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女孩连月,二十年之内将别人一杯子踩的坑都掉完了。
然后在男人这个坑里常趴不起。
因为一口热乎饭,将阴暗潮湿男老师错当真爱。
我就吃你一口饭！狗日的骗了我一年的工资！
因为几把伞,成了抠搜富二代的攻略对象。
连续被坑,连月终于认清事实,又糟小狗礼貌强制爱。
1.
连月,标准公式化成长。
本应该是计划生育的成果,最后关头被送给了外婆70岁的妹妹家,说是老来得女,因此逃过一劫。
从小自立,在10岁送走了这养母,又躲躲藏藏5年,计划生育放开,被寻了回去,上了户口。
幸好脑子还算灵光,直接去了初中读书,又读了师范定向,二十岁就回来做了教师。
什么苦都吃过的她,唯独没过了男人这关。
二十一这年,学校里来了个男老师。
两人在小河旁共谈理想,在教室里共骂现实,知音就像燎原大火,两人迅速定情,一个月后,男老师被调走,顺手带走了连月攒下的一年工资500元。
又熬了一年,连月辞职,准备下海卖伞。
苏州雨多,有花样的伞时兴起来,连月阴差阳错,赚上了一笔,还结了婚。
这人是连月在师范学校的同学,名周正,两人几乎没有交集。
唯有一次晚会朗诵,连月生得俏,朗诵被排在了第一排。
也不知哪来的巧合,连月排上结尾一句为人周正,我心悦之。
那时候周正是学校的大红人,校长的儿子,塞进来只为个文凭。
那场演出,周正被压着过来参加,正心烦时,连月柔柔一句,荡进了他的心里。
众人起哄,只有连月一头雾水,什么也看不清,只听见此起彼伏的口哨声。
她高度近视,刚刚眼镜在后台摔地上,被踩坏了。
这时的她,只能看见一个个模糊人影在攒动,等背景音结束,她才磕磕绊绊地下了台。
众人以为她的不利索,是害羞。
因此,她被嘲了好一段时间的：村姑居然喜欢少爷。
看不出来啊,她居然这么大胆。
算了吧,周正那些衣服上的标,她能认全么
她可能以为是地摊上买的二三十低仿呢,她不就喜欢穿那些么
……
一开始连月以为是偶然,自然没把这些风言风语放在心上。
若这些都能扰乱她,那么前15年她早就淹死在村子的唾沫里了。
只是大家都认为是连月性子软,也更加明目张胆的歧视她。
其实她只是比较钝,对什么事都淡淡的,或者悲观一点说,再坏也不会比前15年坏。
后来她才得知,是写稿的人暗恋周正,知道他也参加,便加了小心思。
被迫顶锅到毕业,哪怕连月一次没见过周正,不知道周正的长什么样,周正也一次没出现过,她依然成了罪人。
都怪她,少爷已经很久没来学校了,肯定是被这村姑吓到了。
是不是啊,我怎么听说少爷是出国读书了
不管,那就是村姑把少爷吓出国了。
连月每每听到这种话,都会气到中饭多打一个荤菜,但表面还是淡淡的。
就因为这,周正这个名字,可谓是她的噩梦,环绕着她的生活。
谁也没想到开始卖伞,会再遇到周正。
2.
