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晚上九点。桌上还有一堆文件。
手机震了一下,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李经理,有时间吗想咨询个业务。苏芒。
苏芒,赵成功的太太。
赵成功是我的大客户,身家至少九位数。
他的太太找我
我回了过去：苏女士您好,随时有时间。您在哪或者我去找您
我在楼下咖啡馆,蓝山。
我抓起西装外套,匆匆下了楼。
咖啡馆角落,一个女人独自坐着,穿着简单的米色风衣,但难掩那份精致和韵味。
她抬起头,对我笑了笑。那笑容像钩子。
李经理,冒昧打扰。
苏女士客气了,赵总的家人就是我的贵宾。我拉开椅子坐下。
她搅动着咖啡,没看我：赵成功……他最近给您添麻烦了吗
没有。赵总的账户很稳健。我有些意外。
他有没有……做一些奇怪的投资或者,有没有签什么新的东西她眼神闪烁。
我犹豫了一下。客户隐私是红线。
苏女士,具体情况我需要核对。不过赵总最近确实通过我们配置了一笔海外信托,还有一份大额人寿保单,受益人是您。
她猛地抬起头,不是惊喜,是别的。
人寿保单多少
保额三千万。我说出数字。
她沉默了,李经理,赵成功……他在外面有人,很久了。
我端起水杯,掩饰着惊讶。这种事在我的客户圈里不少见。
他不止有人,她声音更低了,他还转移资产。我知道,他想甩掉我。那份信托,那份保单,恐怕不是给我的。
受益人是您,法律上……
法律她冷笑一声,李伟,你信法律能保护一个快被扫地出门的女人吗他有的是办法,找几个律师,做点手脚,最后我能拿到什么
我没说话。她说的,可能是真的。
但是,她凑近一些,咖啡馆幽暗的光线勾勒出她脸颊的轮廓,带着一种危险的诱惑,如果他出了意外呢
我的心跳了一下。苏女士……
意外。不是生病,是意外。她盯着我,那份保单,是不是有意外双倍赔付条款
……是的。意外身故,六千万。
那笔信托呢他死了,我是不是能立刻接管
按照目前的协议条款,是的。而且会免去一些他生前设置的限制条件。我几乎是机械地回答。
她笑了,说,李伟,你帮我。事成之后,那六千万,我们对半分。
三千万。
我猛地站起来：苏女士,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
她也站起来,直视着我,眼神灼热,你房贷还有多少你儿子想去的国际学校一年多少钱你上次看中的那辆车……你想一辈子就这样对着电脑屏幕,看着别人的钱滚来滚去吗
我纳闷了,她怎么知道这些
赵成功下周要去城郊的俱乐部玩滑翔翼。他有轻微的恐高症,但就喜欢那个刺激。她轻声说,像在讨论天气,你说,万一……那天风特别大呢
我看着她,心脏狂跳。这不是咨询,这是邀请。一份魔鬼的邀请函。
我需要考虑。
考虑吧。她拿起包,考虑好了,打我那个号码。别用你常用的手机。她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我僵在原地,冷汗浸透了衬衫。
2
回到家,一片漆黑。
妻子和孩子已经睡了。我坐在客厅沙发上,没有开灯。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苏芒的话,还有那个数字——三千万。
桌上放着催缴房贷的通知单,还有儿子学校寄来的缴费通知。
我月薪两万,加上年终奖,在这个城市勉强算个体面人。
但体面背后,是巨大的压力。我不敢失业,不敢生病,不敢有任何差池。
苏芒说得对,我厌倦了这种生活。厌倦了对着那些天文数字点头哈腰,自己却在为几万块的缺口辗转反侧。
我起身,走到阳台。城市灯火璀璨,像一盘巨大的珠宝。哪一颗属于我
口袋里的那张写着陌生号码的纸条,像一块烙铁。
第二天上班,我心神不宁。
赵成功的资料就在我的电脑里。那份人寿保单,我亲自经手的。意外双倍赔付条款,清清楚楚。那笔海外信托,结构复杂,但核心就是,一旦赵成功身故,受益人苏芒将获得极大的处置权和流动性。这两者加起来,价值远超六千万。
她只说分我三千万。她倒是会算计。
同事小王过来递文件：李哥,赵总那边昨天打电话,问信托的季度报告怎么还没出。
我……我这两天弄好给他发过去。
赵总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说话挺冲的。小王随口说。
我心里一动。赵成功心情不好为什么
中午,我找了个借口,用一部很久没用过的旧手机,拨通了苏芒的号码。只响了一声,她就接了。
想好了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想知道细节。怎么做
见面谈。老地方,下午三点。她挂了电话。
下午三点,还是那家咖啡馆,同一个角落。她换了身衣服,深蓝色连衣裙,显得更加冷静。
他有恐高症,但又喜欢冒险。这是他的弱点。她开门见山,他约了下周六去飞翼俱乐部玩滑翔翼。那地方我知道,管理不算严格,尤其是在装备检查和安全绳索上。
你想在装备上动手脚我压低声音。
不是动手脚那么明显。她摇头,是‘意外’。比如,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或者,他因为恐高一时紧张,操作失误……
俱乐部的人会检查！会有记录！
我知道。所以需要你在场。她看着我,你是他的理财顾问,关心他的安全,陪他一起去,很合理吧
我去做什么
吸引注意力。或者,在关键时刻,制造一点小小的‘干扰’。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比如,在他起飞前,和他聊几句,让他分心。或者,不小心‘碰’掉他某个重要的装备部件,让他临时替换一个……不那么牢靠的。
我的手心开始出汗。这太冒险了！万一被人看到……
所以要做的巧妙。李伟,你是聪明人。她的目光锐利,事后,我会处理好俱乐部的关系。你需要做的,就是扮演好你的角色。一个关心客户,却不幸目睹了意外的朋友。
那笔钱……
事成之后,保险公司赔付款到账,我会立刻转给你一半。信托那边需要时间,但那部分收益,我保证少不了你的。
她语气肯定,不容置疑。
我看着她,这个女人冷静得可怕。她在策划谋杀自己的丈夫,就像在讨论一笔普通的交易。
我需要确保,万无一失。我说。
当然。她微微一笑,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李伟。
3
接下来几天,我像活在两个世界。
白天,我是勤勉敬业的李经理,处理文件,接待客户,强颜欢笑。晚上,我用那部旧手机和苏芒联系,敲定每一个细节。
我们像两个外科医生,解剖着赵成功的行程、习惯,寻找那个致命的意外切入点。
周五晚上,苏芒约我见面,地点是一家很偏僻的茶馆。
