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水拍打着玻璃幕墙,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不停敲打着。
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电脑屏幕的蓝光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眼。已经晚上十点半了,整层楼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胃里传来一阵抗议的声响,提醒我已经错过了晚餐。
我叹了口气,拿起手机点开外卖APP,划了几下才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简餐店。
红烧牛肉饭...就这个吧。下单后我放下手机,继续修改那份明天要交的市场分析报告。
四十分钟过去,预计送达时间早已超过,外卖却迟迟未到。我再次查看手机,地图显示骑手已经在附近转了三圈。
怎么回事...我小声嘀咕,正准备打电话询问,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我在一楼大厅。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音色醇厚得不像寻常外卖员。
我愣了一下:好的,我马上下来。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我透过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连续加班三天让自己看起来憔悴不堪,黑眼圈明显得像是被人打了两拳。
推开一楼大厅的玻璃门,潮湿的冷空气立刻扑面而来。站在门口的男人浑身湿透,红色外卖制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他手里拎着一个同样湿漉漉的塑料袋,水珠不断从发梢滴落。
抱歉,雨太大,耽误了些时间。男人抬起头,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
我呼吸一滞。即使在狼狈的情况下,这个男人的五官依然英俊得令人心动,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双深邃如墨的眼睛,薄唇紧抿成一条线,眉宇间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没...没关系。我接过袋子,触手一片冰凉。透过半透明的塑料袋,我看到里面的餐盒已经浸了水,不用打开也知道没法吃了。
男人的眉头皱了起来:食物受损了
我勉强笑了笑:雨太大了,不怪你。我看了眼APP,对方的评价栏一片空白,显然是个新骑手。我回去重新点一份就好。
就在我准备转身时,男人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那一瞬间,我注意到了他腕间闪过一道银光——那是一块百达翡丽手表,我在杂志上见过类似款式,价格抵得上普通人不知道多少年的工资。
我会负责。男人松开手,声音不容置疑,给我三十分钟,我会送一份新的过来。
我刚想拒绝,对方已经转身走入雨中,修长的背影很快被雨幕吞噬。
我站在原地,手腕上还残留着那人手指的温度,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回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我盯着电脑屏幕发呆。三十分钟过去了,那个叫莫沉东的骑手并没有出现。我苦笑着摇摇头,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温小姐
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猛地抬头。莫沉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一个印有高级餐厅logo的纸袋,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干爽的,只是头发还微微湿着。
你...真的回来了我惊讶地站起来。
莫沉东走进办公室,将纸袋放在她桌上:附近餐厅都关门了,我去稍远些的地方买的。他顿了顿,希望合你口味。
我打开纸袋,里面是一份精致的法式牛排和蔬菜沙拉,还有一杯热腾腾的红茶。香气立刻充满了整个办公室,她的胃再次发出抗议。
这...太贵重了。我认出这是城中那家米其林餐厅的包装。
莫沉东没有回答,只是递给她一张名片:如果食物有问题,可以联系我。
名片上只有莫沉东三个字和一个电话号码,没有任何公司或职位信息。
我疑惑地抬头,却发现对方正专注地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藏着某种我读不懂的情绪。
为什么...刚想询问,办公室的灯突然闪烁了一下,接着全部熄灭,整栋大楼陷入黑暗。
停电了我惊呼,下意识抓住了桌沿。
黑暗中,我感觉到莫沉东靠近了一步,淡淡的檀香混合着雨水的味道包围了我。
别怕。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应急灯很快就会亮。
果然,几秒后微弱的绿色灯光亮起,映照出莫沉近在咫尺的轮廓。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我后退一步,心跳加速:谢、谢谢你的晚餐。钱我...
不必。莫沉东打断她,这是我的责任。他看了眼窗外依然肆虐的暴雨,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
这个时间,很难叫到车。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最终,我还是坐上了莫沉东的车——一辆低调的黑色保时捷,内饰却奢华得令人咂舌。车载香氛是淡淡的雪松味,音响里放着德彪西的《月光》,一切都与外卖员的身份格格不入。
你...真的是送外卖的我忍不住问道。
莫沉东专注地开车,侧脸在路灯的映照下棱角分明:今晚是。
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我更加困惑。车在我租住的小区门口停下,莫沉东撑伞送她到单元楼下。
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在门口转身,雨水在我们之间形成一道模糊的帘幕。
莫沉东点点头,突然伸手拂去她肩上的一滴水珠:晚安,温言。
直到他的车尾灯消失在雨幕中,我才猛然意识到——我从未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
2
一周后的周一早晨,我挤进了拥挤的电梯,耳边充斥着同事们紧张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莫氏集团今天派人来谈收购的事。
整个上午38楼会议室都被预定了,所有高管都要参加。
如果收购成功,不知道会不会大规模裁员...
我握紧手中的文件袋,指节微微发白。这是熬了三个通宵完成的市场分析报告,今天将由自己向收购方代表进行简要汇报。虽然只是个普通职员,但部门里其他人都推说不敢面对这种场合,最终任务落在了她头上。
温言,市场部总监张莉在电梯到达32层时拦住了她,汇报改到下午两点了,收购方代表要先去参观生产线。
我松了口气,却又立刻紧张起来——又多出几小时的等待时间。
中午一点四十分,我站在38楼会议室外,反复检查着手中的资料。透过磨砂玻璃,能隐约看到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温言,进来吧,就等你了。张莉推开门招呼她。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会议室内灯光通明,长桌两侧坐满了公司高管,而正对门口的主位上——
我的呼吸停滞了。
那个位置坐着的男人,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轮廓分明的脸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正低头翻阅文件。
但即使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那是莫沉,一周前雨夜里给她送外卖的骑手。
仿佛感应到她的目光,莫沉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如那夜一般深邃。
他的目光在温言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平静地移开,仿佛从未见过她一般。
这位是我们市场部的温言,将由她向各位简要介绍我司当前的市场占有率和未来三年预测。张莉介绍道。
我的双腿像灌了铅,艰难地挪到投影幕布前。颤抖的手指几乎握不住激光笔,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各、各位下午好...她的声音细如蚊呐,清了清嗓子才继续,下面由我为大家展示...