是周正先认出她。
连月进货的伞,是周正公司不要的劣质品。
连月却因为这很感谢周正。
周正的伞具公司,是当时的大公司。当然,做的是富豪生意。
品控很严格,给有钱人用的伞,有一丁点问题,都属于劣质品,不能上市。
哪怕是印花糊了一点,伞柄没有打磨光滑,商标没打正,在周正眼里,都是劣质。
这就导致每一批货都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劣质品,也是小门小户的最爱。
连月把货进回来,小心翼翼撕掉商标,就是新伞。
好景不长,周正的法务团队很厉害,找上门,说这是侵权。
律师当场用计算机打出一串数字,要她赔。
吓得连月头一次想回到二十年前,还不如光荣地被计划。
这次她更生气了,人生有绊子是正常的,怎么到她这就一个接一个呢。
她鼓足了气,买来大半桶红颜料,骑着淘来的二手自行车,找到了周正的伞具公司。
有钱人就是气派！这大门修的感觉比书上的故宫还大气！
连月拎着颜料桶走进去,只听到地上都小皮鞋哒哒地响,没人理她。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帆布鞋,头一次有些羞。
兀得,她又想起了自己的来意。
砰！她将颜料桶摔在地上,红色颜料弥漫开来,打破了这里的井然有序。
直到那些精致女人垫着脚跳起来,一边抱着文件一边惊呼,连月这才些许满意。
就应该这样,为什么别人能按部就班的活着,她却要一道沟一口坑的走。
找你们老板！
趁着勇气还在,连月叉腰喊道。
见到老板该说什么呢其实她没想好。
法务走的时候,顺便把她所有的伞都带走了,今天看天气是要下雨的,本来能大赚一笔,现在却一场空。
既然要开天窗了,她没事干,那么大家都别干。
须臾,她想起来一个事,不是所有人都要靠打工赚钱的。
就是有一部分人,躺着一分钟,就有钱进账,周正就包括在内。
念师范的时候,连月的班长喜欢一个女孩,但那女孩死气白赖只喜欢周正。
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倒数第一！知识改变命运,以后的我不一定比他差！班长捧着花在女寝楼下梗着脖子喊。
女孩嗤嗤：高等学校毕业,只是周正家公司的入场券,醒醒吧。
从回忆里钻出来的时候,地上的油漆已经被保洁打扫了一半。
怎么这时候想起了这个人
她甩甩脑袋,喂！我找你们老板！
保洁正和油漆作斗争,听见声音,阴测测地抬起头,狠狠剜了连月一眼。
你……
连月噤声,心里连喊着：资本家的保洁也怪凶的。
说来也怪,平时不走大门的周正,这次破天荒走了一回。
这边周正刚下车,就看到那边自家保安正和一个女人打作一团。
几个保安看到老板,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将连月踢到一边,把路让开。
这怎么回事
连月见状,立马明白这人的地位。捂着肚子就开始在地上打滚,拿出兜里早就准备好的白纸钱。
诶哟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这群众里面有坏人啊！
你们这群资本狗,就是吃人血馒头发家的吧！
……
连月
嗯熟人
连月心里一咯噔,但身体还是没停,只偷偷眯开眼看眼前的人。
没印象啊！
五分钟后,连月坐在进口沙发上,捧着热水。
周正坐在她的侧边,正一动不动注视着她。
连月疑惑地缩着脖子。
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周正靠得近,醇厚的嗓音霸道地钻进她的胸腔。
连月支支吾吾低着头,眼神又聚焦到了自己的帆布鞋上。
做教师的第一个月,工资48元,她迫不及待扔掉了自己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单鞋,买了一双黑棕色帆布鞋。
其实白色更好看,但不耐脏。
两年过去,棕色全然变成了黑色。
眼睛一侧,就能看到周正脚上的皮鞋黑得发亮。
原来,真的有不一样的黑色。
她没想到真的会见到老板,本意只是想给别人找点不痛快。
怎么说呢
把你家不要的伞给我卖
她想了好久,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说到最后还激动了起来。
管他是不是老熟人,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还顾这些
可她没想到,自己慷慨激昂说完一通,周正只是打了个电话,就把她的问题解决了。
更没想到,她的生活,也因此变化。
周正受连月启发,立刻做了个子品牌,授权给了连月。
专门加工残次品,价格低廉,质量保证。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面,连月成了那个小巷子里的红人。
早上,高跟鞋哒哒踩过石板路去公司,晚上连月又哼着小曲哒哒的回来。
不少邻居同行都来旁敲侧击,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门道,是不是有老板帮他。
这时候,自尊心使然,她总会抿嘴一笑,再摆摆手离开,神秘极了。
老板帮忙是肯定有的,周正那一个决策,让她到了前二十多年都达不到的高度。
至于老板为什么帮忙,在几次她和周正的饭局上,她屡屡想问。
她这样的身份,倒也没膨胀到以为周正喜欢他。
虽然和大学那个噩梦同名同姓,但连月却没问过。
3.
