦杀之!
冰冷的竖瞳扫过母亲,我冷漠的声音中已不带一丝感情。
放肆!父亲震怒。
但下一刻,我的威压便令他再说不出任何话,只震撼地望着我,嘴唇不断抖动。
龙族威严不可侵犯!
刚才冲出海面的,可是阿珠化龙了!
一道欣喜又急切的声音远远传来,打破了庭中剑拔弩张的气氛。
我看向闯入内庭的身影,眸中透出无法遏制的杀意。
来人正是白翊,面容俊朗,风姿绰约,乃蚌精一族当代翘楚。
修为更是年轻一辈中最强的。
深受父亲信重,隐有许我姐妹一人与之婚配之意。
平日里他没少捧着白珠跟我作对,出了不少整蛊我的馊主意。
从前,我只当他爱慕妹妹,不欲同他计较。
可前世,在我化鲛之后,他突然转了性子,开始向我示爱。
我原只当他被鲛人的容颜吸引,心生鄙夷,不免轻视。
未成想他竟是与外族勾结!
蓄意接近,里应外合。
害我被关入地牢,割肉取血,险些丧命!
此仇不报,实难咽气!
偏偏白翊在将吐血瘫倒的白珠、我额上的一对龙角和对我怒目而视的父母尽收眼底后眼珠一转,竟冲到白珠身前作出一副保护姿态,瞪着我,一身凛然正气。
白珍!你竟敢抢夺幼妹化龙的机缘!还出手伤人!当真可恶!还不快跪下赔罪!
听闻此言,我怒极反笑,抬手挥出一道法术袭向白翊!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摆谱
白翊见我出手,神色骤变,慌忙凝聚法力化作护罩。
却连一息都未抵住,瞬间被打飞出去,身躯重重砸在庭壁上,气息奄奄。
翊哥哥!
白珠凄然一呼,伏在地上朝不断吐血的白翊爬去,活像一对苦命鸳鸯。
珠儿!我苦命的珠儿!
许是被我先前那一眼震慑了心神,母亲不敢再指责我,只一个劲地捶胸悲泣。
见这混乱的一幕,父亲气得直哆嗦,指着我怒斥。
你个孽障!竟对族人下此重手!
我冷笑,若非看在同族的份上,今日他便性命不保!
你……父亲指着我还欲说些什么,却见一道法术流光自远处飞来,在父亲面前展开成字幕。
蟹族恭贺蚌兄喜得龙女,愿派四公子携礼拜会!
蟹老四!
竖瞳中寒芒一闪,杀意弥漫我心。
前世,正是这位酷爱典籍、学识渊博的蟹族四公子谢俞,假意追求我不成,便暗中跟白翊勾结。
将我绑入阴暗污秽的地牢,日夜割肉取血,用以邀功献媚,换金敛财,索求无度。
后来更是走漏风声,害得我接连被各族劫掠追杀。
父母也生出贪念,我再没过一天安生日子。
今世,我定要将那臭螃蟹扒壳去黄,碎尸万段,方偿我所受折磨屈辱!
不过在那之前,定要先圆了白珠夙愿,让她也好好享受一下万众瞩目、众人追捧日子。
螺族恭贺蚌兄喜得龙女,愿派二公主携礼拜会!
虾族恭贺蚌兄喜得龙女,愿派三公子携礼拜会!
……
不过瞬息,一道又一道法术流光送来拜帖,目不暇接。
前世白珠化蛟,于海面翻腾之后,也有这番景象。
只不过仅有附近几家亲近的小族来贺,数量和质量都远远无法跟如今相比。
如蟹族这样的大族还是父亲为给白珠撑场面,特意送礼去请的。
我转动目光,果然在白珠脸上看到嫉恨,但很快,她又颇为骄傲自得地瞥了我一眼。
我自然知道她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上一世,父亲为我们二人举办的宴会,主角本应是她。
可化为鲛人的我一出场,就凭容貌引得众人惊艳夸赞。
那场宴会中最尊贵的客人——谢俞,更是直接当众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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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很长一段时间都还被海中众族津津乐道,彻底抢了她的风头。
这次拥有绝色容颜的鲛人是她,这个表情,只怕是期待着前世的场景逆转。
我不禁冷笑。
蛟与龙虽只差一步,却是天壤之别,宴会上的场景,恐怕未必能如她所愿。
收到如此多贺帖,父亲也顾不上再训我,乐呵呵地安排族人准备宴会。
我则是去了趟西海,寻了条戒鞭。
戒鞭,乃由龙骨蛇皮所制,专用于刑狱。
一鞭下去,保管皮开肉绽,神胆俱裂,痛入骨髓。
前世在地牢之中,一旦我稍有动作,谢俞便会运上法力抽上一鞭子。
一次我逃跑被抓回,更是被他一鞭又一鞭打得几乎气绝!
那彻骨的疼痛,便是现在想起,依旧胆颤。
这样的滋味,今世怎么能不让他也好好尝尝呢
我将法力注入骨鞭,凌空一挥!