她递给我一个很小的,像打火机一样的东西。这是高频干扰器。有效范围很小,大概两米。明天在俱乐部,找机会靠近他,在他准备起飞的时候,按一下。
这是什么我拿起那个冰冷的小东西。
可以瞬间干扰他佩戴的运动手表和心率监测器。数据会突然飙升或者归零。他看到异常数据,加上恐高,一定会慌。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太精密了。
还有这个。她又递给我一个小药瓶,强效镇静剂,液体。想办法让他喝下去,少量就好。不会致命,但会让他反应迟钝,更容易在空中出错。
下药我的手开始抖。这和之前说的意外不一样了！
只是让他更容易‘意外’。她语气平淡,咖啡,饮料,甚至他自己带的水壶。你有机会。
苏芒,这……
三千万,李伟。她打断我,你没有退路了。
我看着她,又看看手里的东西。是的,我没有退路了。从我答应她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
他起飞的教练,叫刘峰。我已经打点过了。苏芒继续说,他不会检查得‘太’仔细。尤其是一些他认为不重要的部件。
我的心沉了下去。她连教练都搞定了
明天,你就装作临时起意,陪他去玩。表现得自然一点。她叮嘱道,记住,你是去关心他,顺便自己也放松一下。
我知道了。我把东西揣进口袋,感觉沉甸甸的,像是揣了两块石头。
4
周六,晴转多云,预报有阵风。
我开着自己的车,提前半小时到了城郊的飞翼俱乐部。赵成功的黑色奔驰已经停在停车场。
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自然。
那两样东西,干扰器和药瓶,放在我的运动背包夹层里,硌得我有些不安。
走进俱乐部大厅,赵成功正和一个穿着飞行服的男人说话,应该就是教练刘峰。
苏芒不在。按计划,她今天会刚好身体不适,在家休息。
赵总！我笑着走过去,这么巧！你也来玩
赵成功看到我有些意外：李经理你怎么也来了
压力大,想来放松放松。听说这里风景不错。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好看到你的车,就过来打个招呼。
行啊,一起玩赵成功似乎心情还不错。
我我可不敢玩这个。我连忙摆手,我就是来看看。赵总你玩得开心。
教练刘峰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和赵成功讲解着注意事项。
我站在一旁,假装好奇地听着,眼睛却不自觉地瞟向赵成功的装备。
他们走到装备区,赵成功开始穿戴滑翔翼的背带系统。
机会来了。
赵总,你这套装备看着就专业。我走过去,假装仔细看,这料子,这做工,肯定不便宜吧
赵成功笑了笑：还行,安全第一嘛。
我趁他低头整理胸前卡扣的时候,手指悄悄伸向他放在旁边的水壶,迅速滴了几滴进去,然后拧紧盖子,放回原处。整个过程不到三秒,但我已经快吓死了。
他拿起水壶,喝了一大口。
我移开目光,假装看向远处的山。
李经理,要不你也试试很安全的。教练刘峰似乎想多拉个客户。
不了不了,我这心脏可受不了。我笑着拒绝。
赵成功穿戴完毕,刘峰开始做最后的检查。
我看到刘峰的手在主挂钩、安全伞的位置仔细检查,但在一些连接带的卡扣处,只是象征性地摸了一下,果然和苏芒说的一样。
我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的运动手表上。等会儿,就是那个小东西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他们走向起飞坪。那是一个斜坡,尽头是悬崖。风开始大起来,吹得旗帜猎猎作响。
风好像有点大。赵成功抬头看了看天,眉头微皱。
没事赵总,这个风速正好,起飞更有力。刘峰显得很轻松。
我跟在他们后面,手悄悄伸进口袋,握紧了那个冰冷的干扰器。
5
起飞坪上风声呼啸。赵成功站在斜坡边缘,滑翔翼在他身后展开,像巨大的翅膀。
刘峰在他身边做最后的调整。
赵总,放松点,记得我教你的动作要领。刘峰大声说。
赵成功点了点头,但脸色明显有些发白。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运动手表。
就是现在！
我慢慢靠近,装作要给他加油的样子。赵总,加油！祝你飞得开心！
在他分神的瞬间,我拇指按下了口袋里干扰器的按钮。保持按压。
几乎是同时,赵成功的脸色骤变。
我的表！心率……怎么回事
他惊恐地看着手表屏幕,上面的数字在疯狂跳动,然后瞬间归零。
什么刘峰也低头看了一眼,有些疑惑,可能是信号干扰别管它,准备起飞！
不行！我感觉不对劲！赵成功的声音开始发抖,恐高症显然被触发了,我的心跳……我……
别紧张赵总！深呼吸！刘峰试图安抚他。
风太大了！我……赵成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脚下不稳。
稳住！刘峰喊道。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一阵强烈的阵风猛地刮过山坡！滑翔翼被风带着猛地向后一扯！
赵成功惊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前冲了两步,试图控制滑翔翼。但他显然已经慌了神,加上可能存在的药效影响,动作明显变形。
连接背带和滑翔翼翼身的一个不太起眼的卡扣,似乎在巨大的风力和不正常的受力下,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咔哒声。
我不敢确定是不是听错了。
起飞！刘峰大喊,用力推了他一把。
赵成功被推着向前跑,滑翔翼带着他冲下斜坡。他似乎想调整姿势,但一切都太晚了。
滑翔翼勉强离开了地面,但在空中只挣扎了几秒钟,就像一片被狂风撕扯的叶子,姿态怪异地倾斜着。
然后,在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中,他连同滑翔翼一起,急速向着悬崖下的山谷坠落下去！
赵总！刘峰惊呼,冲到悬崖边。
我也冲了过去,趴在边缘向下看。
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山谷,云雾缭绕,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彩色的点,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视野里。
我的腿在发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快！快报警！叫救援！刘峰慌乱地拿出对讲机。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干扰器还被我死死攥在手心,烫得吓人。