连月,你是不是在师范上过
没想到,还是周正先开了口。
……是。不会是真的吧
你忘了一次晚会了
……
为人周正,我心悦之。
周正缓缓念出这句,见连月被钉在了原地,又接着说,不过那时候你嗓音还挺软的,怎么现在变……粗了
……
原来是这样,原来真的是那师范学校的少爷。
想着想着,连月脸上腾起红云,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只慢悠悠脱了外套。
在周正看来,她害羞了。
啊好热……有钱人吃饭的地方暖气就是足！
嗓子两年老师,一年地摊,嗓子就这样了。
少爷最后一没做老师,二不用吆喝卖伞,自然想象不出了。
连月,最近百姓市场做得很好,我父亲也很开心。说着,周正伸出筷子,给她夹了一个鸡腿。
尝尝,南京的鸭子,外酥里糯。
在吃上面,连月一向不疑有他,不管是什么,总比之前吃的咸菜白粥要美味。
连月,你真棒。
每次饭局,都以类似的话结束,再附上写精美的礼物,贴心的将她送到巷口,最后目送。
这一次的礼物格外重,连月哒哒的高跟鞋惊扰了起几声狗叫,急促非常。
一进家门,连月便踢开高更鞋,手捂着心脏,身体靠着门划了下来。
嫣红的小嘴微张,喘着粗气,仿佛身后有魔鬼逼近。
脸上那两坨红云迟迟下不去,燥的她想在这大冬天洗个冷水澡。
回想起车上那一幕,她痴笑起来。
连月,和我在一起吧。
连月,我听说平江路要改造了,这里即将变成最热闹的地方。
到时,我将这里的大半商户,都盖上你的名字。
连月,我们结婚吧。
无父无母的连月,在第二天就拿着户口本和周正去了民政局。
没看天气,没看日子,穿了最干净的衣服,眉毛画得都要飞起来。
她在早起大爷大妈的打量里坐上奔驰,扬长而去。
一个小时后,登记处大妈打着哈欠在两个红本上盖下钢印。
恭喜。说完便转头趴下补觉。
走出大厅,连月小心翼翼收起了红本本。
老婆,我带你去公司等会要开个会,中午再吃饭庆祝。
连月微微发愣,羞涩的抿着嘴摇了摇头,今天阴天,应该是卖伞的好时候,我要去把铺子开起来。
周正上前拥了拥她,低下头蜻蜓点水的碰了碰她的额头。
这么认真
那是肯定的,毕竟你都这么厉害。
毕竟她是小门,他是大户,以前是以前,以后,她想靠自己缩小两人之间的鸿沟。
很长一段时间,连月都觉得自己幸运极了。
原来之前一切的不幸运,都是为了遇见周正。
如周正所言,没几个月,平江路就传出了重建的消息。
连着一年,平江路都盖着漫天的灰尘。
周正说住这里不方便,将连月接到了他的小别墅。
两人的幸福生活矞矞皇皇,连月的伞具店也从地摊开到了商场,一切正是好时候。
这天早上,连月在周正怀里悠悠转醒,床头的手机震不停。
她转头看了看周正,轻声下床去阳台。
连月嘛我们是平江办事处的,是这样,平江路马上改造好了,沿街的都要变成商户,现在优先原居民低价竞拍,如果有意愿的,明天下午三点到办事处。
好的,谢谢！接完电话的连月,嘴角止不住的笑意。
脑海里又止不住想起了周正给她的承诺。
周正,醒醒,明天平江路的门面竞拍,你和我去
周正大抵是没睡醒,两眼望了望趴在床头笑意盈盈的女孩,才缓缓道：明天下午公司要开个战略会,这样,你先去,我如果结束得快,就去找你。
好！
连月不疑有他,满心只想着那美好的未来。
谁也没有想到,之前那个万人嫌弃的小女孩,也从窄长的石板路走了出来。
4.
办事处热火朝天,门外到处是鞭炮的痕迹,满满的笑意都堆叠在人们脸上。
连月踩着高跟走进去。
三万！
五万！
五万八！
……
正在拍卖的是入口处的铺面,不能算是最好的,但也很受欢迎。
内部居民起拍价低,产权时间长,谁都知道这地方是日后的重点开发区域。
平江路就是一棵千年大树,如今重新焕发生机,哪怕是背阴的嫩叶子,也是金叶子。
一个人只有对一个铺面只有一次出价权,顶多十次。
连月翻动着手里的册子,一边注意着手机,信息那一栏毫无动静。
眼看就要到自己喜欢的铺子了,连月逐渐集中注意力。
一拍即得。
连月是这巷子里少有的生意人,存款比大多数人都多,一出口就是八万,少了一大半的对手,最后数字停在了十万。
十全十美,好数字。
连月噙着满足的笑,签字离开时,她扭出了和周正刚在一起时的得意样子。
月月,签好了嘛
没走出多远,周正就来了电话,像是掐好了时间。
连月只想着夫妻同心,甜蜜蜜接起电话。
嗯,我给你看过的那个铺面,位置好,面积也不错；不过还有好几个,现场看我更心动……
连月说着,心里不免又想起了周正说的话：连月,这里的大半商户,都会是你的名字。
说不心动是假的,哪个女人会对这样的承诺视若无睹,更何况是她这样从穷日子爬出来的女人。
说她拜金也好,捞女也罢,钱就是最能给她安全感的。
好,施工队我已经给你联系好了,等一切手续办齐,就可以进场动工。
这么快你什么时候……还没问完,电话那头传来几声嘈杂。
晚上说,我这里有事。
连月已经习惯了这种突然性挂断,收起手机,往常能公交绝不打车的她,伸手拦车。
这好日子,奖励一下自己。
晚上,连月踏进家门,便被餐厅的点点烛光吸引了。