投影仪亮起,我开始机械地念着早已熟记于心的内容。然而我能感觉到,莫沉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我的身上,像一把无形的小刀,一点点剥开我的镇定。
根据上述分析,我们预计明年市场份额将增长...呃...我突然卡壳,大脑一片空白。那一串数字明明记得滚瓜烂熟,此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轻笑。我的脸烧了起来,我慌乱地翻动文件,却怎么也找不到那页数据。
15.7%。
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我猛地抬头,莫沉依然保持着那副淡漠的表情,仿佛刚才开口的不是他。
对,15.7%...我如获救赎,继续汇报,却在此后的二十分钟里频频出错,不是念错数字就是点错幻灯片。
我能感觉到同事们投来的或同情或嘲弄的目光,更无法忽视莫沉那令人窒息的注视。
终于熬到汇报结束,我几乎是小跑着回到座位上,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消失不见。
感谢温小姐的...精彩汇报。莫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揶揄,下面由我来介绍莫氏集团的收购方案。
他站起身,走到投影前。在明亮的灯光下,我才真正看清这个男人——他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西装下的肩膀宽阔挺拔,谈吐优雅而犀利。这哪是什么外卖员分明是久经商场的王者。
我们的收购条件如下...莫沉点开一份文件,第一,贵司需裁减30%的员工;第二,现有管理层将全部由莫氏集团指派的人员替换;第三...
每一条都苛刻得令人窒息。
我偷瞄周围高管们的脸色,一个个面如死灰。
会议结束后,人群鱼贯而出。我低着头快步走向电梯,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温小姐。
那个声音让我浑身一僵。莫沉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身边围着几个公司高管,却分明是在叫她。
你的分析报告做得不错,虽然表达有待提高。他的语气公事公办,眼神却深不可测,张总监,我希望后续的对接工作由温小姐参与。
张莉惊讶地看了温言一眼,连忙点头:当然,莫总。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我终于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个雨夜里神秘的外卖员,竟然是莫氏集团的CEO——那个传说中白手起家,三十岁就登上富豪榜的商界奇才。
回到工位,我立刻打开搜索引擎,输入莫沉
莫氏集团。屏幕上立刻弹出无数条新闻和照片——莫沉出席慈善晚宴、莫沉接受财经杂志专访、莫沉与某名媛共进晚餐...每一张照片上,那个男人都英俊得令人屏息,却又疏离得仿佛与世界隔着一层玻璃。
温言,你怎么认识莫总的张莉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语气中带着试探。
我...不认识他。我慌忙关闭网页,可能是我的报告做得比较详细吧。
张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总之,明天开始你也要参加收购项目组会议。好好表现,说不定能留下来。
我勉强笑了笑,等张莉走远后才放任自己垮下肩膀。掏出手机,通讯录里静静躺着那个只有名字的号码——莫沉。她犹豫着是否该删掉它,最终还是收起了手机。
与此同时,38楼的贵宾接待室里,莫沉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全景。助理林志远轻敲门走进来。
莫总,您要的资料。他递过一个文件夹,温言,26岁,T大市场营销专业毕业,目前单身,家住...
够了。莫沉抬手打断,她的家庭背景
普通工薪阶层,父亲早逝,母亲在老家经营一家小书店。林志远翻了翻资料,没什么特别的。莫总为什么对她这么感兴趣
莫沉没有回答,只是接过文件夹:安排一次联谊晚宴,邀请对方公司中层以上参加。他顿了顿,特别注明,要求温言出席。
林志远点头记下,又犹豫道:莫总,林小姐刚才来电,询问您周五是否出席她父亲的生日宴。
回复她会准时到场。莫沉的语气冷淡了几分,现在,去准备收购方案的细化条款吧。
等林志远离开后,莫沉打开文件夹。里面是温言的详细档案和几张偷拍照——她在咖啡厅看书的样子,她在公司楼下喂流浪猫的样子,她加班后独自走夜路的样子...翻到最后,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大学校园里,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正将一杯奶茶递给一个瘦高的男生。
莫沉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的女孩,眼神晦暗不明。
3
我盯着手中烫金的邀请函,喉咙发紧。这是莫氏集团举办的联谊晚宴邀请,名单上赫然印着我的名字。
自从一周前那场噩梦般的会议后,我一直避免与莫沉有任何接触,甚至连收购项目组的会议都找借口推掉了两次。
温言,你运气真好。同事李梦凑过来,眼睛盯着那张邀请函,听说今晚的晚宴在君悦酒店顶层,人均消费至少五千起。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你要去吗
我我可没被邀请。李梦酸溜溜地说,莫氏集团只邀请了中层以上,除了你——特别点名。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邀请函边缘。为什么莫沉非要我去是为了羞辱我还是警告我不要说出他送外卖的秘密
下班后,我站在公司洗手间的镜子前,审视着自己的装扮——普通的黑色连衣裙,素净的妆容,头发简单地扎成马尾。她既没有适合高档晚宴的礼服,也不想为此特意打扮。
就这样吧。她对自己说,拿起手包走出公司大楼。
君悦酒店的金色大厅灯火通明。我递过邀请函,侍者恭敬地引领她乘电梯直达顶层。
电梯门一开,她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整个宴会厅被布置成星空主题,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夜景,衣着华贵的宾客们手持香槟,谈笑风生。
我瞬间觉得自己像误入仙境的灰姑娘,手足无措地站在角落。
温言!这边!张莉向她招手,身边围着几个公司高管和陌生面孔,想必是莫氏集团的人。
温言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这位就是我们市场部的温言,莫总特别点名要见的。张莉笑着介绍,语气中带着一丝讨好,温言,这是莫氏集团的林总监、王经理...
我机械地点头微笑,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搜寻着某个身影。莫沉不在场。
温小姐,听说你负责市场分析林总监——一个四十多岁的精瘦男人递给她一杯香槟,我很欣赏你的报告。
我接过酒杯,小抿一口:谢谢,那只是基础工作。
莫总对你的评价可不低。林总监意味深长地说,他很少对人有特别关注。
我不如何回应,只好又喝了一口香槟。酒精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热。
莫总来了。有人低声提醒。
宴会厅入口处一阵骚动。莫沉穿着一套深蓝色西装走进来,身边跟着一位穿着银色晚礼服的美丽女子。
那女子亲昵地挽着莫沉的手臂,不时凑近他耳边说话。
那是林妍,林氏集团的千金,张莉小声告诉温言,听说两家有联姻的打算。
我突然觉得香槟变得酸涩难以下咽。我移开视线,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谈话。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我被不同的人搭话,大多是好奇她为何受到莫沉青睐。她应付着各种问题,不知不觉已经喝下三杯香槟。
酒精开始发挥作用,她的脸颊发烫,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温小姐酒量不错啊。销售部的赵经理又给她倒满一杯,来,再喝一个。
我摇头:我不行了...