波纹震震,在水中扩散,竟将数丈外的珊瑚柱击碎!
我满意将鞭子收入袖中。
不知那蟹壳,能受住我这戒鞭几下
三日后,宴会开始,各族宾客齐聚一堂。
白珠盛装打扮,一亮相便引得众人盛赞。
看着她众星捧月般傲然立于中央的模样,我也微微一笑。
好妹妹,希望你接下来也能如这般享受鲛珠带来的好处。
宾客席中,一身长玉立、文儒俊雅的少年郎忽站起身,引来众人侧目。
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我捏紧了袖中的戒鞭。
谢俞!
上一世,他就是这样突然起身,当众表白求娶,给我带来后续种种厄难。
白珠眸光微亮,眼中波光流转。
望向谢俞的眼神含情脉脉,欲语还休。
这副模样,惹得场中诸位一时间神色各异,目光不断在二人间来回扫动。
父亲亦是心中一动,细细打量了谢俞一番,露出满意的神色。
抬杯受了贺酒,静待其下文。
早就听闻二公主蕙质兰心,容貌一绝,今日一见,果真是花容月貌,国色倾城。
谢俞颇具文采的马屁显然拍到了父亲和母亲心坎上。
两人皆是一副心情愉悦、浑身舒畅的模样。
白珠更是脸庞微红,作出娇羞姿态,只旁边的白翊脸色有些难看。
众人也隐约嗅到了一丝瓜味,都停下筷子,注视着几位主角。
不料下一句,谢俞却是话锋一转。
只不知这大公主何时出来,也让我等瞻仰一番龙女的风姿
此话一出,白珠脸上的绯红瞬间退散,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席中很快传出几声按捺不住的附和:
是啊是啊,大家可都是奔着龙女来的,白叔就别再卖关子了,快些将龙女请出来吧!
诸如此类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甚至还有几道隐晦讥讽的目光落到白珠身上。
白珠脸颊火辣辣地疼,身躯微晃,扶住桌沿才没当众栽倒出丑。
父亲神色一怔,继而不悦皱眉,低声冲一旁的侍女道:
快去喊那个不知礼数的孽障过来,如此重要的场合,她竟迟迟不入席!
看到这番情景,我没等侍女来叫,从暗处走出,不卑不亢作揖,礼数周全。
有事来迟,望诸位见谅。
见我一身素衣,也未有任何装饰,父亲又一皱眉。
欲要责问,却被谢俞先一步截了话头。
龙女殿下果真是英姿飒爽,气度不凡,族中特备了一点薄礼,恭祝大公主成功化龙,还望殿下笑纳。
我只淡淡嗯了一声,扫了他一眼,面上不露悲喜。
谢俞开了个头,其余的人也纷纷争相献礼恭贺,唯恐慢旁人一步。
这样的盛况,是前世不曾有的。
唯一跟上一世相似的,是我依旧一出场就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引走。
白珠也再一次被众客冷落。
我转动目光看向白珠,四目相对,我看到了她眼中的怨毒与屈辱。
但这一世,我不再忧惧了。
宴终席散,白珠起身离去,一刻也不愿多待。
想她定不会善罢甘休,我刚要跟上,却被父亲拦下。
站住!父亲面色不虞,如此重大的宴会,你竟让众多贵客等你一人!还穿得如此简陋!成何体统
我懒得向他解释,白珠同前世一样,刻意跟我说宴会改了时间。
见谢俞也消失在视野中,我直接运起法力搜寻。
终于,发现了已将手握到一处的两人。
谢俞目光深情,二公主姿容绝色,令在下一见倾心。
白珠含羞带怯,语气嗔怪,你既心悦我,宴席上为何还要求见姐姐
父命难违,但我心中,唯你一人。谢俞深情款款,阿珠对我,可也有一丝情谊
俞哥哥芝兰玉树,盛名远扬,四海之中多少女子芳心暗许。
听闻此言,谢俞又靠近一步,双目定定凝望着白珠,可我想要的,仅一人心。
见白珠粉面桃腮,谢俞乘胜追击,阿珠可愿随我去蟹族领地,嫁与我为妻
白珠指尖一颤,欣喜中又带点慌乱,俞哥哥情深义重,珠儿不愿辜负,可成亲一事……
看着白珠情窦初开的娇羞表情和谢俞那志在必得的眼神,我忍不住发笑。
谢俞确实是四海中有名的贵公子,这样的深情攻势,鲜少有女精怪能抵抗。
可跟龙太子一比,也就不过如此了。
白珠上一世可是看到过龙族太子对我一往情深、非卿不娶的。
今世只怕一颗心都吊在那龙太子身上,此刻又岂会对谢俞有半分多余情谊。
不过是享受贵公子的追捧和旁人的艳羡罢了。
各怀鬼胎的两人上演着郎情妾意的戏码,让人忍不住期待后续撕破脸面时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看够了戏,我刚要离开,转身却注意到另一丛珊瑚桩后,白翊正死死瞪着谢俞,双目妒红,似要噬人。
我忍不住咧开嘴,这出戏,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忽然,一道灼目的金芒划过,展开出一片巨大的字幕。
我浑身一震,那是龙族特有的传讯法术。
内容,则是邀请我去龙宫赴宴。
上一世并没有这份请帖,而白珠也不出所料,要蹭这份请帖同去龙宫。
我面色微沉,前世没有这一出,我是在数月之后才偶遇龙太子敖玺。
这次,只怕是要提前相遇了,不知又会带来怎样的变故。
我目前的实力,四海之中鲜有敌手,大部分地域都能来去自如,但敖玺和龙宫恰恰是例外。
想到和熬玺的前世种种,我的心似仍有些钝痛,但更多的,是滔天的恨意!
