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面泛起鱼肚白时,警戒线已经拉到了第三棵梧桐树。陈谨蹲在防渗布前,法证科的闪光灯在潮湿的空气中划出惨白的光轨。第四块尸袋是从集装箱缝隙里拽出来的,深蓝色防水布裹得严严实实,边缘渗出的暗红在水泥地上晕开蛛网般的纹路。
陈队,左腿腓骨有陈旧性骨裂。新来的法医沈鸢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指停在X光片上,死者三十五到四十岁,身高一米七二,从事重体力劳动。她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解剖台,金属托盘里躺着半截指骨,断面整齐得像被激光切割过。
陈谨用镊子挑起证物袋里的纤维,航运码头每天装卸两千个集装箱,监控死角比老鼠洞还多。他盯着墙上贴满的现场照片,六处抛尸点在地图上连成诡异的北斗七星,凶手在用尸体画星图。
沈鸢突然按住他的手腕。解剖室顶灯在她镜片上折射出冷光,你看这个。她将放大镜对准指关节处的皮肤,细微的十字形疤痕正在渗出淡黄色组织液,活体摘取器官才会留下的灌注针孔。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技术科的小王撞开门:开发区排水渠又发现尸袋!这次是整具躯干,但...他咽了下口水,内脏全空了。
冷冻库的白炽灯管滋啦作响,陈谨呼出的白气在防毒面具里凝成水珠。铁架上堆满贴着外文标签的冷藏箱,沈鸢用镊子夹起一片沾血的纱布,戊巴比妥钠残留,这是专业麻醉剂。她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产生回音,能在十分钟内让成年人失去意识。
角落里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陈谨拔枪的瞬间,黑影从货架后窜出,手术刀寒光直刺沈鸢咽喉。沈鸢侧身闪过,解剖剪精准刺入对方肘关节,黑衣男人惨叫跪地时,她扯下对方口罩的手在发抖——那人左脸蜈蚣状的刀疤正是父亲失踪前最后追查的嫌疑人。
说!三年前沈明德法医在哪里陈谨的枪口顶住男人太阳穴。回应他们的却是仓库卷帘门突然降落的巨响,通风口飘进淡淡的杏仁味。沈鸢抓起冷藏箱砸向玻璃窗的刹那,看见百米外码头上有艘货轮正在起锚,船舷编号在月光下泛着血色的反光。
第二章
解剖刀在紫外线灯下泛起青芒,沈鸢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镊子。刀柄接缝处剥落的黑色物质经光谱检测,是三年前市局统一采购的防伪封蜡。当她用激光切开镀铬层时,带血渍的便签纸正静静躺在微型夹层里,十六组数字在强光下显露出淡蓝色的荧光。
北纬31°12',东经118°23'。陈谨用红笔在地图上画圈,笔尖戳破纸面扎进老城区错综复杂的街巷,这地方现在叫康平社区卫生站。
暴雨冲刷着诊所褪色的红十字招牌,陈谨踹开配电箱后门时,腐烂的消毒水味混着某种肉类变质的酸臭扑面而来。沈鸢的勘察灯扫过诊室隔帘,褪色的布料上溅射状血迹已经氧化成深褐色,她忽然蹲下身,指尖抹过墙根处指甲盖大小的暗斑——这是低温保存的器官在解冻时渗出的细胞液。
通风管道。陈谨用战术手电顶开天花板,成团的女性长发缠着手术缝合线卡在滤网间。当他撬开第三块石膏板时,暗门铰链的润滑油味让他瞳孔骤缩——这是军方特供的防锈制剂。