烛光中心,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晃动着酒杯。
这么奢宜（舒服）
她脱下高跟鞋,放下包,光着脚踩进客厅,卷翘的头发随之舞动,整个人像个小猫。
先坐,我亲自下厨,番茄肉酱意面。
连月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吃了满满几大口,厚重的酱汁裹着面条,这酸甜味正合她胃。
周正厨艺很好,这一年她吃了不少,但有时去周正公司时,那些身材高挑的女秘书还是让她不自觉的自卑。
尽管极力控制了,但天生条件就在那,小时候像是干完了这些人一辈子要干的粗活,除了那张脸,身材也就是五五分,注意穿衣,才能有四六分。
想到这些,她慢慢小口起来。
你看。
突然,眼前多出几份文件,封面皆是大大的产权转让。
连月一愣,酥麻感从心脏向两臂传去。她放下叉子,一手接了过了。
确实如她所想,都是几个铺面,草草扫了几眼,还都是她青眼的几间。
只是,这甲方……周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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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对于连月的小表情是意料之中,他盘起手,身子向后仰去。
周梁是我爸,你也知道,我这公司只是我爸丢给我的小项目,平江路的这些商业规划,还是他那边评估的,当然也是他出资,就当是送我们两的礼物。
我爸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对不对,月月
隔着烛火,连月看不真切周正的脸。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是失落,也许是自己丑陋的欲望本就上不了台面。
和周正领证后,一切都很顺利,自己无父无母,但周正的家人,她却一次也没见过。
我爸妈在京州,过来太远了,等公司稳定了也不迟。
这样的说辞一拖就是一年,不过连月也乐得自在,她本就不擅长和长辈打交道。
更别说是隔三差五出现在金融频道的人了。
从她了解的周梁,是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企业家,投资眼光独到,初中学历,确实稳占经济潮头,外界关于他的神话一桩又一桩。
也是,反正结婚证不能是假的。
她和周正好好的就行了。
顷刻间,连月便内心自洽了,扯起嘴角笑得眼牙儿弯弯,放下文件,重新拿起叉子,将温凉的面条塞进嘴里。
周正,你对我真好。
周正看着面前这个女孩鼓着腮吃面的模样,眉心一动,想起了两人还没在一起的时候。
自从两人相知,只要有空,周正都会去接她下班。
那场面很滑稽：连月从乱糟糟的百货仓库出来,先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再坐上他奔驰。
那时的平江街区算是脏乱差第一名,河水臭得不能呼吸,一丛丛黑色电线在空中交织着,似乎是把天空缝了起来。
奔驰将连月从一个乱地方,送回另一个乱地方。
有时周正会带一些吃的,一般是便利店的速食,或者是街头小吃,偶尔是他自己下厨做多了,就带过来。
就在车上等连月吃完,再目送她走入黑夜。
仿佛一个任务。
后来,他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听说最近你和一个卖伞的走得很近
大学同学,和她签的合同您也看过的,这个季度的利润确实增加不少……
玩玩而已,你妈已经在给你物色了,别在外面玩野了忘了正事。威严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即使远距千里,也让人无法抗拒。
嗯……放心啦爸,我就是无聊,当然等着妈妈给我介绍优秀女孩子了,妈一喊我我就回去。
不错,还算你懂事。
作为有千万资产的富二代,自然不能找连月这样的小门小户结成一对。
当
然,玩玩除外。
连月这样的女孩最是好哄,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只要不断提供新奇感,女孩会自己脑补。
只需要带她去看、去体验,但不用采取实际行动。
高档专柜当然是要去的,带她体验平时体验不到的服务、穿不到的衣服包包珠宝,当然,不是给她买,是给妈妈买,这样既能报销,又能让女孩开心,还能表明实力。
事后再来几句不痛不痒的诺言就好,上下嘴皮子一碰,又不要钱。
小女孩,最喜欢手工的、小巧的玩意儿,几十块淘来的手工艺品,再加上几句甜言蜜语,赋予它们特殊的意义,女孩就会爱不释手。
富二代也不是傻子,像周正这样的,每个月虽有零花钱,却也是被管着的。