初遇之时,我刚逃出地牢,在谢俞的追杀中狼狈逃窜。
命悬一线之际,敖玺如天神下凡一般现身,打伤追兵,将我护在身后。
之后,更是为我疗伤,替我撑腰,对我悉心照料,关怀备至。
甚至要娶我为妃,许我尊荣。
我终于沦陷,沉溺在他编织的甜蜜陷阱之中,直到收网那天。
他亲口告诉我,之前种种皆是演戏。
他故意先松动地牢守卫,让我逃脱。
再给谢俞传递消息,引他追杀。
他策划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就为骗取我的一颗真心。
只因鲛人泣泪成珠,可唯有为挚爱之人落下的真情眼泪,才会化为鲛珠。
鲛人稀少,存活于世的也大多隐匿在暗,鲛珠更是罕见。
而敖玺,他竟是欲从我这取得鲛珠,再让我族人吞珠化形。
如此往复,繁衍生息,圈养鲛人!
敖玺骗我真心,伤我至深,还欲谋我族人和子嗣,可恶至极!
不将他扒皮抽筋,挫骨扬灰,难消我心头之恨!
只可惜现在对上他,我并无万全胜算。
复仇一事,须得从长计议。
唯一不解的是,龙族寿数绵长,亦无容貌之虑,敖玺又为何要这般费尽心思圈养鲛人
上一世,我本想暗中查探,看能否找到对付敖玺的契机。
可惜还未查出什么,便被白珠一刀穿心。
我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前往龙宫赴宴。
龙族一脉人丁凋零,老龙王见了我很是高兴。
不仅将我认做义女,还赏了我一件金丝软甲。
金丝软甲由龙鳞制成,刀枪不入,火烧不损,珍贵无比。
也是巧了,上一世这件宝物同样落入我手,只不过是老龙王送给儿媳妇的。
前世白珠便对这宝贝眼红不已,多番讨要。
我不肯给,她便去母亲跟前告状,最终我也没护住这宝物,被她夺去。
这一世,想来白珠早已将这软甲视为己物。
我转动目光,果然看到白珠双眼牢牢粘在我手中泛着金光的软甲上。
我直接将软甲套在身上,迎着白珠妒恨的眼神向龙王道谢。
父王今日设宴,是有何喜事
听到后方传来的熟悉声音,我身形下意识一僵。
旁边的白珠已是飞快转过身去,激动望向来人。
我也缓缓转身,看向那曾令我痴迷沉醉、如今却恨不能一剑捅穿的俊逸身影。
敖玺目光一下落在我头上的龙角上,有些讶异。
这是哪里来的龙女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位于上首的龙王语中含笑介绍道。
这是我东海的龙女,原由蚌精吞龙珠化形。
今已被我认做义女,往后便是一家人了。
原来如此。敖玺恍然,看向我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亲近。
有义妹加入,我东海龙族的实力又涨一截,真是可喜可贺!
还不待我回话,一旁的白珠便已按捺不住,一个礼行得是千娇百媚。
白珠见过龙太子~
只可惜与她所料的一见钟情不同,敖玺只淡淡扫了她一眼。
你是何人
白珠一愣,有些局促起来,我、我是蚌族二公主,今日跟姐姐一同受邀拜会。
你看着也不像蚌精。敖玺又打量了白珠几眼,莫非也同义妹一样,另有机缘
是,我得了鲛珠,化为鲛人。
鲛人敖玺又将白珠从头到脚细细端详一番,不知想到些什么,眸色渐深。
既然是义妹的亲妹,那也算是一家了,以后可以多走动。
听到这话,白珠面上一喜,语调愈发婉转多情。
那就劳烦玺哥哥照顾了~
言罢,还自以为隐晦地朝我甩了个挑衅的眼神。
我懒得搭理她。
一番推杯换盏,龙王忽然开口。
三日后海虚秘境开放,你二人可同去历练一番。
海虚秘境位于东海境内,里面有着各种机缘和危险,各族都爱派小辈前去历练。
上一世听闻敖玺曾在这个秘境中得到一把宝剑,实力暴增。
敖玺生而为龙,修为亦在我之上,若再得宝剑助力,只怕更难应付。
这次,我必要抢先夺得宝剑,此消彼长,或可一战。
三日后,秘境入口。
我独自立在一侧,另一侧则是被一群护花使者簇拥在中央的白珠。
秘境危险,姐姐一个人,可要当心呢!