无菌室冷藏柜的玻璃门蒙着厚厚的水雾,二十三罐用福尔马林浸泡的肾脏整齐排列,每个罐体标签都印着六位数日期代码。沈鸢的呼吸在防护服面罩里变得急促,她突然抽出20231117的罐子,透过浑浊液体能看到肾脏表面十字形疤痕,和码头尸块上的针孔一模一样。
去年双十一落网的走私船。陈谨的战术靴碾碎地上的安瓿瓶,记得那艘船医疗舱里有五套完整透析设备
地下室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沈鸢掀开焚烧炉的观察孔,半张未燃尽的挂号单边缘蜷曲发黑,患者姓名栏张建国三个字让她浑身发冷——这正是半年前妻子来报案时说丈夫去开发区工地后再没回过家的失踪者。
技术科的蓝光扫描仪在此时发出蜂鸣,陈谨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图像增强画面,瞳孔剧烈收缩。从诊所后巷监控视频中提取的冷链车挡风玻璃反光里,戴着墨镜的司机左耳垂下,有道十字形伤疤正在渗血。
交警大队长吴振东。沈鸢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上周他来送锦旗时,我给他处理过耳部擦伤。
暴雨中突然炸响的枪声震碎了诊所玻璃。陈谨拽着沈鸢扑向手术床的瞬间,子弹穿透冷藏柜,福尔马林液体混着肾脏碎块在防酸地板上漫延。狙击镜的反光在对面居民楼顶一闪而逝,陈谨对着耳麦怒吼:特警队封锁新华南路!却在转身时看到沈鸢举着手机僵在原地。
屏幕上是市局内网刚更新的指纹比对结果——在诊所手术刀柄提取的指纹,与五年前追悼会电子墓碑上滚动的警号040287完全吻合。那个编号属于陈谨亲手收敛在烈士陵园的卧底搭档。
第三章
法医实验室的低温柜嗡嗡作响,沈鸢将硅藻样本载玻片插进电子显微镜。屏幕上的星形硅藻正在分裂,与死者肺组织中提取的完全一致。抛尸前受害人曾在富含这种硅藻的水域浸泡超过72小时。她转头看向墙上江域水文图,只有三号码头旧船坞的沉淀池符合条件。
陈谨的战术平板突然弹出红色警报。十分钟前,缉毒科在临江大道设卡拦截的奥迪A8里,搜出二十支标注着防汛物资的液氮罐。他盯着实时传输的画面,法医用镊子夹起的半融化的心脏表面,十字形疤痕像某种邪恶的宗教图腾。
立即搜查三号码头所有冷冻船!陈谨抓起车钥匙的瞬间,技术科小王破门而入:陈队!那枚幽灵指纹的掌纹比对结果出来了...他咽了下口水,和吴振东大队长三年前见义勇为表彰时留下的掌模完全匹配。
暴雨中的三号码头像头蛰伏的巨兽。当沈鸢的激光测距仪对准振远号货轮吃水线时,突然拉住陈谨的防弹背心:船体比备案数据多下沉了十五厘米,底层货舱有暗格。她手中的热成像仪显示船尾有片诡异的低温区,形状恰似人体解剖图。
破开三重加密的液压舱门时,陈谨的瞳孔猛地收缩。三百个透明培养舱在蓝光中微微颤动,蜷缩在营养液里的躯体后颈都烙着十字形编码。沈鸢的解剖刀划过最近舱体的观察窗,突然踉跄后退——那张泡得肿胀的脸,正是失踪半年的交警队内勤赵颖。
这不是普通器官贩卖。沈鸢的声音在防毒面具里发闷,她举起从培养舱接口取下的金属探头,他们在用脊髓液培养免疫细胞,这些穿刺痕迹...激光笔指向尸体枕骨大孔处的灼烧痕迹,是活体抽取脑脊液才会形成的生物电焦斑。
甲板突然传来爆炸声。陈谨拽着沈鸢跳进江水的刹那,看到货轮驾驶舱有个穿警用雨衣的身影在按引爆器。混着柴油的江水中,沈鸢的夜视镜捕捉到那人转身时,腰间露出的陶瓷枪握把上刻着040287的警号。
翌日清晨,副市长办公室收到匿名快递。当秘书拆开印着红十字的保温箱时,二十枚冷冻肾脏在干冰雾气中显露,每个都刻着农历节气名称。沈鸢用紫外灯扫描霜花时,突然夺过陈谨的咖啡泼在箱体表面——咖啡渍勾勒出的地图轮廓,正是副市长今晚要出席的防汛指挥中心落成典礼现场。