别扫兴嘛,赵经理硬把酒杯塞进她手里,听说莫总喜欢能喝酒的女孩。
我感到一阵眩晕。我知道自己该停下了,但在众人的起哄下,还是机械地举起了酒杯。
够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言转身,莫沉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眼神阴鸷。
莫、莫总...赵经理结结巴巴地放下酒瓶。
莫沉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对温言说:跟我来。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我放下酒杯,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跟着莫沉走向宴会厅外的露台。
夜风拂过发烫的脸颊,我稍微清醒了些。露台上只有他们两人,远处城市的灯光像散落的星辰。
你喝太多了。莫沉背对着她,声音冷淡。
我咬了咬嘴唇:是您邀请我来的。
我邀请你来不是为了看你出丑。他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锐利如刀,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吗
我摇头,心跳加速。
莫沉突然逼近一步,将我困在栏杆与自己之间。
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威士忌的气息,危险而迷人。
为了提醒你,他压低声音,不要告诉任何人关于...那晚的事。
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您是指您送外卖的事吗
莫沉的眼神一暗,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别挑战我的耐心。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挣开他的手,我也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么在意。送外卖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莫沉冷笑一声:你觉得一个身家千亿的CEO送外卖很正常
也许您只是体验生活。温言大胆猜测。
莫沉的表情微微变化,但很快恢复冷漠: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他退后一步,回去吧,宴会还没结束。
回到宴会厅后,莫沉立刻被一群宾客围住。温言注意到那位林小姐又黏在了他身边,时不时娇笑着靠在他肩上。我移开视线,找了个角落坐下,头还在隐隐作痛。
温小姐,你还好吗一个温和的男声问道。
我抬头,是莫沉的助理林志远。
有点头晕,勉强笑笑,可能喝太多了。
林志远递给她一杯温水:莫总吩咐我送你回家。
我惊讶地看向莫沉的方向,他正与几位商界大佬交谈,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边。
不用麻烦了,我可以自己...
这是莫总的命令。林志远语气坚决,车已经在楼下等了。
十分钟后,我坐进一辆黑色奔驰的后座。这不是上次莫沉送她回家时开的那辆保时捷,但内饰同样奢华。车载音响正播放着一首钢琴曲,我突然愣住了——这是她最喜欢的作曲家坂本龙一的《Energy
Flow》,而且是一张早已绝版的现场演奏版。
这音乐...我忍不住开口。
莫总的车载歌单,林志远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他很喜欢这首。
我靠在座椅上,心中困惑更深。这首曲子很小众,而且这个版本更是鲜为人知。是巧合吗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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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我公寓楼下,林志远递给我一张名片:有任何需要可以联系我。
我接过名片,上面除了联系方式还印着莫氏集团总裁特别助理的头衔。
林助理,我犹豫了一下,莫总...经常送外卖吗
林志远的表情瞬间变得警惕: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没什么,随口问问。我下车,目送奔驰远去。
回到家,我踢掉高跟鞋,瘫倒在沙发上。今晚发生的一切像场荒诞的梦——豪华的宴会厅,冷漠的莫沉,那首绝版CD...还有露台上他逼近时,自己加速的心跳。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明天上午十点,收购项目组会议,不要迟到。——M
我盯着那个M,手指微微发抖。我没有存莫沉的号码,但直觉告诉我这就是他。
为什么他如此执着地要把我拉进收购项目是为了更方便监视我吗
我回复了一个简单的收到,然后放下手机,走进浴室。热水冲刷着脸颊,却冲不走脑海中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金丝眼镜后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捏住我下巴时指尖的温度,还有那句低沉的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
我关掉水龙头,镜中的自己脸颊绯红。轻轻触碰被莫沉捏过的下巴,心中涌起一种危险的预感——这个神秘的男人将会彻底打乱我的生活。
4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办公桌上,我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机械地敲击着键盘。
自从收到莫沉的短信后,我就再也不敢缺席任何一场收购项目组的会议。
今天是正式启动收购流程的第三天,莫氏集团的工作组已经全面进驻。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莫沉带着几个高管走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一如既往地锐利。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假装专注于手中的文件。
开始吧。莫沉的声音在长桌尽头响起。
接下来的两小时里,各部门汇报进展。
我负责记录会议纪要,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飞快地敲打。
轮到我汇报市场数据分析时,我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根据初步整合,两家公司在华东地区的市场份额叠加后将达到...