瞥见白珠不怀好意的神色,我微微皱眉。
秘境中危机四伏,我虽不惧白珠,可她若趁我不备搞点小动作,怕要耽误大事。
幽蓝色旋涡在眼前张开一扇光门,我抬脚迈入秘境,一下从幽深的海底到了一片青郁的山脉。
我运功朝秘境深处飞去,欲远离白珠一行,不料她却如块狗皮膏药一般紧紧黏上。
一会故意惊醒路边的食人花妖,一会又将洞窟内的护宝妖兽引到我身旁。
虽我实力强劲,连番战斗下来也不免有些疲累。
白珠瞅准时机,假装站立不稳,竟是要将我推入陷阱!
跌落间,我猛地擒住白珠手腕,拉着她一同下坠!
终于是引得白珠亲自动手了,不枉我与她纠缠这么久。
到这一步,借用白珠牵制住敖玺的计划已算完成。
待脱身之后,宝剑便是我囊中之物。
我任由顽石将身躯牢牢禁锢。
后方的大山剧烈颤动,山上树石崩落,周围土层开裂。
待到烟尘消散,还完好站立在地上的众人惊愕发现,那高山竟变成了一个巨人,双拳中紧紧握着我跟白珠!
石怪张开巨嘴,竟口吐人言:何人惊扰我长眠
我忙抢先开口:我是被人推倒才不慎落入阵中,无意冒犯!
石怪巨大的头颅缓缓转动,对准我的眼窝中冒出绿光。
这么说来,确实不能怪你。
握住我的石拳忽然放开,我赶忙运起法力稳住身形,就见石怪已将头转向白珠。
那就是你打扰我睡觉!
不不不!不是我!白珠惊慌之下习惯性栽赃于我,是她!是她推的我!
石怪的眼窝中忽然冒出两束红光,声震如雷:撒谎!
不但扰我休眠,还妄想欺瞒于我,罪不可恕!
随着石怪愤怒的咆哮,周围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待安定时,人数又少了一半。
白珠已被这阵仗吓得面色惨白。
若不是敖玺飞身上前,向石怪求情,只怕早已一命呜呼。
见状,我嘴唇嗡动,向石怪密信传音。
石怪眼中绿芒一闪,东海龙王的面子不能不给,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除非……
除非什么白珠闻言一喜,当下急切追问。
除非有人真心喜爱你,能抗住我一问,我就放你们走。
否则,那人便要代你受过,进迷石阵受刑。
若无人能救下你,我便会将你丢入阵中,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听到这个条件,白珠的恐惧已全然退去,眸中满是自信傲然。
她柔柔望向敖玺,语态娇媚。
玺哥哥,珠儿希望你救~
白珠神色期盼,心中笃定。
在她看来这个条件简直就是问她给谁一个跟她表白的机会,完全是送分题。
只是敖玺却面色沉郁,听到白珠点他名字,脸色又难看几分。
珠儿,我对你的情意,还需要用这种方式证明吗
白珠闻言一愣,刚想辩驳这不是考验是秀恩爱。
但看到敖玺明显不快的表情,又有些担心惹恼了他。
只得委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转而将目光锁定在谢俞身上。
拿不到满分,八十也行。
俞~哥~哥~白珠这一声叫得是百转千回。
早在听到石怪的条件时谢俞就变了脸色,后来见白珠点名敖玺又松了口气。
听到敖玺的话时心中已有了不祥的预感,此刻听白珠唤自己,谢俞的脸色是变了又变。
最终谢俞还是勉强露出一笑,祸水东引。
我自然是很愿意救阿珠的,只是看白兄如此期盼,实在不好与之相争啊!
听到这话,白翊恶狠狠剜了谢俞一眼。
之前事事都要来争,这会倒是谦让起来了
再次被拒,白珠有些不甘心再次开口。
没关系的,翊哥哥一向大度,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白翊在一旁小鸡啄米般点头。
嗯嗯嗯!
可阿珠妹妹没有第一时间想到我,在下这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想通之前,怕是不敢笃定自己的心意啊。
谢俞摇着折扇,唉声叹气。
白翊对着谢俞怒目而视。
你丫把我词抢了我待会说啥!
谢俞回了个无辜的眼神,怪我咯。
白珠脸色白了白,最后将希冀的目光投向白翊。
翊哥哥,我们自幼一同长大,你对我的心意定是绝无瑕疵的。
送分题总不至于不及格吧!
白翊脸色更白,面露难色。
我对阿珠的心意自是日月可鉴,只是我心中一直是将你当做妹妹,怕是不符合要求。
三连拒,白珠已有些难堪,转头看向其他追求者,你们!可有人愿意救我
只要能脱身,不管多少分她都认了!
众人面面相觑,终于有一猛士站出,我来!
石怪头颅转动,若她变得丑陋无比,你可还会真心相爱
猛士脸色唰地一下惨白,但还是咬牙坚挺,自、自然会!