这些肾脏的解冻时间经过精密计算。沈鸢将恒温记录仪数据导入建模软件,今晚八点整,当副市长按下启动按钮时,它们会同时腐烂释放硫化氢气体。她调出建筑结构图,通风系统和庆典烟花控制系统共用备用电源。
陈谨突然抓起证物袋里的陶瓷枪碎片,在放大镜下,纳米级刻痕组成的二维码正泛着幽蓝的光。当扫码器读出七月十五,血祭龙门的瞬间,他手机收到加密邮件,附件是五年前卧底搭档被注射死刑的闭路电视画面,而执行人签名栏赫然是他自己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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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法医解剖台的无影灯在沈鸢额头沁出细汗。她握着骨锯的手突然停顿,死者胃袋里未消化的韭菜叶粘着几粒芝麻——这正是老城区金福记早餐铺的招牌煎饺。陈谨抓起对讲机冲出停尸房时,雨幕中的霓虹灯牌正在滴水。
金福记老板老周在围裙上擦手的手在发抖:上周三确实有个穿工装裤的男人来买过二十份煎饺。油锅滋滋作响声中,他指着对面修车行,那人等餐时一直在看那边的监控探头。
陈谨踩过积水的柏油路,在修车行屋檐下发现半枚带机油的鞋印。沈鸢蹲下身用石膏拓模时,发现墙角排水沟里卡着片沾满油污的布料,暗红纹路像是某家货运公司的LOGO。
永发物流。陈谨把布料拍在吴振东办公桌上,上个月您亲自给他们颁发了'平安运输'锦旗。他盯着交警队长左耳新结痂的十字形伤口,需要我提醒您,连环抛尸案所有冷藏车都挂着永发的通行证吗
吴振东的保温杯在桌面磕出闷响:陈队长,追查内部问题要讲究程序。他推开窗户,楼下训练场正在列队的交警齐刷刷仰头,就像指挥交通,该亮红灯的时候别硬闯。
沈鸢在物证室昏黄的台灯下翻转布料,突然用双氧水泼向褪色的LOGO。逐渐显现的暗纹让她呼吸停滞——那根本不是永发物流的标志,而是三年前被取缔的昌荣货运的旧商标,父亲失踪前最后通话记录里提到的正是这家公司。
陈谨在档案室积灰的卷宗堆里翻出昌荣货运的车辆登记表。当看到车牌江A3408时,他抓起车钥匙冲进暴雨——这正是吴振东私家车的车牌号,而系统显示该号码属于一辆早已报废的出租车。
修车厂地下车库卷帘门锈蚀声刺破雨夜。陈谨用手电扫过车架号,焊接处的刮痕显示这辆报废车去年还在更换发动机。沈鸢突然扯住他袖子,尾灯碎片里卡着的半张货运单正在渗血,收货人签名是副市长秘书的字迹。
明天防汛演练的炸药运输审批表,是吴振东签的字。陈谨用镊子夹起货运单时,车库深处突然传来铁链晃动声。二十个印着防汛指挥部封条的木箱堆在角落,撬开的箱子里防撞泡沫中,埋着装有透明液体的安瓿瓶。
沈鸢的银戒在瓶口划过瞬间变黑:氰化物溶液,遇空气挥发。她看向木箱编号的手在颤抖,这些要混进演练用的烟雾弹里。
车库顶棚突然传来脚步声。陈谨把沈鸢推进工具柜的刹那,子弹穿透木箱,氰化物蒸汽在月光下泛起诡异的蓝雾。吴振东握着冒烟的配枪站在货箱间,警徽在黑暗中闪着冷光:陈队,有些红灯闯了是要死人的。
沈鸢摸到身后的乙炔气罐阀门。当她把打火机扔向泄露的燃气管道时,陈谨拽着她扑进排水沟。爆炸的气浪掀翻吴振东的瞬间,他们看见车库暗门里冲出个穿码头工装的男人,那人脖颈后的十字形疤痕在火光中宛如活物。
第五章