就在这时,我的电脑屏幕突然闪烁几下,然后完全黑了下来。
我的心一沉,手指慌乱地按着开机键,但机器毫无反应。
我的文件...我小声惊呼,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份报告我熬了三个通宵,还没来得及备份。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同情的叹息,还有人不耐烦地敲着桌子。
我感到一阵眩晕,眼前浮现出张莉失望的表情和同事们幸灾乐祸的眼神。
让我看看。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头,莫沉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卷起白衬衫的袖口,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我愣愣地让开位置。莫沉坐下,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检查着电脑。
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一丝咖啡的苦涩,让我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主板没坏,只是系统崩溃。莫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U盘,有工具可以恢复数据。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莫沉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屏幕上闪过一串串复杂的代码。
我从未见过有人能这样熟练地操作电脑,更何况是一个身家千亿的总裁。
十分钟后,屏幕亮起,文件一个不少地恢复了。
好了。莫沉合上电脑,站起身重新穿上西装,下次记得备份。
我接过电脑,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一阵微妙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谢谢您,莫总。我小声说,心跳快得不正常。
会议结束后,我抱着电脑回到工位,仍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莫沉居然会修电脑而且还那么熟练这与他高高在上的总裁形象完全不符。
温言。林志远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桌前,莫总让你中午一起吃饭,讨论市场数据的事。
12点,公司对面的意大利餐厅。
我张了张嘴想拒绝,但林志远已经转身离开。
餐厅环境优雅安静,我到达时,莫沉已经在靠窗的位置等候。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线条。
他正在看手机,眉头微蹙,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
莫总。我轻声打招呼。
莫沉抬头,示意我坐下:点餐吧。
服务员递上菜单,我扫了一眼价格,最便宜的意大利面也要自己半天的工资。
我犹豫着点了一份蔬菜沙拉。
莫沉看了我一眼,对服务员说:前菜要海鲜拼盘,主菜两份黑松露牛排,七分熟,配蘑菇汤。他合上菜单,再加一瓶82年的拉菲。
等服务生离开,莫沉才开口:你太瘦了,需要补充蛋白质。
我不知如何回应,只好低头摆弄餐巾。
莫沉似乎也不在意自己的沉默,拿出平板电脑查看邮件。
前菜上来后,莫沉终于放下电子设备:说说你对收购后品牌整合的想法。
我谨慎地分享了一些观点。出乎意料的是,莫沉认真倾听,偶尔点头,甚至记下几个要点。
渐渐地,我放松下来,说话也不再那么拘谨。
主菜上来时,我不小心碰倒了手边的水杯。水洒在桌上,浸湿了一本自己带来的参考书。
小心。莫沉迅速拿起书,用纸巾擦拭。他的目光突然停在书脊上,《午夜之门》
我惊讶地看着他:您知道这本书
加缪的早期作品,很少人读过。莫沉翻动着书页,动作出奇地轻柔,你喜欢他的哲学
只是偶然读到,被他的文字吸引了。我小心地回答,不敢相信莫沉居然知道这本冷门的书。
莫沉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没有镜片的阻隔,他的眼神看起来柔和了许多:大学时我读过他所有作品。
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莫沉——不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商业巨子,而是一个曾经沉浸在文学世界中的年轻人。
我想问更多,但莫沉已经重新戴上眼镜,恢复了那副疏离的表情。
午餐在相对轻松的氛围中结束。回公司的路上,莫沉突然问道:你住哪个方向
西城区。我回答,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
莫沉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下午的工作异常顺利。
我完成了报告,甚至还提前处理了几项原本明天才需要做的工作。
下班时间到了,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温小姐。林志远在电梯口拦住了我,能借一步说话吗
我跟着他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我想提醒你,林志远的语气礼貌但冰冷,不要对莫总有任何非分之想。
我的脸刷地红了:我没有...
莫总与林小姐的婚事是两家早就定下的。林志远打断她,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自己的位置。
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林助理多虑了。我对莫总只有工作上的尊重。
林志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最好如此。
走出公司大楼,我的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头。
夕阳西下,整座城市笼罩在金色的余晖中。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腾的情绪。
我当然知道自己与莫沉之间的鸿沟。
那个男人是高高在上的商业帝王,而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小职员。
我们之间除了工作,不该有任何交集。
可是为什么,当莫沉谈论加缪时眼中闪过的那丝光芒,会让自己如此在意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我面前,车窗降下,露出莫沉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车,我送你。
我后退一步:不用了,莫总。我可以坐地铁。
现在高峰期,地铁很挤。莫沉的声音不容拒绝,上车。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气,音响里播放的依然是坂本龙一的钢琴曲。
地址莫沉问。
我报出自己的住址,然后陷入沉默。车子驶入傍晚的车流中,窗外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
今天谢谢你,我打破沉默,帮我修电脑,还有午餐。
莫沉专注地开车,没有回应。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突然开口:你工作很认真。
这简单的评价让我心头一暖。也偷偷瞥了一眼莫沉的侧脸,发现他的下颌线条在霓虹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坚毅。
为什么选择做市场分析莫沉突然问。
我愣了一下:大学学的这个专业,而且...我喜欢通过数据看事物本质的感觉。
莫沉嘴角微微上扬:数据不会说谎。
您也这么认为我惊讶地问。
在商场上,数据是唯一可信的东西。莫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冷峻,人心太善变。
我不知该如何接话。莫沉的语气中有种自己无法理解的沉重。
车子在我的公寓楼停下。
我道谢后准备下车,莫沉却突然叫住我:明天开始,你暂时调到莫氏总部工作,协助收购过渡。
我震惊地转身:为什么是我
我需要熟悉双方业务的人。莫沉简短地回答,林志远会安排具体事宜。
我本想拒绝,但莫沉已经升起车窗,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入夜色中。
站在空荡荡的公寓里,我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莫沉修电脑时专注的侧脸,他谈论加缪时眼中闪过的光芒,还有那句数据不会说谎...这一切与自己印象中那个冷酷无情的商业巨子形成了奇妙的矛盾。
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短信:明早8点,莫氏大厦一楼大厅。别迟到。——林志远
我放下手机,走到窗前。夜空中的星星被城市灯光掩盖,只剩下几颗最亮的还在顽强闪烁。
我不知道明天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个神秘的男人正在一步步将自己拉入他的世界。
而自己,似乎已经无法回头。
5
莫氏大厦矗立在城市最繁华的商务区,四十八层的玻璃幕墙在晨光中闪闪发光。
我站在一楼大厅,仰头望着这座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建筑,喉咙发紧。
温小姐,这边。林志远在大厅右侧的闸机口向她招手。
我跟过去,接过他递来的临时工卡。卡片上的照片是自己入职时拍的,看起来有些青涩。
你的工位在32楼战略部,莫总办公室在顶层。林志远一边刷卡进入电梯一边说,每周一需要直接向他汇报收购整合进展。
电梯快速上升,我的耳膜因气压变化而轻微胀痛。32楼到了,林志远带自己穿过开放式办公区,来到一个靠窗的小隔间。
这是你的位置,电脑密码在便利贴上。林志远公事公办地说,洗手间在走廊尽头,咖啡间在另一侧。
中午12点到1点是午餐时间,员工餐厅在5楼。
我点点头,放下包开始熟悉新环境。隔间虽小但整洁,窗外能看到城市全景。
桌上除了电脑,还堆着一摞文件,最上面贴着一张便签:今天完成初步整合方案。——M
那凌厉的字迹无疑是莫沉的。我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我专注于整理两家公司的市场数据,甚至没注意到有人站在自己的隔间外,直到一声轻咳传来。
我抬头,莫沉穿着深蓝色西装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晨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
进展如何他问,声音比记忆中低沉。
我迅速站起来:已经完成了70%,中午前应该能全部做完。
莫沉点点头,将文件放在自己的桌上:这是财务部刚出的报告,加入你的分析中。
他顿了顿,下午两点,把最终方案送到我办公室。
好的,莫总。
莫沉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如松。我注意到几个同事偷偷打量着她,眼神中带着好奇和一丝嫉妒。
自己低下头,继续工作。
中午十二点半,我完成了方案。
并婉拒了同事一起午餐的邀请,独自在员工餐厅匆匆吃了份三明治,然后回到工位再次检查文件。
一点五十分,我拿着打印好的方案乘电梯前往顶层。
这是自己第一次到莫沉的办公室,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顶层的走廊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木门,上面挂着首席执行官的铜牌。我深吸一口气,轻轻敲门。
没有回应。
我又敲了敲,依然没人应答。
试着扭动门把手,门开了——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我犹豫着是否该离开,但想到莫沉对时间的严苛要求,决定把文件放在他桌上。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整面落地窗外是360度的城市全景,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深色的实木办公桌上。
办公室宽敞而简约,除了必要的家具,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
我将文件放在办公桌正中,正准备离开,余光瞥见桌角摆放的一个相框。出于好奇,她凑近看了看——照片中是年轻的莫沉和一个美丽的女孩站在游艇上,女孩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
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林妍。
我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涩。
转身要走,却不小心碰倒了桌上一摞文件。
纸张散落一地,我慌忙蹲下去捡。
就在自己整理文件时,发现最下面的抽屉微微开着,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着光线。
我下意识地拉开抽屉,随即僵住了——
抽屉里整齐地放着几个文件夹,最上面的标签赫然写着温言。
旁边还有一个小相册,封面是自己站在一起公司楼下喂流浪猫的照片。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翻开相册,里面全是自己的照片——在咖啡厅看书、加班后走夜路、参加公司年会...甚至还有几张明显是大学时期的,那时候的自己扎着马尾,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
你在干什么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转身,莫沉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我来送文件,我结结巴巴地说,手里还拿着那本相册,门没锁,你不在,我...