成功了
不,是赵成功死了。我参与杀了他。
6
警车和救护车的警笛声划破了山谷的宁静。警察拉起了警戒线,俱乐部的工作人员一片慌乱。
我被带到一边做笔录。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声音控制在微微颤抖但还能清晰表达的范围内。
我……我是他的理财顾问,今天正好也来这边放松,看到赵总的车,就过来打个招呼。
你看到他起飞前的状况了吗警察问。
看到了。他说他有点恐高,起飞前好像有点紧张。教练一直在安抚他。后来风突然变大了……我描述着我看到的情况,刻意省略了干扰器和下药的部分。
他有没有提到身体不适
他看了下运动手表,好像说了句数据不对劲,有点慌。教练说可能是干扰。
你认识那位教练吗
不认识,第一次见。
警察记录着,又问了几个问题,主要是核实我的身份和在场情况。刘峰也被单独叫去问话,我看到他脸色惨白,不停地擦汗。
苏芒来了。
她穿着一身黑,脸上没有化妆,眼睛红肿,看起来悲痛欲绝。她扑到警戒线前,哭喊着赵成功的名字,几乎要晕厥过去,被工作人员扶到一边。
演得真像。
我心里冷笑,但同时又感到一阵恶寒。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警察过去安抚她,简单询问了几句。她抽泣着,说自己早上身体不舒服,没想到丈夫会出这种事。
她的不在场证明完美无缺。
救援队下到了山谷,几个小时后,消息传来：找到了赵成功的遗体,挂在半山腰的树上,滑翔翼的某个关键连接部件断裂。初步判断是意外事故。
我松了口气,但心脏依然紧绷着。这只是第一关。接下来还有保险公司的调查。那才是真正的考验。
离开俱乐部时,天已经黑了。
苏芒被朋友搀扶着离开,自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我们像两条平行线,在共同犯下罪行后,迅速回归各自的轨道,假装从不相识。
我开车回家,双手还在微微发抖。
收音机里播放着轻松的音乐,但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脑子里全是赵成功坠落悬崖的画面,还有苏芒那双冰冷的眼睛。
三千万。
为了这个数字,我手上沾了血。这笔钱,真的能买来我想要的生活吗
我把车停在小区楼下,坐在驾驶座上,点了支烟。烟雾缭绕中,我仿佛看到了赵成功那张惊恐的脸。
7
葬礼很简单。赵成功的公司派了代表,一些生意伙伴也来了。
苏芒一身黑纱,由亲戚搀扶着,适时地表现出悲伤和虚弱。
我以赵总的朋友和理财顾问身份出席,送上花圈,说了几句节哀的话。全程没有和苏芒有任何交流。
日子似乎恢复了平静,但只是表面。我知道,真正的风暴还没来。
一周后,保险公司的人联系了我。不是普通的理赔员,是他们总部的特别调查部。负责人叫老陈,一个五十岁左右,看起来很精明干练的男人。
他们约我在公司会议室见面。
李经理,感谢你配合调查。老陈开门见山,我们想了解一下赵成功先生生前的一些情况,特别是财务方面。
赵总的财务状况一直很稳健。我回答,尽量保持专业。
那份六千万保额的人寿保单,是你经手的
是的。
赵先生购买这份高额保单的动机是什么
他说是为了给家人一个保障,特别是苏女士。他也通过我们做了信托安排,都是为了规避未来可能发生的风险。我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回答。
他有没有提到过自己有什么敌人或者生意上的纠纷
没有。赵总很少跟我谈及这些。
出事那天,你在现场。能再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我把之前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强调了天气突变和赵成功的紧张情绪。
我离得不算最近,但能看到他确实很慌乱。
他的运动手表数据异常,你确定听到了
是的,他当时喊出来了,教练也听到了。
我们检查了那块表,数据显示确实有异常波动,但无法确定原因。俱乐部方面也说,那片区域偶尔会有信号干扰。
老陈不置可否。
我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干扰器没留下痕迹。
教练刘峰的证词和你基本一致。老陈继续说,但他提到,你在起飞前和赵先生聊了几句,似乎让他有些分心
我的心提了起来。我只是给他加了个油,说了几句祝福的话。时间很短。
是吗老陈盯着我看了几秒,然后笑了笑,李经理,我们只是例行公事,希望你理解。
当然。
送走老陈,我后背又湿了。这个老陈,不简单。他似乎在怀疑,但没有证据。
晚上,我收到了苏芒用新号码发来的短信：保险公司找你了
嗯。特别调查部。
说了什么
例行询问。暂时没发现什么。
那就好。耐心点,等赔付款下来。
看着短信,我突然感到一阵烦躁。
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这么冷静,好像一切尽在掌握。而我,却像个提心吊胆的走卒。
我们真的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吗
8
保险公司的调查持续了将近一个月。
他们反复询问了教练刘峰,俱乐部的工作人员,甚至还找到了当时在场的其他几个游客。
老陈也约谈了我两次,每次都问得很细,旁敲侧击,试图找出破绽。
我顶住了压力,坚持最初的说辞。
我知道,只要我和苏芒、刘峰的口供对得上,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人为破坏,他们就很难推翻意外的结论。
苏芒那边似乎也很顺利。她扮演的悲伤寡妇形象很成功,博取了不少同情。她定期去保险公司沟通,提供各种证明材料,表现得急切又无助。
终于,在一个周五的下午,苏芒给我发来信息：下来了。
什么下来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赔付款。六千万,到账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六千万！真的到账了！
老地方,晚上九点。她又发来一条。
晚上九点,我准时到达那家偏僻的茶馆。还是那个包间。苏芒已经在了,面前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
看看吧。她把电脑转向我。屏幕上是一个银行账户的页面,余额那一栏,一长串的零差点晃花我的眼。