撒谎!
石怪眼中射出红光,下一刻,猛士便被丢入迷石阵。
接着,石怪又转头看向白珠,看来,没人救你。
说着,石怪就欲将白珠投入石阵。
等等!
白珠环顾四周,心一横,决绝道:谁若救下我,我便嫁与他!
话是对着众人说的,可白珠的眼神却一个劲地瞟向敖玺。
上一世,敖玺确确实实要娶我为妃,白珠显然是觉得敖玺定不会让他人抢先,才说出这番话。
但回应她的,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
不止敖玺没反应,谢俞白翊和一众追求者,竟无一人上前。
噗嗤~我忍不住喷笑,这戏实在精彩。
白珠脸颊涨红,羞愤欲死,被石怪毫不留情丢进阵中。
阵门闭合之际,敖玺和谢俞竟双双跟着跃入其中!
白翊见状,也在最后一刻跟了进去。
看到这一幕,我脸上浮出笑意。
迷石阵险象环生,迷障重重,便是敖玺,一时半刻也无法轻易脱身。
我有充足的时间将上一世属于他的宝剑夺走。
无人打扰,我很快便突破重重障碍,将倚天剑收入囊中。
秘境关闭,我一眼就看到白珠灰头土脸、一身狼狈,却甜蜜幸福地依偎在敖玺身侧。
我目光又扫视一圈,竟在不远处看到站立在一处的谢俞和白翊两人!
白翊讥讽地瞥了谢俞一眼。
某些人做再多也是白费心机,只能眼睁睁看别人抱得美人归!
谢俞却难得没有同他争辩,目光隐晦,意有所指。
连接石怪一问都不敢,你对那女人也不是真心的吧。
让我猜猜,你图谋的,是蚌精一族族长的位置
看这情况,你怕是也没机会通过二公主的爱慕达到目的了,倒不如同我合作。
只要你助我成功,有我蟹族的助力,帮你拿下小小蚌族,自不在话下。
两人彼此对视数息,白翊终是缓缓开口:你要我做什么
两人转为传音密谋,我探听不到详细计划,但也大致能猜到。
没想到这一世敖玺的提前出现,同样让谢俞察觉到自己无法通过感情拴住白珠。
遂跟前世一样选择笼络白翊。
余光瞥到敖玺已跟白珠分开,独自离去,我隐去身形,悄然跟随。
我跟着敖玺,一路出了东海,登上岸边,最后竟到了人类的城镇!
我心中疑惑,海中众族世代活在深海,一向同人类井水不犯河水。
族中长辈更是自幼教导我们远离人族、不要上岸。
敖玺此番是要做什么
我正想着,又见敖玺施了个障眼法,将身上华贵的服饰变作普通的粗布麻衣。
龙角也被隐去,看起来竟同寻常百姓一般。
我不由惊愕瞪眼,他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眼看着人就要消失在转角,我顾不上深想,赶忙跟上。
一路七拐八绕,正当我惊异于敖玺对这些暗道小巷如此熟悉之时,他终于停在了一处矮房前,敲了敲门。
看着他进入屋内,我飞上一株古树,刚看清院中的情形,就惊得险些跌下树来!
敖玺就在院中搂着一布衣女子,卿卿我我,眉目传情。
而那女子,分明是人类!
看到敖玺眸中的深情,我只觉得天雷滚滚,海潮汹涌!
人妖殊途,岂可苟合!
我心神俱震,好半晌才缓过劲来。
难怪!
难怪前世敖玺如此费尽心机欲圈养鲛人!
只怕都是为了给这位真正的心中所爱!
人类寿命何其短暂!
若要长相厮守,得残害我多少后代族亲!
敖玺算计我一片真心,谋我家族子嗣,竟是为此大逆不道的苟且之事!
如此作为,简直枉为东海之主!
我几乎咬碎了一口牙,才堪堪止住此刻冲出去杀个昏天黑地的愤懑。
倚天剑似也感受到了我的心绪,在袖中不断嗡鸣,似欲冲出去替我厮杀。
我分出一丝心神安抚,渐渐冷静下来。
如今对上敖玺,虽可一战,却无必胜把握。
况且敖玺乃龙族太子,即便我此刻将其诛杀,也无法逃过龙王龙后和虾兵蟹将的围剿。
为这种海族败类搭上自己,未免得不偿失。
见院中一人一龙情意绵绵、难舍难分的景象,我心中一动。
若将此事告知龙王,敖玺必定受罚,我亦可获取龙王信任。
若争执再激烈些,父子心生嫌隙,便有可乘之机。
目光又扫到院落中晾晒的渔网,和各种海螺贝类、鳖蟹鱼虾。
我眸色一深,竟还是个渔家女!
如今我也贵为龙女,若能挑起民愤,或可取而代之。
思及至此,我转身回了东海,汇报龙王。
龙王大惊,随我上岸,待看到院中一对痴缠男女时勃然大怒。
孽障!你好大的胆子!