莫沉大步走过来,一把夺过相册:谁允许你翻我的抽屉
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烁着愤怒的火光。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本能地后退一步,后背抵上了办公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的声音发抖,文件掉了,我捡的时候看到...
看到什么莫沉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我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看到你收集的关于我的照片和资料。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有这些
莫沉的表情微微变化,但很快恢复冷漠:这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的声音因愤怒而提高,这是我的照片!你跟踪我偷拍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莫沉没有回答,只是将相册放回抽屉,锁上它。
当他再次转身时,脸上已经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方案做好了吗
我不敢相信他就这样转移话题:莫总,我认为我有权知道...
你什么权利都没有。
莫沉冷冷地打断她,在这里,你只是个临时调来的员工,仅此而已。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我的头上。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文件在桌上。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回去了。
我快步走向门口,手刚碰到门把,莫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
我转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否则什么您要开除我还是更糟
莫沉没有回答,只是用那种深不可测的眼神看着她。
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却让他的表情更加阴郁。
我明白了。苦涩地说,放心,莫总,我不会说出去的。毕竟,我只是个'临时调来的员工'。
我拉开门,几乎是跑着离开了办公室。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我才允许眼泪流下来。
我怎么这么傻竟然以为莫沉对自己有特别的关注,甚至因为那顿午餐和共同喜欢的作家而暗自心动。
真相是,我不过是他知出于什么目的而监视的对象。
电梯停在32楼,我擦干眼泪走回工位。我必须保持专业,至少在下班前。
温言,你还好吗隔壁工位的同事关心地问,你脸色很差。
我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我勉强笑笑,打开电脑假装工作。
下午的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我机械地处理着文件,脑海中不断回放那个抽屉里的内容。
莫沉为什么会有自己大学时的照片他们之前认识吗还是说,这只是一些变态的收集癖
下班时间到了,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电梯门打开时,差点撞上正要出来的林志远。
温小姐,林志远叫住她,莫总让你明天上午九点去他办公室,讨论方案细节。
我握紧拳头:请转告莫总,文件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如果有问题,可以发邮件给我。
林志远挑眉:你确定要这么回复
非常确定。我走进电梯,按下关门键。
走出莫氏大厦,傍晚的风吹散了我额前的碎发。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不想马上回到空荡荡的公寓。
转过一个街角,一家熟悉的咖啡厅映入眼帘。
这是自己周末常来的地方,也是莫沉相册中出现的场景之一。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点了一杯拿铁,坐在角落的位置,试图理清思绪。
咖啡厅的玻璃窗映出我憔悴的面容,眼睛还带着哭过的痕迹。
您的拿铁。服务员放下杯子,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今天一个人
我点点头。
经常和同事来这里,服务员已经认识自己了。
咖啡喝到一半,我突然注意到窗外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后车窗降下一半,露出莫沉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不是一个人——那位照片中的美丽女孩,林妍,正亲密地靠在他肩上说着什么。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不希望被看见。
但莫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咖啡厅的方向。
他们的目光隔着玻璃窗相遇。莫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波动,但很快恢复平静。
他低声对林妍说了什么,女孩不满地撅起嘴,但还是坐直了身子。
黑色轿车缓缓驶离路边,消失在车流中。
我盯着那个方向,手中的咖啡已经变凉。
终于明白自己的位置——只是一个被监视、被玩弄的对象,一个总裁闲暇时的消遣。
付完账,我走出咖啡厅。夜色已深,街灯一盏盏亮起。
决定步行回家,让夜风吹散胸口的闷痛。
转过一个街角时,突然感到有人跟在后面。
回头一看,街灯下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是莫沉。
他脱掉了西装外套,白衬衫在夜色中格外醒目,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
我加快脚步,但莫沉三两步就追上了自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放开我!我挣扎着,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莫沉没有松手,而是将她拉到一个僻静的小巷里:我们需要谈谈。
谈什么我甩开他的手,谈你如何跟踪我、偷拍我
还是谈你和未婚妻的甜蜜约会
莫沉的眼神暗了暗:林妍不是我未婚妻。
那她是谁你妹妹吗我讽刺地说。
这不重要。莫沉深吸一口气,关于那些照片...
重要!我打断他,对我很重要!你知道今天下午我发现那些照片时有多害怕吗感觉自己像个被盯上的猎物!
莫沉沉默了片刻,突然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
没有镜片的阻隔,他的眼睛看起来异常疲惫:我没有恶意。
那就解释清楚。我抱紧双臂,夜风吹得发抖。
莫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现在不行。
他重新戴上眼镜,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明白什么明白你是个跟踪狂我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以为...我以为我们至少是...