对连月,他也是上心的,但这所谓的上心,好像只是他与生俱来的本领,不需要额外的付出,就能给生活带来些波澜,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当他得知平江路改造的消息后,心眼一动。
伞具他已经做腻了,如果能重新规划一个项目,父亲必然对自己高看一眼。
所以那一次,他买了个小一万的包包,将18张人名币扎成花束,送给了连月。
显然效果很好,第二天就结婚了。
连月那套铺面,自然变成了夫妻共同财产。
混账！还和那女孩结婚了！你翅膀硬了！
那一天和连月分别后,他就接到了电话,他解释了好久,关于新项目的想法,关于和连月的未来。
对面丢下一句：赶紧处理好,特色餐饮做起来,婚一定要离。
周正不可置否。
这婚肯定离,慢慢来,反正他也送了这么多东西,自己也送进去了,各取所需,也没什么。
连月不也借了他这股东风,发展势头越来越好,这也是事实。
所以,她不会闹,不会因为甲方的名字不是她而生气,她很乖。
短短几分钟,周正也将自己哄好了。
他好,连月肯定也好。
想着,他便站起来,伸手擦了擦连月嘴角的酱汁。
慢点吃。
连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里动作却没变化。
还慢点吃！都凉了,回头肚子该疼了。
那晚,两人没再讨论太多。
连月说自己想开个书店,周正评价了一句这太天真了月月,便不了了之。
日子还在继续过,连月也没放弃想法。
阅读是她这几年苦日子走来,唯一没有丢下的爱好。
因为成本低,方便。
一本书能翻来覆去地读,怎么也不腻,每次读书,都像给自己打造了一个理想世界,一切的问题在那刻都远去了。
所以,有一个书店,不论客人多与少,自己能够每天泡在其中,是她的梦想。
是有些理想主义了,可就是需要这些,她才一点点走到现在。
当然,她确实搭了周正这个顺风车,少走了很多硌脚的石板路。
5.
平江路全面投入商户建设,连月和周正两人头一次因为这事端正的对坐着。
连月,我爸说特色餐饮比较好,我这几家每个品类都不一样。你的不如也做这个,书店真的回报率太低了,我已经评估过了。
可是,这是我的理想。
家里的书房这么大,里面的书也没见你全读完,还是算了吧。
那是因为这是你家,我不能乱动。
你要真喜欢书,在店里规划点读书角就行了。不过我还是不建议,谁会边吃饭边看书
……连月瞧着周正,嘴唇碰了碰,没出声。
周正心里已经认定,连月这间铺子也会用来做他的特色餐饮。
周正,我要做书店。
第一次,周正感受到了这个农村女孩突如其来的不让步。
这样,就没意思了。
周正敛了敛眼眸,翘起二郎腿。
那黑得发亮的皮鞋又闯入连月的眼睛,这次确扎眼得很。
既然这样,那就离婚,这算我们夫妻共同财产,我会赔付你旁边巷子里的门面,产权永久。
这已经快超出预算了,周正喘着粗气起身,我去开会了,你好好想想。
什么开会,只是出去透气的借口。
早就计划的东西,怎么说出口后,心脏像是被一把手没规律的抓着,难受得很。
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这次付出的太多了么
肯定不是,拿下这个商铺,这个项目将会更加丰满,父亲那边会更加满意,自己也会更加高人一等。
对,是因为预见了美好的未来,所以激动。
周正叼着烟,举着手机,翻着妈妈发来的几张图片。
每张都是女人,都是不一样的美。
都是海归,第一个比较好,家里做餐饮好几年了,你要想在这一块发展,还是这个好。
周妈妈的信息不断跳出来,翻看之时,连月稳稳昂着头离开了。
如周正所想,连月没有一点要闹的想法,两人随便找了一天,去民政局领了离婚证。
就像领结婚证那天一样随便,结束时,两人也依旧走向了不同方向。
连月又搬回了平江路的住宅里,与之前不一样的是,石板路平稳许多,沿街的河水都能看清水藻了,各种管道重新铺就,显得干净规矩多了。
商场的伞具店也关门了,还好房租也快到期了,亏得不多,没有卖完的伞,连月一股气全都捐给了福利院。
连着等了好几天,终于收到了产权转让书。
看到永久产权几个字,连月没多说,直接拿起笔签字,再寄出,比她当初在周正公司泼油漆都要利索。
细细想来,相爱时,她被一个接一个的承诺砸的晕头转向；分手了,对方倒是好不容易实现了一个。
两人再没有见面,手续都是律师在中间操作,不过一天,连月就获得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
这间铺子有两层,一层大概十平米,木质楼梯上去,能住人,楼上还有个小阳台,正午的时候,太阳能投过来。
既然是永久产权,连月大手一挥,半辈子积蓄砸了进去,每个角落都顺着心意。
三个月后,月连山开业。
一层做了DIY口红,二层是是属于她的书屋。
装修的时候,连月还是接受了周正的建议,找了个长久来看回报率比较大的手作,至于二楼的书屋,是她留给自己的栖息地。
对连月来说,从前的生活是为了吃饱饭,现在,是为了吃好饭。
或者,是自己掌握吃什么的权利。
而不是像之前,为了融入周正的圈子,强迫自己吃一些生肉片等等,明明被腥味冲的胃里翻滚,还要表现得很可口的样子。
6.