水泥厂筒仓的探照灯扫过围墙时,陈谨正用口香糖粘住红外报警器。沈鸢踩着二十年警龄的老片警张德贵的肩膀翻进档案室,老人褶皱的领章在月光下泛黄:九二年严打时,这厂子还叫红星造船厂。
生锈的档案柜里飘出霉味,陈谨的手电光停在一张泛黄的劳模合影上。年轻时的王局穿着工装站在第三排,左臂缠着的绷带渗着血——和停尸房那具锁骨有烙印的尸体伤口位置完全相同。
这里。沈鸢用美工刀划开档案袋封蜡,抽出的船舶维修单显示1998年7月,振远号曾安装过特种制冷舱。签收人栏里沈明德的签名,与父亲解剖笔记上的笔迹相差三个起笔角度。
筒仓外突然传来狗吠。张德贵把两人推进废料堆,自己拎着酒瓶摇摇晃晃迎向保安:我外甥女跟野男人跑了,来厂里找...他满身酒气恰到好处地掩盖了陈谨身上的硝烟味。
老片警的搪瓷杯底藏着微型胶卷。早餐铺油锅前,陈谨用热豆浆显出三号码头布防图,1979年的墨迹上叠着新鲜的红圈——正是副市长今晚要视察的新建防汛闸口。
闸口施工队是永发物流子公司。沈鸢的筷子尖蘸着辣油圈出图纸某处,他们用防汛物资车运了三十吨硝酸铵。她突然把油条掰成两截,断面气孔分布让陈谨瞳孔骤缩——和走私船查获的土制炸弹填充物一模一样。
交警队停车场,吴振东的私车后备箱垫下粘着海藻碎片。陈谨用证物袋封存时,老张头突然按住他手腕:这是大叶藻,只长在三号码头排污口。老人从裤兜掏出个锈迹斑斑的工牌,当年王局还是王建国时,在排污口淹死过七个讨薪工人。
副市长秘书的死亡现场飘着消毒水味。沈鸢用棉签擦拭死者键盘缝隙,带出的皮屑残留着古龙水与尸僵素混合的晶体。当她翻开秘书的台历,农历七月十四的备忘栏写着:闸口验收后处理流浪汉。
暴雨中的防汛闸口探照灯如惨白利剑。陈谨趴在泄洪道检修井边,钢丝绳的磨损痕迹显示最近有重物反复升降。沈鸢的登山绳刚系到第五个结,突然听见闸门启动的轰鸣——三十吨硝酸铵正随着液压装置沉入江底暗舱。
他们要炸毁下游的化工厂排污管!陈谨的战术刀割断控制线时,对岸船坞闪起爆炸前的红色警示灯。沈鸢突然将测温枪对准闸门轴承:摩擦产生的高温足够引爆了,还有六分钟!
老张头却在此时出现在总控室,布满老年斑的手按在紧急制动阀上:九二年那七个工人的尸首...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十字形疤痕,就砌在这道闸门的水泥里。
第六章
防汛闸的泄洪孔喷出腥臭水雾,老张头的手在紧急制动阀上爆出青筋。陈谨的战术手电扫过老人胸口的十字形疤痕,与冷链司机脖颈上的烙印如出一辙。
九二年腊月廿三,红星船厂年检。老张头的胶鞋碾着控制室地上的贝壳碎屑,王建国带人把七个讨薪工人封进混凝土时,用的是船厂快过期的325号水泥。
沈鸢突然扯开闸门结构图,泛黄的图纸边缘有片油渍:325水泥凝固时会析出碳酸钙结晶。她将图纸按在控制台玻璃上,结晶纹路与王局遗书上的咖啡渍完美重合。
闸门震动突然加剧。陈谨扑向观察窗,硝酸铵遇水产生的气泡正疯狂上涌。老张头却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船厂扳手,拧开控制柜底板——藏在电路板后的暗格里,七枚生锈的工牌整整齐齐码放着。
当年封人的搅拌车司机,后来成了永发物流老板。老张头把工牌扔给沈鸢,最下方那块贴着褪色照片,正是副市长年轻时的脸。
对岸化工厂的警报声刺破雨幕。陈谨的警用匕首插进制动阀齿轮,飞溅的火星中,沈鸢正用发卡挑起暗格角落的透明胶带——粘着的半张货运单显示,昨晚有十吨工业碱运往副市长别墅。
工业碱遇水释放的热量足够引爆硝酸铵。沈鸢的白大褂被狂风吹成帆,她指着江面油污带,这些重油是从别墅区排水管流出来的!