朋友莫沉冷笑一声,我们从来就不是朋友,温言。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我的心脏。我后退一步,强忍住眼泪:你说得对。
我们什么都不是。明天我会申请调回原公司。
我转身要走,莫沉再次抓住了自己的手臂:你不能走。
为什么我甩开他的手,因为你还没玩够你的监视游戏
莫沉的眼神变得危险:因为收购案还没结束,我需要你。
需要我我苦笑,莫总,您需要的是心理医生,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摆布的玩具。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跑出小巷,拦下一辆出租车。
上车后,我终于允许自己哭了出来。后视镜中,莫沉的身影站在路灯下,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
这一晚,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每当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个装满她照片的抽屉,还有莫沉冷漠的眼神。
凌晨三点,终于迷迷糊糊睡去,梦里全是那双隐藏在金丝眼镜后的、深不可测的眼睛。
6
我回到原公司收拾办公物品时,手指碰到了抽屉深处的一本旧笔记本。
翻开泛黄的纸页,一张照片从中滑落——那是大学志愿者活动的合影。
我弯腰捡起,目光落在角落里那个瘦削的男生身上。
他低着头,却有一道目光穿过人群,直直望向镜头前排笑容灿烂的自己。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褪色的字迹:计算机系2009级莫沉。
我的手指猛地一颤。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冬天,作为学生会志愿者,负责给贫困生送温暖包。
那个总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沉默男生,接过我递来的围巾时,指尖冰凉得让我下意识握了一下,甚至记不清自己当时说了什么鼓励的话,只记得他抬起头时,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原来是他......我喃喃自语,突然明白为何莫沉会知道她喜欢坂本龙一。
大三那年图书馆偶遇,我曾借给一个淋雨的男生自己的CD,还笑着说这是能治愈心灵的良药。
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打断了我的回忆。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在你公司楼下,我们需要谈谈。——莫沉
我走到窗前,透过百叶窗缝隙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静静停在雨中。
我攥紧了手中的照片,犹豫着是否要面对这个突然从记忆深处走出来的陌生人。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浓郁的香水味袭来。
我转身,看见一个穿着高定套装的精致女人站在门口,无名指上的钻戒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你就是温言女人上下打量着她,红唇勾起一抹冷笑,我是林妍,莫沉的未婚妻。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几个同事假装工作,耳朵却竖得老高。
我强作镇定:林小姐有事
林妍从爱马仕包里甩出一叠照片,哗啦一声散落在温言桌上——全是她和莫沉在餐厅、在公司走廊的偷拍照,有几张甚至能清晰看到莫沉注视她时专注的眼神。
开个价吧。林妍的声音甜得发腻,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未婚夫
我的脸刷地白了:你误会了,我和莫总只是——
只是什么林妍突然提高音量,确保全办公室都能听见,只是普通同事
那他为什么收藏你这么多照片为什么坚持要调你来总部
她拿起我桌上那张大学合影,红指甲划过照片上年轻的温言,真没想到,堂堂莫氏总裁,居然惦记一个大学学妹这么多年。
办公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我感到无数道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背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咬牙道,我现在就辞职。
林妍冷笑一声,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拍在桌上:省省吧。这是解聘通知书,莫沉已经签字了。
她凑近温言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以为他真在乎你不过是想报复当年你施舍他的屈辱罢了。
我浑身发抖,眼前的文件上确实签着莫沉龙飞凤舞的名字。
我突然想起那天在他办公室抽屉里看到的档案,那些偷拍照,还有他冰冷的警告——原来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报复。
东西收拾好了就赶紧走。林妍转身前故意提高音量,保安会'护送'你出去,免得你偷拿公司资料。
当我抱着纸箱走出大楼时,雨下得更大了,没有伞,冰凉的雨水很快浸透了衬衫。
黑色轿车仍停在原地,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莫沉轮廓分明的侧脸。
上车,他的声音比雨水还冷。
我视若无睹地走过,高跟鞋踩进水洼,泥水溅湿了裤脚。
身后传来车门猛地关上的声音,紧接着她的手腕被一把抓住。
温言!莫沉的声音里罕见地带着一丝急切,听我解释。
我甩开他的手,纸箱里的物品撒了一地。那张大学合影飘落在积水中,墨迹渐渐晕开。
我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深不见底。
解释什么我的声音嘶哑,解释你如何处心积虑接近我
还是解释你未婚妻刚才如何当众羞辱我
我指向地上湿透的照片,你知道吗,我甚至不记得大学时给过你什么'施舍'。
对你来说刻骨铭心的耻辱,对我来说只是随手做的一件小事。
莫沉的表情骤然变了。他弯腰捡起那张照片,指腹轻轻擦去水渍:不是这样......
够了!我打断他,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还想怎样转身要走,却被莫沉一把拉进怀里。
我没有签字。他紧紧箍住她挣扎的身体,声音低沉急促,那份解聘书是伪造的。
林妍不是我未婚妻,她是我父亲安排的联姻对象。
我停止挣扎,抬头看他:那你为什么有我的那些照片为什么要监视我
莫沉松开手,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皮夹。
打开后,我看到透明夹层里珍藏着一张泛黄的书签——那是我大四时参加读书会制作的,背面写着给那个喜欢加缪的学长,我随手塞进了图书馆的一本书里。
你留给我的唯一东西。莫沉轻声说,我找了整整三个月才在那本《局外人》里发现它。
雨幕中,我怔怔看着那张书签,突然觉得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
踉跄了一下,在陷入黑暗前,只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我下坠的身体。
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身下的丝质被单触感冰凉。
猛地坐起身,一阵眩晕袭来,你醒了。
低沉的声音从房间角落传来。
转头,看见莫沉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金丝眼镜反射着窗外的霓虹灯光。
他手里拿着那张被雨水浸湿后又晾干的合影,指腹轻轻摩挲着边缘。
这是哪里我的声音有些嘶哑。
低头,发现自己换上了一件宽大的男士衬衫。
我的公寓。莫沉站起身,走到床边递给她一杯温水,你发烧了,医生说需要休息。
我没有接水杯,而是攥紧了被单:我的衣服......