龙王一怒,天雷阵阵,晴朗的天空乌云翻涌,看得我心头一阵火热。
若有这样的力量,区区敖玺,又有何惧
骤然听到龙王的声音,敖玺登时脸色大变,慌忙将渔女护身后。
父王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等你酿成大祸么
龙王冷哼一声,鼻中喷出一股劲风。
还不跟我回去!
敖玺心知这一回,恐怕此生再无法与心爱之人相见。
他还未来得及将鲛人和鲛珠弄到手。
凡人寿数不过几十载,于龙族不过转瞬之间。
龙王只要将他关上一阵,便什么都迟了。
父王!孩儿与这女子是真心相爱!还望父王成全!
你!你个混账!
老龙王恨铁不成钢。
敖玺心中不甘,却打不过龙王。
一番争执后,还是被龙王带回。
渔女早已吓得脸色惨白。
我现出身形,飘在她面前,冷声质问。
你可知人妖殊途,不可苟合
渔女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神女饶命!民女原以为相公是人,实在不知他竟是那等怪物啊!
想到渔女在见到敖玺头上龙角时那震惊恐惧的模样,我心中已是信了她这番说辞。
既如此,你可愿忘却这一切,换个地方生活
渔女大喜,再次不住磕头,多谢神女娘娘恩赐!
我用法术屏蔽了渔女这段记忆,只让她以为夫君已葬身海底。
后又引导她搬离这处伤心地,此生不再捕鱼。
我回到海底将这一切禀告龙王,龙王对我做的十分满意,赏了不少宝物以示嘉奖。
我一出龙宫,便将敖玺同一个渔女苟合、惹得龙王震怒、被关入深渊幽牢的事散播到四海。
等我回到家中,又得知白珠已失踪数日。
白翊如前世一般在劝我父母放心,看来谢俞已经行动。
我飞身前往地牢。
白珠果然被铁链绑在绞架上,身上伤口交错纵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正向谢俞不断求饶。
龙肉吃了于修为大有进益,同样可延长寿命、美化容颜,比鲛肉更值钱。
你放过我,我帮你把姐姐带过来,好不好
我眸中一寒,杀意更甚。
龙肉于修为有益众所周知,只不过没人有这个胆量打这个主意。
我这好妹妹也不知是胆大还是愚蠢,竟然说出这种话。
但谢俞显然不蠢,他很清醒。
你倒是不怕遭天谴,敢讲这种话。
不过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我不可能放你走。
谢俞!你不得好死!
见求饶无用,白珠一改先前楚楚可怜的模样,露出自己狰狞的一面。
啪!
戒鞭狠狠抽在白珠脸上,皮开肉绽。
飞溅出的血珠在阵法作用下汇聚到瓶中,一滴都没有浪费。
谢俞笑得开怀。
怎么罚了这么多次,还不长教训
白珠疼得浑身抽搐,眸中却仍含着一点希冀。
敖玺哥哥一定会来救我的!
届时,定要你付出代价!
敖玺哥哥会娶我为妃。
你们这些伤害我的人,都要死!
听到白珠天真的话语,谢俞忍不住放声大笑。
你难道没听说敖玺看上了一个渔女、被龙王关在深渊幽牢的事吗竟还在发梦!
哦,你被关在地牢,确实不知道这最新的消息。
不过我现在告诉你了,你的敖玺哥哥如今已是自身难保,不可能来救你的。
不可能!你撒谎!
白珠死死瞪着谢俞。
敖玺哥哥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渔女他喜欢的分明是我!
我才会是未来的太子妃!
你休想骗我!
见白珠这副油盐不进的痴狂模样,谢俞来了兴致。
一字一句如锋利的刀刃插入白珠心脏。
你自己清楚,我没必要骗你,也编不出这样的谎话。
敖玺对你有没有真情,海虚秘境遇到石怪那次不很明显了吗
我原本还想不通敖玺贵为龙族太子,既没有真心喜欢上你,又为何要同你虚与委蛇。
现在我倒是想通了,只怕他也跟我一样,看中的是这鲛人血肉。
我要壮大势力,而他,要同他心爱的渔女长相厮守啊!
不可能!你骗我!
白珠瞠目欲裂,面容可怖,状若疯魔。
敖玺哥哥绝不可能这样对我!
我将来可是要成为太子妃的,他不可能这么对我!
敖玺哥哥那样的人,怎么会看得上卑劣的人类还是个粗鄙的渔女!
我不信!你放我出去!我要亲口问他!
白珠剧烈挣扎,带动铁链哗啦作响。
但回应她的,只有一道道痛入骨髓的戒鞭。
我看够了戏,转身回到龙宫,在龙王面前刷好感刷功绩。
老龙王年事已高,东海大部分事务都已移交敖玺处理。
如今敖玺被关,久不理事的老龙王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不过我的出现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老龙王越来越信重我,四海亦是一片赞誉。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了一段时间,直到白珠逃出地牢。
她倒是放得下身段,引诱了看守,逃回家中。
谢俞也同前世一般,见自己再无法得利,便鱼死网破,将鲛人血肉的功效公之于众。
再见白珠时,她正在同父母争执。
我好不容易逃出魔窟,你们居然还要取我血割我的肉!虎毒还不食子呢!