老张头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的血里泛着氰化物苦杏仁味。他瘫坐在控制台前,扯开左裤腿露出机械假肢:当年他们用船锚砸碎我的腿,是沈明德法医给我装的假肢。假肢内侧刻着串编码,经年磨损的痕迹显示被人反复摩挲。
沈鸢的手机突然震动。物证科发来的照片上,副市长书房搜出的古董船模舱底,藏着二十枚刻有日期的冷冻肾脏。当她将日期输入老张头假肢上的编码,液晶屏竟跳出一段监控视频——沈明德正在船坞解剖室给王建国做整容手术。
他要让所有罪人顶着受害者的脸活着。老张头瞳孔开始扩散,就像给我换身份的沈法医,就像...你们在码头看到的'王局'...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从江底传来。陈谨抓住被气浪掀飞的沈鸢时,看见下游化工厂的排污管正在坍塌,但涌出的不是污水而是密密麻麻的防腐尸体。最前方那具浮尸的面容,与追悼会上的卧底战友照片分毫不差。
第七章
化工厂的氯气警报与尸臭混成令人作呕的雾霭。陈谨踩着浮尸的脊背往岸边挪,防毒面具滤芯已被腐液浸透。沈鸢用止血钳夹起块黏连着人造皮肤的防腐剂胶囊,对着探照灯能看到里面蜷缩的蛆虫标本。
这是苏联KGB用过的生物钟定位法。她将胶囊浸入福尔马林,蛆虫足部的金属环显露出1992.07.04的日期,尸体在特定温度下保存,蛆虫会在预设时间苏醒啃食防腐层。
下游拦污栅卡着半具浮尸,陈谨用警棍挑开西装残片时,金利来腰带扣内侧刻着的周副省长赠让他瞳孔骤缩。沈鸢的解剖刀划开尸体的硅胶面皮,露出下面溃烂的真容——正是档案照片里失踪五年的省纪委巡视组组长。
老张头的葬礼在暴雨中进行。陈谨盯着花圈上的挽联,突然夺过司仪手中的毛笔。墨汁在宣纸上晕开的纹路,与王局遗书中某个标点符号的拖拽痕迹完全一致。他踹开殡仪馆仓库,二十个写着防汛物资的骨灰盒里,装满带血丝的牙齿。
每颗后槽牙都有钻孔。沈鸢的探针从齿缝勾出微型胶卷,投影仪在停尸房墙面映出泛黄的股权协议——副市长在红星造船厂持股51%的签名,用的是沈明德的笔迹。
码头废弃导航塔的铜钟在深夜自鸣。陈谨摸着塔身新补的水泥缝,突然用警用匕首撬开补丁。凝固的325号水泥里封着个防水袋,褪色的工作证照片上,年轻时的副市长戴着红星船厂安全帽,臂章编号040287。
沈鸢在证物室通宵比对牙齿DNA,黎明时分突然撞开陈谨办公室的门:流浪汉收容所近三年失踪的78人,他们的牙齿与骨灰盒里的完全匹配!她甩出的地图上,所有失踪地点都分布在防汛闸周边三公里。
副市长视察新建垃圾焚烧厂的直播画面里,陈谨注意到他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矿泉水时,左手小指有瞬间僵直。沈鸢定格放大画面,瞳孔剧烈收缩:那是尸僵素的初期症状!
垃圾分拣车间传送带突然卡顿。当陈谨掀开堵塞口的破布时,二十三具呈跪拜状的尸体正随着机械臂摆动。每具尸体的后颈都烙着十字编码,组合起来正是副市长今天要签署的《港口扩建规划》文件编号。
他们在用尸体打标。沈鸢的镊子从尸斑中夹出磁粉,这些磁性微粒遇到强磁场会排列成二维码。她突然看向焚烧厂高耸的烟囱,今晚的消防演习有电磁脉冲测试!