保姆帮你换的。莫沉似乎看出她的顾虑,嘴角微微上扬,我对昏迷不醒的女人没兴趣。
这句调侃却没有缓解我的情绪。
掀开被子下床,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我要回家。
外面还在下雨。莫沉放下水杯,而且我们还没谈完。
没什么好谈的。我环顾四周寻找自己的衣物,你的未婚妻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她不是我未婚妻。莫沉突然提高音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份解聘书上的签名是伪造的。
我父亲确实希望我和林家联姻,但我从没答应过。
我挣开他的手:那你为什么有我的那些照片为什么监视我这么多年
莫沉沉默了片刻,走到书桌前打开一个上锁的抽屉。
他取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递给温言:自己看。
我迟疑地接过,打开后发现里面全是关于她的剪报和照片,时间跨度从大学到现在。
但不同于她想象的偷拍,这些全是公开场合的照片——毕业典礼上的领奖照、公司官网上的员工介绍、甚至还有她参加慈善义跑的新闻报道。
每一张旁边都标注着日期和简短的文字。
2023年5月12日,言言获得优秀毕业生。
2024年3月8日,言言升任市场部主管。穿红色很好看。
2025年1月23日,言言在咖啡厅读《局外人》。她还是喜欢加缪。
我的手指开始颤抖。这些记录精确得可怕,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从大学开始,我就一直在关注你。
莫沉的声音很轻,毕业后我白手起家创办公司,最困难的时候,是看着你的照片撑过来的。
这......这不正常。我后退一步,你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莫沉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因为我父亲。
他走到窗前,背影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孤独:莫氏集团前身是我父亲的黑产。
我花了十年时间才洗白转型,但那些污点永远存在。
林家的注资能帮我们彻底摆脱过去,所以我父亲逼我娶林妍。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故意接近我,是为了......
为了在联姻前,完成一个心愿。莫沉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我想知道,如果当年我有勇气开口,现在站在你身边的会不会是我。
这句话像一把刀,直直插进我心里,想起办公室里同事鄙夷的眼神,想起林妍尖酸的话语,想起自己被当众羞辱的难堪。
太迟了。我摇头,眼泪夺眶而出,你知道今天之后我在公司会面临什么吗
所有人都会认为我是靠陪睡上位的第三者!我的职业生涯全毁了!
莫沉上前想抱我,却被我推开。
你只想着自己的心愿,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抓起自己的包和湿衣服,我要回家。
莫沉拦住她:至少让我送你。
不用了。
我擦干眼泪,换上已经烘干的衣服,莫总,请记住——我们从来就不是朋友,以后也不会是。
我转身走向门口,手刚碰到门把,就听见身后砰的一声巨响。
莫沉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渗出血丝。
温言。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如果我说我爱了你七年,你会相信吗
我没有回头,但握门把的手微微发抖:不相信。
我拉开门,走进电梯。当门缓缓关闭时,最后看见的是莫沉站在走廊灯光下,右手滴着血,眼神破碎得像被抛弃的孩子。
雨夜的计程车上,我终于放声大哭。司机透过后视镜担忧地看着她,递来一盒纸巾。
小姑娘,失恋啦
我摇头,却说不出话来,摸到包里有个硬物,掏出来发现是莫沉不知何时放进去的皮夹。
打开后,那张书签依然静静躺在夹层里,只是背面多了一行新鲜的字迹:
言言,对不起。——永远爱你的沉
合上皮夹,看向窗外被雨水模糊的霓虹。这座城市依然灯火通明,却再也没有一盏灯是为自己而亮。
7
辞职后的第三天,暴雨席卷了整个城市。
我蜷缩在出租屋的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茶几上堆满了外卖盒和空咖啡杯。
手机屏幕亮起,是前同事李梦发来的消息:
公司都在传你和莫总的事,林妍今天又来了,说你勾引他……你还好吗
我关掉屏幕,把脸埋进抱枕里。
已经三天没出门了。
窗外雷声轰鸣,雨水拍打着玻璃,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突然,手机铃声尖锐地响起——是医院的号码。
喂我接起电话,心跳莫名加速。
请问是温言女士吗这里是市中心医院。您母亲刚刚被送进急诊室,情况不太好,您能尽快过来一趟吗
我的手指瞬间冰凉。
母亲病危。
她猛地站起身,抓起外套和钥匙冲出门。暴雨中的街道几乎看不到出租车。
我站在路边,雨水打湿了的头发和衣服,我拼命挥手,却没有一辆车停下。
手机上的打车软件显示暂无可用车辆,而母亲的电话已经无人接听。
求求了……有没有车……我声音发抖,眼泪混着雨水滑落。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冲破雨幕,猛地刹在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
莫沉。
他的金丝眼镜上沾着雨水,眉头紧锁:上车。
我僵在原地。
我说,上车!他的声音近乎低吼,这种天气你打不到车!
雷声炸响,我一咬牙,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莫沉丢给她一条干毛巾:地址。
市中心医院。我低声说,手指紧紧攥着湿透的衣角,我妈……突然病危。
莫沉没说话,直接踩下油门。
车子在暴雨中疾驰,雨刷器疯狂摆动,却仍看不清前方的路。
我死死盯着窗外,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为什么……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那里
莫沉握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我一直在等你出门。
什么
我知道你三天没出门。他侧脸冷峻,声音却低沉得近乎温柔,我怕你出事。
我呼吸一滞。
他一直在等她
车子转过一个弯道时,一道刺眼的远光灯突然从对面射来——
一辆失控的卡车正朝他们冲来!
小心——!我尖叫。
莫沉猛打方向盘,但已经来不及了。
在撞击前的最后一秒,他解开安全带,整个人扑向副驾驶,用身体护住了温言。
砰——!!!
世界天旋地转。
我只感觉到一阵剧痛,随后是温热的液体滴在她脸上。
我艰难地睁开眼,看到莫沉撑在我的上方,鲜血从他额角滑落,染红了他的白衬衫。
莫沉……我颤抖着伸手碰他的脸。
他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你没事就好。
说完,他整个人倒在了她身上。
莫沉!莫沉!!
她的哭喊声淹没在暴雨和警笛声中。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刺眼。
我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衣服上还沾着莫沉的血。
护士告诉她,母亲已经脱离危险,但莫沉的情况很不好——
颅内出血,肋骨骨折,右臂严重撕裂伤。
家属医生推开手术室的门。
我猛地站起来:他怎么样
暂时脱离危险,但需要观察。
医生顿了顿,另外,我们在检查时发现他脑部有一个肿瘤……晚期,已经扩散。
我的世界瞬间寂静。
你说……什么
他最多还有三个月。
病房里,莫沉安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如纸。
我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护士递给我一个密封袋:这是患者的随身物品。
袋子里是莫沉的手机、钱包和一块被血染红的手帕。
我打开钱包,里面除了证件,还夹着一张照片——
是自己大学时参加演讲比赛的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如果有一天我足够强大,一定走到你面前,亲口告诉你,我爱了你很多年。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
俯下身,额头抵着莫沉冰凉的手指,哽咽着说:
你这个……骗子……
明明说过……我们从来不是朋友的……
窗外,暴雨渐歇,一缕微弱的晨光穿透云层。
8
莫沉昏迷了三天。
我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直到第四天清晨,他的手指终于轻轻动了一下。
我猛地站起身,凑近病床:莫沉
他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视线聚焦的瞬间,他微微勾起嘴角:……你还在。
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你这个疯子!谁让你扑过来的!