密码是xxxxxx,里面是三千万。这个账户是用一个不相干的身份开的,卡和资料都在这个信封里。她递给我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
我接过信封,手指有些颤抖。打开,里面是一张银行卡,还有几份看起来很正规的身份证明文件,照片上的人完全陌生。
这……
找人做的,很安全。钱你尽快转走,分散到不同的地方。这张卡不要再用了。苏芒端起茶杯,语气平淡。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陌生。这个女人,心思缜密得可怕。
信托那边呢我问。
还在走流程,比较复杂。放心,答应你的,少不了。
她放下茶杯,李伟,我们成功了。
成功了。
我捏着那个信封,感觉像是拿着一块烧红的炭。三千万,我梦寐以求的数字,现在就在我手里。但我心里,却没有预想中的狂喜,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不安。
以后……我们还联系吗我问。
苏芒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为了安全,最好不要。有需要,我会用新号码联系你。
我点了点头。也好,和这个危险的女人保持距离,对我来说或许更安全。
我拿着信封,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嗯。她没有起身送我。
9
我立刻辞职了。
理由是身体不适,需要长期休养。主管象征性地挽留了几句,也就批准了。没人怀疑什么,毕竟我最近脸色确实不好看。
拿到钱的第一件事,就是还清了房贷。然后,我匿名给儿子即将入读的国际学校账户打了一大笔钱,足够支付到他毕业。剩下的钱,我按照苏芒说的,分散存入了用假身份开立的几个海外账户。
我换了车,买了之前一直舍不得买的那辆德系SUV。
妻子问起钱的来源,我含糊地说是以前投资的一个项目终于有了回报。
她虽然有些疑惑,但看到生活突然变得宽裕,也没再多问。
我试图让自己过上梦想中的生活。
不用上班,每天睡到自然醒,开车去郊外兜风,或者去高档餐厅吃饭。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到多少快乐。
反而是一种巨大的空虚和恐惧,时常在夜深人静时将我淹没。
赵成功坠崖的画面,老陈那双锐利的眼睛,苏芒冰冷的笑容,像鬼影一样缠绕着我。
我开始失眠,需要靠酒精才能入睡。
白天精神恍惚,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妻子察觉到我的不对劲,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只能强颜欢笑,说没事。
我不敢再联系苏芒,她也没有联系我。
那个装着旧手机和干扰器的背包,被我扔进了城市另一端的一个垃圾中转站。我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和那件事相关的任何东西。
但麻烦,往往在你最不想它来的时候找上门。
一天下午,我开车去一家新开的商场,准备给妻子买件礼物。在地下停车场停车时,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个人。
老陈。那个保险公司的调查员。
他正靠在一辆车旁抽烟,眼神漫无目的地扫视着,正好和我对上。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立刻低下头,假装没看见,迅速锁好车,走向电梯口。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我走进电梯,按了关门键。
在电梯门合上的最后一刻,我看到老陈掐灭了烟,朝电梯口走了过来。
冷汗瞬间浸湿了我的后背。
他是在跟踪我！保险公司的调查还没有结束！或者说,他个人的怀疑,从未停止。
10
接下来的几天,我如同惊弓之鸟。
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我,无论是开车,还是在街上行走。我不敢去人多的地方,也不敢在家待太久。
我换了手机号码,甚至考虑过搬家,离开这个城市。
但我又能去哪里我的家人,我的生活都在这里。而且,逃跑本身,不就等于承认了心虚吗
老陈没有再直接出现在我面前。但我能感觉到,那张无形的网,正在慢慢收紧。
一天晚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是我。是苏芒的声音,透着一丝紧张。
怎么了我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保险公司的那个老陈,最近在查我。
查你什么
查我的资金流水,还有……赵成功出事前后我的通话记录。他好像在怀疑什么。
他不是结案了吗
明面上结案了,但他私下还在查。我找人打听过,他是出了名的难缠。苏芒顿了顿,他有没有找过你
几天前,我好像看到他了。在停车场。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李伟,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你想怎么样
他抓不到我们的证据。但如果他一直盯着,迟早会发现点什么。特别是……教练刘峰那边。
刘峰怎么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刘峰最近手头好像有点紧,到处借钱。我担心他……会乱说话。
你不是打点过他吗
打点是一回事,人心是另一回事。尤其是缺钱的时候。苏芒的声音冷了下来,我们得想个办法,让他永远闭嘴。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你……你想干什么
不是我。是你。苏芒说,你和他有过接触,你去最合适。给他一笔钱,让他离开这个城市,永远不要回来。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让他也出点‘意外’。
我握着电话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苏芒！你疯了吗！
我没疯！我是在自保！也是在保你！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李伟,你以为赵成功死了,我们就安全了吗只要有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我们都得玩完！你那三千万,能让你在牢里过得舒服点吗