月连山的第一个月,用凄清来形容都不为过。
原本佛系的连月也有些坐不住了,一天要跑出去好几趟,观察客人怎么就拐不进巷子里来。
这天也是一样的,艳阳高照,热烘烘的小路上挤满了人。
连月皱着眉头,手里摇动着扇子看着挨挨挤挤的人群。
这些人宁可在外面热,怎么也不愿进来吹空调
想出神时,远处忽然闹哄哄一片。
几个穿西装的高大男人跑上前,手拉手隔出了一片区域。
游客们都爱凑热闹,不少人都停下,想看看是谁这么大派头。
连月也倚在一旁的阴凉处看着,看到熟悉的身影,她不由得一滞。
周正剪了个美式刺猬头,干净利落,大热天穿着西装,正在给旁边那位解说着什么。
一只手一会儿指指这,一会儿点点那,等到旁边那位点点头,才转身引向下一处。
脑子里不禁想起了前段时间在电视上看到的画面,新秀企业家周先生发展苏州特色美食,支持苏州经济。
两个相交线,只会越来越远。
没有什么人群中惊鸿一瞥、破镜重圆的桥段,连月还没看多久,就被一个电话叫回去了。
今天约了个店铺管理师,看看店铺的问题在哪。
师傅叫曹栋,连月还以为是上了年纪的大叔,没想到是个年轻小伙子。
等连月从热闹中脱身,再走回店门口,就见一人拿着手机在店门口左拍右看,嘴里还是不是发出啧啧声。
您好连月试探道。
诶,你好,你是月连山的老板嘛
小伙子收起手机,上下打量着连月。
是我。
奥,你这门头不行！
……连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谁上来就说对方的缺点的。
要不我们先进去说
曹栋是个自来熟,说话也爽快,两人沟通起来,一整天过得极快。
谢谢,你说的问题我都记下了,很有启发,后续修改看看。
送走曹栋,连月长抒一口气,正准备关门上楼休息,走进大门,右边飘来一阵烟。
连月蹙眉向外看,却被来人吓梗了嗓子。
咳……你在这……有事
正是周正,蹲在店旁边抽着烟,身上已经不是西装革履,换上了T恤运动裤,踩了双板鞋,整个人年轻不少。
周正没着急回答,狠狠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碾灭,噌一下起了身。
……气血真好,也不怕晕。
连月心里就这一个想法。
她不是没想过再见到周正的场面,不过也没有设想什么特意的偶遇,这里好几家店都是他的,要是遇到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但这种场面,还是让她一惊,也止于一惊。
困意卷土重来,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有事么我要关门了。
没事,就……路过。
……神经病
连月毫不犹豫的关上门,插上锁。
回到二楼,困意打败了一些多余的情感波动,她很快就睡着了。
7.