白珠声音尖锐。
母亲柔声安慰。
我们同那贼人自是不同,只稍稍取一点。
既不损伤你根本,又能换得你喜爱的珠宝玉石、绫罗绸缎,何乐不为
父亲也耐心劝解。
这不过是换取资源的权宜之计,待日后我蚌族强盛起来,你身为公主,身份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无人敢再觊觎染指。
我不免又想到当初,我因数日割肉取血,十分虚弱,想暂停几日休养。
父亲却面色一沉,端出族长的威压。
族医早已说过,一日取一次不会伤及根本。
我们养你这么大,族中给你公主的体面,现下到你回报的时刻,岂容你装病推拒
母亲也冷了脸,拿出长辈的权威。
你的血肉皆父母所赐,我辛苦养育你长大,如今不过取几滴血,你竟这般不愿!
此刻换做白珠,他们却是好话说尽,一日一取也变成三日一取。
可即便如此,白珠也是百般不愿,似受了天大委屈,在族人面前更是趾高气昂。
说着族中如今地位提高、送礼攀附者络绎不绝,皆因受她恩惠。
可分明在她回来之前,族中便因我代管东海事务有了这般景况。
父母却依旧纵着她的性子,对族人亦是这番说辞,将我的功劳安在她身上。
也罢,先让他们再闹腾几日,待我大计实现,再同他们算账。
啪!
前面忽然探出一只血手掌。
白翊浑身是血从白珠房中爬出,却触动门口禁制,被赶来的白珠一顿砸骂。
狼心狗肺的东西!枉我平日对你那么好!竟害我到如此境地!
一直砸到白翊咽气,白珠才啐了一口。
晦气玩意!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你了!
骂完后,白珠转头看向我,眼中嫉恨较之前更甚。
怎么你来看我笑话。
我心头的郁气随着白翊死亡消散几分,也就懒得再同她逞口舌之争。
你可想再见敖玺一面
当真
白珠眸中爆发出光彩。
见她果然依旧蠢笨,踏入陷阱,我不动声色。
自然。
那还不快带我去!
我将白珠带到幽牢。
一路应着她的要求同她细细讲解地形机关,又将看守全部遣散。
你们都退下吧,我妹妹要同太子说几句话。
姐姐,你也下去吧,我跟太子说话,你在一边不方便。
见白珠又恢复那副将我的东西据为己有的得意模样,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依言离开。
那你们好好叙旧,我过会再来。
离开幽牢,我紧了紧袖中的戒鞭。
谢俞的仇,我还没报。
见我找来,谢俞眸色暗沉,一脸阴鸷。
海虚秘境中,我看你们姐妹关系也并不和睦,没想到你竟会为她出头!
我不语,只扬起戒鞭,狠狠抽向谢俞。
我当然不是替白珠出气,而是为上一世的自己复仇!
戒鞭中带着我的法力,一下便将谢俞双腿抽断。
这一鞭,偿我数次逃跑被抓回的断腿之痛。
我又甩出一鞭,抽烂谢俞的嘴脸。
这一鞭,偿我每次顶撞的烂脸之苦。
我抬手,再一鞭狠狠抽在谢俞背脊。
这一鞭,是偿我每次在谢俞兴致突起,偏要用此法取血时所受的酷刑!
我一鞭又一鞭打在谢俞身上。
任凭他如何哭嚎求饶、愤恨咒骂,亦如前世他对我一般,不为所动。
只继续挥鞭,直将他打出原型。
这戒鞭的滋味,可还好受
面对我的问话,谢俞已是疼得说不出半句。
直到那举着巨钳的八足螃蟹碎成一滩烂泥,我才终于收手,长舒口气。
如今我身份非比寻常,谢俞又残害我族人在先,实力道理皆在我这边。
便是谢俞生父、蟹族族长,也对我无可奈何。
这边事毕,那厢便传来消息,白珠带着敖玺,越狱了。
龙王震怒,四海翻腾。
我一脸自责,上前请罪。
父王,都是我不好,太过信任族妹,这才让义兄趁机逃走。
咳咳咳!这事岂能怪你!
都是我那逆子冥顽不灵!关了这么久竟无半分悔改之意!真是气煞我也!