我靠在墙上,感觉一阵眩晕。这个女人,已经彻底陷入疯狂了。她不仅要杀丈夫,现在连可能构成威胁的同伙也要除掉。
我不会再帮你杀人了。我咬着牙说。
你以为你有的选吗苏芒冷笑,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完了,你也跑不了。想想你的家人,你的孩子。
电话挂断了。
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11
我决定去找刘峰。不是为了灭口,是为了自救。
也许可以给他一笔钱,让他远走高飞,彻底消失。这是目前看来,风险最小的办法。
我通过以前在俱乐部登记的信息,查到了刘峰的住址。
一个老旧的小区,环境很差。这让我更加确信苏芒说的,他可能真的缺钱。
晚上,我开车去了那个小区。我没有直接上楼,而是把车停在远处,观察着。
大概九点多,我看到刘峰从楼道里出来,穿着一件旧夹克,神色有些颓废,径直走向小区门口的一个烧烤摊。
我深吸一口气,下了车,走了过去。
刘教练。我在他身边坐下。
刘峰猛地一惊,看清是我,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李……李经理你……你怎么来了
喝一杯
他局促不安地搓着手,没说话。
最近怎么样我问。
还……还行。他眼神闪躲。
我听说,你最近手头有点紧我盯着他。
刘峰的脸更白了,嘴唇哆嗦着：没有的事。
刘教练,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压低声音,赵成功的事,我知道,你也知道,不是意外。
他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着我。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你收了苏芒多少钱我逼问。
刘峰的眼神彻底慌了,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来。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保险公司的那个老陈,最近一直在查。他要是找到你,你说你能扛得住吗
我把一张银行卡推到他面前,这里面有五十万。拿着钱,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永远别回来。这对我们都好。
刘峰看着那张卡,眼睛里闪过贪婪,但更多的是恐惧。
我……
拿着！我把卡塞进他手里,密码六个八。明天就走,走得越远越好。
他死死攥着那张卡,可是……苏女士那边……
我会跟她解释。你只要消失就行了。
我说完,站起身,不再看他,转身离开。
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我不能再杀人了。五十万,买他闭嘴,买我心安。希望这笔钱,能让他彻底消失。
回到车上,我发动引擎,迅速离开了那个小区。后视镜里,刘峰还愣在烧烤摊前,像一尊雕像。
12
我给苏芒发了条短信,告诉她刘峰的事情我已经处理了,让他拿钱走人。
苏芒很快回复：你确定他会守口如瓶
他很害怕,应该不敢乱来。我回道。
最好是这样。她的回复冷冰冰的。
之后几天,我稍微松了口气。
刘峰应该已经离开了。老陈那边,似乎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许,风波真的要过去了。
我开始尝试重新规划生活。有了钱,我可以做很多以前不敢想的事情。也许可以投资一个小生意,或者干脆带着家人去国外定居。
就在我开始幻想未来的时候,一个电话打破了平静。是警察局打来的。
是李伟先生吗我们是市刑侦支队。有点情况想向你了解一下,麻烦你来局里一趟。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严肃。
我的心猛地一沉。什么情况
关于一个叫刘峰的人。你认识他吗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刘峰他出事了
认识。他是飞翼俱乐部的教练。
他死了。初步判断是煤气中毒。我们在他家里发现了一些东西,可能和你有关。
怎么会我给他的钱,足够他离开这里,开始新生活了！
什么东西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电话里不方便说。请你尽快过来一趟。
挂了电话,我瘫坐在沙发上,浑身冰冷。刘峰死了。不是意外。是谋杀。
谁干的
警察说在他家发现了和我有关的东西。是什么难道是我给他的那张银行卡如果顺着银行卡查到我……
不,那张卡是用假身份办的,应该查不到我头上。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必须去警察局。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引起更大的怀疑。
我换了身衣服,开车前往市局。一路上,各种可怕的念头在我脑子里翻腾。
苏芒,这个女人,比我想象的还要狠毒,还要疯狂。
她不仅杀了自己的丈夫,现在连一个可能威胁到她的棋子,也毫不犹豫地除掉了。
下一个,会不会轮到我
13
刑侦支队的审讯室,白墙,铁桌,刺眼的灯光。一个年轻警察负责记录,主审的是一个看起来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姓王。
李伟,我们找你来,是想了解一下你和死者刘峰的关系。王警官开门见山。
我们认识。他是飞翼俱乐部的教练,赵成功出事那天,我见过他。我回答。
只是这样吗
前几天,我去找过他一次。我决定说出一部分实情,我知道他因为赵成功的事情,可能受到一些影响,手头比较紧,就……就给了他一点钱,让他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给了多少
五十万。
用什么方式给的
一张银行卡。
卡是谁的
一个朋友的。他不方便出面。我撒了个谎。绝不能暴露假身份的事情。
王警官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示意旁边的年轻警察。把证物拿过来。
年轻警察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部手机。是刘峰的手机。
我们恢复了刘峰手机里删除的一些通话记录和短信。王警官把手机屏幕对着我,最后几个通话和短信,都是来自同一个加密号码。这个号码,我们也查了,和你之前使用过的一个旧手机号码有关联。
我的心跳骤停。