陈谨冲进中控室时,副市长正在焚烧炉观察窗前微笑。当电磁脉冲启动的蓝光扫过尸群,漫天磁粉在高温中凝聚成血色二维码。沈鸢用液氮罐冻结部分磁粉,显微镜显示微粒表面蚀刻着二十年前失踪货船的坐标。
殡仪馆方向突然腾起黑烟。陈谨攥着从副市长秘书身上搜出的电子钥匙,在焚烧厂地下室找到间冰库。三十个冷冻舱里沉睡的尸体,胸口都贴着防汛指挥部的工作证——而此刻正在楼上陪同视察的工作人员们,后颈渗出新鲜的缝合线血渍。
第八章
防汛指挥中心的电子钟跳至19:59,副市长笔尖即将触到港口扩建批文的刹那,陈谨的配枪抵住了他的后颈。沈鸢扯开副市长后衣领,十字形疤痕下的硅胶接缝正在渗出组织液。
三号码头325号水泥预制板厂。陈谨用枪管挑开副市长假发,你躲在那里做整容手术时,是不是忘了处理染发剂废水他甩出水质检测报告,重金属含量峰值与预制板厂排污记录完全吻合。
沈鸢的解剖刀划过副市长耳后,掀起的假皮下,1992年红星船厂爆炸案主犯王建国的脸正在抽搐。指挥中心幕墙突然爆裂,穿警用雨衣的狙击手撞碎玻璃坠楼,落地时震开雨衣露出满身十字形疤痕——正是各分局墙上挂着的历年牺牲民警。
他们要替换整个执法系统。沈鸢用镊子夹起狙击手后颈的芯片,蚀刻着与老张头假肢相同的编码,这些'烈士'被改造成杀人机器...
港口突然传来汽笛长鸣。陈谨看着监控屏幕里正在离港的振远号,甲板上二十个防汛专家同时转身,月光照亮他们与局里老刑警们一模一样的脸。沈鸢突然撕开副市长衬衫,心脏处的起搏器指示灯正与货轮引擎同步闪烁。
货轮就是移动的器官工厂。她将电磁干扰器按在副市长胸口,每套整容设备需要三个活体心脏供能。指挥中心灯光骤然熄灭,备用电源启动的嗡鸣声中,所有电子屏开始倒计时——货轮的冷冻舱正在解冻。
老张头留下的搪瓷杯在证物室发出蜂鸣。陈谨砸开杯底,泡烂的船票显示今晚有艘渡轮要前往公海。当他冲进码头调度室,二十年前的纸质航海日志正摊开在案头——今日潮汐高度与1992年沉船事故当天完全相同。
他们要复刻沉船销毁证据!沈鸢踹开消防柜取出呼吸器,货轮底舱藏着当年失踪的纪委巡视组...她的话被爆炸声打断,燃油泄漏的江面燃起冲天大火,火光中可见无数套着警服的躯体正机械般列队登船。
陈谨在锚链舱找到被铁钩刺穿琵琶骨的沈明德。老法医的右手筋腱被钉在船舶龙骨结构图上,指尖凝固的血迹指向排污管某处凸起。沈鸢用手术刀剖开钢板,冷藏箱里二十三枚冷冻心脏正在跳——每个都连接着货轮核心引擎。
让这些心脏停跳超过三分钟...沈明德咳出的血块里混着硅胶碎片,整容舱就会吐出所有被替换者的真实面目...他的假肢突然弹出利刃刺向自己太阳穴,陈谨的子弹抢先贯穿假肢关节,迸出的不是鲜血而是加密芯片。
货轮广播突然播放防汛警报。当沈鸢将冷冻心脏接入应急电源,全船显示屏开始滚动人脸比对结果——副市长办公室全员与失踪人口数据库匹配,而真正的高官们正戴着脚镣沉睡在底舱污水里。
海关缉私艇的探照灯刺破浓雾时,陈谨正用消防斧劈开整容舱。滚落的培养舱里,顶着吴振东脸的男人后颈露出十字形烙印——正是当年被王建国沉江的讨薪工人之一。沈鸢掀开所有冷冻舱盖,防腐液里漂浮的,是近三十年所有牺牲英模的本体。