莫沉看着她,目光温柔得不像话:因为是你。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我再也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
医生允许莫沉出院的那天,我帮他收拾行李。
他的公寓宽敞冷清,黑白灰的色调像他这个人一样疏离。
我拉开衣柜,发现最里面藏着一个保险箱。
密码是你的生日。莫沉靠在门边,语气平静。
我猛地回头:什么
打开看看。
我迟疑地输入自己的生日,保险箱咔哒一声弹开——里面是一沓泛黄的信件,每一封都写着给言言,却从未寄出。
最上面那封的日期是七年前:
今天在图书馆又见到你了。
你借了《局外人》,我偷偷在你书里夹了张书签,希望你发现,又希望你别发现。
我的手微微发抖。
莫沉走到她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上:现在你信了
我转身,揪住他的衣领: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我不敢。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我怕你知道后,会可怜我。
我气得咬住嘴唇:那你现在怎么敢了
莫沉笑了,手指抚过我泛红的眼角:因为快死了,脸皮厚点也无所谓。
莫沉的病情恶化得很快。
他开始频繁头痛,有时甚至会短暂失明。
医生建议住院治疗,但他拒绝了。
最后的时间,我想和她在一起。他对医生说这话时,我就站在门外,死死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决定。
莫沉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带到了海边。
晨光微熹,我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沙滩上,手里捧着一枚戒指。
你……他怔住。
莫沉。我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你愿意娶我吗
海浪声掩盖了他的哽咽。
他伸手想拉我起来,却被我固执地躲开:先回答我。
……你知道的,我活不了多久。
所以呢我红着眼睛瞪他,难道要我等你下辈子吗
莫沉笑了,眼泪却掉下来:好。
他接过戒指戴在自己手上,然后把我拉进怀里,吻落在我发顶:
但婚礼要在今天。
他们在海边的小教堂举行了简单的仪式。
莫沉穿着白衬衫,我头戴野花编成的花环。
当牧师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时,他捧起她的脸,轻轻贴了贴她的唇。
就这样我不满地皱眉。
莫沉低笑:怕传染你。
我不在乎。
她踮脚吻住他,咸涩的泪水混进这个吻里。
当晚,莫沉睡去后,我悄悄拿出他的手机,发现备忘录里有一条未完成的日记:
今天她问我愿不愿意娶她。其实应该是我跪下来求她才对。
但我这一生,从不敢奢望太多。能遇见她,已经花光了所有运气。
我关掉手机,轻轻躺在他身边,听着他微弱的呼吸声。
窗外,潮起潮落。
9
莫沉在婚礼后的第七天陷入昏迷。
医生说是脑瘤压迫神经,他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搬进了病房,每天给他读书、擦身、剪指甲。
把他那些未寄出的信一封封念给他听,尽管他没有任何反应。
护士们私下议论,说这姑娘真傻,守着一个将死之人。
我听见了,只是笑笑。
他不是将死之人。我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他是我丈夫。
莫沉昏迷的第三十天,我接到律师的电话。
莫先生名下的所有资产已完成转移,包括莫氏集团68%的股份、国内外十二处房产以及……
等等。我打断他,什么转移
您不知道吗律师诧异道,一个月前莫先生就立好遗嘱,将所有财产留给您。
我攥紧手机:……他还有多少时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医生说,最多两周。
那天深夜,我趴在病床边睡着了。
朦胧中,感觉有人轻轻抚摸我的头发。
我猛地抬头,发现莫沉正看着自己,氧气面罩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你醒了!我颤抖着按下呼叫铃。
莫沉摇摇头,费力地摘下面罩:……听我说。
他的声音轻得像风,我不得不俯身贴近他。
书桌……第三个抽屉……他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忍受剧痛,……密码还
是……你的生日……
我哭着点头:我去拿,你等着我!
我狂奔向病房外的家属休息区,颤抖着输入密码。
抽屉里只有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写着:
给言言的最后一封信
等我冲回病房时,心电监护仪已经拉成一条直线。
医生正在做最后的抢救,但我知道——
他走了。
葬礼那天,全城商界名流都来了。
我穿着黑色连衣裙,安静地站在墓碑前。
有人同情地看着她,有人盘算着如何瓜分莫氏的产业。
我全程没有掉一滴眼泪。
直到人群散尽,才跪下来,轻轻抚摸墓碑上莫沉的照片:
混蛋……不是说好……要陪我很久吗……
暴雨倾盆而下,仿佛天空也在恸哭。
我回到家,终于拆开了那封信。
言言: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了。
别哭,我这一生虽然短暂,但遇见你之后,每一天都很好。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大学图书馆,我弄湿了你借给我的《局外人》。
你笑着说没关系,还偷偷在书里夹了张手写书签。
那张书签,我珍藏了七年。
后来我创业成功,终于有勇气走到你面前,却查出脑瘤晚期。
我想,与其让你看着我死,不如让你恨我。
可你这个傻子,偏偏要爱我。
公司留给你,想卖就卖,想管就管。
每周三我还会以‘外卖员’身份去体验生活,如果你遇到一个总送错餐的骑手……
那一定是我回来看你了。
——
永远爱你的
沉
信纸背面粘着一张泛黄的外卖订单——
正是七年前暴雨夜,他第一次给自己送外卖的那张。
一年后的某个雨夜,我加班到很晚。
手机提示音响起,是外卖送达的通知。
走到公司楼下,看见一个浑身湿透的骑手站在雨中,手里拎着自己点的牛肉面。
您的订单。骑手低着头递过来。
我怔怔地看着他。
您的外卖……骑手抬头,露出一张陌生的脸,有问题吗
……没有。
我接过袋子,转身时泪水终于决堤。
我知道,那个会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傻子,再也回不来了。