那个旧手机！我以为扔掉了就没事了,没想到他们竟然能查到关联！
这个号码,是谁的王警官盯着我。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是苏芒的！但我不能说！说了,就等于承认了我和她的关系,承认了我们合谋！
刘峰死前几个小时,还收到一条来自这个号码的短信,内容是：‘老地方见,把东西带来’。
王警官继续说,我们查了刘峰当晚的行踪,他去了你说的那家偏僻的茶馆。之后就再也没出来,直到第二天被发现死在家里。
茶馆！又是那家茶馆！苏芒约刘峰在那里见面然后杀了他
李伟,那家茶馆,你是不是也去过
……去过。我艰难地承认。
和谁
我沉默了。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流下来。
我们在刘峰家,除了发现煤气泄漏的痕迹,还发现了一些烧毁的纸张灰烬。技术部门正在进行还原。同时,我们在他身上,发现了一枚不属于他的袖扣。王警官把另一个证物袋推到我面前。
袋子里,是一枚银色的袖扣,上面有一个很小的字母Z。
这不是我的袖扣！我的西装从来不用这种东西！
这枚袖扣……王警官看着我,我们在赵成功的遗物里,发现过一对一模一样的。这是他定制的袖扣。
赵成功的袖扣为什么会出现在刘峰身上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难道杀死刘峰的不是苏芒而是另有其人和赵成功有关的人
李伟,你和赵成功的太太,苏芒,是什么关系王警官突然问道。
我猛地抬起头,撞上他的目光。他知道了还是在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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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回答王警官的问题。
我知道,一旦承认和苏芒的关系,一切都完了。
我们查到,赵成功出事前,苏芒曾经多次咨询过意外险和信托继承的相关条款。而且,她在赵成功死后,短期内获得了巨额的保险赔付和信托控制权。王警官不紧不慢地说,这些都合情合理,但太顺利了,顺利得有点不正常。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反问。
关系大了。王警官笑了笑,但那笑容里没有温度,那笔赔付款,六千万。到账后不久,就有一半,也就是三千万,通过一个新开的匿名账户,流向了几个海外账户。而那几个海外账户的最终受益人……我们还在查。不过,你最近的财务状况,似乎改善了不少,对吧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们连资金流向都查到了！虽然海外账户隐蔽,但并非无迹可寻。被查到只是时间问题。
李伟,现在给你一个机会。王警官身体前倾,盯着我,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谁是主谋你扮演了什么角色刘峰又是谁杀的
我剧烈地挣扎着。
坦白还是继续扛下去
坦白,可能获得宽大处理,但牢狱之灾难免。扛下去一旦他们掌握了确凿证据,我就是死路一条。
苏芒……她会怎么做她会不会把我推出来当替罪羊
那枚袖扣,是怎么回事我试图转移话题,也想弄清楚这个疑点。
我们也在查。王警官说,也许是凶手不小心遗落的。也许是有人故意栽赃。
栽赃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年轻警察快步走进来,在王警官耳边低语了几句。
王警官的脸色微微一变,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李伟,你可以走了。他突然说。
我愣住了。走
有人来自首了。王警官站起身,她说,赵成功和刘峰,都是她杀的。
自首
我的第一反应是苏芒！她扛不住压力,来自首了
但是,她说她杀了赵成功和刘峰这……
是谁我忍不住问。
赵成功的……情人。王警官吐出这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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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成功的情人自首说她杀了赵成功和刘峰
我完全懵了。
这怎么可能赵成功的死,明明是我和苏芒一手策划的！刘峰的死,我怀疑是苏芒干的！怎么会冒出个情人来自首
她叫什么我追问。
张倩。王警官说,她说,她因为赵成功要和她分手,并且拿走了她一大笔钱,怀恨在心,所以在滑翔翼上做了手脚。后来刘峰以此敲诈她,她不得已,又设计杀害了刘峰。
证据呢
她说,她在刘峰家里留下了赵成功的袖扣,就是为了嫁祸给苏芒。她还提供了一些她和赵成功、刘峰联系的证据。我们正在核实。王警官看着我,你可以走了。但随时保持联系,我们可能还会找你。
我浑浑噩噩地走出了警察局。
张倩,赵成功的情人,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如果她是替罪羊,那苏芒的能量也太可怕了！能找到一个人,心甘情愿地顶下两条人命的罪名,这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或者,她说的是真的赵成功的死,真的是她干的,那我之前做的那些……干扰器,下药……只是锦上添花,真正致命的,是她在滑翔翼上动的手脚
刘峰的死呢也是她干的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整件事,好像突然偏离了轨道,滑向了一个我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向。
我开车回家,路上接到了苏芒的电话。还是那个加密号码。
你出来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出来了。
警察跟你说什么了
他们说,赵成功的情人张倩自首了,承认杀了赵成功和刘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那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苏芒,我忍不住问,那个张倩,是你安排的吗
李伟,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告,不该问的,别问。现在,事情解决了,我们都安全了。