听人劝吃饱饭,经过修改,月连山的营业额终于上去了一些。
连月给曹栋包了个红包,对方踩着24小时过期的线点了接收。
连月：【谢谢你那么多有用的建议,现在店里发展的挺好,有空可以来坐坐。】
有空可以再来帮忙看看——这是连月的小心思。
曹栋：【我在俄罗斯追极光呢,有机会再联系。】
……
夏天,极光
连月扯了扯嘴角,没有再回复。
人和人的际遇是说不准的,不强求就是最好的闭幕式。
又过了几个月,圣诞节,月连山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爆满。
来店里做口红的小情侣一对接着一对,连月甚至将二楼腾出了一块空间。
口红DIY技术不难,每一款都有说明书,按照步骤做,配比不出错,是很容易成功的。
之所以受欢迎,是因为连月按照曹栋的意见,给每款口红加了背景,挑了几句符合意境又好寓意的诗词句子,小女孩子最是喜欢这种了。
将自己尚且甜蜜的情感带入,便产生一种：和谁谁天生一对命中注定的感觉。
而且一个口红做下来四五十块,也不贵。
这天,靠近打烊,店里就还有两对情侣,各占一角。
连月在柜台托着腮发呆,看着小情侣们甜的冒泡的互动。
想起自己操蛋的恋爱经历,心里不免泛酸。
之前的算恋爱么不算,算以利益为基础的吸引。
不走,还早呢,哎！这有个做口红的,你给我做一个呗！
诶不行……
远远的,连月就听到了如此对话。
还没反应过来,店门口就站了一对男女。
女的披着红斗篷,穿着小洋裙,踩着皮靴,倒是和圣诞很应景。
她不由得放轻步子走进店里,好奇的看着展示柜台。
目光聚焦到男人身上,连月呼吸明显粗了起来。
周正,我想做这个。
真是冤家路窄。
周正也与她汇上了眼神,只是一瞬便挪开,眉头紧缩,吸了吸鼻子。
听话,商场的口红好,都是大牌子,明天就带你去买。
不要嘛,这多有心意啊！
说着,女生攀着周正的手臂,撒起了娇。
周正深吸一口气,才准备松口。
不好意思二位,本店还有十分钟就打烊了,怕是时间不够,欢迎下次光临。
连月笑得不出差错,女人听到后,小嘴一嘟,便委屈上了。
正合周正心意,他连哄着将女人带走了,店里又回到了安静。
打烊后,连月一个人缩在被窝里,脑子里时不时晃过周正看那女人的眼神。
倒也不是羡慕,周正对她温柔的时候也是顶好的。
只是回顾小半生,没有一个东西,是自己永久得到的。
只不过是昙花一现、过眼烟云。
不知道是自己抓不住,还是那些本就不属于自己,所以在短暂拥有时,应该好好珍惜。
可惜连月现在才懂得,无数个如果当时我……的念头在脑海里飘去,心里总有一丝后悔,若当时听了周正的话,他们会不会也能如此甜蜜。
没办法,未被甜蜜宠幸的小女孩,总会不自觉的靠近蜜罐,也不怕掉下去淹死窒息。
想着想着,月上梢,月光虚虚地抚着她的睡颜,也毫不客气地揭开了人心。
周正……你轻点……今天怎么……
高档酒店里,周正的粗喘一重压着一重,也不顾身下女人眼角的泪花。
他也不知怎么了,就是心里乱,必须有个点发泄一下。
8.
也许是心里念叨的久,所谓吸引力法则,还真让连月盼来一个宽肩窄腰185。
胡舟,在苏州上学的大学生,也是小公子一个。
翘课出来瞎逛,结果对认真营业上班的连月一见钟情,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大手一挥,还想请当红女星代言小作坊口红,为了追人无所不用其极。
连月即惊讶又头疼,好不容易一番交涉让小公子打消了念头。
姐姐,我真的喜欢你,我一见你,就被你娴静认真的样子吸引了……
我胡舟绝不胡诌的,姐姐……
连月捂着头坐在柜台,胡舟斜靠在一边,嘴皮子像打快板一样,连月不止一次怀疑他是不是唐僧转世。
听着他第n版告白,连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弟弟,你找人写情书也走心一点吧。我昨天刚在你面前把一个骚扰顾客的流氓打到大小便失禁,你说这话不违心嘛晚上要下雷阵雨,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呜呜姐姐你还是担心我的,你放心,我司机24小时等着接我呢,我不会淋雨的！
……让司机师傅早点回去休息不好么果然是资本家。
这就是爱屋及乌嘛姐姐！我更喜欢你了！
……
连月硬是无可言说,心里也堵得慌,干脆起身出门走了走。
诶姐姐,你店不要啦！
任胡舟怎么喊,她都装听不见。
平江路的每个河畔都站满了妙龄女子,各个如花似玉,挑眉簪花地拍着照片。
真想找一个无人的地方也是不大可能,只能漫无目的走着。
胡舟是她喜欢的类型,这点她确定。
但她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分吓得连连后退,就像周正和她,也是突然在一起,又突然分开。
她今年28,早也不早,晚也不晚,其实,她也向往小火慢炖的粥。
还是没想明白,但把店丢给那个愣头青确实不放心。
走到店门口,她凉了一半的心立马零下。
胡舟和周正两人,并排蹲在店门口。
周兄,你是不是年纪大了,你看看你这眼睛,浑浊不堪,我家有个眼科医院,我不收你挂号钱……
滚犊子！周正似乎没遇到过这样毛头小子,一时竟然觉得心堵。
他猛抽一口香烟,居然被呛着了,正想吐口痰,差点一个踉跄被推坐到地上。
吐一口五百,姐姐店里的保洁我请的,高级保洁,一分钟五百块。
……
还有啊,周兄,你这身板……啧啧啧。
干嘛呢
眼看着周正的脸越来越黑,连月抬脚走近,低着头问两位门神。
周正被吓得做了个吞咽动作。
咦,姐姐……胡舟夸张的立马向旁边挪了挪。
周正脸上腾起一丝无措,立马咳嗽几声点头离开。
连月没有打招呼,转身进了店里,胡舟亲切地目送周正离开视线,才踏脚进店里。
姐姐,你还喜欢那小老板
连月没理睬,朝他剜了一眼。
姐姐,虽然现在他更有钱,但我以后也会更有钱的,而且我……
胡舟,我要稳定的生活,没有算计,没有利益,你这样的人,这样的家世,以后和这两个东西必然不可分开,所以我们不合适。你应该像周正一样,找个有共同话题或者背景相匹的千金小姐,我不适合你。
这段话说完,胡舟便消失在了连月面前。
连月见怪不怪,果然还是小孩子,这样也好,彼此不耽误。
9.