结案报告不能出现这些。陈谨把加密芯片扔进江里,火光中他的侧脸忽明忽暗,明天太阳升起时,振远号会是场单纯的走私船火灾。他握枪的手第一次发抖,因为岸上闪烁的警灯中,某个年轻民警的脸正与冷冻舱里的烈士遗体一模一样。
第九章
法医解剖刀切开最后一层皮肤时,沈鸢的手终于不再发抖。副市长——或者说顶着副市长皮囊的王建国——的齿模与红星船厂三十年前工资单上的咬痕完全吻合。她把鉴定报告拍在检察长办公桌上,钢化玻璃震得嗡嗡作响。
这是当年沉船案所有遇难者的齿科记录。沈鸢抽出档案袋里泛黄的X光片,七具遗体齿模与现在局里七位高层完全一致。
陈谨正蹲在码头仓库区排查泄洪道。当他用手帕抹去第三根承重柱底部的青苔时,325号水泥特有的蜂窝状气孔显露出来。撬开松动的水泥块,里面裹着的船用日志本正巧翻在1992年7月4日——王建国用红笔圈出的处理费金额,正是副市长去年申报的防汛改造款。
查查这笔钱的流向。陈谨把日志抛给经侦科的老刘,重点看建材采购单和殡葬服务发票。老刘翻到末页粘着的收据存根时,手一抖烟头烫穿了纸页——某殡仪馆二十三年间开具的防腐剂采购量,足够处理三百具尸体。
省纪委巡视组进驻当天,沈鸢在证物室泡了整夜。当她把副市长衬衫第三颗纽扣浸入双氧水时,镀层脱落露出微型胶卷,上面是二十年来被替换官员的名单及整容日期。每个名字后都标注着殡仪馆冷藏柜编号,与他们遗体告别的时间分毫不差。
明天新闻发布会,你来做结案陈述。局长把讲话稿推给陈谨时,左手小指不自然地抽搐——这个动作与冷冻舱里某具尸体生前习惯完全一致。陈谨接过文件,顺势用印泥盒边缘蹭过局长袖口,暗红痕迹与船厂日志某页的血指印纹理重叠。
新闻发布会现场,沈鸢作为法医代表出席。当记者追问作案手法时,她突然掀开证物箱,二十三罐福尔马林浸泡的声带标本在镁光灯下微微颤动。每位受害者的喉部肌肉都有特定拉伤痕迹。她举起比对图谱,与现在台上某些人的发声方式完全相同。
会场后门传来骚动。陈谨带人堵住正要溜走的局长,亮出从红星船厂废墟找到的考勤表——1992年7月4日深夜,本该在码头值班的王建国,打卡记录却显示他在船厂浴室洗了四十分钟热水澡。
要解释下为何淋浴间的排水管里,会检测出你和王建国的混合DNA吗陈谨抖开现场勘察照片,生锈的铁管内部还卡着半片带指纹的剃须刀片。
海风卷着咸腥味灌进市局天台。沈鸢看着连夜被带走的十三位高层,手里攥着父亲临终前寄出的明信片。邮戳日期正是他失踪第二天,背面用解剖术语写的天气预报,实则是当年沉船案关键证人藏身处的经纬度。
结案报告怎么写她望向正在点烟的陈谨。
烟头红光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就写特大职务犯罪案,主犯王建国持枪拒捕被击毙。他弹了弹烟灰,至于那些冷冻舱...昨晚垃圾焚烧厂锅炉故障,意外焚毁了积压的医疗废弃物。
第一缕阳光刺破江面晨雾时,新任防汛指挥正在电视里慷慨陈词。陈谨眯眼盯着那人后颈若隐若现的疤痕,把档案袋里最后一份证物——老张头临终前攥着的防汛闸门钥匙——锁进了保险柜最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