安全了我一点也不觉得安全。
可我真的能退场吗那个自首的张倩,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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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倩自首的消息很快传开,媒体语焉不详地报道了这起涉及情感纠纷和谋杀的案件。警方似乎也采信了她的供词,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对我的调查,也暂停了。
生活好像真的要回归平静了。我甚至开始考虑,是不是该接受这个完美的结局,拿着那笔钱,彻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我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
苏芒太冷静了。那个叫张倩的情人,出现得太蹊跷了。
我开始私下调查。我利用以前做理财顾问时积累的一些人脉和资源,去打听赵成功的生意和他那个神秘的情人张倩。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赵成功这几年,生意做得很大,但暗地里也涉及了一些不太干净的灰色地带,特别是和几个海外的投资公司有复杂的资金往来。
而那个张倩,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情人。她是其中一家海外投资公司的代表,负责和赵成功对接业务！
他们之间,不仅有感情纠葛,更有巨大的利益冲突！赵成功似乎想甩开这家公司单干,卷走了一笔巨款。这才是张倩杀他的真正动机！
滑翔翼上的手脚,恐怕不是张倩一个人能完成的。刘峰他很可能早就被张倩那边买通了,不仅仅是收了苏芒那点钱那么简单！他知道的太多了,所以必须死。
那么,苏芒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肯定知道赵成功在外面有猫腻,也知道他想转移资产。
但她知不知道张倩和她背后公司的存在,她利用张倩想杀赵成功的动机,顺水推舟,甚至可能暗中提供了帮助,然后在我面前演了一出为情复仇的戏码,把我拖下水。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张倩会动手,她找我,只是为了制造一个更像是意外的假象,并且在事后有人能帮她处理保险公司的调查,甚至,是把我当成一个备用的替罪羊。
我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这个局,比我想象的要深得多！苏芒,她不是简单的蛇蝎美人,她是一个精于算计、心狠手辣的顶级玩家！
我手里那三千万,不是封口费,而是……诱饵！是她把我牢牢绑在她船上的锁链！
不行,我必须找到证据,证明赵成功的死和张倩背后的势力有关,甚至和苏芒有关。
否则,一旦警方发现张倩供词的漏洞,或者老陈挖出更多线索,我还是会被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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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调查的重点放在了赵成功那笔复杂的海外信托上。
我是他的理财顾问,虽然核心信息他有所保留,但我手里依然掌握着一些关键的账户信息和合同细节。
我花钱请了一个技术高手,帮我追踪那些匿名账户和海外资金的流向。同时,我开始梳理赵成功生前最后几个月的邮件、通话记录。
线索一点点浮现。
赵成功死前,确实和张倩有过非常频繁的联系,内容涉及大笔资金的转移和激烈的争吵。
同时,他和苏芒之间,也充满了火药味。
邮件里,赵成功指责苏芒挥霍无度,甚至怀疑她和别人有染。而苏芒则冷嘲热讽,抱怨赵成功冷落她,并多次提到离婚和财产分割。
最关键的发现是,在赵成功死前一周,苏芒曾经和一个瑞士的律师有过几次加密通话。而那个律师,正好是赵成功那笔海外信托的管理人之一！
苏芒在联系信托管理人！她在赵成功死前就在打那笔钱的主意！
而且,我还发现,张倩自首后,她名下的一个海外账户,突然收到了一笔巨额转账。转出账户……经过层层追踪,最终指向了一个和苏芒有关的空壳公司！
果然是她！张倩是她找来的替罪羊！她用钱收买了张倩,让她顶罪,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我拿着这些初步的证据,手都在发抖。
苏芒,这个女人,玩了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
她利用张倩除掉了赵成功,然后又用钱让张倩顶罪,自己坐收渔利,把所有人都耍了！
我该怎么办把这些证据交给警察
不行。一旦交给警察,我自己参与谋杀的事情也会败露。干扰器,下药……这些都是无法洗脱的罪证。
去找苏芒摊牌,勒索她
我不敢。这个女人心狠手辣,连刘峰都敢灭口,我去找她,不是自寻死路吗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老陈。那个保险公司的调查员。
李伟,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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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家咖啡馆。老陈坐在我对面,慢悠悠地搅动着咖啡。
张倩的案子,你怎么看他问。
警方不是已经定案了吗我谨慎地回答。
定案老陈笑了笑,那是在没有新证据的情况下。李伟,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个案子,疑点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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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一紧。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赵成功的死,张倩的动机是钱和报复。刘峰的死,张倩的动机是灭口。听起来很合理。但是……老陈放下勺子,看着我,张倩背后的人,能量不小。能让她心甘情愿顶罪,代价肯定不菲。谁出的这笔钱