又是一年正月日,天气冷,连月懒了不少,开业时间被她一推再推。
十一点了,不得不起来了。
推开门,屋檐上的雪扑簌簌被震下来,今天初二,游客自然也不多。
连月去路口的馄饨店打包了一碗小馄饨,正拎着往回走时,却又伫足在了店门口。
消失了小半年的胡舟捧着花束站在了店门口,正低头踩着雪。
胡舟
连月喊出名字的那一刹那,胡舟的眼睛明显亮了亮,又是那开朗大男孩的笑容。
姐姐……你还没吃饭啊,赶紧先进去,外面冷。
屋内,连月吸溜着小馄饨,胡舟就坐在一旁支着头,笑盈盈的看着她。
咳咳。连月将馄饨往外一推,擦嘴间对上了胡舟的眼神。
半年没见,也没什么变化,年轻真好啊。
姐姐,你吃完了胡舟试探问道。
嗯……你今天有什么事这过年,你不用去走亲戚么
对呀,我这不来了么！
……
连月眼角一抽,还没回答,就见胡舟摊开随身带的包。
姐姐,这是我自己创业的公司,和我家没有半毛钱关系,目前盈利还不错。
这是我的七套房产,都是下半年买的,自己赚钱买的,和我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是我的新车钥匙,和我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
胡舟一个个介绍,一句和我家没有半毛钱关系砸得连月头晕。
综上所述,我才不像周兄一样三十岁了还要靠爸,我很可靠的！
恍惚间,连月似乎又回到了半年前,看到了那个热情推销自己屡败屡战的毛头小子。
我……
她刚要说话,修长带着点点暖意的手指抵住了她的嘴唇。
姐姐,不着急,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要获得一个机会,一个走进你的机会。
好不好嘛,姐姐……
温润的一声声姐姐让连月耳朵红的滴血,她依言没有给出回答,只是在出门丢垃圾时面对旁边八卦老板娘的调侃,没有反驳。
连着半个月,都是这样的状态。
哟,小月月还是被你这个小帅哥拿下了呀！
连月有些羞意,柔柔说了句新年快乐就连忙加快步子逃走。
胡舟跟在后面,从口袋里掏出红包,感谢您帮衬连月,新年快乐！
大年初二的红包一直延续到了元宵节,老板娘看胡舟就像看亲儿子一样。
帅小伙,今天又来了呀！那今天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记得请我吃喜酒啊！
老板娘的祝福也每天按时送到,还特地去背了很多词汇。
好嘞！
悠悠下了半天的小雪,在傍晚停了,连月在楼上发呆了一下午。
不断听见胡舟在楼下招呼客人的声音,连着半天,那声音似乎都哑了。
连月咬咬唇,不做声下楼熬了梨汤,在打烊后推到了胡舟面前。
喝喝,润润嗓子。
胡舟忙了一下午,本是有些累的,见到这碗梨汤,还没喝就重焕荣光。
姐姐,我就说你心里肯定有我！
次日,天光大亮,雪光映着太阳,刺入了连月眼里。
她想起身,确被一手拦住。
精瘦的手臂正牢牢箍着她的腰,时不时还捏捏肚子上的肉。
连月燥得慌,她赶紧在乱衣丛中找出空调遥控器,将空调关掉。
动静吵醒了身边的人,那手一用力,将连月捞回了被窝。
胡舟……该开门营业了。
嗯……今天不营业,老板要干大事……
胡舟呢喃着,在连月的颈脖蹭着,就是不放手。
也是,老板的店,老板自己做主。
连月任命似的缩到胡舟的怀里,满足的闭上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