父王息怒,我这就去将义兄带回。
龙王大手一挥,便将此事全权交由我办。
待我赶到渔村,却见敖玺寻不见渔女,四处抓人拷问。
闹得人心惶惶,竟惹来道门仙长捉妖。
但敖玺到底不是寻常精怪,道长显然也没料到会是真龙闹事,准备不足。
眼看敖玺一爪抓向老道心口,我当即出剑,挡下一击,同他鏖战。
道长也召来帮手,众人合力将敖玺重创擒下。
倚天剑与我心意相通,敖玺身上大部分伤口都出自于它,每一道都深可见骨。
但这还远远无法偿还我前世所受之苦。
不过我深知要想成事,需得隐忍的道理,未再对敖玺出手。
只同道长说明缘由后,便言明要将敖玺带回龙宫发落。
言语间隐隐透出龙王爱子、难以管束的无奈。
又流露出这样下去,未来还不知会作出何乱的忧虑。
果然见老道痛心扼腕,要向天庭告状。
回到东海,龙王收到天庭斥罪的诏书,又听我细细讲述事情经过。
再见敖玺依旧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还有白珠凄惨哭诉敖玺如何骗她、却是为了取鲛人肉同那渔女长相厮守。
当下怒急攻心,喷出口淤血。
下令将敖玺镇于幽牢深处,废黜太子之位,禁止任何人探视。
经此一事,老龙王身体每况愈下,越发倚重我。
蚌精领地,长年累月的割肉取血,终于令白珠忍不住爆发。
可早已被喂大了胃口的父亲,和看着自己容貌越来越年轻的母亲,又怎么舍得就此放弃
终于,老龙王昭告四海,传位于我。
四海来朝,万妖相贺。
如此盛况,比前世封妃大典不知隆重多少。
白珠终是红了眼,在屋内歇斯底里大喊。
凭什么凭什么重来一世,我还是这般凄惨她却如此辉煌!
是你们!都怪你们!既生了我,又为何还要生她!
白珠疯了。
她给父母下毒,封了他们的法力,将前世那把匕首疯狂捅入两人心脏。
父亲不敢置信地望着银白的匕首插入自己胸膛,染上一身血红拔出。
到死之前,他都不敢相信自己一向宠爱的小女儿会把匕首刺进他的胸膛。
母亲被这一幕吓坏了,尖叫着朝门口爬去,却被白珠一把抓住。
看着悬在眼前滴着血的刀尖,母亲哭得撕心裂肺。
珠儿!珠儿你醒醒!我是母亲啊!我们待你那般好,你都忘了么
我们可是你父母!你、你怎能作出如此狂悖之事!
白珠不为所动,凶狠地把匕首捅入母亲心脏,宛如地狱索命的恶鬼。
你们剜我肉喝我血,枉为人父!愧为人母!死有余辜!
母亲大睁着眼,她到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幼宠溺的女儿会要取她性命。
待我得到消息赶来,看到的便是死不瞑目的父母,和浑身染血、抓着匕首欲刺向我的白珠。
我抬手一挥,便将她打飞出去,连吐数口血。
白珠幽幽从地上爬起,死死盯着我的双眼。
你也早就回来了是吧!
你都知道!你故意的!
她尖声嘶叫,嗓音刺耳难听。
你故意看我选了鲛珠!故意让我受那些折磨!你好狠毒的心!
我没有否认,只扫了眼父母的尸体。
狠毒方面,我确不如你。
你该死!
白珠恶毒的眼珠死死瞪着我,再一次举起匕首冲过来。
这次,我没有丝毫留手,一掌结果了她性命。
一晃又过了数十载,我东海之主的地位已无比稳固。
我终于下令开启幽牢大门,摒退左右,见到被钉在龙柱上的敖玺。
他面容憔悴,气质萎靡,早已不复当初矜贵肆意的模样。
见到我,也只是微微抬头,便又垂了下去,像具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
不过很快,他就会重新体会到极致的情绪。
我微微一笑,开始讲述我的故事。
这个故事很长。
从我上一世吞下鲛珠,被他蒙骗。
到这一世我步步算计,查到他和渔女的私情,禀告龙王。
还有我消除渔女的记忆,将她送走。
又故意带白珠过来,助他越狱。
再联合众人,将他抓捕。
还暗示道长,向天庭告状。
令龙王对他失望透顶,最终夺了这东海之主的宝座。
一字一句,详尽无比。
好在幽牢环境清幽,无人打搅。
就算听众激动得将数吨重的铁链扯得震天响,也不会有人来看一眼。
很适合我讲故事。
是你!原来是你向父王告密!
敖玺声音嘶哑,铜铃大的眼珠死死瞪着我。
白珍!你不得好死!
来人!快来人!我要见父王!
父王!孩儿知错了!都是这毒妇算计!才害我父子离心!
呵呵~
见敖玺这副癫狂模样,我忍不住愉悦一笑。
居高临下睥睨着他如死狗般被牢牢拴住的身影。
喊吧,你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过来。
毕竟如今,执掌东海,呼风唤雨之人,是我。
这本该属于你的王座,日后也将由我的子嗣后代继承!
毒妇!你不得好死!
见敖玺恨不得将我拆骨入腹,我知诛心的目的已然达到。
他的性命,也不必再留。
我抽出倚天剑,幽寒的剑光映在敖玺脸上,让他被愤怒冲昏的头脑冷静了些许。
你看这宝剑,多好。
若非有此剑,渔村围剿那日,我还未必能将你重创拿下。
上一世,它本属于你。
不过现在,都是我的了。
我笑靥如花,将剑尖对准敖玺,一剑穿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