我没说话。
还有,刘峰死前,约他去茶馆的那个加密号码。老陈继续说,我们查了很久,终于有了一点线索。那个号码,不仅联系过刘峰,在赵成功出事前,还和一个瑞士的号码有过几次通话。
他查到了！
那个瑞士号码,属于一个律师事务所。而那个事务所,正好管理着赵成功的一笔巨额海外信托。
老陈的语气很平淡,但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我心上,你说,巧不巧
我感觉呼吸困难。
李伟,我知道你参与了。或许不是主谋,但你脱不了干系。老陈盯着我,赵成功起飞前的紧张,手表数据的异常,还有你给刘峰的那笔钱。这些,都指向你。
我……
但是,老陈打断我,相比之下,我更感兴趣的是,谁是那个藏在幕后,操纵一切的人。
他是在……给我机会
苏芒。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是苏芒！赵成功的死,她有份！刘峰的死,很可能也是她干的！张倩是她找来的替罪羊！
我说完,大口喘着气,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老陈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证据呢
我有！我急切地说,我有她和瑞士律师的通话记录线索！有她给张倩转账的线索！还有……
把证据给我。老陈说。
我犹豫了一下。我给了你,我……
我可以帮你争取宽大处理。老陈说,你是被利用的。主犯是苏芒。只要你能提供关键证据,扳倒她,我可以向警方和检察院说明情况。
我看着老陈,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保证。他的眼神很平静,但很坚定。
我还有选择吗
苏芒已经把我当成了弃子,甚至可能是下一个灭口的对象。和老陈合作,是我唯一的生路。
好。
我咬了咬牙,我把证据给你。但我需要你的保证。
我尽力。
老登没有给我明确的承诺,但我知道,这已经是我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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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整理好的所有证据,包括资金流向的追踪线索、通话记录分析、苏芒和瑞士律师的联系证据,都拷贝了一份,交给了老陈。
老陈仔细看过后,点了点头。这些证据很有力。我会尽快交给警方。
接下来的几天,我度日如年。
不知道警方会有什么行动,也不知道苏芒会不会察觉到什么,对我下手。我几乎不敢出门,每天都活在恐惧中。
终于,在一个傍晚,我接到了老陈的电话。
苏芒被带走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抓……抓住了我激动得声音都变了。
嗯。警方根据你提供的线索,结合他们掌握的其他证据,特别是瑞士那边律师事务所的突破,基本锁定了苏芒的主谋身份。她在转移最后一笔信托资金的时候,被控制了。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那你呢老陈问。
我……
警方会找你核实情况。如实交代你的问题,态度好一点。我会帮你说话。老陈说,你那三千万,恐怕保不住了。
钱不重要了。我说的是实话。和自由相比,钱算什么
还有,老陈顿了一下,张倩翻供了。她指证苏芒胁迫、利诱她顶罪。
一切都结束了。苏芒精心策划的局,最终还是破了。
几天后,我接到了警方的传唤。
在审讯室里,我坦白了自己参与谋划赵成功之死的所有细节,包括被苏芒诱惑、提供干扰器、下药、以及事后分赃。我也交代了给刘峰钱让他跑路的事情。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样的判决。但当我走出审讯室,看到外面刺眼的阳光时,心里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压在我心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了。
20
法院的判决下来了。
苏芒,因故意杀人罪（主犯）、教唆、胁迫他人作伪证罪、非法转移资产罪等多项罪名并罚,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她的所有非法所得被追缴。
张倩,因故意杀人罪（从犯）、作伪证罪,但有自首和重大立功表现（指证苏芒）,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我,李伟,因参与故意杀人罪（从犯）,但有重大立功表现（提供关键证据）,且系被诱惑参与,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非法所得三千万全部追缴。
七年。不算短,但相比起我犯下的罪行,以及苏芒和张倩的下场,这已经是一个相对幸运的结果了。老陈兑现了他的部分承诺。
我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判决。
入狱前,我去见了妻子。
她哭了很久,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无法解释。我只能告诉她,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孩子。我让她忘了我,好好生活。
站在监狱的铁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我常常会想起那笔从天而降的三千万,想起苏芒那张美丽却冰冷的脸,想起赵成功坠落悬崖时的惊叫,想起刘峰死前恐惧的眼神。
这一切,就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贪婪是原罪。
它像一个黑洞,一旦你靠近,就会被它强大的引力吸进去,最终吞噬掉你的一切——财富、自由、良知,甚至生命。
我用七年的自由,或许更长的时间,来偿还我犯下的罪。不知道当我走出这里的时候,还能否找回曾经那个虽然平凡,但至少心安理得的自己。
铁门在我身后缓缓关上,发出沉重的响声。我知道,我的故事,到这里才真正开始。赎罪的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